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佣人手足无措地站着。
周泽升扭头，大少爷口气毕露无遗：“快去叫医生来啊，愣着做什么？”
周家原本在准备晚宴，这一来，全都停下了。
周泽升坐在医生身后，架着手臂问大夫：“怎么样，我妹情况怎么样？”
医生额头出了一层汗。
躺着的这位是周家的千金，站着的是大少爷，有些话他是真的不敢乱说的，但他真的检查的很仔细了，可就是没有什么问题。
这会儿周大祚还没来，周期与的应酬也没结束，但都得到了消息。爷爷和父亲都不在，周泽升坐在一边，挑着下巴，周遭的气压一直在降。医生被这股气氛感染，吓得小心翼翼的。
周泽升按着周苒教的话说着：“小苒她最近学习很累，胃里总是难受，昨天又用功了一晚，早上就有点难受了，这会儿一定更严重了吧，是不是得休息一阵，开些温和的药来养养身子？”
医生逐渐明白了两位的意思。
大概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的游戏，让父母长辈觉得他们勤奋，装病来得到什么奖励。
医生擦了下汗，试探道：“大概是学习压力导致的神经性疼痛，要注意休息。”
周苒：“我今晚能下床吗？”
医生刚擦掉的汗又冒出来了。
能，还是不能呢？
周泽升：“不能了吧，小苒脸色都白成那样了，我觉得长辈们还有父亲的朋友们都会理解的。”
医生赶紧道：“不能，要卧床休养。”
周泽升笑了一下，拍拍这位新来的医生的肩膀：“谢谢，那我去叫爷爷和父亲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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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多，天已经完全黑了。
屋外飘起了细小的雪花。
周泽升穿着礼服，狼狈地跑来周苒房间外敲门。
周苒听着脚步就知道是谁，低低道：“进来。”
周泽升呼了口气：“我现在在替你应酬呢。我感觉我背了一个族谱……周苒，你每年生日都这么过？”
周苒：“嗯。”
周泽升：“太可怜了，要是我我都疯了！”他拍了拍胸口，对周苒道：“哥在你十八岁生日这天送你个礼物，帮你应酬！你一会儿准备怎么出去呢，跟谁玩？”
周苒：“同学。”
周泽升：“行，去吧去吧，这儿我看着，你千万小心啊，你要是被发现了，我人也没了。”
周苒嗯了声。
她坐在床上等，几分钟后，项江明给她发了短信，说到楼下了，她可以下来了。
周苒下床，拉开窗户。
他站在大院对面的树底下。少年穿了件长款的灰色风衣，里头是薄薄的衬衫。他好像又长高了点，肩膀宽阔平直，将衣服衬的非常挺拔。他站在那儿招手，头上肩上的雪花随着动作滑了下来。
项江明用口型道：“我来了，生日快乐！”
周苒笑了笑，将窗户大敞，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羽绒服套在了针织衫外面。
周泽升：“我研究了一下路线，避开所有人的话，你要再等四十分钟左右，我把一些地方的摄像头给卸了，到时候爷爷要回屋吃药，爸爸会跟着一起……周苒，我去你要跳楼啊？”
第129章
周泽升心跳了一下, 看见瘦弱的小姑娘撑起手臂，纵身跳了出去。
“周苒！”
周泽升跑到窗边，双手捏紧了窗框。
这里虽然是二层, 但大院的楼要比居民楼层高高一些, 一层是会客的大厅, 层高估计在四五米左右, 窗子高度也有一米左右, 周苒就这么直接跳了下去。
周泽升睁大眼睛看着, 柔弱的女孩儿突然发力, 猫儿似的敏捷利落，她脚尖儿着地后，跟着惯性往前冲了两步，落入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生的怀抱。
周苒的技能加点已经在很高的程度了, 这种高度跳下来并不算什么。
项江明被她带着往后退了退，笑道：“你没跟他说一声吗？”
周苒站稳，回头看到窗户边, 已经傻了的周泽升。
周苒偷偷笑了下：“我们走吧。”
