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星星好不好——咬春饼
时间:2020-09-04 09:52:26

  周嘉正无奈问:“真这么算了?你舍得吗?”
  霍礼鸣低了低头,眼眶胀得发酸,诚实说:“舍不得。但我觉得,她好像完全不能接受。”
  “哎,我觉得吧,这事儿你也挺无辜。”周嘉正叹息:“就像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忽然冒出个精神病患者,一砖头罩着脑门儿下去,死了废了,上哪儿说理去?”
  默了默,霍礼鸣轻声:“道理是一回事,但不能强求每个人都理解。”
  刚说完,一旁刷手机的程序忽然大叫:“我去!霍爷你赶紧过来看!那个青年新闻大赛的直播!到佟辛了!不是,我怎么听着,她像是站在你这一边儿的呢?!”
  佟辛完全推翻了她参选论文的中心观点,不以被害者共情为切入点,少了悲愤的渲染,排除掉隐晦的争议点。她的演讲与论文主旨完全相悖。
  佟辛一身职业装,稚嫩面容里,坚定破卷而出。
  她声音清亮,不卑不亢,引申的法律资料有理有据。她说:“我们要关注事件本身,也要关心背后构成。我们报道结果,也要阐明真相。死者固然惋惜,但生者所遭受的非议和流言,是否更需要澄清。我们以为的施暴者,不过是世俗积累的偏见与自以为是的联想。我们见到结果,却鲜少有人看到真相。鲜血和生命的终止是人生莫大遗憾,但,出言无状,也不该成为剥夺他人鸣冤昭雪的理由。”
  这是佟辛最后的陈述总结。
  全场静默许久,一位评委教授问:“你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与你论文结论全然相反的观点?”
  光亮打在佟辛脸上,让她像一轮太阳,是光源,是中心,是让人无法挪眼的存在。
  她自信一笑,目光诚挚:“真实,是新闻工作者的铁律。而报道真实,没有早与晚,而是,在这一秒、每一秒。”
  宁默而生。
  不鸣而死。
  台下的胡仪教授安静看着台上的学生,无以言语此刻的感受。她以为自己会生气,会愤怒,会气恼佟辛的任性和倔强。
  事实上,在比赛前两个小时,佟辛找到她。
  “老师,要么,我退赛。”
  她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坚定。
  从她这个眼神里,胡仪就明白,这学生是宁死不会回头了。
  比赛的最终结果,佟辛止步决赛门槛。
  时过境迁后,胡教授自己都觉得好笑,她问:“舒坦了?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佟辛抿着唇,纤细的身材被白衬衫和一步裙包裹,像春天里冒出翠色新芽的杨柳。她抬起头,看向恩师,“它不是结束,对我来说,反而是开始。”
  很多年后,当佟辛亲赴战地一线报道,荣誉加持,成为优秀的新闻人,是真正令母校骄傲的学生时,胡仪都会对这一夜记忆犹新。
  她坦荡光明的前途,就是从这一刻、她眼里星星般的微光启程的。
  赛场里,晋级的学生欢欣雀跃,笑声此起彼伏。
  佟辛站在门口回头望,像在看一个耀眼的潘多拉魔盒,魔盒里没有她的荣誉,没关系,她为自己加冕。
  来时的沉重已随风散,佟辛现在一身轻松。
  她一个人坐地铁回学校,出站的时候,脚跟疼。人生中的第一次高跟鞋,还真是不太适应啊。费劲地走了两个路口,过天桥时,她实在是吃不消了,干脆把鞋脱了拎在手里,赤脚舒坦走。
  快到校门时,忽然从树后面响起一道声音,“辛辛。”
  佟辛愣了下,侧过头,就看见霍礼鸣一身黑T恤,站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静静看着她。他的眼神万语千言无从说,却不难看出小心翼翼的情愫与温柔。
  他想靠近,却又害怕她的退步。
  两人之间安静了十来秒,佟辛倏然走到他面前。
  霍礼鸣如候审判。
  佟辛仰起脸,慢慢绽开笑,“怎么这么可怜地等我啊。”
  霍礼鸣目光黏在她脸上,一刻不移,哑着嗓子“嗯”了声,“我是佟辛的狗,主人去哪,我就去哪。”
  佟辛低着头,笑着笑着,眼泪叭叭往下掉。她哽咽,伸出手,“抱抱。”
  霍礼鸣拥她入怀,紧紧的。他在她侧颈深深呼吸,带着微微的湿意,“很对不起你,我不是故意隐瞒的。”
  佟辛回抱住他,闷声:“还有什么没交代的,你这个骗子。”
  “没有了。”霍礼鸣亲了亲她的脸,“我这个人,都交待给你了。”
  这时,不远处坐在车里的周嘉正和老程直吆喝:“我靠了,顾及一下单身狗的感受好不好啊?!”
