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老爷子的话刚刚还没说完：“……广飞两口子这个情况，我还想着，他们就这么去了，什么都没留下。幸好还有小馨。小馨她……”
老爷子说了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唐景川说了什么。
“……小馨没事？”屈老爷子抬眼，一脸震惊的看着唐景川。
“嗯没事。”唐景川说：“就是太过疲累了，身体虚弱，需要休养。”
泪痕犹在脸上。屈老爷子有些发懵。
刚刚不是还说宁馨很严重需要输血，找不到血吗？
怎么忽然就没事了只休养就行了？？
作为知道屈家关系的知情人，葛院长隐约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不赞同地看了唐景川一眼，冷着声音说：“还不把屈老扶进去，看看孙女儿？”
其实唐景川的心里也内疚的很。
但是有些事儿，不逼到一个份上，就没办法找到那个突破口。
有些话，不逼到一个程度，是没办法让人说出来的。
他知道自己在某些做法上，有些过于极端。
所以心里是内疚的。
只是他觉得，有些事情不得不去做而已。
唐景川难得地乖顺了些，没有反驳什么，依着葛院长说的，跟屈壮壮一起把屈老爷子扶了进去。
宁馨躺在床上，正安稳睡着，面色十分平静。
屈老爷子看她没有什么事儿，刚才一直高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小馨啊。”他抬手，轻轻给睡着的女孩儿捋好了鬓边有些乱的发：“你好好休息。晚一些爷爷再来看你。”
然后屈老爷子也不让人扶了，自己轻手轻脚的就走到了帘子外头。
等到走出去一段距离了，眼看着再说什么也不可能吵到那帘子后的女孩儿了。
屈壮壮这才把刚才憋在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爷爷。”屈壮壮不敢置信地说：“刚才你是说瞎话呢，还是很笃定……小馨就是淩馨？”
主要是，刚才护士说了，亲的才不能献血。
然后爷爷就心态一下子崩了。
那岂不是说明，宁馨真的就是爷爷的亲孙女儿？
屈老爷子想到自己刚才的态度，还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一转眼。
他想到了这些事情发生的“罪魁祸首”，就扭头怒瞪跟在他身后不远处走过来的唐景川：“你这臭小子！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本来就是老革命，侦察兵都做过的那种。
什么小心思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去？
刚才是关心则乱，所以没有细想。
现在看到宁馨安然无恙，再一回想唐景川的表现和言语……
屈老爷子就什么都反应过来了。
他被这臭小子摆了一道。
屈老爷子当年当兵的时候，也被敌人坑过。
而且次数还不少。
但他凭着自己的机敏天性，一次次躲了过去。也因此而一次次立了大功。
但是。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在年纪大了的时候突然失手，‘败’给了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虽然唐景川已经二十多岁了。
但是在年过花甲的老人面前，他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而已。
屈老爷子看着唐景川，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就不理他。
葛院长看出了点门道，劝他：“你何必呢。人小唐就是说几句话而已。你何必计较。”
现在宁馨醒了，屈老爷子没有什么太过担忧的了，心里放松的时候，底气也冒上来了。
“什么叫我不用计较啊？他骗我，倒是他有理了？？”屈老爷子梗着脖子和老战友争执。
“我没说他有理……”
“那你还说不让我和他计较！”
葛院长叹了口气：“我看他不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吗？要不是他这么逼你，你能把小馨的身世说出来？”
一提“身世”两个字，屈老爷子顿时蔫了。
刚才他关心则乱，一不小心就把小馨是他亲生孙女儿的事儿给讲了出来。
到现在，屈壮壮那熊孩子都还在一旁墙角蹲着缓不过神来呢。
