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嫣的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突然哭起来,求万陵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以后再也不会查他手机了胡乱猜疑了,并且一定加倍地对他好。
万陵一脸不耐地背过身。
小乔此时看杨嫣,只觉得她昏招频出,可恨可怜,要是自己妹妹,她早踹她几脚,拉进车里,让她别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了。但既然不是她妹妹,也就轮不到她管教。
“杨嫣,我才是你主要的受害者,你跟万陵的事儿你俩稍后再说。”见杨嫣停止了向万陵表忠心,小乔又说,“念在你年纪还小,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样,你给我录一个道歉视频,保证以后不会电话骚扰我,只要你不再犯,我就不追究了。否则我马上报警,我不怕跟你耗。”
“你说话算数?”
杨嫣包掉在了车库,小乔正好给她捡了起来,一路拿到了办公室。此刻,小乔晃了晃手上杨嫣的包,问她:“你身份证在里面吧,你录视频的时候,麻烦你那只没脱臼的手举下身份证,再念下你身份证号。”
“你要把我的视频放网上怎么办?我的身份证号都流出来,我怎么做人?”
“你以为这是什么露脸的事情?如果你不再骚扰我的话,这件事我希望谁也不知道。你刚才嘴这么脏,我真想拿84给你洗洗。”小乔的脸靠近杨嫣,“如果你不相信的话,那我们去派出所,你父母如果不在本地的话,肯定要联系你们学校。你这么漂亮,应该在你们学校还小有名气吧。要是你的同学们知道你被人分了手一直纠缠不清进了局子……”
录好视频,小乔从钱包里扯出所有的百元钞票扔在杨嫣前,“我跟你的事儿算是解决完了,如果保安师傅也不跟你计较的话,你赶快拿着这钱去旁边医院挂号。”之前她给万陵包红包的时候,多取了一些钱,要搁平常真没有。
万陵跟着小乔出了办公室。
“乔乔,你是不是怪我没保护好你?我保证以后……”
小乔扭头:“你还是回去把你跟杨嫣的事儿彻底说清楚吧。”
“我跟她早分手了,我哪知道她会突然疯成这样。”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跟人姑娘睡觉?别说她在你面前装,她这智商,一天都装不了!咱们近期还是不要联系了。”
万陵找了这么一位脑子进水的,明显从一开始就没存着长久的心思,图什么也显而易见。来一个,就够她受的了,两个她是真受不了。
万陵还要再跟上来,小乔不耐烦道:“能不能让我清净一会儿?”
江曜肯定以为她和万陵有事儿,否则他不会为她撒谎。可她和江曜这关系,她有什么名目向他解释呢?不解释,她又觉得自己冤。
小乔坐电梯又回了地下车库,江曜正靠在她车上,手里攥着一矿泉水瓶。车身上放着两个袋子,一看袋子上的标签就基本清楚了价格。
江曜取出其中一件递给她:“你先披这个吧,另一件是衬衫,你到了电台再换。”
原来江曜刚才并没有走,而是去附近的百货给她买衣服去了。那家百货小乔很少去,对于她这个每个月还要还房贷车贷的人来说,里面的东西多少有些奢侈了,里面的价格对于江曜来说也绝对算不上便宜。
小乔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着的盖毯,最终接过了袋子,低声说谢谢。
“乔乐乔,你怎么这么怂,让人摁着打,你以前不是跟我说你能以一打三吗?”话里话外,透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江曜靠在车上,说完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小半瓶水。
“她也没从我身上占到便宜。”江曜说得太夸张了,她的扣子崩了,但她身上没伤。刚才的那些事只会让她感到丢人,她红了脸却没红了眼圈。但她不太能听以前这俩字。
她以前唱过刀马旦,多少有些身手,江曜怕她多管闲事挨打,也教过她不少流氓法子。按理说杨嫣并不是她的对手。搁以前,杨嫣搁她这儿毫无还手之力,但她年纪渐长,愈发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打架很丢人,又加上她顾及杨嫣是个小女孩儿,并没使出十分力,不像杨嫣拼了命要把她置于死地,结果没能在江曜到来之前结束战斗。
“那孙子呢?”
过了好几秒,小乔才悟到江曜说的是万陵,此时也没替他辩驳:“走了。”
“你这状态开不了车,我送你去。”
小乔也没反对,她想正好趁着这次把话说清楚。
她坐在副驾驶上,仍披着盖毯。
“你快换吧,难道还怕我看?”
