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煜璟扒一口饭,就着她的汤碗咕一口,道,“隐患不能一直留着,得找时间引出除掉,才能长久安宁,现下正是好时机,我回来洛阳,杜冲也好的差不多,魏人和福王若知杜冲负伤,必会蠢蠢欲动,就要乘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楚姒揣测着他的话,道,“你是说皇兄会起兵?”
谢煜璟夹一块鱼肉给她,温声道,“也不定就起兵,陛下身边如今仅他一人,他若聪慧,该是隐而不发,只等陛下传位后再有动作,就怕他蠢,急着复仇,那到时候势必会有兵戈起,陛下就只能被逼着退位,建康群狼环伺,只要动兵,咱们这边地也会被牵连,魏人和齐人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大燕内乱。他们也想在其中分一杯羹,那就是内外交困,咱们洛阳这里往后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楚姒咽下鱼肉,从他怀里坐起,扣着他的肩膀道,“皇兄是有仇必报的性格,王家得势,他手里就有了兵权,再加上桓冀的九万兵,届时父皇就是一块肉,我怕他会对父皇下死手。”
谢煜璟道,“不会。”
楚姒困惑,“他能杀我,同样能杀父皇。”
谢煜璟续了杯清水让她喝下去,然后放她卧进棉椅里,他剖析道,“陛下是天子,福王想登大统,就得让陛下承认他,他要真敢杀陛下,那十几个亲王岂是傻的?到时群起而攻之,皇位就成了众人都能竞得的宝物,福王再恨陛下,也得留陛下一条命,除非他想让大燕从里面被亲王瓜分,龙椅不只他司马熙一人能坐,那些亲王个个都有儿子,宗室讲究个德行,司马熙若对陛下犯杀心,他就会被宗室驱逐。”
第60章
楚姒闭着唇未说话。
谢煜璟扯了外衫穿上, 道,“咱们婚事这月初六就办了吧。”
楚姒抠一下棉布上的花纹,“初六是后天, 你好急。”
谢煜璟蹲到她身边, 专注的看着她道,“你歇在我屋里, 总不能没名份, 外头人都看着,过不了几天流言蜚语就能满地飞。”
楚姒抬眼看看他,臊得低头,微有气道, “我明日就搬走。”
谢煜璟舔一下唇,可惜道,“府里其他院子都没木槿, 只我这屋木槿生的好,你若要搬走,花就没得看了。”
楚姒双手抱住腿,脸边红云出, 她细小声道, “那你把院子给我, 你去其他院子住。”
谢煜璟撅嘴笑, “没见过你这么霸道的,占了我的人, 还要赶我出院子。”
楚姒悄声说一句, “我没占你人。”
她羞得没法再说话,只默声将脸埋下来,她觉着自己太放纵了, 根本离不了他似的,只想被他一直占有。
谢煜璟噤住声,抻出手往她怀里去,柔声道,“还酸吗?”
楚姒轻手挠他,便软了身扭一下,她张着艳红的唇小声说他,“你把我变得好奇怪。”
那件才穿上的外衫又被谢煜璟脱下,他近身压着楚姒,像是极关切的在帮她看身体,“哪里奇怪?”
楚姒那黛色的眉微微皱起,一只手遮在唇边开始呜咽,“……我想找大夫看看。”
谢煜璟手下的动作缓慢,又轻又拖沓,他紧紧看着她面上欢愉与难受交织,只道,“大夫看不好的。”
楚姒侧歪着头,一手抓着缀在腰边的长袍,她细白的腿不着力,在半空踢蹬着,就被谢煜璟捞起来挂到腰上,她含着水的眸子颤了颤,怨他道,“我离不开你了。”
“那不是挺好?”谢煜璟缓缓行进,他的力道重的像是要将她彻底碾成泥,让她再没有骨头,只能依靠着他生长开花。
楚姒有些昏,但还是顺从的靠着他,迎接着他的征伐,她喜欢和他肌肤相亲,没有布料阻隔,绵软相碰,她愿意溺死在这种春情里。
她觉得自己浪荡极了。
“……要是有人发现我这样,”她迷着眸子蹭他的脸,在他的亲吻里低低笑出来,“好舒服。”
谢煜璟缠着她,一手揽起她回了床上,他们一起倒进被里,他才想起她说的话,只攻势更猛了,他沉着声道,“没人发现。”
楚姒缩着肩侧过头,一口咬住他的脖颈,又没力的放开,她难过了,“我得病了是吗?”
