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门框喘了好一会儿才把气喘匀:“学、学姐。”
“你跑这么急干什么……”辛依逸侧身让开一条路,想让他先进屋再说。然而贺临屿一个箭步冲上来,死死将她抱住了。
辛依逸吓了一跳,房间门还大开着,她生怕有人会经过,想要推开贺临屿。可这家伙死不撒手,像个树袋熊似的挂在她身上。她只能艰难地伸长胳膊,先把门给推上,这才回手搂住他的背。
“学姐,”贺临屿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里,声音闷闷的,委屈快要溢出来了,“你不要赶我走!”
“我什么时候赶你走了?”辛依逸又好气又好笑,“昨天晚上明明是你自己说想去别的剧组!你翅膀硬了是吧?”
“我不去!”贺临屿急了,“那是我喝醉酒乱说的!”
辛依逸被他吼得耳朵疼,一把拎住他的后衣领,手脚并用愣是把他给推开了。
贺临屿还想再凑上来,辛依逸虎起脸一指墙边:“给我站好!”
贺临屿被她的气势吓住,乖乖靠墙站好。
“说吧。”辛依逸抱胸,“你最近闹什么别扭?昨天晚上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贺临屿沉默。
辛依逸知道他需要时间想,也不催,就耐着性子等。
贺临屿想要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仰天叹气。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我刚才在楼下碰到李哥了。”
“李哥?你是说现场制片?”辛依逸奇怪,“他怎么了?”
“他告诉我,道具损坏的那天,是你请他帮我说话的。”贺临屿低下头,清澈的眼睛注视着她,“你没有跟我说过,所以我都不知道。”
辛依逸怔了怔。所以贺临屿这几天心情低落是因为他被人冤枉的事儿?
“你很介意别人冤枉你吗?”她不确定地问道。
贺临屿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如果说他完全不介意,他也没那么大度,但其实他更介意的是辛依逸的态度。
“不全是因为别人。”他抿唇,低声说,“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因为我多管闲事而生我的气了。”
辛依逸吃了一惊:“我生你气?怎么可能!”
她认真回想了一下那天出事之后的过程,因为贺临屿是她的助理,所以她不方便当众表态,在现场制片帮贺临屿讨回了公道之后,她就忙着为道具损坏的事儿改剧本去了。后来又不断有别的事发生,他们一直没有机会就这件事深入讨论过。
也难怪贺临屿会误会……
辛依逸摇了摇头,拉着他的胳膊进屋,两人在桌边坐下。
她认真地开口:“我没有生你气,也不可能生你气。那件事除了你没及时接电话之外,你没有任何错。”
“我之所以没有特意跟你讨论那件事,因为我希望那只是一件小事,过去就算了,你没有必要把它放在心上。”她想了想,问,“是不是有其他人说你多管闲事了?”
贺临屿点头。自从那件事之后张洪没少耳提面命地“教育”他。
辛依逸又问:“是你室友说的?”
贺临屿继续点头。
辛依逸听贺临屿说过他那个室友的为人,也在片场跟张洪简单接触过,她大概能猜到张洪会说什么。
“你不要在乎他说了什么。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也许站在他的立场,他的思维是适合他生存的。但你跟他不一样。你有比他更大的格局,更广阔的未来。我不是教你有优越感,我只是想说,你不需要受别人的影响。”
“换个思路想想,如果那天帮场务搬道具的人是我或者陆容雪,你觉得他们会把损坏道具的事栽赃给我们吗?哪怕真的是我们弄坏的,可能那些人还要主动来帮我们背黑锅才是。所以你帮别人的忙这件事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你就是在做好事。”
“有个我很喜欢的前辈说过一句话,他说以前穷困的时候,他身边好人、坏人什么人都有。可自从他成名以后,身边就只剩下好人。每个人都关心他,都努力对他好。如果说这个社会有什么规则,我觉得并不是人们喜欢捧高踩低那么简单。有些人不能用好或者坏去评价,而是如果他们跟你有利益冲突,他们就会欺负你,打压你,把你踩下去。”
“可是当你拥有的能量越来越大的时候,跟你有利益冲突的人就会越来越少,跟你合作能得到的好处则会越来越多。所以当你站得越高,你就会发现身边的坏人越少,好人越多。”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去了解别人是怎么想的,这有助于你塑造不同的人物。但你不需要让别人的想法影响到你。即使我刚才说的那些,也只是我自己的经验和想法,你同样不必当真。做你自己就好。”
“我喜欢你的善良,我希望你能保住你的本心,因为你将来一定会站得很高,看得很远。就算在这过程中吃了什么亏,你也输得起。我相信你做得到。”
贺临屿怔怔地看着辛依逸。
这几天来,他其实很反感张洪向他灌输的那些观点,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直到此时此刻,他方才醍醐灌顶。
第60章
辛依逸很喜欢贺临屿的一点的是, 即使出身优渥,他也并没有因此轻视生活。他依然对这个世界充满热忱和好奇,并且拥有一颗赤诚善良的心。
要知道善良是一件需要资本的奢侈品, 而贺临屿恰好有这资本。
她伸手揉揉贺临屿的脑袋:“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什么让你不开心的, 让你想要借酒消愁啊?”
