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二 奶奶——姜生芽
时间:2020-09-05 09:06:47

  陶风清走过去在箱子上拍了两下,“怎么可能不收?这些年,都是我捧着银子孝敬你们,头一回往回拿,高兴都来不及。”
  “二爷就这么成亲了,还真是有些可惜。”九姑娘朝花轿那边看了一眼,调侃道:“回头若是家里管的太严,我这黑山头,可是随时欢迎二爷来做大当家的。”
  “九姑娘说的话,我可都是当真的。回头不认账我可不答应。”陶风清嬉笑着道。
  余贤在后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与九姑娘道别之后,队伍终于启程往宁苏去了。
  又走了半个月,花轿终于进了宁苏,花轿被安置在了宁苏最大的客栈中,三天之后的吉时抬进陶家大门。
  “再不到我都要感觉自己的腿失去知觉了。”林霜降在屋里摘了头上的凤冠,又扒了自己的嫁衣,兴奋的就要去推窗。
  春寒一把拉住了她,“做什么?”
  “外头在下雨,我看看。”
  “不行。”春寒不放下的抓住她另一只手,“外头好多人都仰着脖子看着呢!你这衣衫不整的一推窗正好被他们瞧个正着。”
  林霜降莫名其妙的问:“他们要看什么?”
  “看二爷的新娘子啊!刚刚小姐在轿子里睡着了,没瞧见外头有多热闹。人山人海的,伸着脖子的瞧咱们。就是将军回城,也没见过这么多人啊!”青梅的脸通红,眼里闪着星星似的,林霜降和春寒瞧着她这模样,忍不住的都笑了起来。
  “春寒,你瞧见小南湖了吗?”林霜降问。
  “外面都是人,一个个指手画脚的,感觉自己跟猴似的,一路上连头都不敢抬,哪里瞧见什么小南湖了?再说,就是看见了,我也不认识啊!”春寒道。
  “小南湖?”青梅接了一句。
  这孩子什么都写在脸上,一开口林霜降就看着她问,“你知道小南湖?”
  “倒是不知道,就是之前听余小爷跟人家说还好是赶上了。我就好奇问他赶上什么了,他说什么烟姑娘明晚要出船唱歌。后来他说我小孩子不懂,不要胡乱打听。不过看余小爷的样子,好像很稀罕似的。”青梅说道。
  林霜降想了想,问春寒,“陶风清他们都回去了吧?是不是留下余贤在这儿打点?”
  “是吧!三天之后就要迎亲了,二爷和小陶爷肯定是要回去做准备的。刚刚在楼下,媒婆子还跟我说,按照宁苏的规矩,二爷和小姐成亲前都是不能见面的。小姐是远嫁,前面不算,这三天的规矩是要守的。说二爷这三天都不能再来了。”
  “他来不来的有什么?快帮我更衣,青梅,你去叫了余贤上来,说我有事找他。”林霜降嘴里还在交代着更衣,自己已经跑去翻箱子找衣服穿了。
  春寒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快点。”
  ***
  余贤被青梅拉上了楼,有些拘谨的站在门口问:“二奶奶找我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没事,找你过来聊聊天。春寒,让人送壶茶进来。”林霜降换了一身紫色便服,束着袖口,穿着马靴,长发用同色的发带高高的绑在身后。
  余贤看见她这副打扮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
  宁苏的闺中姑娘,大多小巧玲珑,眉眼间各种风情,让人看一眼就会心生怜悯,忍不住的想要保护她们。
  其实,他也没瞧清楚过林霜降的样子。
  从林府出来便蒙着盖头,在湘南的时候混乱不堪,黑山头的时候朦朦胧胧看了一眼就被二爷囫囵的扛走了。
  这会儿算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见到。
  没了嫁衣盖头,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英姿飒爽,没有半点女子的娇羞。
  有些女子,看了一眼,便还想再看第二眼。
  有些女子,看了一眼,便不敢抬头再看第二眼,二奶奶显然就是后一类,虽然九姑娘也是第二种,但不敢再看的理由却不一样。
  “过来坐,喝杯热茶。”林霜降看他垂着头站在门口,拍了拍凳子唤他过来。
  余贤磨磨蹭蹭的过去了,连青梅都忍不住低着头的笑起来。
  “二奶奶找我有何事吩咐?”余贤又问。
  “还没拜堂呢,不用叫二奶奶。坐,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平时有什么喜好,都喜欢去哪儿玩。聊聊天而已,不用那么拘谨。”
  他头低的太很,林霜降也瞧不见他的脸,只感觉他的声音像是要哭了似的,立刻反省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口气太过严厉吓到他了。
  余贤心里的弦一下子绷紧了。
  心道:这是要在我这儿打听二爷平时都做些什么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勇敢’的抬起头,用自认为最真诚的眼神迎着她的目光道:“我平日里除了帮着二爷管理铺子里的生意,就是回家跟二爷学习如何做到更好的管理铺子里的生意。二爷亦是如此。”
  林霜降愣了愣,“我问你平日里去哪儿玩?”
