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桥面上,太宰治的鸢色眼眸中露出了饶有趣味的神采,但话语的语气却足以让任何一位异性瞬间心软:“您真是太无礼了。”
竹取澈笑嘻嘻的很:“为什么这样说。”
“您就算不愿意与我握手,也不至于当场把手抽回去吧?”太宰看似悲伤地说,“我从未遇到过似您这般纤细皎洁又……这样粗暴无礼的美丽女性。”
国木田独步看不下去了,自从这两个人对上眼神后,事情就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喂,太宰你不要骚扰……”
“粗暴无礼?”竹取澈大胆地上前两步,空出来的左手竟然摸了摸年轻帅哥的面庞,同时轻轻地笑起来,“我这个人啊,还可以更加粗♂暴无礼哦。”
异能【人间失格】二度生效。
于是悬空汽车再次掉下去。
“啊啊啊啊啊!!”大桥外传来了黑帮们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竹取澈收手后撤,把对方脸上的愕然与惊诧尽收眼底后顿时心满意足。
是的,她澈某人,脾气就是这么恶劣又古怪。
外面的汽车立刻停住坠落趋势,那些往日里出入枪林弹雨、个个义气争先的硬汉们此时竟然趴在车尾箱上痛哭流涕:“大哥们,大姐头,你们直接给我们个痛快吧!”
可想而知,他们被这上上下下的“跳楼机”游戏吓得有多崩溃。
竹取澈转身朝努力维持交通秩序的国木田独步走过去,却听见身后的那个人笑了起来。
“我不信。”
“……啊?”她停下来,转过头,看见在明媚的阳光下,河面的风吹拂着那个人的沙色风衣的衣摆。
而他的笑容比那阳光还要灿烂。
“我不信你能粗暴无礼到哪里去。除非……”
竹取澈眨了眨淡蓝色的眼睛,一种【这个男人竟然意外的甜美】的新奇感油然而生。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非洲草原上的狮王突然看见了一只从未见过的新奇猎物在面前蹦跶,顿时磨着爪子思考要怎么捕猎才能成功的方案——完全是本能反应。
“除非怎么样?”她好奇地重复。
“除非你愿意陪我殉情~”太宰治背对着大桥护栏,像是十字架上的殉道者那样张开了双臂,笑容深邃得让人有些看不清他的本意。
“太——宰!”国木田忍无可忍,怒吼起来,“不要骚——扰——客——人!!”
“哇哦,真是大胆的挑衅啊帅哥。”竹取澈转过身,面露轻佻的笑容,“但是——我接受挑战!”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经从原地消失。
下一刻,这个女孩子出现在太宰治的面前,将他直接拦腰抱起——那动作像极了草原上将猎物猛地挑翻到半空中的狂暴野牛——同时双腿一蹬墙面,带着太宰治直接翻越了护栏,毫不犹豫地从高空中跳了出去。
“哈哈哈哈!”太宰治爽快的笑声从高处坠下。
“哇啊啊啊啊!!!”
被原力跳楼梯反复捉弄的黑帮们这一次终于成功落水。不幸中的万幸,由于前面两次坠落时大大减少了车辆与水面之间的距离,他们不至于摔死在河里,总算捡回一条小命。
“混蛋!疯了!全都疯了!!”
“我早就该知道能成为社长朋友派出来的调查人员——不是什么正常人啊!”
国木田独步终于也疯了,他抓乱了自己的头发,爬上了围墙墙头看出去,发现竹取澈已经熟练地在河里游泳,一手抱着完好无损的太宰,另一只手还拖着两个不会游泳的黑帮男士往岸边的警车方向游过去。
太宰像条愉快的咸鱼那样保持仰泳的姿势,对着桥面上探头探脑的国木田独步露齿一笑,然后开始在水里唱歌:“喔喔~一个人是没办法殉情的……”
“唱得不错。”竹取澈头也不回地表扬道。
“真的吗?啊,竹取小姐你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不至于吧……”
“不不,是真的。这种心脏跳得好快的感觉!在温暖的阳光下,在这凉爽的水波之中,听着这些人的惨叫,我被您强有力的臂弯搂在怀里……糟糕!我一定已经爱上您了!”
“那你的爱可真够随便的。”竹取澈哈哈直笑。
“呜哇,这回答也很有您的说话风格啊!”
