发生了什么?怎么我一觉醒来就睡了老板?最重要是,为什么还是这种穿衣服睡觉?我到底该庆幸还是遗憾??
直到这时,竹取澈才看见一旁睁着眼睛不说话老祖宗,顿时难免有点心虚。
——这很正常,无论太宰治是不是她真男友,在长辈面前跟男孩子一起趴窝打瞌睡好几个小时都是挺羞耻事情。
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挪出被窝,没有惊动同样酣睡太宰治,然后溜哒到了篝火边,露出了讨好笑容:“九郎……祖宗?”
“你叫我九郎先生就行了。”老爷子叹了口气,给她递来一杯温水,“多喝热水。”
“是,谢谢您。”
竹取澈摸着户外水杯那略微温暖杯壁,心中很感慨。平田九郎水都是烧开后放凉,而能够维持目前这温度说明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新加热水,以此让水温达到能够“一醒来便可以喝”合适温度。
这个细节让少女很受用。
“你……”
平田九郎低声说,之前没有袒露身份时他还能和竹取澈和谐相处。真正掉马甲之后,反而有点不适应感觉。
“这么多年,有怨恨过我吗?”
竹取澈愣了一下,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反问道:“为什么要这样说?”
“因为你人生轨迹我在某种意义上进行了干预。”平田九郎略微苦恼地说,“我本意是让你活下来后回到日本找个正常学校读书,过上正常人生活。等闲暇时再接受冒险考古相关训练……但是【牵线人】那家伙完全不按理出牌,直接把你拐去当雇佣兵,风里来雨里去……”
“但是九郎先生,这就是命运神奇之处啊,不是吗?”竹取澈眯起眼睛来微笑,夕阳光芒洒在她棕褐色头发上,像是涂了一层蜜糖颜色,“如果我是个正常学生,现在也没法走到源之宫了吧。”
顿了顿,她补充道:“而且师父是个好人,这么多年来,我非常感激他。与此同时,我并没有怨恨过你们二位——您给了我第二条生命,师父教导了我如何在这世界存活下去方法。再说了,现在工作我自己也很喜欢,不然早就改行了。”
平田九郎注视着这个孩子那双淡蓝色眼睛,看见她脸上那种明明有点傻气但却让人心生喜悦笑容。
一时间,老人想起了阳光下湖泊,不知为什么,他又想起今天在山洞里见到修罗之狼。
忍者还是那般年轻力壮模样,自己却已经老朽不堪了。
但是曾经狼,也是一个会因为捡到钱袋子而露出微笑、吃糖时会高兴、被自己分享点心时因为舍不得吃而收起来普通人。
他突然很想将这个故事分享给某个人,而最好听众,不就坐在他面前了么。
因此九郎问道:“你想了解狼故事吗?”