他正说中了小乔的心思,小乔也没顾得上扭捏,卸下盖毯,麻溜儿换上了江曜给她买的霜灰色披肩。
“你打人的水平不行,怎么看人的水平也不行?你跟我分手之后,就找这么个玩意儿,也太侮辱人了吧。”
小乔尴尬地笑了两声:“我和万陵不是那种关系,你误会了。”
她说完,注意到江曜一直冷着的脸有了些缓和。
“打人的时候最忌被人骑到身上,这样你根本没办法还手。你忘了我也就算了,怎么把这个也忘了?”
“你早就看见了?”小乔的手搭在眼睛上不说话,她还以为江曜没看见她最狼狈的一幕。看见就看见吧,她一股不在乎的劲儿,“也没什么,全当相声素材了。”
“我知道你不愿意看见我,谁叫你身手太差了。”
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杨嫣的动静太大,不由得他不知情。要是小乔在打架上稍微争气一点,万陵稍微得力一点,他是不会出手的,丢人都没有名目。那时他真认为小乔和万陵有点儿什么。
小乔试图打破沉默:“你在英国过得还好吧。”她算是江曜的嫡传弟子,发音打架的手法都是跟江曜学的,她英语学得不怎么样,如今打架也打得不怎么好,实在是愧对江曜对她的教诲。
“你已经问过一遍了。”
小乔不再没话找话,只转头看窗外。她想江曜对她的那点儿不甘,没准被刚才的乌龙彻底给熄灭了,这样也好。
到电台门口,小乔再次道谢:“谢谢你给我买的衣服,多少钱,我转给你。”
“除了钱,你就没别的可说的了吗?你要真跟我算得这么清楚的话,咱俩的账得算上三天三夜。”江曜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他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又塞了回去,好一会儿才说:“你是不是只骗过我一个人?”
小乔呆在那儿,一时没话答对。她自始至终只骗过一个人,骗他太费劲了,她哪还有气力去骗什么别人?
江曜没再追问,而是说:“你把衬衫从袋子里拿出来,看看还有什么?”
小乔犹疑了一下,拿出衬衫,随后她看到了一堆照片。
“我买的那房,不是新的,有几十年历史了,不过面积还行,有前后花园,你可以在里面养个狗什么的。你的英语完全够用,不用再学了,你要还继续想做电台的话,可以单辟一个直播间,现在已经有了雏形,照片上有,你要去的话可以再添设备。”
小乔看着手上的照片,三层的独栋,外墙的红砖有些年头。她看到了花园,客厅,每一个卧室江曜都拍了照片,她看到了江曜跟她说的直播间,她偏过脸,避免汗珠从眼眶里滚下来,开了空调还是热啊。
江曜从兜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打开放到小乔手里:“这次是新的。”
和五年前送她的手表差不多,不过是新的。
这表是他前年买的,那时候他知道乔乐乔留学的几率为零,学费的钱可以省了,就卖了一部分股票买了这表,乔乐乔一个电话都没来,他也就一直没送出去。
昨天他去茶馆就带了表,他愿意原谅她对他的欺骗,和她从头开始。结果一到茶馆就遇到了万陵,散场时孟渊又上了小乔的车,追到了电台,孟渊又在。等乔乐乔主动去问他,他的手表就搁旁边,却没说出口,他仍在等着她开口。生活太爱和他开玩笑,他今天又撞上了乔乐乔和万陵在一起,不用想,他们去的是同一间房。
在英国的四年,他不是没想到小乔会和别人在一起,可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他等不及她主动开口了。
小乔握着表盒的手一直在颤:“你以后一直在英国?”
“对。”江曜连想都没想就答道。
她是不可能跟他到英国去的,于是她只得合上了盒子。
“表很漂亮,只是不适合我。”江曜描画的前途很漂亮,只是不适合她。可即使不适合,也不妨碍她觉得表漂亮。
江曜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小乔不知道盒子往哪儿搁,就这么一直拿着。
“你要不喜欢,可以换一只。”
“不是表的事。”
他压制住内心的波动:“那是因为什么?”
“我很喜欢国内的生活,你知道我喜欢说相声,你觉得我能去英国说相声吗?”小乔说着自嘲地笑了笑,“就算我去说,你认为有人听吗?”她自己在国内有房有事业,去了英国,她有什么?
长时间的沉默。
“直播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这算是明明白白的拒绝吗?”
“对不起。”
“我不需要这三个字。”
直播时间快到了,小乔没法再停留,也没办法让江曜离开她的车,他刚才还帮过她。
“你该去直播了。”两人僵持着,江曜把衬衫袋子塞她怀里。
江曜苦笑:“你是等我走你才肯走吗?”
江曜人走了,照片和手表却还留在车里,本来四年前就分手了,他今天非要来这一出,表明他从未忘记她。
小乔换上江曜给她买的衬衫去直播,小导播问她什么牌子,她也要买一件,又问:“乔乔姐,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蚊子叮的。”
“蚊子叮了怎么会是这样?”
