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苒看向它们,脑子里飞快闪过第一副本小女孩儿NPC使用纸人时的画面。
对,它们就是火。
周苒伸出手,将两个纸人摩擦了一下,一团艳红的火苗冲天而上,瞬间耀亮了整个房间,鬼物痛苦地嘶吼一声,身上立刻布满了水泡,就像水煮开了一般开始翻滚。
周苒又蹭了一下,将火苗对准他的身子,那怪物瞬间就被大火吞噬了,手脚伸在外面挣扎,发出绝望的怒吼声。不一会儿,它再发不出任何声响,身子在火光中一点一点消失殆尽。
火光熄灭,周苒膝弯一软,重重地摔在了地毯上。
与此同时,大厅另一端的房间里,田乐乐早早地躺下了。不一会儿,房间的蜡烛燃尽了,她有些怕黑,想将屋子里的烛台点燃一个,于是摸索着下床,伸出手想摸火石,却摸到一段冰凉的皮肤。
“啊——”她大叫一声,嘴被人捂住,一支锋利的箭插·进她的喉咙,随后,她的眼睛被挖了出来,一道冰凉的声音幽幽地在房间里哼唱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调子:“葡萄熟了,汁水流出来了。葡萄熟了……”
周苒坐下后,如释重负的脱力感瞬间袭来,她伸手,轻轻托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唧唧。”
“谢谢你们。”
周苒慢慢恢复了呼吸,摊开手掌,小纸人蹦跳了几下坐在她的手心上。
此时的它们没有了刚刚的活力,身子似乎又缩小了一些,但却十分担忧地望着周苒,还用小脑袋在周苒的指缝里蹭着:“唧唧。”
“乖。”
周苒嘴唇弯起,露出笑容,挨个摸了摸它们的脑袋。
周苒很快就恢复了,她站起来,走到刚刚的画卷前面敲了敲墙壁,项江明那边毫无反应,似乎是黑雾将声音都隔绝了一般,也不知道对方是死是活。
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重新躺回床上,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去想刚刚的事。
发生这样惊悚的一幕,周苒本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了,但刚躺下没多久,耳边便传来吹奏叶片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是从隔壁传来的,曲调悠然恬远,和刚刚凄厉的喊叫声完全不同,细腻的调子犹如皎月高悬天幕,将繁杂的喧哗声全部包裹下来织成天边绵软的云彩,她听着听着,胸腔和喉咙都放松了,困意如潮水一般涌来。
不一会儿,音调慢慢变的愈发的缓,逐渐弱小到如细小的泉水潺潺,周苒的意识追逐着那声音飞向更远的地方,她听见自己的鼻腔发出一点细小且柔软的轻哼,随后便缓缓地闭上了眼。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九点,周苒被焦躁的敲门声惊醒了。
小纸人趴在床上睡得正香,周苒把它们放在了壁炉旁,穿上鞋子走到门前:“请问是谁?”
“我,项江明,把门打……”
周苒拉开了自己的房门。
昨天的葡萄林变回了大厅,水晶灯悬挂在高高的屋顶上,而项江明正站在门口,敲门的手悬停在半空中。
他似乎没有睡好,黑眼圈稍微有点重,眼底隐隐可见血丝。
项江明的声音低沉的像某种乐器:“过来。”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周苒往自己身边牵了一下,他目光快速划过她的身体,似乎在确认什么。
很快,他收回了目光,抓着她的手却不自觉地使了力气。
“项社长怎么了?”
“做噩梦了。”
“什么梦?”
“自己孵出来的鸡崽儿让黄鼠狼叼走了。”
周苒:“……”
可以,极限一换一。
项江明眉头一直是锁着的:“昨晚到底怎么了?”
“有一个鬼影趴在了吊灯上,它打算杀了我,但是没杀成。那东西喊着‘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还说马术表演是‘恶魔的把戏’,你说,它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挽救的冤……”
“你受伤了吗?”
周苒突然被打断,疑惑地看向他:“你听我说话了吗?”
项江明直截了当:“没有。”
“……”所以你为什么这么快理直气壮啊?
