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汇集团还不够给你撑门面?”
“那是够够的了。”霍礼鸣只有在唐其琛面前,才卸下防备,露出几分自然而然的少年气。他笑,“但我不能仗着您的势,自欺欺人一辈子吧。”
唐其琛弯起唇角,分明是欣慰的,“那你考虑清楚,想去北京,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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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五一没有调休,正好连着个周末,所以有四天小长假。但福子邀请室友们去她小姨家玩儿,坐高铁半小时就能到。
佟辛正准备这么决定的时候,霍礼鸣给她打来电话,语气焦虑,“辛辛,我待会开车回清礼,这几天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好好的。”
佟辛吃惊,“你回清礼?”
“我姐那边出了点事。”霍礼鸣声音硬邦邦的,“我得回去一趟。”
“姐姐怎么了?”佟辛边问,边下意识地收拾东西,“你开车上高速应该要经过我学校,你大概要多久?我提前在南门等你。”
这事儿还是霍礼鸣在清礼的朋友老赵跟他说的。
老赵在酒吧圈子人脉深远,当初霍礼鸣回上海前,也托他多照顾宁蔚。宁蔚在这个圈子里混迹多年,身上总有一股爽利的江湖气。有个性,但也摸索出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
但早上,老赵给霍礼鸣打了个电话,问他姐最近是不是遇上事儿了,在几个场子驻唱时,都被同一拨人找了茬。
“那拨人眼生,不是圈子里的。我打听过,也没谁的手下要搞她。”老赵说:“这事儿我得跟你通个气,那拨人不是本地的,摆明了冲着你姐去的。”
霍礼鸣当时一听就炸了,宁蔚的电话也懒得打,当即决定马上回清礼。
四十分钟后,在南门接到佟辛,这小妞连行李都没带多,背了个小书包清清爽爽。霍礼鸣见她一脸苦大仇深,反倒笑了,“这么操心我啊。”
佟辛拿手指戳他肩膀,“还笑还笑!你没有心。”
霍礼鸣摸了摸她的头,“你别急,跟我回清礼也行,好好陪陪爸妈,我姐那边有我。”
佟辛嘟囔了句,“我本来就是回去陪爸妈的,搭你个便车而已。”
霍礼鸣笑意更深,“行,小霍司机很乐意为您服务。”
五一假期的机票紧张,最近的航班都得晚上落地。霍礼鸣开车六个小时,期间还能和佟辛换着开,晚上七点终于到小区。
“你就在这儿下?”霍礼鸣顾及这个点人多,明晃晃地被瞧见总归不太好。
佟辛点点头,“那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不许跟姐姐吵架听见没?”
“来,亲一口。”霍礼鸣作势凑过脸,笑得跟浪荡子似的。
车窗是滑下来的,“辛辛?”
霍礼鸣猛地一怔,竟是辛滟!
佟辛也懵了,极力镇定地下车,然后一秒变脸,开心大声:“妈妈!”
辛滟以为自己看错,“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不回来的吗?”更惊奇的是,还坐着霍礼鸣的车,辛滟怕认错人,特意走近了几步,惊喜道:“真是小霍!”
霍礼鸣赶忙下车,站得跟军姿似的,又乖又礼貌,“辛阿姨您好,好久不见了。我回来看我姐,碰巧佟辛说五一回家,就顺路载她一块儿了。”
辛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霍礼鸣双手背在身后,跟长辈说话时会微微弯腰,“辛辛太客气,还非要和我分摊油费,这也太见外了。”
佟辛:“?”
是您演技太好。
辛滟忙不迭地点头,“应该的。”
“阿姨,我照顾她也是应该的。”霍礼鸣一语双关,“我住这儿的时候,您和佟叔叔也给了我不少帮助。”
佟辛连忙打断,拖着辛滟的手撒娇,“妈妈,我还没吃饭呢。肚子好饿,我想你的手艺啦!”
“好好好,回家给你做饭。”辛滟热情招呼,“小霍也来。”
“我不了,我姐还在家等我。”霍礼鸣说:“谢谢您。”
目送母女俩离开,霍礼鸣把车调头,往反方向开。
到时,宁蔚见到他愣了下。
她这两天感冒,加之连续不断地转场唱歌,一说话,嗓子就疼得跟针扎似的。霍礼鸣气不打一处来,“我让你跟我回上海,你说能照顾好自己。这就是你所谓的好?”
宁蔚咳了咳,憔悴不掩,但眉眼依然风情冷艳,“感冒而已,大惊小怪做什么?”
“编,你继续编。”霍礼鸣冷笑,“老赵给我打了电话,你过得怎么样,你应该心里很有数。你得罪人了?还是别人故意找事儿?”