  “哪也不去。除了店铺,就是回家。”
  “没有应酬?”
  余贤的眼神更加坚定,“偶有。下棋,打牌,会喝一点酒。”
  林霜降嘴动了动,却在他这表情下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瞄了春寒一眼,她目视前方,紧抿着唇,肩膀抖的跟筛筛子似的。
  她咳了一声,缓解了一下突然而来的尴尬,“我的意思是,你平时会不会去别的有趣的地方玩玩,比如...小南湖什么的。”
  “没有!从来没去过。”余贤想都没想的矢口否认。
  “谁说没有?您之前不还说明天要去小南湖听烟姑娘唱曲吗?”青梅是看不懂春寒笑什么,也不明白余贤这样子是想‘掩饰’什么,只是诚实的表达了一句自己所知道的。
  “没有!”余贤声音陡然提高,从凳子上蹦了起来,“我没有说过这话。”
  “不是,您...”
  林霜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怕余贤一会儿脸上要烧起来,忙的制止了,“青梅,别说了。余贤,我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是。”余贤憋着一口气,挺直腰背的出了门。
  房门一关,他腿肚子一软,整个人趴在了栏杆上,窗户缝里吹进一阵风,他才发现后背凉飕飕的,竟是出了一声的冷汗。
  “小余爷,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腿软,扶我一把!那个,把下面负责的人都叫我屋里来,我有事吩咐大家。”
 
 
第9章 
  “余小爷这是怎么了?他好像很害怕小姐,为什么啊?”青梅懵懵懂懂的问道。
  春寒笑了起来,“还能怎么了?他八成是以为小姐是想从他那儿打听二爷平日有什么恶习。瞧他刚才那样。”
  她清了清喉咙,学着余贤刚才的样子道:“我平日里除了帮着二爷管理铺子里的生意,就是回家跟二爷学习如何做到更好的管理铺子里的生意。二爷亦是如此。”
  她怪声怪气的,说不出哪像,就又觉得好像哪都像,林霜降和青梅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看余小爷那样,明天八成是不敢去小南湖了。”春寒笑道。
  林霜降听了这话不笑了,一手托着腮失望的道:“原是想让他明天偷偷带我去瞧瞧的,话都没说到正题上,他就吓成这样了。陶风清这三天又不能过来,我岂不是要在客栈里关上三天?”
  “咱们自己去便是了,为什么非要让余小爷带咱们去?”青梅不解的问。
  “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别回头惹了事自己都不知道。再说,我们带的都是嫁妆,也不能拿出来随便用。没钱,到了小南湖,站在岸边赏风景吗?”
  青梅被春寒泼了一盆冷水,悻悻的‘哦’了一声,“那,我去跟余小爷再说说?他看见小姐紧张,我去跟他说,他应该不会那么害怕了吧?”
  春寒赞同的点点头,“那倒也是。小姐?”
  林霜降想了想,“让小二送笔墨上来,我写封信让余贤送去给陶风清。我看出来了,没有陶风清点头,就算余贤知道我要干什么,就他的胆子也是不敢答应的。省得浪费口舌。”
  “是。”
  余贤揣着林霜降的信回去了陶家大宅里,可四处也没找到陶风清的人,只好去找陶贺了。
  陶风清自己偷偷溜出去跟着迎亲的队伍去了常州,回来自然少不得被叫去老太太屋里被训了个灰头土脸,再加上湘南的事,虽然他们掩住了风声,可老太太还是听到了些流言,陶风清‘吃鱼’陶贺哪有不沾腥的道理。
  余贤找到陶贺的时候,他满脑子还是老太太的责骂声,看见他这条被迫的漏网之鱼,便顺道将火气撒他身上了。
  “还是你好,风口浪尖上的时候躲在了外头,等跟着二嫂回来的时候,老太太的气也消了。早知道我就跟你换换差事了。”
  “表哥,我也不是躲。”
  “算了,事都过去了,反正有二爷顶着,我也只是顺带被骂了两句。你不好好在客栈照顾二嫂,回来做什么?”陶贺问。
  余贤这才想起信的事,“哦,我是回来找二爷的。二奶奶让我把这个交给二爷,说二爷看了就明白了。可我寻了一圈也没见到二爷,他去哪了?”