不过周苒发现,项江明的表情真的过于严肃了,一点也不像他,这让周苒感觉有些压力,于是她站直身子,向以往一样淡淡地开口道:“没有受伤,但是吓到我了。”
“哦,又吓到你了。”果然不出所料,项江明终于松开了皱着的眉头。他将嘴角挑了起来,终于笑了,手自然地插进校服裤的口袋里,切了一声道:“我看是你吓到它了才对。”
嗯,这样的项江明才自然。
周苒也跟着他笑了,发丝跟着落下来一缕,乌黑的发丝将那娇小的脸蛋衬的愈加柔婉白皙,项江明的目光一瞬间忘了移开。他突然想起来华数杯的采访,一片被雨水打湿的树叶沾在她乌黑的头发上。
被雨水打湿的枯叶和精致漂亮的小姑娘很不搭,于是他叼着笔袋伸出手,没想到她误会自己和她抢镜头,竟然还露出了那样的笑容……
项江明想着,垂在身侧的指尖快速收拢半寸,他想将那缕头发撩开,但就在此时,大厅另一端的房间发出尖利的喊叫声。
“死人了!”
田乐乐的房间被人从里面推开,高宽手上沾着血污,他双眼赤红,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屋子里逃了出来,喉咙发出破碎的嘶吼声:“操他妈的死人了!”
屋门大敞,周苒侧身,绕过项江明的身子往里看了一眼。
田乐乐的身子侧仰在地毯上,眼睛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空空的骨洞。她的脖子上插着一个箭矢,似乎是被人类杀死的,而不是周苒房间里的鬼物,早已凝固的血液泛着乌紫色,在她的颈下绽放开来,犹如一朵妖异诡桀的花。
高宽把嗓子喊哑后终于冷静了一点,怒目圆睁,指着周苒和项江明:“你们,是你们杀了她,杀人犯!”
项江明单手摁住了他:“不要乱咬人哈,门是你从里面打开的,谁最有可能杀了她的人是我还是你?”
高宽疯狂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呸!我怎么可能杀了她,我为什么要杀了她!”
“我哪知道为什么?”项江明打了个哈欠:“抱歉哈,我也是刚起床,麻烦你小点声,我耳朵疼。”
高宽刚要发火,突然,已经凉了的田乐乐的喉咙跳动了一下,有一只甲虫从她的嘴巴里钻出一个头,那甲虫张开嘴,露出人类一般森白的牙齿。
项江明神色一变,迅速捂住了周苒的眼睛:“啮尸虫,别看。”
周苒眼前一黑,耳边传来嗡嗡的啃啮声,以及高宽就地呕吐的声音。等周苒再睁开眼时,那只甲虫已经振翅飞走,地上留下了一张轻盈的人皮……
五官脱落之后,那皮就像画纸一样,周苒光是看着有些反胃,更别提如果看到啃咬的过程,高宽趴在地上,胆汁儿都吐出来了,项江明也用手堵住了嘴。
这时,管家科拉出现了。
他依旧是一副恭敬的神色,靴子踏着地毯走来,他的目光平静地划过田乐乐的尸体,然后恭敬地对大厅里站着的几位客人道:“马术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六位客人马上到庄园里去,王子备好了美酒,真诚地邀请大家一起品尝。”
看见这样的画面谁还有胃口喝得下红酒,这到底是一个多么疯狂的世界!
其他人听见声音都从屋子里出来了,只有周泽升尖叫了一声,随后是一片诡异的安静,律师牵住了苏子文颤抖的不成样手。大家一起往楼下走,只有管家没有移动。
周苒和项江明落在最后面。
走过一个拐角时,周苒皱着眉朝上望,他看见管家弯下腰,一双手从地上捏起了两颗葡萄,他观察了一下它们,随后露出了鄙夷的表情,但还是将它们收进了口袋里。
周苒突然想起来,那天屠夫死后,周泽升的房间里也出现了两颗葡萄,当时他们吃完面包已经饱了,并不想吃掉它们,于是随手放在了餐桌上。
周苒还记得拿在手里的那个质感,有些湿,还有些沉甸甸的。
沉甸甸的?刚刚田乐乐死掉的时候,眼睛去哪了,被吃了,还是……
“王子眼睛不好,见不得强光。”
“他有自己的办法,请大家不要担心。”
所以办法就是,挖下别人的眼睛吗?
所以那葡萄是……
第15章
如果葡萄是人的眼珠, 庄园里的那片葡萄林……
周苒马上阻止自己去想这种毛骨悚然的可能,暂时将精力放在接下来的行程上。
古堡的后面是一片葡萄园,庄园的主人很会享受, 在古堡和果园之间留有一片空地, 空地上建了一个马场, 正中间搭了一个围栏。围栏内没有植株, 全是细质的沙子, 看起来是进行马术表演的场地。
围栏周边设置了观众席, 头顶搭了一个凉棚, 席上的每一个座位都设置的精巧华贵,座位前有一张小桌子,用来呈放美酒或是食物。
王子和管家都还没有来,场地空荡荡的, 几个人先后挑选位置坐下。
还是周苒他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律师拉着孩子坐在一块,而扑克脸高宽失去了同伴, 之前待人接物又过于嚣张,导致没人愿意和他一起,只好自己坐在一边。
周苒坐下来后,和项江明简要地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你们昨晚没遇到任何东西吗?”