霍礼鸣勾了条藤椅一坐,直接把人堵在沙发上。
宁蔚淡淡别开脸,瓮声说:“一个男顾客想追我,我拒绝了。没什么,闹几天就行。”
霍礼鸣蹙了蹙眉,将信将疑。
宁蔚转回目光,坦荡了当地和他对视,“真的,我没骗你。”
霍礼鸣嗤声,“我这几天在清礼住着,你去哪我去哪。”
安静许久,宁蔚这才弯了弯唇,眼里的落寞一闪即逝。她这个弟弟,跟小时候一样刚,那股执拗的匪气一点都没变。
自此,宁蔚才真正有一种,家的感觉。
她按捺住眼里的热意,微微别过头,心酸之处萌生侥幸,这几天她不出门,不出门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霍礼鸣奔波了一天,累得慌,也没什么讲究,往沙发上将就着。次日,他收拾得利利索索,拽着宁蔚就出门,“陪我去房子那看看。”
宁蔚哑着嗓子叫唤,“是人吗?你姐我还病着呢!”
其实就是个借口,霍礼鸣带她去看病罢了。
开了一堆药,医生特别叮嘱,宁蔚用嗓过度,声带都有些受损,千万得静养一阵。霍礼鸣听得火冒三丈,上车后劈头盖脸一阵质问:“我是缺你钱花了,还是你欠高利贷了?高利贷我也帮你还,行吗?!”
宁蔚识时务地没和他争辩,只平静说了句,“我总得有点依身傍命的东西。”
霍礼鸣气得拿手砸方向盘,“待会搞卫生!三间卧室归你负责!”
宁蔚悠悠道:“整理屋子是假,想过去看佟辛是真吧。”
“……”
姐弟俩一路上你来我往地互怼,暂时搁浅了那些不愉快。快到时,隔着距离,便看见一堆人围在他房子附近。霍礼鸣还调侃了句,“干嘛呢这是,搞拆迁啊?”
而一旁的宁蔚面色突变,车刚停稳,就急忙下车。
那些人一见到她,立刻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你还真敢躲啊,找了你好久,我告诉你,一分钱也别想赖账!”
霍礼鸣见形势不对,三两下跳车,直接把宁蔚拨到身后,冷声大吼:“干吗干吗?!”
其中一四十左右的男人嗓门震天:“找帮手是吧!那也得赔钱!”
霍礼鸣先是看了眼宁蔚,看得他心头发颤。
怎么形容,那是一种哀怨绝望又失魂的眼神。就凭这个眼神,霍礼鸣就断定,宁蔚瞒了事。
“你都多久没打钱了!人还在医院躺着,那是阿枫的救命钱!这房子是你住的吧?这么好的房子,你赶紧卖了!”男人骂骂咧咧。
宁蔚终于忍无可忍,冷声说:“这房子不是我的,命是我的。钱我已经给够了,从今往后,我一毛钱也不会给你们。有本事你就把我杀了。”
她的语气过于平静,像寒霜冬雪,没有一点温度和希冀。
这豁出去的态度把对方给激怒了,为首的中年男人直冲冲地卷袖子向前,“你找死!”
霍礼鸣眼疾手快地把人钳住,几乎没费力气。但那男的是碰瓷的好手,就势往地上一躺,哎呦哎呦直叫唤。同伙更有了撒泼的由头,他们见霍礼鸣不好对付,一个女的便直接冲过来,拿手狂打他。
到底是个女的,霍礼鸣没跟她动手,但对方跟泼妇似的,拿指甲刮他,揪他头发,还哭哭骂骂说霍礼鸣打女人。
场面一度混乱,并且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宁蔚压根不能脱身,被人团团围住,他们分工明确,女的就去缠霍礼鸣。
这时,一声大叫:“啊啊啊!!”
佟辛像个披荆斩棘的女战士,拿着拖把冲进混战中!
她脸涨的通红,狂扫那些泼妇们的脸,不顾一切地挡在霍礼鸣身前。男人不打女人,她可没这顾虑,浑身不知哪来的蛮力,以一扛三,打得对方嗷嗷叫。
佟辛气死了,“你们是不是有病啊!来这发什么疯!”
对方也逼急了,“帮手挺多是吧!”那男人指着宁蔚,凶神恶煞道:“这个婊子。”
霍礼鸣火气上头,走过去就是一巴掌,“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
男人被打懵了,其他人不干了,疯狗似的对着围观居民控诉:“就她,就这个女人,害得我儿子出车祸,不能行人事了!她个没心肝的说不管就不管!医药费都不给!你们评评理,这是人吗,啊!是人吗?!”