  “他现在哪有时间?老太太房里一出来,就被贺喜的人抬起去喝酒了。我都瞧不见他人,你哪找得到?二嫂有什么事吗?”
  陶贺接了信正准备拆开看,外人有人喊:“小陶爷,老太太派人来请您过去,说是宴席的菜色要最后再定夺一遍,让您过去帮着看一眼。”
  “来了。”陶贺应了一声,将信又塞给了余贤,“二嫂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是要求退婚,你照着做就是。也不必来来回回的跑了。”说完,就忙着出去了。
  余贤拿着信‘哦’了一声,也不敢私自拆了信看,又回去客栈了。
  当余贤捧着两身衣服上楼的时候,被人打趣道:“二爷成亲,小余爷这是给自己也做了新衣服了?”
  余贤笑的比哭还要难看,慢吞吞的上了楼。
  “二奶奶,我看……要不还是算了吧!这...”
  余贤企图做最后的挣扎,可根本没有人听见他在说什么,春寒已经将他手里的衣服接了过去,青梅推着他往外头去,“小姐试试衣服合不合身,您先去忙吧!”
  余贤如果知道,信上的要求是这样的,他就算是抱着陶贺的腿撒泼打滚,也一定要他看完信再走的,再不济,也自己看完了信再把陶贺的话告诉她们啊!
  现在好了,骑虎难下。
  等了一会儿,房门打开,两个翩翩公子摇着扇子走了出来。
  “小余爷,好看吗?”春寒晃着折扇问。
  余贤咽了口唾沫,刚在外面打了半天腹稿,想要一堆让她们打消这个念头的措辞,张口却变成了,“这个天,摇扇子有些怪异。”
  “我就说吧!”青梅手上托着毛领的披风,春寒帮着一起给林霜降穿上了。
  “你们宁苏的天倒也是奇怪,半点雪沫子也没瞧见,偏就是冷的很。还不如在沙洲,雪再大,烧了炕也冷不着。”林霜降道。
  “雪还是有的,却也不会像沙洲那样厚。二奶奶习惯了就好。”余贤递了个暖手套子给她。
  林霜降点点头,“是要慢慢习惯。先出去转转。”
  “现在就出去?”余贤悔恨的好想打自己一耳光,准备好的话呢?怎么就变成了提醒她加衣,还准备暖手套子了?
  “你不是说小南湖要夜里才热闹吗?我们先去外头四处看看,从昨天住下我就没出去过了。走吧!”
  余贤哪有机会说这样不合适的话。
  说不出口的话,再一次变成了两把油纸伞。
  外头细雨绵绵,屋檐上漏下的雨,滴滴答答的敲在青石板上,城中河的两岸,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柳树有气无力的晃着。
  林霜降站在石桥上,看着两岸来来往往的人,好像突然明白娘亲在世的时候,为什么总忘不掉宁苏的点点滴滴。
  她记得小南湖上的奢华,记得花灯节的热闹,还记得街头叫卖的米糕味道有多香甜。
  烟雨之下的宁苏,就像一幅水墨画。
  画上的点点滴滴,都透着温婉宁静。
  也有打扮秀丽的姑娘打着伞从她身边走过,她的眼睛就会跟着看上好久,“真好看。”
  春寒忍不住笑。
  余贤忍不住的提醒,“二奶奶,您现在穿着男装呢!这样盯着人家姑娘瞧,会被当做登徒子的。”
  “她们也瞧我了啊?你没看见?”林霜降道。
  余贤心里叹气。
  能不瞧吗?她的个头比寻常的姑娘都要高,换了男装绑了髻,他这么一个样貌还算可以的真男人站在一边都没人瞧了。
  平日里输给二爷和表哥,他都认了。
  输给二奶奶算怎么回事?
  “二奶奶,走累了吗?要不找个地方歇歇脚?”余贤不想让她在外面胡乱的跑,最好找个茶楼待一下午,天黑直接去小南湖,找个花船晃一趟就赶紧塞会客栈了事,他觉得她实在是太扎眼了。
  难得春寒附和了他,“小余爷说的对,外头又湿又冷的。不如找个地方休息吧!”
  “行吧!”林霜降倒是不累,也没逛尽兴,只是不想惹哭了余贤便答应了。
  几个人刚走下了桥,一个和青梅差不多高的男孩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埋着头撞在了余贤身上,忙不迭的道了歉又跑了。
  余贤有些恼的擦着身上的雨渍,顺口啐了几句,抬头看见林霜降和春寒都奇怪的看着他。
  “怎么了吗?”他不解的问。
  “他偷了你钱袋你不追吗?管衣服脏了做什么?”春寒道。
  “咱们晚上去小南湖还有钱吗?”林霜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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