项江明：“走。”
项江明的车停在了图书馆门口，两个人并肩沿着街道上走。
雪渐渐停了下来。
四周都是圣诞气息，漂亮的圣诞树和闪烁的小彩灯，图书馆的对面是一个工人剧院，大剧院门口站着一个白胡子圣诞爷爷, 正在给小朋友发传单和糖。
项江明从圣诞老人旁边过, 学着小孩子的样子伸出手要糖。
圣诞老人看见他, 身子滑稽地向后仰了一下来表示惊讶, 周围的小朋友也发出哄笑声：“哥哥你几岁了！”
“哥哥那么大了还要糖, 好害羞。”
周苒在旁边看着，项江明笑着对旁边的小孩儿道：“哥哥就是长得高, 其实今年只有五岁。”他张开手掌比了个五，但那手掌都比小孩儿的脸蛋大了。
周苒忍不住就笑了，项江明往外伸着手，最终还是骗来了一颗糖。
项江明笑嘻嘻地牵住周苒，把糖推进周苒的手心里，然后拉着她上了车。
周苒钻进车里，看到后排放着两双轮滑鞋。
一双是黑灰色的鞋子，另一双是红白色，很有质感，但也小巧漂亮。
周苒问这双是我的吗，项江明点头说是的。
周苒：“你为什么知道我喜欢红白色？”
项江明：“小女孩儿都喜欢红色。生日礼物，喜欢吗？”
周苒将那双轮滑鞋拎过来看了看，歪头问项江明：“新买的？”
项江明：“不是。”
周苒：“为什么是别人穿过的？”
项江明：“不是别人。”
周苒哦了一声。
可能是他小时候穿过的鞋子。
因为鞋子虽然漂亮，但鞋头确实有磨损过的痕迹，只是被人小心保养起来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的。
大概是项江明小时候，总爱摔跤留下来的吧。
项江明说完话，车窗外升起了漂亮的烟花。
烟花落下，墨蓝色的天际留下了圣诞老人和驯鹿的痕迹，项江明指着窗户外面的鹿：“你看，那个是你。”
周苒哦了一声，目光落在大剧院门口的宣传照上。
马上要开演的话剧是关于小动物的故事，一只漂亮的花孔雀开了屏，它高昂着头颅站在小动物的中间，漂亮的尾巴展开后充当背景。
周苒：“项社长，那个是你。”
项江明偏头一看，脸忽地就红了，他嘟囔着别看了别看了，然后发动着车子离开了。
“去哪里玩？”
“龙台公园，很多人在呢。”
龙台公园门口是个广场，树叶和草坪都被修剪完毕，再将松树装点上彩灯，漂亮的不像话，聿耳和项江明的室友们正拿着拖布，将广场上的水弄干。
张冲看见项江明带着周苒下车，赶忙招了招手，然后扭头跟聿耳道：“你看我项哥就是牛逼，说约校花出来就把校花约出来了。”
聿耳：“说什么呢，那是我爸妈。”
张冲：“？”什么时候孩子都生了？
项江明过来，让周苒坐在公园的长凳上换鞋。
项江明蹲下来，低着头帮她绑带子。周苒问他：“他们知道我生日吗？”
项江明：“不知道，你想让他们知道吗？”
周苒：“不了。”
项江明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只是道：“嗯，那就不告诉他们，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周苒鞋子穿好，站起来试了试，然后直接朝前滑了出去。
这感觉很熟悉，就好像她来过很多次一样，连轮子摆过地面的感觉都很熟悉。
张冲：“校花玩的可以啊，考虑一下加轮滑社吗？”
项江明跟过来，在周苒后面慢慢滑。他倒没有多担心的样子，看着周苒自学成才地绕着障碍物滑动。
聿耳：“高手啊，之前练过？”
周苒摇摇头。
聿耳：“那就是天才了，新手上来百分之八十都要摔跤的，果然我们学霸干什么都优秀。”
张冲咬咬牙，伸手拉了一把聿耳：“学霸学霸，我们学渣就没你厉害了？”两个人一拉一扯，气势汹汹地扭了起来。
许朗一个劲儿地在吹周苒：“练过的吧，太厉害了。”
卢一坤推推眼镜，小声对项江明道：“人家会玩，你没机会了。”
项江明：“什么机会？”
卢一坤：“扶手拥抱撩徒弟啊。”
轮滑社师父带徒弟，刚学轮滑的小徒弟都要师父扶着胳膊练的，小徒弟经常摔一下，就摔师父怀里了。
项江明觉得，卢一坤这个资深的韩剧爱好者已经陷入恋爱脑不可自拔了。
他揪了一把他的衣领：“我没那么变态！”
