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剖白心迹弄得他脸也红了,他立刻不甘示弱地反问:“那你呢?你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是不是第一次见面就对我一见钟情,故意假装讨厌我,引起我的注意?”
要是搁平时,辛依逸没准已经掐他脸蛋让他好好清醒一下了,但今天窗外的天气格外的好,天格外的蓝。
“是啊。”她笑眯眯地承认,“我对你一见钟情。”
贺临屿震惊了,一边关注路况,一边不停回头看她:不是吧,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今她回忆过去,有关贺临屿的每一幕都是喜欢,两人间的每一件事都是甜蜜。连那天贺临屿那身雷人的老花套装,再回想起来都又帅气又可爱。
想到这里,辛依逸不由捂脸:她简直没救了。
……
离开父母家后,两人又一起去剪辑室看了下《最亮的星》的进度,跟制片和导演一起吃了顿晚饭,然后贺临屿就送辛依逸回家了。
在外奔波了一天,辛依逸已经很累了,今天也没什么公务要处理,于是她早早上床了。
她躺在床上跟贺临屿继续聊天,也许是昨天折腾得太晚,也许是今天起得太早,没到十二点她就困了。
他跟贺临屿道了声晚安,丢开手机准备睡觉了。
可是一闭上眼睛,白天的一幕忽然在她脑海前重现——大清早她刚坐到桌边准备吃早饭,贺临屿忽然毫无征兆地对她说:我们结婚吧。
我们结婚吧……结婚吧……吧……
回忆还给这句话带上了回音的效果。
辛依逸忽然就失去困意了。
其实今天一整天贺临屿都没有再提起这个话,他很可能只是被昨天晚上关于分手的话题刺激到了,头脑一热才忽然说出了这么惊世骇俗的话。明知道不应该当真,今天白天也没多想。可这会儿夜深人静了,思绪不知怎么的就不受控制。
老实说,她压根没想过结婚这码事。这跟贺临屿没关系,她一心扑在事业上,总觉得结婚这码事儿好像跟她就没什么关系。再加上单身单久了,她对婚姻带着一种莫名的畏惧。
“停!别瞎想!”辛依逸拍拍自己的脸,“他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瞎琢磨什么呢!”
她又躺回床上,重新酝酿睡意。可人的思维有时候就是这么叛逆,越是想忘掉这句话,这句话反而越不停在脑海中回荡,效果就跟魔音贯耳似的。
白天贺临屿为她戴手镯的一幕也不停重现,戴着戴着,手镯变成了戒指……
辛依逸崩溃地用被子盖住脸。这觉简直没法睡了!
她最近在戒安眠药,争取调整自己的作息和睡眠质量。本来都快成功了,可就因为贺临屿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好好的一晚睡眠愣给破坏了!
她气得咬牙切齿,在心里暗暗诅咒贺临屿今晚睡觉的时候被蚊子给咬醒,也尝尝失眠的痛苦。
另一边,也已经躺在床上的贺临屿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他并不知道自己被人诅咒了,浑不在意地擤擤鼻子,闻着枕头上残留的气息,香香甜甜地睡去了。
第74章
辛依逸不记得自己最后是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她才起床,刚下楼就听见贾纯纯在楼下打电话。
“妈,我说了好多遍了, 别给我介绍相亲,我不去!”
“我不结婚!我这辈子都不结婚!不结不结就是不结!”
辛依逸眼皮一跳。最近什么日子, 怎么全世界都在聊结婚?
“什么叫我以后怎么办?有什么怎么办?我能赚钱, 能养活自己, 我一个人过得特别开心!”
“人怎么就非得结婚才行?那是你们那个年代的事了,你别拿那套来要求我!”
这一幕辛依逸已经习以为常了, 淡定地走下楼,到冰箱里找吃的。
贾纯纯的家就住在上海郊区,她跑出来住就是为了脱离父母的魔爪。她父母是非常传统的中国式父母,上学的时候三令五申不准女儿早恋,可等大学一毕业就马上给女儿安排相亲, 恨不能天上掉下个金龟婿, 然后三年抱俩孙。
而贾纯纯和父母之间的关系也像大多数的传统中国家庭那样:离得远了也会想念, 可一凑近就鸡犬不宁,鸡飞狗跳。每周贾纯纯都会给家里打个电话, 然而大多时候都会闹得不欢而散。
辛依逸从冰箱里拿出酸奶和一包水饺,走到厨房去烧水,依旧能听见贾纯纯和她老妈的争执声。过了一会儿,外面忽然安静下来。
辛依逸有些奇怪:今天结束得这么快?难不成母女俩吵急眼了,谁把电话摔了?