今天是女相声演员专场,男相声演员的名字说一个钟头都未必能说完,女相声演员就那么几位,即使把他们的作品都放完了,也用不了半个月。女孩儿说相声确实有一定的局限,像《托妻献子》这种传统段子是绝对不能说的,《揭瓦》这种无赖地痞形象女孩子塑造起来也有很大困难。即便如此,小乔也不认为女孩儿不适合说相声。
整个直播时间,她避免自己去想江曜。
从电台出来,今天的晚上依然干干净净,一个星星都没有。
回家途中,小乔格外的焦躁。以前路上有相声相伴,即使堵,她也很少有不耐烦的时候,可今天,每隔三十秒,她就看一眼表。她又想起了以前,她刚接到江曜送她的表,恨不得每一秒都盯着看。
途径N大,大概驶过半里地,小乔又折返了回来,车停在门口。已是晚上十一点,她自己一个人在学校走,风吹过,她又听到了蝉鸣和簌簌的树叶声。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家属楼,她走到了六楼,按响了江曜家的门铃。
第44章
江曜家的门铃仍然坏着, 要想进去要么敲门,要么给他打电话。
他俩的关系,是她一声声敲开的。她打着为他负责的旗号让他开门;而后她又敲门要他帮她补习功课, 现在,她又来了。
夜深人静, 邻居已经歇息, 当然是不适合敲门的, 只剩下手机。小乔心下一动,一种直觉越来越强烈:江曜也许在等着她的电话。他知道她会打电话给他。往事一块块拼凑出来,欲擒故纵这招他以前用得很灵的。
好几次她都要停止行骗了。他这么聪明, 到后来不可能看不出她不想学雅思, 不想留学,可他总有办法勾着她,明明他也是合伙人, 现在却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受害者。
他为了自己心里安稳,非要让她知道, 他在零时区给她弄了一个直播间。她难道要在零时区给东八区的人直播说相声吗?
本来四年前就分手了, 他今天非要来这一出,表明他从未忘记她。可即使他从未忘记她, 也不肯为她做任何妥协。如果这次她再去敲江曜的门,他只会让她再次妥协。
小乔一步步又从楼梯下退了下去。她拨通了江曜的电话, 接通又挂断,几次之后, 江曜主动打了过来。
“有事吗?”
“你选的衬衫很好, 谢谢。”
“不客气。”
小乔又开车回了自己的家,到家她从储物箱里翻出了一张CD,那是江曜给她讲雅思, 她时不时能听见自己嗯嗯附和的声音。那几声“嗯嗯”很能反映出一些东西。开始时装作很有兴头,慢慢声音就有些敷衍,但很快又打起了鸡血。这种鸡血终究不能长久。
她在网上找到了表的价格,估算着衬衫和披肩的价格,给江曜支付宝转了一笔钱过去。转账通知上她特意写了名目,发完,小乔就关了机。
第二天,她发现钱又转了回来。
周六,小乔组织人去孤儿院义演,顺便敲定了捐款项目。晚上,小乔给江曜发了条短信,短信上说她把江曜给她的表卖了,卖表的钱她打算捐给一家孤儿院,并带孤儿院的孩子感谢了他。江曜并没回复。
周一,小乔365天都在的《怡笑茶馆》突然换了主持人代班,代班的小主持在电台里说小乔有事请假了,至于为何请假,并没有说。
小乔并没有要事,她只是病了。她这几天无缘无故地燥热,空调一直开得很低,周一早上,小乔是被烧醒的,嗓子也肿了,吞咽都疼。一照镜子,下巴肿得多出了一层,活像人胖了十多斤。去医院一看,确诊是急性扁桃体炎。医院床位都很紧俏,像她这种病情是没资格住院的。她打完抗生素就回了家,发烧倒是停了,可一说话还是跟刀剌一样,吃饭只能吃流食。她这种情况自然不能主持节目,只能打电话给台领导请了假。
她疼得无心工作,只能放相声解闷儿,一乐就疼,于是只能关了,蒙头睡觉。她从周一晚上八点睡到早上七点,直到被铃声吵醒。
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去门外,在猫眼里意外看到了江曜。
她没开门,而是隔着门问:“有事么?”她跟吐枣核似地一个个吐出了这三个字,语速比平常慢了不止一倍。
“我想问下捐款的事儿怎么样了。”
他这个理由一出,小乔不能不放他进来。
“等下。”搁平常,她一定说一串话,譬如为什么等她,等多长时间,顺便再说上一串见谅的话,可她现在因为说话如针扎,只简短地说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