竹取澈点点头,抱着了解敌人心态答应了。
狼是一个孤儿,出身与先前那个苇名城外无首“苇名弦一郎”很相似,不过他是在战场上被忍者头目“枭”捡到。战争平定以后,枭委托另外一位幻术高手“蝴蝶夫人”对狼进行幻术特训,自己同时教导狼关于忍者生存之道。
狼是个天才,每个教过他人都这样说,无论什么样秘技,什么样资料,随便翻翻,他就会掌握。
后来龙胤之力降临在还是个平民婴儿九郎身上,作为苇名主家分家,平田家家主收养了这个婴儿,同时已经是个少年忍者狼就被派去保护九郎。
刚开始九郎只是把狼当成普通忍者护卫,两人关系局限于工作方面。直到数年之后一次叛乱事件中,枭勾结山贼杀入平田家试图夺取御子。
混乱之中,九郎养父养母都被山贼杀了,只有蝴蝶夫人把他藏进了地下佛堂,用幻术设下保护。
受到自己义父欺骗狼冲入佛堂,他要救走九郎却并不清楚蝴蝶夫人其实也是想保护御子,而蝴蝶夫人也认定了今晚谁敢冲进来谁就是苇名叛徒这件事(其实也没错,枭利用了义子当炮灰)——心生误会两人大打出手。
一番鏖战后,狼杀死了昔日师父,而蝴蝶夫人也在死前称赞他“本事大了啊,狼”。没等狼出去找已经逃走御子,义父枭就瞬间诈尸,直接一个背刺杀死了狼。
眼看佛堂在火海中坍塌,平田九郎悄悄回来,他不忍心如此忠诚于自己忍者就这样死去,所以——他选择将龙胤之力传递给濒死狼。
喝下龙胤之血狼就此复活,因为记忆出现空缺与迷糊,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不死者。此后三年,因为“护主不力”罪过被苇名弦一郎扔进地牢里惩罚,直到剑圣苇名一心派人唤醒了这个浑浑噩噩孤狼。剑圣在信中声称苇名国事有变,命令狼带着昔日少主速速逃出苇名,这才有了后来一系列事情。
狼要带着御子走,弦一郎跳出来说不行,因为龙胤是战略力量,这就跟现代国家有人要偷渡核武器那样是无法容忍行为——作为惩罚,他砍断了狼左臂,抢走了御子。
躺在芦苇地里等死狼被一个路过佛雕师给捡走了。其实佛雕师以前也是剑圣战友,是黑科技“忍义手”使用者(就那条忍术机关义肢),剑圣不放心自家孙子搞骚操作,让佛雕师帮忙照顾一二,耿直过人佛雕师就把义肢送给狼。
战斗体系更新狼信心满满地跑去救御子,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整个苇名国防御体系被他一个人凿穿。当然,这期间他死了很多次,周围不少人都得了名为“龙咳”疾病。
但就算这样,国主剑圣还是很欣赏这小子,甚至还披着“天狗”马甲给狼送剑术秘籍,高手之间欣欣相惜,估计弦一郎知道后非得醋到爆炸不可。
事实上,他也确实爆炸了——被狼找上门来砍爆,复仇之战 护主之战,要不是弦一郎同志及时喝了“变若水”,很大几率要当场狗带。
等弦一郎翻窗逃跑后,狼屁颠颠地跑来找御子汇报工作,声称主公咱们可以走啦!
谁知道这段时间被软禁在天守阁里平田九郎因为无聊,看了不少前人日记和资料,确认了龙胤不是什么好东西——因此他表示,不走了!解决了龙胤咱们再去当普通人!
于是狼接下来冒险故事就围绕着“如何断绝龙胤”进行。那么他就遇上与竹取澈一样问题——必须先去源之宫弄“龙泪”过来。
在收集花、石头、枝干过程中,前两者都很顺利(也就是砍死了无数敌人),唯独在最后一关时,他遇见了自己失踪三年义父。
在枭言语诱惑下,本就杀戮无数狼再也无法控制住杀意,坠入了修罗道。
此时他小伙伴之一,一位名为“永真”美女医师跳出来,表示狼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种修罗,想去外面杀人就先过我这一关吧。
其实大家都能理解永真医生想要亡羊补牢心情,毕竟当初忍义手手术还是她帮忙移植……别问,问就是战国医疗黑科技。
枭觉得跟女人打架很丢脸,就扔给义子来处理,自己跑去找弦一郎夺不死斩了。
此时堕入修罗道狼已经没有正常人感情了。他爽快地杀死了永真,没有让她受太多苦……这可是她自己要求嘛!
医生一死,病人就出来医闹了。你都把人家主治大夫杀了,难道还不允许病人出来捅你两刀?