两分钟后,水烧开了,她从厨房探头出来:“小纯子, 你要不要吃饺子?”
贾纯纯坐在沙发上发呆。
“……小纯子?”
贾纯纯回过神来,讷讷地回答:“我不吃。”
辛依逸打量了她几秒:“你没事吧?”
“没事。”
辛依逸看她一副想要自己静静的样子, 就缩回厨房煮水饺了。
煮完饺子,她端着碗出来,发现贾纯纯还坐在沙发上走神,仔细一看,贾纯纯的眼眶竟然是红的,好像刚刚哭过!
辛依逸吓了一跳,忙放下碗走过去:“你真没事吗?”
贾纯纯没有吭声。
辛依逸在贾纯纯身边坐下,也不催促,轻轻抚摸她的肩膀。
过了好一会儿,贾纯纯在辛依逸腿上趴下,闷闷地委屈地说:“刚才我妈又催我找对象,我跟她吵了一架。”
辛依逸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唔。”
“吵完后,我妈忽然跟我说,她上个月前刚刚做完一个手术,之前她一直没告诉我……”
“什么手术?”辛依逸忙问,“严重吗?”
“说是切了一个肿瘤,不过她说是良性的。”
“啊……”辛依逸不知该说什么。
“我妈以前一直很健康,这是她第一次开刀……她跟我说这个病没什么……可是我……”
辛依逸能理解贾纯纯的心情。也许贾纯纯母亲得的不是什么重病,可是——时间在流逝,父母在衰老。这明明是一件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实。可当任何人意识到这个事实确实存在的瞬间,又都会遭受强烈冲击,以及良心的谴责。
她轻轻抚摸贾纯纯的背脊,以期能给她点安慰。
“我妈说,如果我一直不结婚,等我年纪大了,他们老了、不在了,我一个人怎么办?她不是第一次说这个话了,我以前都很不屑。我一个人自由自在地过的多好啊,我一点不想有人来干涉我的生活。”
“而且我从小到大只喜欢过纸片人,我连我到底喜不喜欢男人都不确定。想到以后要跟一个男人一起过一辈子,我简直要崩溃了。”
辛依逸犹豫了一会儿,说:“我理解你的感受。在遇到贺临屿之前,我也怀疑过自己有没有和别人谈恋爱的能力——你知道我一直都把精力放在工作上。不过真的遇到了,会发现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贾纯纯苦笑:“真好。老大你那么厉害,有很多人喜欢你,所以你能遇到。我是不行了。”
辛依逸轻轻摇头。人如果自己给自己设限,那就的确什么都不可能。但这话别人劝没用,得自己想通才行。
又过了一会儿,贾纯纯把脸埋进辛依逸的腹部,小声地说:“老大,其实自从你跟小屿子在一起以后,我就觉得很害怕。今天听了我妈的话,我忽然更害怕了。”
“你怕什么?”
“怕你们真的会离开我,我以后会孤独终老……”
一直以来,贾纯纯是真的觉得单身很好。她赚的钱孝敬父母一部分后足够自己逍遥自在。没有人管她,她也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她每天宅在工作室里,工作的自由度又高,简直幸福极了。孤独?她才不怕孤独,一个人过日子再快活没有!
可是当她知道辛依逸和贺临屿在一起时,她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的确不害怕孤独,这是因为她有老大、有朋友。即使她们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可需要的时候就能找到人;她还有家人,即使几个礼拜才回去一次,回去的时候总有热饭吃。
然而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有一天朋友可能会消失,家人也有可能离开她。
辛依逸轻轻梳弄着她的头发,很长时间没说话。
“纯纯。”辛依逸说,“我们一辈子都是好朋友。但是,现在这种生活状态的确不可能永远维持下去的。”
贾纯纯猛地抬起头:“老大,你要跟小屿子结婚了吗?”
“……”
“不是……”辛依逸心跳漏了一拍,失笑摇头,“我指的不光是感情,还有事业。我不能保证我一直接到剧本,一直有不错的收入,你也不能永远做我的助理……”这并不是一件很遥远的事,她现在一心扑在《见世》上,把其他工作都推了,很可能未来两年里她都没有收入。
贾纯纯呆呆地看着她。
她一直对自己的生活状态如此满意,可忽然之间,她发现原来一切随时可能改变。这明明是个很浅显的事实,她竟然直到此刻才意识到。
其实辛依逸知道贾纯纯现在需要安慰,却还是硬着心肠把实话说了出来。她一直想让贾纯纯独当一面,以贾纯纯的经验,也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只是性格使然,贾纯纯一直躲在她的身后。可是就如她所说,这个世界是会变化的。
良久,贾纯纯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她颓丧地问辛依逸:“老大,那你说,我该去相亲吗?”