谢煜璟拂开遮在她眼边的碎发,道,“没有。”
楚姒绞住他的腰,无促的摇头,“我得病了。”
谢煜璟的身体便停住,他托起她的头,凝望着她的眼眸道,“你没病。”
楚姒弯起唇,拉着他倒进床里。
红浪翻滚,春宵过后便是沉寂。
五更天谢煜璟从床上起来,楚姒困乏的抓他手,“……你要走吗?”
谢煜璟将她手放回被里,在她唇边吻着,“得去军营看看。”
楚姒便被安抚住,昏昏然睡了过去。
谢煜璟坐在床边等了一会儿,没见她醒,才匆匆穿好衣裳出了屋。
这个点天还是黑的,他顺着长廊往下走,正走到南苑去,那边的屋子还亮着灯,可见里面人没睡。
他走到门边敲了敲,岁禾骂骂咧咧的开了门,“大半夜的,谁这么缺德过来找人。”
正见谢煜璟冷着脸立在门前。
她抓一下头,抱手道,“你不陪着殿下,跑过来骚扰我们,明天我就跟殿下告状去。”
谢煜璟道,“你们没睡,让药老出来。”
岁禾踢一脚门槛,朝里喊,“狗崽子,你主子来找你了。”
药老吃掉刚剥好的香蕉,将香蕉皮往她头上扔。
岁禾磨着牙要揍她。
药老便一溜烟蹿了出去。
岁禾哼一声,砰的关上门。
谢煜璟坐到石阶上,朝天上看了看,月明星稀,黑夜就好像一直不会过去,他收回眼,跟药老道,“她有点不对劲。”
药老坐到栏杆上,晃着小腿道,“小殿下的心疾都治好了,还能有什么病?”
谢煜璟沉目,许久道,“她爱缠人。”
“女人不都这样?”药老瞅他笑,龇着牙凶巴巴道,“小郎君你很不厚道,这就开始嫌弃她了。”
谢煜璟摇头,“不是,她怕很多东西,即使呆在我身边,也还是怕我跑,哪怕我走远一点,她都会警觉。”
药老跳下地,站到他跟前,道,“这病我可治不了。”
谢煜璟沉默住。
药老摸出个糖来吃,嚼着道,“得你呵护了,她幼年父母不亲,姊妹不近,又遭你始乱终弃,成年后在皇帝陛下那里被利用驱使,这病算心病,要你宠着疼着,万不能让她再受苦,否则极有可能会崩溃,到那时神仙也救不了。”
谢煜璟笑一声,“算不得毛病?”
“这算什么毛病,就是富贵病,日子久了她自己就能好,我回去睡了,”药老伸伸懒腰,返身跑回屋去。
谢煜璟吁出一口气,散着身也出了院子。
日头升上去,谢清妍进院子来看人。
那屋半合着,她推开走了进去。
绕过隔门,就见楚姒还躺床上睡着,腮红脸润,细肩半露出来,有点点红痕覆在上面,叫人瞧一眼便不好意思再看。
她坐到床边,浸着笑叫人,“殿下。”
楚姒松动一下眉头,眼睁了半条缝,见着是她,才慌忙爬起来,道,“阿妍姐姐怎么过来了?”
她身子细,穿宽袍松松垮垮,爬起来时腿还发着酸,不得不依在枕头上,强作随意的与谢清妍笑,只她不知道,她这身姿看着妩媚柔弱,一瞧便知是经了那事。
谢清妍端详着她,眼中显笑,“你个小懒虫,都日上三杆还不起床,阿兄走时叫我过来陪你,哪知你睡到现在,早知道我就不过来了。”
楚姒面露窘态,“我,我起迟了。”
谢清妍摆一下手,踢掉鞋子钻进被窝里,道,“昨晚就不见你们出来,还以为阿兄要把你藏着不让见人。”
楚姒脸红了,“……没有。”
谢清妍牵她手,握了握那手腕道,“细了,回头得养胖些。”
楚姒这才敢和她对视,“阿妍姐姐还记得我多重?”
外间婢女进来摆膳。
谢清妍让那婢女搬了床桌上来,吃食都摆在那上面。
楚姒掀被下地稍做了洗漱,再回来,就见谢清妍已经吃起来了。
她有些吃不下,半身卧在床里看着她吃,“阿妍姐姐现在胃口真好。”
谢清妍帮她舀了碗清粥,道,“等你像我一样了,你也会胃口好。”
楚姒面颊起粉,捏着勺搅粥,只抿嘴不接话。
谢清妍催她,“吃些粥,我等你吃完就走。”
楚姒拧着眉,道,“早起没甚胃口。”
谢清妍撑着手道,“你们后日就要成婚了,阿兄已经把婚讯放出去。”
楚姒便舀着粥送嘴里,“他昨晚说了。”
谢清妍对她笑,“南边估计也会知道。”
楚姒嗯道,“父皇一早就知道我会嫁给他。”
谢清妍咂一下嘴,“只怕你父皇不愿,殿下义无反顾?”