项江明皱眉:“没有。但我听见你那边有脚步声和敲击墙壁的声音,我问你怎么了, 你没有回应, 通道被堵死了, 屋外也被虫群占领。”
周泽升更是表示什么都没有:“我回去就睡着了, 早上是听见高宽的喊叫声才醒过来。”
周苒:“所以, 那东西只攻击了我。”
和周苒猜想的一样,那不知名的鬼物应该就是只攻击了她一个人。
毕竟如果周苒没有夜视的能力和两个小纸人的加持, 现在估计早就凉了,换了这里任何一个人都很难活下来。
“可为什么选择我,难道就是因为我说了‘精彩的马术表演’吗?”
项江明:“或许是的,那东西好像很讨厌米勒王子。”
周苒:“那田乐乐的死是怎么回事,她看起来不像是被鬼物杀死,倒像是被什么人算计了,会是米勒王子吗?”
项江明:“有可能,米勒王子并不知道大家的阵营,错杀了自己的队伍也是有可能的。”
周苒点点头:“但如果是米勒王子动的手,那他一定是要拥有某个特定的杀人条件,不然昨天晚宴上他就可以直接动手了,不必等到晚上。我们问问对面的人,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项江明和周泽升都表示赞同,并一致决定让周苒去问律师和那个初中生,周苒说你们为什么不去?
周泽升连连摆手:“我不敢,我真的不敢,我现在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项江明就笑嘻嘻道:“我是个糙汉子,他们肯定不待见我,你不一样,你是女孩子,又那么漂亮,他们非但不会设防,还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周苒:“……”
所以您现在承认我是女孩子了?
项江明郑重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一手握拳,另一只手食指拇指伸出来比了个枪的手势:“去吧,我们有枪和弩,将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
呵,男人。
周苒站起来,走到律师和初中生的位置。
徐自清看见她过来,礼貌地和她打了招呼:“早上好。”他说完,拍了拍孩子紧张的肩膀,告诉苏子文这个姐姐也是好人。
也不知道律师和那孩子说了什么,苏子文现在无比地信赖律师,闻言立刻放下防备抬起了头:“姐姐早上好。”
但律师是恶魔阵营,这个小孩子一定是上帝阵营的才对。
恶魔和上帝坐在一起了,周苒神情复杂:“早上好。”
他们往里错了一个位置,让周苒坐了下来。
徐自清关切地问道:“这孩子也是上帝阵营,你那两个同伴一定存在恶魔,他们在骗你,你没有受伤吧?”
他作为长者,又是能言善辩的律师,这种关怀的情感表达的十分到位,仿佛真的是父辈在关怀孩子们一样,周苒看着他,也就明白苏子文为何那么相信他了。
“没有受伤。”周苒不等他说话,便问徐自清道:“田乐乐死了,您昨晚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哦,这你可要问子文了,我在高宽那边住,子文的房间在田乐乐旁边。”
周苒将目光转向男孩儿。
苏子文才十三岁,骨头架子还没太长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神经一直紧绷着,说话都是战战兢兢的味道:“我、我听到了。”
“都听到了什么,不用慌,慢慢想。”
周苒温软的语调很好地安抚了孩子的情绪,他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呼吸也平缓了些:“我听见,脚步声,重物砸下来的声音,还有一声尖叫,不过尖叫声只有一半,另一半好像被人堵住了。”
应该是被人从后面堵住了嘴。周苒嗯了一声,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然后、然后。”
男孩儿再次露出害怕的情绪,他用手堵住耳朵,表情痛苦,似乎十分不愿意提起那阴森的记忆:“我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唱歌,好像是童谣,声音很细,不知道是男生还是女生,但离我很近,很吓人。”
周苒有点心疼,伸出手指尖儿拨动,帮男孩儿擦掉头上的冷汗:“别怕,都过去了,告诉姐姐,那个人是怎么唱的?”
“我还记得。”男孩儿喉咙滚动了一下,颤抖地模仿那个声音哼了起来:“葡萄熟了,汁水流出来了。葡萄熟了,汁水流出来了,为什么要献给那丑陋的虫子,摘下来当作我的眼睛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