“这个得看你自己。关键是你得想清楚,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贾纯纯似懂非懂。
她又问辛依逸:“老大,难道你不害怕结婚吗?”
辛依逸目光往边上看了看。
怕。她第一反应就是害怕。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抱有恐惧的。但为了不加重贾纯纯的恐慌,她不能这么简单粗暴地回答。于是她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她害怕什么呢?结婚以后,就要多一个人来管自己,就要失去很多自由——不过贺临屿性格很好,任何事情都会好好跟她商量,应该也不会拘束她。
结婚以后,人就被绑死了,不能再换对象谈恋爱了——算了吧,她本来也没兴趣跟别人谈恋爱。
结婚以后,家庭会占据生活的重心,没办法再全心投入事业——她跟贺临屿做的是同样的职业,完全能够彼此互相理解和分担。更何况贺临屿是她的事业粉,不可能阻止她发展事业。
结婚以后,两个人会变成两个家庭的结合,可能会有很多家庭矛盾——就她爹妈这性格,连她这女儿都懒得管,还有空管女婿?至于贺临屿的父母……人家的事业比她这大编剧忙得多,也没空来管她。
还有什么?好像……没有了。
这么认真一思考,婚姻居然也没有那么可怕?
辛依逸整理完思绪,正要开导贾纯纯,却见贾纯纯一脸崩溃地看着她。
辛依逸全然不知道自己刚才无意中的小言情和小表情已经把她的心理活动卖了个底朝天。她莫名其妙地摸摸脸:她脸上长什么东西了吗?
贾纯纯痛苦捂脸:她已经够惨的了,狠心绝情的老大为什么还要硬塞她一嘴狗粮啊啊啊啊啊啊!
……
之后辛依逸又尝试找了几家影视投资公司,然而连相熟的知根知底的公司都达不成合作,那些不熟悉的公司就更难推进了。
在一次又一次碰壁之后,辛依逸已经麻木了。
晚上贺临屿开车载她回家,辛依逸坐在车上发呆,等车停下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贺临屿没有把她送回工作室,而是开到了他自己的住处。
辛依逸问:“你想我今晚住这儿?”
贺临屿点点头:“学姐,我想跟你商量点事儿。”
辛依逸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就跟他一起上楼了。
进屋之后,贺临屿把辛依逸按到椅子上坐下,问道:“学姐,你现在还计划找哪些公司投拍《见世》?”
辛依逸迟疑摇头:“不知道。”
其实她想找的早就找过了,现在只是到处碰运气罢了。
贺临屿又问:“那,如果,我们一起出钱投拍……”
辛依逸抬起眼。
“你先别急,先听我说。”贺临屿说,“我理解你的顾虑。但我想知道,你是完全不愿意让我出资,还是不希望我出太多钱,让你有负担?”
这个问法让辛依逸有些不解。
“你认真想想我这个问题再问答。”
辛依逸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后者吧。”
《见世》这部戏不管有没有找到影视公司投拍,她自己都打算投资一部分。因为资金代表的是话语权。她甚至不希望影视公司给太多的投资,就是怕稀释了自己的话语权。对贺临屿也是同样的,如果贺临屿出资一部分,其实也是帮他争取了话语权和身份。
但贺临屿要拿出五千万实在太多了,这超过了辛依逸能承受的范围。就好像倘若有人请她喝一杯奶茶,她可以坦然受之;可如果有人送她一套房子,她实在不敢接手。可没有这么多钱,项目又根本无法开展。
贺临屿忽然起身跑进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他把电脑推到辛依逸面前,屏幕上已经打开了一份文档。
“我有个想法。”贺临屿说,“既然现在找不到跟我们志同道合的合作方,那这部戏还是由我们自己来做。你之前说我拿五千万太多了,我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如果按照四十集的体量来,预算就压不下去,风险也比较大。”
他挪动鼠标:“所以我想,或许我们可以不用一步到位。我们可以把剧本改成三到四季,每季十二集,第一季的结尾可以断在安安升职失败的地方。这样一来预算就少了很多。如果第一季的反响好,资金回笼快,我们就可以尽快拍摄第二季。如果不是很成功,那我们也可以加以改进,慢慢攒钱再拍第二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