他实在没想到，一直念叨着的，说什么宁馨很可能就是小馨这种浑话，居然是真的。
洛宁馨和屈淩馨两个人，真的就是同一个人。
这让屈壮壮的人生发生了点颠覆。
他现在还在理顺这些事儿。
不过 ，面对着老战友，屈老爷子也很有话说。
“刚才要不是你帮着那臭小子，不帮我。我能一急就这样了？？”屈老爷子说着，突然就目露怀疑，紧盯着葛院长看个没完；“对啊。我说，你怎么就帮他了？”
对此，葛院长有话说。
只不过他这个话，并没有一开始就去回答屈老爷子。
而是转向了唐景川。
“你是姓唐吧？”葛院长问唐景川。
唐景川：“对。”
“那你爷爷，是弄了个学校吧？”葛院长又问。
这话让唐景川非常意外。
他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认出他来。
唐景川认真地望着葛院长，缓缓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
“那就对了。”葛院长道：“你家老太爷年纪大了，虽然身子骨还硬朗，但是总会时常生点小病。”
他指指自己：“我给你家老太爷看过几次病。算是认识。偶尔见过你一两次，你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我却隐约有点模糊印象。”
唐老太爷已经过世的老伴儿，就是在岍市大院里长大的姑娘。
能给唐老太爷看病的，都是军区医院里大佬们。
医术高超不说，还很嘴严，有着军人特有的严肃和严谨。
所以唐景川很放心部队里的医生们。
他有时候会陪在爷爷身边，陪他看病。
唐景川的外形条件实在是太好了。
即便葛院长见过无数漂亮的孩子，都没见过像是唐景川这样出众的。
再加上这个孩子沉默寡言，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沉稳和成熟，所以葛院长对他印象很深。
即便隔了几年再见到，葛院长依然能够认出他来。
只不过之前只觉得像是那个男孩儿，却不敢笃定。
而后听到了唐景川的名字，葛院长才发现自己没有认错人。
医生们给病人看病的时候，时常戴着口罩。
单凭这一点来说。
饶是唐景川记忆里非常好，也没办法认出葛院长来。
“多谢您对爷爷的照顾。”唐景川诚恳像葛院长道谢。
“没什么没什么。医者救人而已。”葛院长说着，又转而望向屈老爷子：“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
屈老爷子缩在椅子上，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明显。
“什么处理不处理的？”屈老爷子的视线不住的往旁边飘：“该怎么就怎么着呗。”
这就有点耍赖了。
葛院长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他不给这个老家伙点苦头吃，那些后辈怕是治不了这个故意岔开话题的家伙的。
不然的话。
单凭着唐家的实力，还有唐景川的身份地位，应该是可以敞开窗户说亮话，直接摊开来讲小馨的身份问题的。
可是唐景川偏偏选择了这个激进的方式，来让屈老爷子亲口承认了孙女的身份……
可见，屈老爷子平时在家里的时候，是很明显的在避开孙女身份这个事情的。
所以逼得唐家的小子不得不采取了这么个措施，在他的面前，或者说在屈壮壮的面前，硬生生把这个事儿给摊开了。
葛院长和屈老爷子几十年的交情了，还不知道屈老爷子？
他明白，老战友应该是遇到了亲孙女的问题后，一方面想要认回孙女，一方面，屈老爷子又觉得愧对孙女儿，这么多年都没能把她找回来害得她受了苦，所以不敢在孙女面前直说。
葛院长苦口婆心去劝屈老爷子：“你就直接和小馨说呗，那孩子多明事理的。你如果和她明说，她一定不会怪你。”
屈老爷子眉毛动了动，哼了声没有说话。
葛院长继续道：“你看看你。平时把自己搞的跟个威风八面的将军似的。临到头了，却成了个缩头乌龟。如果不是我认识你，我还不知道你是当年咱们连里头最头铁的那个硬汉呢。”
葛院长明白。
有些话，他这个做战友的可以提。
但是，唐家小子和屈壮壮那些后背们，却不好在屈老爷子面前提。
所以，葛院长愿意做这个恶人，来帮一帮孩子们，化解这个难题。
唐景川轻声和葛院长说：“谢谢您。”
葛院长横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谢什么？这是老屈家的事儿，本来就该我管着。
唐景川垂眸微微笑了。