这话声音高了一点，几个人又刚好同时安静了片刻，整个广场都听见了项江明的话，甚至还响起了回声。
许朗嘎嘎地笑：“项狗，你刚刚说什么！”
张冲手落在耳朵上歪着头：“我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项江明嘶了一声，大声道：“我说，我是你们爸爸！”
项江明话音落下，广场正对着的喷泉亮了起来，音乐响起，掩盖了广场上吵闹的声音。大人和孩子都往喷泉那边聚集，项江明躲开快速往前跑的小孩子们，转过头来，精准地找到了周苒。
项江明：“走。”
周苒跟着他一起往前滑，原本以为项江明要钻到人堆里去，结果他换了一个放向，朝着另一边滑了出去。
周苒：“去哪？”
项江明：“看小喷泉。”
两个人穿过漫长的小道，绕过荷花池，去了公园深处的一个小喷泉。
小喷泉精致漂亮，淡蓝色的水柱像花瓣一般柔柔展开，又像是少女纤细的手臂，拥抱着世间的一切美好。
因为大喷泉正在表演，这里无人问津，灰蒙蒙的树林和无人踏上的小道平添了几分幽静。喷泉活跃了一会儿，进入了间歇期，只有两三个水柱还在喷水。
低低矮矮，粉色绿色，像盛开的莲花池。
项江明：“我可以，从中间滑过去，衣服不沾到水。”
周苒：“我不信。”
项江明笑了笑，看向周苒：“小狐狸。”
他松开周苒的手，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趁着喷泉不注意，嗖的一声滑了过去。最后一道喷泉发现了项江明，毫不留情地喷出了水柱，朝他胳膊发起攻击，项江明嗷的喊了一声，手臂湿透了。
周苒站在这一边，叫他：“项社长。”
项江明：“嗯？”
周苒：“湿了吗？”
项江明睁着眼睛胡说道：“当然没有。”
周苒：“那我也过去了。”
说完，身子往下压了一下，滑入了喷泉。这个时机就不太对了，喷泉水管底下的彩灯闪烁，明显是要活跃起来了。
项江明想，反正都湿了，两个人总要有一个干着吧。他重新弯腰，朝着周苒进来的方向滑进来，张开手挡住了她。
项江明挂在周苒身上，充当外套。等两个人都滑出去后，喷泉又开始响起激昂的音乐，完全没有空隙了。
项江明：“周苒。”
周苒：“嗯？”
项江明：“我想和你说件事。”
周苒：“嗯。”
项江明：“我喜欢你。”
周苒对于项江明说出来的这句话，不算太意外。
学校的帖子上、论坛上，从来不少他们的照片，就连进入游戏后，弹幕也一刻不停地在刷他们两个人的关系，项江明虽然刻意拉开着距离，但危机时刻的选择却总是在透露着他的心……
周苒想，自己也喜欢他吧。
不然她不会在项江明表现的那么明显的情况下，还允许他做出那种亲昵的动作。
周苒如果不准备答应别人，不会故意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但项江明一直没有主动说过，她也不好去猜测他的意思。
周苒没说话，项江明有点紧张。
但还好，他选的地方不错，喷泉的声音掩盖了他的颤抖：“我知道，你不喜欢依靠别人，你很优秀，自己可以解决很多事情，也许并不需要一个男朋友，但我发誓，我不会拖累你的！”
“还有，很多事情也不是我们能预料到的。”喷泉又进入了间歇期，周苒能感受到，项江明声线明显发着抖：“人有时候坚强，有时候也超级脆弱，脆弱的时候如果想到身边还有个人爱着你，应该会更勇敢一点吧？”
周苒：“嗯。”
项江明眼睛亮了亮：“你刚刚点头了？”
周苒看着他，然后伸出手，擦掉了他睫毛上沾着的水珠：“等你等得，挺久的。”
项江明感觉心脏被狠狠地砸了一下，他伸手，握住周苒垂在身侧的手：“我……”
周苒：“你手出汗了。”
项江明脸上腾起了一层红：“不是我，我没有。”
周苒：“好，我出的。”
项江明被她逗笑了，心软的一塌糊涂，他把湿淋淋的外套脱了，张开手臂抱住了周苒，然后将下巴垫在周苒头上，宠溺地蹭了蹭。
周苒后背被拢入怀里，侧耳贴着少年的胸膛，里头的心脏咚咚咚地跳动着。
周苒：“一辈子这样吧。”
项江明：“嗯？”
周苒手滑过他的胸膛，停在心脏的位置：“一直让它跳着，永远别停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