  佟辛惊得连忙挣脱怀抱,“程序哥和嘉正哥也来了?”
  “嗯”,霍礼鸣没抱够,还想伸手去揽她,“他俩怕我开车出事。”
  “住手住手,瞎抱什么呢。”周嘉正站在佟辛面前,挡开霍礼鸣,“爪子给我收起来!”
  “我抱我女朋友,关你屁事?”霍礼鸣指着他,表情还挺凶。
  “呦呵,现在挺横啊,刚才谁在我的宝马车里哭啊?”
  “哭你爹。”
  得了,又恢复如常的嘴炮了。
  佟辛努努嘴,默默叹气,三个加起来八十岁的男人,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恰好风吹过,佟辛眯了迷眼,不舒服地用手去揉眼睛。
  忽然,一道她觉得此时此刻,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声音钻入耳里――
  “辛辛。”
  佟辛不可置信,猛地转过头。
  只见五米外,高大英俊的佟斯年犹如天降,就这么站在路灯下。登机箱安静在脚边,显然是刚下飞机就赶了过来。
  方才被沙吹进的眼睛残余不适,所以显得格外红,加之这两天忧思劳神,佟辛的脸色并不算好。这在佟斯年看来,就是一副受欺负的小可怜模样。
  他的目光如冰锥,扫过另外三个男人。
  霍礼鸣也完全呆愣,未料到佟斯年竟然来上海。他们仨现在的站位很有意思,周嘉正拦在佟辛身前,因为上一秒还在打嘴炮,所以神色表情嚣张未褪。
  而霍礼鸣这个架势,佟斯年断定,他一定是看不下去,受他之托,来帮忙收拾佟辛这个男朋友的。
  佟斯年先是对霍礼鸣感激颔首,然后,冰锥般的目光最终锁定目标――那个欺负妹妹的男朋友身上。
  周嘉正:……??
  他}得慌,不是,朝他走来是几个意思?
  佟斯年边走,边松开衬衫的领扣,并且慢条斯理地挽起了衣袖。昨晚和佟辛通完电话,他不放心,今天千辛万苦调了个班,一刻也不耽误地就坐上来上海的航班。
  来得好,来得妙,来了就是缘。
  终于揭开了这位妄想当他妹夫的男人真面目。
  周嘉正疯狂对佟斯年友好眨眼,笑呵呵地打招呼:“你好你好,没想到佟哥哥如此英俊,简直人中龙凤。”
  下一秒,佟斯年的拳头就砸在了他身上,“从小到大,我都不舍得让我妹妹哭,你算个什么东西,昨晚敢让她哭那么久!”
  周嘉正一脸懵逼,眼泪都给打出来了,“我、我怎么欺负她了??”
  佟斯年火气三丈高,很好,还不知道错事吧。他上来又是一脚,“那就长点记性,直到你记起为止。”
  周嘉正嚎啕:“我的妈呀!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哎呦喂疼疼疼!!”
 
 
第69章 万喜万般宜(2)
  第68颗
  这一处阴差阳错, 把佟辛看得目瞪口呆。
  霍礼鸣更是忍着笑,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她,对视一秒, 是探究, 是试问,是征询她的同意。
  但佟辛挪开眼,没吱声。
  已经够混乱了, 就这么将错就错吧。
  程序是知情的, 背过身无声狂笑, 然后转过来,义愤填膺地加油打气:“打得好。”
  佟斯年有分寸,不至于出手真正伤了人。气势唬人, 也只是唬人。不然他跆拳道黑带的身手, 周嘉正不可能还有空嚷疼。
  “疼个屁。”霍礼鸣蹲下来, 朝他意味深长地眨了眼。
  周嘉正心里太苦了。
  佟辛从背后抱着佟斯年往后拖,“哥哥!”
  佟斯年情绪平复,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牵着佟辛就要走。走了几步仍不解气,回过头,告诫的眼神往下压, 压得周嘉正有点颤。
  佟斯年没放狠话,无声胜有声。
  霍礼鸣揉了把周嘉正的肩,极低极快速地说了声:“回头补偿你,谢了。”说完,便殷勤热情地追上前, “佟哥, 吃饭了没有?来,上我的车, 我送你去酒店。”
  佟斯年没推辞,“麻烦你了礼鸣。”
  “举手之劳。”霍礼鸣周到地替他俩拉开车门。
  车里,佟斯年神色凝重,他对妹妹的这个“男朋友”可以说是一万个不满意,但他从不是背后说坏话的人,于是只委婉道:“他是大学刚毕业?确定吗?”
  佟辛顿时沉默。
  “该不是谎报年龄,故意骗你的?”这个想法让佟斯年更忧心了,冷不丁道:“刚才就不该手下留情。”
  佟辛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扭头看窗外。
  佟斯年心里一沉,看她这态度,是对说法的不认可?