两个神经病就这样一边游回岸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另外两个抱着她手臂才逃得一命的黑帮分子面如死灰,宛若背景墙。
“混蛋太宰,我可去你妈的吧。”
国木田独步一边爬下来,一边自言自语。
…………
……
事件后续:
这伙被抓的黑帮就是协助偷猎者进行走私的本地帮派,通过武装侦探社的一路探究追踪,竹取澈很快就找到了那一箱险些就要被卖掉的象牙。
在这期间,竹取澈不慎炸掉了港口黑手党总部的两栋大楼、把中原中也绑架了并威胁森鸥外必须取缔对那个下属黑帮的庇护、撕了一页【书】就为了给平行世界的自己做个实验等等……总之,她被列入今年的“横滨最不受欢迎之人”榜单第一名。
这二货最后高高兴兴地护送着象牙回去,并在三个月后从WWF非洲区跳槽来了东亚区进行工作。看她脸书的最新动态,应该是忙着跟那个同样是个神经病的自杀爱好者谈起了非常危险的恋爱。
番外五·神隐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角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世人遗忘, 有的是因为天灾,有的是因为**……但久而久之,当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的人也死去后, 这些被人遗忘的角落就真正地被这个世界所遗忘了。
很多年后, 考古界对于这些难以进入、缠绕着层层谜团的失落之地有了一个统称。
“神弃之地”。
外表年轻的苇名之灵行走在崇山峻岭之间,那隐藏在日本东北部地区的无人山林之中, 有着她的属地。
寒冷的山风吹来,却连她的任何一根发丝都没有吹动, 她面颊上悄无声息地浮现出芦苇形状的深绿色刺青,那刺青顺着面颊攀过鼻梁, 枝叶探入进她的眼眶之中,将原本淡蓝色的瞳孔染成了象征着生命气息的翠绿。
巨大的石质阶梯在她脚下延伸向上,那些完整闪亮的白玉色泽石头倒映着四周雪山与山林的景象。
神明停下了脚步, 她面无表情地仰起首望着苇名国上方似乎永远压抑着乌云的天空,而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片雪花温柔地落在了她的眉间, 清凉的寒意缓缓沁入皮肤底下。
但是竹取澈的表情并未变得有任何温和起来的迹象, 她只是依旧冷酷地、没有动摇地注视着这片天空,过了片刻,方才收回目光。
“哼。”
巨大陡峭的山壁在她面前轰声裂开, 像是紧闭的大门张开, 恭迎她这位主人回家。
早在三年之前,她便从横滨来到了苇名,将原先的苇名之灵骗出来后给彻底斩杀, 篡夺了对方的神明权柄。
于是,竹取澈成为了新的“苇名之灵”。
换个通俗点的说法,就是明明只是下属的CEO做掉了董事长,掌握了公司的最大股权, 成为了新的董事长。
根据同为自然神明的通灵王麻仓好所说,这种事并非古往今来不曾发生过,只是次数较少,成功率也低得可怕。
但是借由藏在自己异能之书【失控人生】中那张关于能够人生许愿的残页,她写下了第一个愿望。
——【我要成为新的苇名之灵】
对于这个被复制粘贴后的备份世界,【书】就是塑造世界的根源,那么在它的残页上写出来的愿望具有同等的实现效力。
她没有选择成为世界晋升的祭品,也没有选择将残页与【书】融合,而是在麻仓好戏谑中带着些许失望的眼神里,踏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如今的苇名国再无第二位执掌神明,曾经的樱龙被她永久性封印,修罗之狼也被她斩杀,就连苇名之灵本身都被打得魂飞魄散,最终只能徒劳地消散于天地之间。
她握住了那个冥冥之中的力量权柄,将这个神弃之地永远地关上了对外的大门。
昔日的苇名城破败不堪,竹取澈唤醒了沉睡在此地的亡灵,命令它们修缮城池与日常巡逻。至于山顶最高处的源之宫也被她暴力改造一番。
原本深不见底、埋藏着无数白骨与房屋残骸的惨绿色湖水早已被排空,但是竹取澈也没让这里变成一个布满青草与森林的凹陷盆地。相反,利用改造地形的权柄,她将此地重新填满、隆起,然后将古老但又破败的源之宫拆得七七八八,只留下一两座保存最为完好的,最后把那些死掉的淤加美人都给埋了当植物化肥。
大概就是这样。
竹取澈在此地过着平静的隐居生活,顶多是几个月外出一次采购点生活用品回来。
如今苇名国没了樱龙,原本的不死生物都死光光了,竹取澈把它们分别都埋回去,只留下一些巡逻城池、修缮建筑的必要人手——这些仅存的亡灵还要肩负起日常种菜、施肥、浇水等责任。
当云层在她眼前向着两侧舒卷开,一座巨大古老的传统和式院落就出现在山顶。院楼里种满了松柳和樱花,虽然没有以前樱龙时期的那种常开不败之樱,但在苇名的水土浸润之下,依旧开得很旺盛、很明艳。
当然,现在正值冬季,那些植物都顺应着自然季节的变化而凋谢了,竹取澈也并没有要扰乱人家作息生长规律的任性打算——虽然她的确能做到这点就是。
苇名之灵悄无声息地踩在了长廊的木板上,她刚刚是飞过来的,因此倒也省去了爬山的辛苦。
她站在长廊上,听见那些穿堂而过的风声是如何呼啸的,莫名之间有种萧瑟感油然而生。然而女孩子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所在的位置。于是她穿过弯弯绕绕的长廊,走过一间间无人居住的房间,最终拉开了书房的大门。
穿着黑色浴衣的年轻男人正仰躺在书房的榻榻米上,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本看样子估计是幕府时期的古书,正在书本堆里酩酊大醉,松散的衣襟下缠绕着层层绷带。
竹取澈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伸手一挥,那些散落在地的竹简和古书就自动飞回书架上分门别类地放好,就连那瓶喝得只剩下一个底的酒瓶也乖巧地飞回桌上摆放着。
兴许是听见书页在半空中飞舞翻滚的声音,太宰治微微睁开了眼睛的一条缝,满是水光的鸢色眼眸也朝她看来。乍一看还以为他含情脉脉,用情极深。
几秒钟之后,他才呢喃地叫了一声:“阿澈?”
“是我。”竹取澈走近他,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酒气,也没有嫌弃什么,而是径直蹲下身把他搀扶起来,“你又喝酒了。”
“唔……这种时候还来关心我吗?”太宰笑嘻嘻地说,然而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不愧是你呀阿澈。”
竹取澈默然了片刻,倏然道:“我送你去洗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