葛院长继续刺激屈老爷子：“不是我说。你这人啊，该硬气的时候，是硬气了没错。但是你该服软的时候，怎么就不服软呢？”
他朝着某个方向一指：“你要知道。那时候你做完鉴定，知道小宁馨就是小淩馨的时候，就和我说，这事儿得先瞒着。我就觉得你这个决定不靠谱。现在知道后悔了吧？这种事儿哪能藏着掖着啊！”
葛院长真的就是朝着鉴定中心的方向这么随手指了指。
他压根没去看自己指的位置。
结果其他三个人下意识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后，齐齐都愣住了。
看到屈老爷子、唐景川和屈壮壮那怔愣的神色，葛院长觉得奇怪，扭头也朝那个方向望了过去：“你们怎么着了。这么大惊小怪的。告诉你们，像我这样看惯了生死的……唉哟我天。你怎么来了。”
不怪屈老爷子也被吓了一跳，差点心梗。
实在是。
在这个时间点，在这个地方，突然看到宁馨直愣愣地站在他们身边，而且还披散着长发，脸色苍白，面无表情……
此情此景。
还真有点吓人。
第93章
谁也没想到, 已经疲累到昏睡的宁馨，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大家的跟前。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包括唐景川。
“宁馨你……”唐景川站起来，想要过去扶她, 被她抬手拒绝了。
“景川, 我和爷爷说说话。”宁馨道：“你等会儿。”
她单薄瘦弱的身子, 本就因为晕倒而显得更加消瘦了些。在这个时候显得尤其惹人怜爱。
但。她说了不要帮助。
唐景川眉头拧得死紧, 眼睁睁看着她走到了屈老爷子身边摸了把椅子坐好，他才叹了口气, 没有动。
不过他始终没有放松, 一直保持着身体紧绷的姿态。为的就是如果发现她撑不住了，他可以第一时间冲过去把她护在怀里。
“小馨……”屈壮壮喃喃叫了一声。
之前不知道宁馨就是屈淩馨的时候，他就很喜欢这个妹妹了。
现在知道这个可爱的妹妹正好就是他的堂妹后，他就更加开心起来。
只不过他很担心宁馨的身体, 所以迟疑着在想，要不要扶了小馨回去。
毕竟刚才他们谈论的那个消息太过于出人意料, 又是事关她身世的大事件。
“没事。”葛院长抬手搭在了屈壮壮的肩膀上, 用力按了按以示安抚：“让她试试看。”
屈壮壮沉默着点点头，忧心地看着小馨。
“爷爷。”宁馨轻轻的，语气平静地叫了屈老爷子一声。
她的声音太平稳了, 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也正是因为她这种平静的语气, 奇迹的般的抚平了弥漫在几人中间的紧张不安的情绪。
让大家都慢慢的也跟着平静下来，不似之前那么焦躁了。
屈老爷子心虚的不行, 咳了一声后，点点头：“你说。”
宁馨笑道：“爷爷。你说我是您孙女儿, 嫡亲的孙女儿，屈淩馨。是也不是？”
屈老爷子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她的表情。
哦！在笑！
好现象好现象……
没生气？没赌气？
太好了太好了……
刚才被唐景川那一系列骚操作搞到一惊一乍的屈老爷子，这个时候在亲孙女儿的笑容里, 终是被治愈了不少。
屈老爷子心里斗争半晌，手心里都冒了汗。
他搓搓掌心，深吸口气，小小声地说：“好像、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您觉得怎么样？”宁馨问。
这个问题让老爷子卡了壳：“什么……怎么样啊？”
“就是，您高兴吗？”
“很高兴啊！太高兴了简直！”屈老爷子夸张地说着，本想简单让孙女也高兴高兴，结果一不小心就把他最近的美滋滋的心情给说出来了：“你可不知道。我听说这事儿后，哎呀激动的……我一直坚信你没事，坚信你还活着。所以听说你果然就是之后，嘿嘿嘿嘿，老实说，我睡觉也踏实了，吃饭也多了，身体也好起来了。哎呀，总的来说，那可真是乐坏了~”
屈老爷子说的都是实话。
这一点，葛院长最为清楚不过了。
身为屈老爷子的战友兼好友，葛院长是看着十几年前的那个事故后，屈老爷子的心情是怎么瞬间跌到谷底的，又是看着屈老爷子的身体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飞速垮下来的……
但是。奇迹般的。
最近这好几个月的时间里，屈老爷子的身体却神奇地好了很多。
而且是飞速地好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