  比他想象中,更用情至深。
  霍礼鸣适时解围,“没事儿佟哥,小两口之间吵个架。是吧,辛辛?”
  佟辛耳尖热得慌,和后视镜里某人的眼神交汇,换来他一丝狡黠的笑。
  “还不是小两口。”佟辛说:“我觉得年龄有点儿大,长得也显老。以后很有可能会换掉。”
  佟斯年顿时欣慰,那就好。
  霍礼鸣讪讪闭嘴,才和好,可别又把女朋友给作没了。
  佟斯年只能待一晚,明天一早就要回清礼。急诊室太忙,他能过来已不容易。霍礼鸣在机场附近的酒店开了房,一路照顾周到,尽心尽力。
  佟斯年看他忙前忙后,又想起那个哪哪儿不顺眼的“男朋友”,突发感叹,“你说,你找个什么样的不好?我看礼鸣都比他要好。”
  挨了表扬的霍礼鸣,差点N瑟得起飞,却装得隐忍克制,波浪不惊地摁电梯。佟辛撩眼看向佟斯年,淡淡的,意味深长的,仿佛在说,你可别后悔。
  佟斯年真的只是过来看妹妹,次日大早就飞回了清礼。
  送完人,回到车里,佟辛闭眼想事情。
  霍礼鸣握了握她的手,“想什么?”
  佟辛睁开眼,淡声说:“在想,跟‘男朋友’分手。”
  “?”
  佟辛一言难尽,被这乌龙搞得进退两难,“我总得跟‘嘉正哥’分手吧。”
  霍礼鸣点头,“行,分了之后,我追你。然后你答应,我们再顺理成章地公开。”
  “……”
  还真是逻辑缜密的小天才呢。
  佟辛笑盈盈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其实吧,我觉得,程序哥也还不错。”
  程序为了这句话,收获小霍爷黑脸三天警告。
  ―
  佟辛参加比赛的事儿,当时学院都知道。
  她止步决赛的结果,自然也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很多人都说,以佟辛的实力,不应该这样。后来有人找到复赛那天的视频,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甚嚣尘上。
  有人觉得,佟辛好样儿的。
  有人说,佟辛这是博人眼球,满足个人的私心,这毕竟是比赛,一点也不分轻重。
  佟辛一笑了之,在公平正义之上的任何真相,她都会去传达。不管对方是高中时的薛小婉,还是街头偶遇的溶金骗局,亦或是现在的霍礼鸣。
  这是天性与本能。
  六月底,F大正式放暑假。
  佟辛跟家里说,去室友陈澄家玩几天再回来,然后直接去了霍礼鸣那儿。其实她也不是故意撒谎,陈澄确实是北京人,两人一块儿坐的高铁回北京,霍礼鸣参与一件古画扇的修复,今天是收尾阶段,实在抽不出时间来接她。
  佟辛乐得其所,和陈澄一块儿去演艺中心看舞台剧《霓云奔月》,又赶晚上场去三里屯看了德云社的相声。第二天,陈澄又带她去故宫,报了个一日游的团,主要是听听导游讲解。
  佟辛一路新鲜,随手拍的照片时不时地发给霍礼鸣。最后感叹一句:[今天的导游好帅哦!知识渊博,什么都懂。]
  霍礼鸣:[他吃这行饭能不懂?这就叫知识渊博了?你应该跟我来的,去珍宝馆里,有一件黄金翠冠我也参与修复的。行了,夸吧。照着刚才你夸导游的,夸三遍就行。]
  ……
  这飞醋,都吃到故宫博物馆了。
  佟辛在北京待了四天,工作室刚完成了项目,霍礼鸣也放了几天假。两人吃遍胡同美食,晚上去什刹海散步。回到公寓,霍礼鸣就变禽兽了。
  佟辛发现,他真是一次比一次……久。
  手酸得实在不行了,她忍不住说:“你用杯子吧。”
  “……”
  “我有点腻了。”
  “……”
  霍礼鸣勾着她的腰,低声:“辛儿,带你试试不腻的,行么?”
  佟辛伸手盖住他的眼睛,红透的脸才不想让他看见。
  不过经过这么多次的丈量,得到了一个相对精准的结论。霍礼鸣确实没有18。
  应该是19。
  辛滟已经打来电话问过很多次,佟辛不好再找借口在北京待。周五这天,霍礼鸣把她送去机场,路上,佟辛和鞠年年聊语音,鞠年年嗓门清亮,“那说好了啊,明天陪我去做头发。中午再跟杨映盟去吃饭好吧,他高考估分还可以诶,搞不好可以报F大。”
  一听杨映盟的名字,霍礼鸣如临大敌,森森然地问:“姓杨的也要上F大?”
  “不清楚。”佟辛看他一眼,“人家有名字,别总是姓杨的叫,不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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