她才不相信那么点小事就会让贺临屿喝醉以后哭着闹着要换剧组。
贺临屿又低下头去, 闷闷地说:“我觉得学姐不在乎我。”
“为什么这么说?”
贺临屿别扭了一阵, 很小声地说:“有其他女生喜欢我,你都不介意。”
江嫚整天围着他打转, 辛依逸看见好多次,连问都没问过一句。而他看到几次辛依逸和段凌星凑在一起,他被醋泡得头发丝里都能渗出酸味。
辛依逸一愣:“其他女生喜欢你?你是说江嫚吗?”
贺临屿很快速地点了下头。
辛依逸双眉紧锁,过了一会儿才神色复杂地开口:“贺临屿……我今年已经三十岁了。”
贺临屿猛地抬头,神色惊讶而慌乱。辛依逸突然叫他的全名, 还忽然提起年龄, 让他有种强烈的不妙的预感。
辛依逸说:“据我所知, 江嫚好像才刚二十岁。她比我小了整整十岁。”
贺临屿大气都不敢喘,浑身紧绷, 担心辛依逸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个惊天巨雷,他得随时做好反驳的准备。
“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辛依逸缓慢而凝重地说,“我不可能把那个小姑娘当成对手来看待。否则,会让我觉得这十年我都白活了。”
她并不是看不起江嫚,她承认江嫚年轻漂亮,有二十岁女孩独有的青春活力。没有人不喜欢年轻朝气的美人。但既然她已经三十岁了,她的能力, 她的阅历,她拥有的一切也是二十岁的女孩所不具备的。
她很喜欢她自己现在的状态。年龄永远不可能倒着长, 所以她不会去羡慕别人的年纪,更不想让自己活得拧巴。
“如果说,到了我这个年纪,还需要跟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去竞争一段感情……”她注视着贺临屿,“那我会选择放弃。”
贺临屿听到她说出“放弃”两个字,简直心痛得快要窒息。他猛地上前抱住辛依逸,拼命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早就跟她说清楚了。我只喜欢学姐,我是害怕学姐不喜欢我!”
辛依逸被他抱疼了,却没推开他。她从贺临屿的拥抱中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反手搂住他。
“别害怕。我喜欢你的。”
“学姐……”贺临屿小心而委屈地问她,“那你现在还喜欢段凌星吗?”
辛依逸一怔。
贺临屿是个很敏感的人。早在写剧本的阶段,就因为陆容雪提到段凌星时她表现出了异样,贺临屿就察觉到了她从未何人说过的小心思。
辛依逸叹了口气,承认:“我以前确实对他有过好感……”
她明显感觉到搂她的胳膊变得僵硬了。
她接着说道:“但如果我不是更喜欢你,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呢?现在,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了。”
贺临屿立刻松开她,目光亮得发烫:“真的?”
“当然是真的。”
愁云惨雾迅速在少年脸上消散。
“你真的只喜欢我?不喜欢他了?”他再次求证。
“真的。”她再次确认。
惆怅彻底散去,少年的眉结打开,换作一个超大的笑容。
真好哄啊……辛依逸忍不住想。接着她也忍不住笑了。
这几天贺临屿心情低落的原因有工作上的不顺利,也有情敌的到来,但其实归根结底都和辛依逸有关系。三十岁的人已经领略到了世界的宽度与深度,开始追逐星辰大海,可二十出头的少年人心里被爱情填得满满的,恋人的一个眼神能让他忐忑一天,一句情话能让他整宿乐得睡不着觉。
如今误会说开,贺临屿一扫前几日的萎靡不振,欢快得恨不能掏出一条尾巴来摇。
他又抱住辛依逸不肯撒手,心里哼着小曲儿,还跟着节奏左右摇晃,时不时啄一下她的脸蛋,又发出嘿嘿的傻笑声。
辛依逸感觉自己真像养了一条傻狗子,傻得让人怜爱。她心里既嫌弃又欢喜,捏着他的耳朵质问:“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爱撒娇呢?今年几岁了啊你?”