一瞬间。
世界安静了。
霍礼鸣愣了愣,下意识地去看身后的宁蔚。佟辛也没料到是这个答案,愤怒激昂一瞬退去,连拖把都握不住了。
宁蔚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全是飞旋的嘶吼声。
她的灵魂陷入黑夜,伸手够不着白日。左冲右突的夹缝中,只听得到尖锐的挖苦。她试图从窘境中开脱,这个勇气刚起了个头,睁眼入目的,只有无数双围观的、怀疑的、躲闪的眼神。以及——
担心女儿而急急赶来的辛滟和佟承望。他们站在人群外,惊愣错愕,异样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
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断掉。
宁蔚连站立的力气都尽失,所有的所有炙成灰烬。
惝恍迷离里,忽然,两股力气同时抬住了她的左右手臂。
左边是霍礼鸣,右边是佟斯年。
佟斯年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一把扶住宁蔚,温热的掌心熨帖,隔着衣料,毫无遮掩地攀上她冷透了的皮肤。
宁蔚被两个男人撑住,同款的坚定和执着。
佟斯年身姿蓬勃,像一棵挺拔郁葱的白杨树。他把宁蔚不动声色地拨到身后,对那群闹事的人冷言:“就这样欺负一姑娘,你们做的是人事?”
佟斯年声音清冷,淡然气质散发威慑力。
他悄然扶紧宁蔚,低声说:“别怕,给你撑腰。”
而举着拖把,像个披头散发小战士的佟辛,目光落下来。男朋友紧紧扶着宁蔚,哥哥也摆明了护短——
很好。
她一点也不酸。
第58章 云路鹏程九万里(1)
第57颗
霍礼鸣和宁蔚或许小区的人不那么熟。
但佟斯年和佟辛, 那可是好人缘儿,于是,围观群众都自发站出来为两人说话, 纷纷指责闹事方。最后物业保安过来,询问需不需要报警。
宁蔚还没答话, 对方一听警察,立刻骂骂咧咧地走了。
待看客散去,霍礼鸣二话不说, 拽着宁蔚就上了车。佟辛反应快, 一把拽住宁蔚的手,警惕地望着霍礼鸣,“不要凶姐姐了。”
霍礼鸣现在脾气劲儿没消,板着脸克制不了心情。稍一用力,还是把宁蔚塞进了车里。
佟辛急了,转头向佟斯年求救:“哥哥。”
佟斯年神色幽深, 定了会,说:“上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 霍礼鸣没往她住处开, 而是横冲乱撞地开去了郊区公园的山顶。轮胎摩地的刺耳声,一把方向盘甩到底,终于停住。
佟斯年的车速也快, 没半分钟,也悄然停在不远处。
霍礼鸣绷着脸,把宁蔚从副驾驶拽下来, 压着她的肩膀往石凳上一坐, “你就没什么跟我说的?”
宁蔚苍白着脸, 瘦削的下巴微微仰起, “你信了?”
“放他娘的狗屁!”霍礼鸣狠狠踹了脚石头,“都上我家的头上拉屎了,我他妈能忍就是个怂逼!”
宁蔚一愣。
霍礼鸣睨她一眼,“你这什么表情?”
她眼里的脆弱终于掀开铠甲,本就嘶哑的声音更加语不成句,“如果我说,他们的话,并没全错呢?”
一瞬间,山风静止。
佟辛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佟斯年。
霍礼鸣嘴角动了动,一脸护短到底的坚定神情:“那我也站你这边。”
宁蔚低头扯了个很淡的笑,再抬头时,目光干涸无光,是一种对命运死心的认栽。
她20岁那年,谈了一个大她五六岁的男朋友,名叫程枫。做IT设计赶上浪潮,一个游戏版权卖了小几十万。宁蔚一头扎进去,年轻时,爱情就是所有。
几十万到手后,程枫变了一个人,或者说,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相识时,恰好撞见他人生得意时。程枫工作不上心,和团队闹掰,豪言壮语地出来单干。
宁蔚劝过他,不要这么冲动。
他给直接怼了回来,“你吃我的花我的,我要什么不给你,关键时候你帮外人说话?”
宁蔚不可置信:“我吃你的?”
“就你唱那几首破歌,能挣几个钱?!”
“那我也没靠你养吧!”
宁蔚气得摔门而出,程枫追出来抱得她不让走,“对不起啊蔚蔚,是我说错话了。”
起初,宁蔚以为他就是孩子气,顶多算是不成熟。情侣之间吵吵闹闹多正常,她自我安慰。
但程枫哄完人,依旧懒惰成性,没几天,干脆连班都不去上了,揣着钱,迷上了网上打牌。从早打到晚,窝在床上动都不动。宁蔚几次相劝,都换来他一句:“花你钱了吗?我挣了几十万!还用得着你来指指点点?”
直到,宁蔚发现,她钱包里莫名其妙地开始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