楚姒知她是在试探她,她当即抬头,看着她道,“我想嫁他。”
谢清妍审视着她,“我阿兄对殿下一片真心,殿下杀了他两次,他却只想对你好,如果殿下入洛阳,还是带有目的,那后日的婚礼我定不会让它继续。”
楚姒急着抓她手,道,“我没有目的,我来洛阳就是要嫁他的。”
谢清妍盯着她,“殿下能发誓吗?”
楚姒立即竖起手指,道,“我发誓,若我再伤他,就叫我不得好死。”
谢清妍放松笑出,待要说话,屋门被踢开,谢煜璟从外面走进来,直走到床前,望着她道,“阿妍,你出去。”
楚姒连忙道,“阿妍姐姐来找我玩。”
谢煜璟没应声,还是看着谢清妍道,“出去。”
谢清妍起身下床,她立在他面前,直声道,“阿兄,我对殿下没有恶意,我只是不能接受她嫁给你是因为别有用心,我自然是想你们好,殿下这个誓发了,我也知她是恋着你,往后我再不会揪着先前的事不放。”
她说完就要往外走。
“陛下不要她了,阿妍,你别再伤她,”谢煜璟道,他说这话时神情凛然,是认真的不能再认真的样子。
楚姒低着脑袋,侧身靠进床里,再没插话。
谢清妍愣住,“……陛下不要殿下?”
谢煜璟道,“往后她会在洛阳安家,楚家也过来了,这里会是她的故乡,你不要老是说旧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谢清妍拍一下脑袋,冲楚姒赔笑道,“委实是我小人之心,殿下当我之前说的就是个屁,往后谢家就是你的家。”
楚姒扭头对她笑了笑,“谢谢阿妍姐姐。”
谢清妍搓了搓手,讪笑着道,“既然阿兄已经回来,我就不留这里碍眼了。”
她迅速走开了。
谢煜璟俯身下来,摸摸楚姒道,“别难过。”
楚姒仰起脸看着他,“你会像她那样想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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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谢煜璟将床桌撤下来, 摇首道,“忘了之前我说过的?”
你说的我都信。
楚姒心间的那点惶恐就都被甜蜜取代,她支起身, 抬起双手挂到他的脖子上, 怯声道,“我怕你哪天就不要我了。”
谢煜璟拢着她, 随手扯来裘衣让她穿上, 他温笑道,“我还怕你不要我,我年纪大了,怕你往后看上旁的小年轻, 嫌弃我老。”
楚姒便欢悦起来,依在他身上不愿下去,“你会嫌我烦吗?”
谢煜璟失声笑, “怎么就嫌你烦了?”
楚姒有些不好意思,她紧贴着他,轻声道,“你说我黏人。”
谢煜璟笑得大声, 他腾身歪到靠椅上, 揉着她的腰道, “都不记得我的话, 从前我说想揣着你满地跑,你黏我我还巴不得。”
楚姒满心欢喜, 将脸靠在他的颈窝旁再没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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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那日是个大晴天, 谢府早早开了门,从前门到后院各处都张灯结彩。
北府兵列在谢府门前,个个身姿挺拔, 身穿赤红盔甲,威武喜庆。
谢煜璟这颗铁树开花,娶得还是公主,整个洛阳城都轰动了,早有老百姓成群结队聚在街道边,手执鲜花瓜果,只等他们出来便要掷送。
将过巳时,谢府门大开,谢煜璟从门里出来,他身着大红喜服,面上尽是喜悦,其后跟着杜冲,他行走如风,瞧不出半点受伤的痕迹。
有将士牵白马过来,谢煜璟旋身上马,侧头看门里。
正见里面楚姒蒙着红盖头被袁夫人搀出来,她的腰肢细软,着的那身喜服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衬着她的腰纤瘦的仿佛一只手就能掌住,她走的很慢,脚步也很轻,不似北地女子那般风风火火,这种温柔似水的气韵只有南地水土才能蕴育出,她的柔,刻进了骨子里,纵使经历了千般风雨,她依然温软,只叫人想将她托在掌中肆意宠爱。
她走下了台阶,袁夫人将她的手放给一边的婢女,婢女搀扶她上了牛车。
袁夫人瞧着楚姒上牛车,那一刻仿似心都空了,她把她嫁出去,往后她是谢家妇,从此脱了楚家,她再也不会回头看她这个舅母一眼,在她心里,谢煜璟成了她的天地,往后也会为他开枝散叶,他们会恩爱非常,不必再受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