贺临屿一脸无辜地眨巴眼睛:“我只跟学姐撒娇。”
他眼神湿漉漉的,语气软绵绵的,萌得人心都要化了。
辛依逸心念一动,忽然觉得眼下微风怡人(空调),天朗气清(窗外),气氛恰到好处。她鬼使神差地开口:“我跟西导说了,今天在宾馆里改剧本,不去片场了。”
贺临屿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抱怨:“又有什么地方要改?”
辛依逸没吭声。
房间里安静了十秒左右,贺临屿忽然明白过来,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辛依逸感觉屋里的气温仿佛升高了,正想去拿桌上的空调遥控器,忽然间搂她腰的手猛地收紧。紧接着,一阵忽如其来的失重感来袭,她被人抱着滚倒在床上。
贺临屿从背后抱住她,脸埋在她的背后,呼出的热气经过她的后颈和耳根,所到之处,灼热她的肌肤。
“学姐,我好喜欢你啊。”
“嗯。”
“好喜欢,好喜欢你。”
辛依逸笑:“我也是。”
这是一句许可。
贺临屿温柔地吻了吻她的耳垂,然后开始解她腰间的扣子。她今天穿的是一条设计有些复杂的连衣裙,一排扣子将不同颜色的布料拼接在一起。
然而他刚解了第一颗,就被辛依逸按住了手。
“笨蛋,你乱解什么呀!”
贺临屿一脸茫然。是他会错意了?可箭都在弦上了……
辛依逸见他神情呆滞,好笑地摇头:“那扣子只是装饰啦,不是这么脱的!”她从贺临屿怀里挣出来,自己脱掉了连衣裙。
贺临屿看见她用脱T恤的方式脱掉裙子,心里不由纳闷:女生的衣服可真奇怪,套头的衣服还设计扣子干什么?
当然,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同样脱掉了自己的上衣,跪在床上,俯身虔诚地亲吻辛依逸。
辛依逸勾着他的脖颈,回应他的吻。
虽然同样是初尝□□,成熟的年纪让她对此事已没有了少女的畏惧与不安。她将此视作生命赐予每个人的体验与享受。
可少年显然比她更加郑重。
他允诺发誓:“我想永远都和学姐在一起。”
辛依逸笑着抚摸他的脸。这种时候的誓言无论是源起激情还是理性思量,都必须承认,它真的很动听,并且具有催情的效果。
她什么都没有说,探起身,主动吻了上去。
……
今日的拍摄非常顺利,直到傍晚时分,辛依逸和贺临屿并没有接到剧组的任何电话。
贺临屿洗完热水澡,披着浴袍出来,辛依逸正躺在床上拨弄手机。
他走到床边,辛依逸正好检查完消息,将手机放到一旁,懒洋洋地伸手:“水。”
他立刻屁颠屁颠地接了一杯水回来,辛依逸伸手要接,却没碰到杯子,而是被他攥住指尖送到嘴边亲了亲,随后才把水杯塞进她的手心里。
她坐起身,喝了口水,一回头,就看到少年餍足灿烂的笑容。
不知道怎么的,忙里偷闲的一天让她忽然忘记了他们正在工作节奏癫狂的剧组中,仿佛旅馆外是一座美丽悠闲的海岛。
贺临屿接过她喝完的杯子,放到桌上,然后坐回她身边。
“学姐不去洗澡吗?”
“洗。”说是这么说,“但我懒得动。”
“那我抱你去?”他一面说,一面去抱辛依逸,手从她腰后和膝弯下穿过,却没有使力,反而开始偏离方向。
辛依逸吓一跳,连忙拍了他一巴掌:“还来?你不累啊?”一整个下午,她全身的骨头都快被折腾散架了。
贺临屿捂着被打的胳膊摇头:“不累。”
辛依逸:“……”
二十出头的男人实在太可怕了!
可惜这到底不是在度假。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辛依逸拿起一看,是统筹发消息来问她有没有空,一会儿要来找她确认进度。
“唉……”辛依逸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想要下床洗个澡,可她实在累得连条胳膊都不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