就这样,苇名国主,剑圣苇名一心出来医闹了。
面对堕落狼和死去永真医生,剑圣很痛苦,但他年轻时也曾经斩断过一个修罗左臂——正是佛雕师本人。断臂之痛将佛雕师从修罗状态拉回人间,从此佛雕师大佬放弃了杀人,天天雕佛像,然而心中有怒火,因此所有雕像都是面带怒容样子。
如今剑圣试图把狼也拉回人间正轨来。这也是竹取澈先前在大正时期先祖秋原椎名记忆中看见过那场战斗,简直是两个非人类在中门对狙。
反正,一心年老体衰,病重在身,终究是回天无力。自此之后,再没有人能镇得住修罗之狼,至于佛雕师也因为外敌入侵关系再次爆发出内心压抑多年怒火,化身为【怨恨之鬼】,前往战场大开杀戒。后来与【修罗之狼】不分敌我地互殴了一顿,算是平手,各自回去养伤了。
后来故事竹取澈也算是了解了大概,狼休假了,御子被扔出苇名,被下令永世不得返回——不过看自家老祖宗熟练地在苇名国大小密道钻进钻出样子,这条禁令应该是没什么屁用。
之所以能进出苇名这个“神弃之地”,主要是因为平田九郎是本地人,换成竹取澈和太宰治这两个外来者,想绕过龙神和修罗之狼同意就逃出去?没门。
故事讲完了,水杯里水也变凉了。
竹取澈感觉哪里怪怪,怎么在老祖宗看来,狼也是一个胆小(爱吃糖加buff),爱钱(捡到钱会乐呵),身材娇小(所有BOSS都比他高大威猛),沉默寡言但是偷听技术一流(经常走到敌人面前硬核“偷听”),有血有肉普通人呢?
大概是滤镜缘故吧。竹取澈很是感慨。
要是有一个如此效忠于自己下属,最后结局却这般曲折离奇,换成是自己,恐怕过去四百年也放不下这件事。
“所以……”竹取澈问道,“您放不下狼?”
平田九郎面上涌现出悲伤至极神情,他哀叹起来。
“这四百年来,我什么都见识过,什么都经历过。德川幕府、明治维新、昭和风云、第一次世界大战、异能战争……我都亲身经历过这些事。”
“我与相爱女子成家立业,有了后人,家族开枝散叶。然后又注视着他们一个一个地走进坟墓,连他们后辈都不再认识我。”
“我开过茶馆,那曾经是我和狼梦想之一。我们一起约定过等成为普通人,我当店主,他当护卫。我们经营一家茶馆给来往旅客提供茶水和点心,听他们讲天南地北人生故事。”
“我前往过东南亚、欧洲、美国游历,见识过不同风土人情,也拜访了好几处神弃之地所在。有进去过,有不让我进……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来过就足够了。”
“直到最后,我回到了祖国,选择成为一家大学教授赚钱糊口。”
“我什么都经历过,什么都失去过。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值得留念事物了,但我发现到了最后,我依旧放心不下狼。”
“他一个人……成为了不死修罗,在这被神明遗弃土地上如同幽灵般游荡,该有多孤单啊?”
说到这里,老先生已经双目含泪,面含悲色。
“所以我决定趁此机会,彻底解决这件事。彻底……让狼解脱。”
竹取澈知道他“解脱”是什么意思。
不死人解脱,那当然是“死亡”咯。
“如果您想要死去话,其实是随时可以死吧?”竹取澈关心地问,“您之前说过,您前辈,上一任御子丈是病重而死。”
“是,丈大人当时已经绝望了,无法回归仙乡,巴又已经自刎而亡,苇名国到处都是龙咳……”九郎回答道,“他想死去,自然就会死。”
“但是我跟他不一样,我必须要拯救堕入修罗道狼,然后才能放心地死去。再说了,如果龙胤之力流出外界,会引起不必要骚乱和进一步变异。”
不知为何,竹取澈想起了在微笑中化作灰烬消散变若之子,她那时释然笑容,与眼前老祖宗神情有着极大相似程度。
她也知道老祖宗到底要拜托自己什么事情了。
——无非就是取得龙泪,杀死修罗。
算了,反正债多不压身,接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