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霜降带着余贤和春寒下了楼梯,陶风清还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他在干什么?
他自己都还没找到答案,旁边的人也奇了怪了,“二爷,这谁啊?怎么让你听话的跟你家安宁似的?”
“你跟许宗宝说什么了?他就这么乖乖认了打?你们今天怎么都这么奇怪?”
陶风清回过味来了,突然无奈的笑出了声,“还能是谁啊!二爷我不远千里娶回来的小祖宗,以后看见陶二奶奶,都乖一些。回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挨了打,我可不敢救你们。”
场面突然安静的有些诡异。
陶风清进去了,几个人忙不迭的跟了进去,还非常小心谨慎的把门给关严实了。
“陶风清,你没开玩笑吧?刚刚那是你新媳妇?”傅云轩说话的时候好像口舌有些不利索,莫名激动的跟什么似的。
“嗯。”
傅云轩,“那不是男的吗?”
陶风清:“你瞎啊!哪个男的长的跟她似的?”
傅云轩:“你家咸鱼啊!”
陶风清:...有理。
孙怀义将傅云轩给扒拉了开,“二爷,明天就要拜堂成亲的新娘子,这个时候满大街的乱晃,还,还打人。您不管的啊?您还给钱?你这是助纣为虐啊!”
陶风清:“许宗宝被打了,你们不高兴?”
“高兴啊!我这一年最高兴的事就是今天了。那孙子我想打他很久了。”孙怀义说着,突然明白过来了,直起身子拍了两下巴掌,“二奶奶威武。打的好!打的那孙子都不敢吭声。二爷您都做不到的事,二奶奶一来就给办了。不愧是将门女子,巾帼不让须眉。佩服,佩服的很。”
“你家老太太知道了,怕是要气晕过去吧!”傅云成坐在位子上,拿了酒杯笑着抿了一口。
“掐掐人中就醒了。再说,你们三个闭嘴,她怎么会知道?”陶风清没心肝的说了一句。
“你刚跟许宗宝说的不是这事?”傅云成问。
“是啊!他敢去外头嚷嚷?”
“倒也是。他自己在背后议论林将军,被打了也是自找的。对了,你怎么不问问,他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陶风清突然又兀自的笑了一声,很是无奈的摇摇头,“云轩,你在烟姑娘的船上给二奶奶留两个座,我怕咸鱼弄不到。”
傅云轩:.....
孙怀义:.....
傅云成:“二爷这是要做孝子啊?”
“哈哈哈哈。我这就派人给你...家二奶奶留着座。”
烟姑娘来宁苏的时候,傅云轩让她露了个脸,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将大半个宁苏男人的魂都给勾没了,之后这烟姑娘就再没在花船上出现过了。
越是瞧不见,越是想瞧。
越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越是传的神乎其乎。
但这也是对外头的那些人,傅云轩自己藏着掖着的宝贝,看久了也不觉得稀罕,何况今天晚上烟姑娘的船上位子早就定满了,上不了船的,便在其他花船上占了位置,吃不到肉闻闻香也是好的。
想来,岸上肯定也都是人。
他们几个都不爱凑这热闹,本来都没打算去,想着今晚拖着新郎喝个痛快也就罢了,要听曲,随便哪天都可以,可现在除了陶风清,谁也不想继续在这里喝酒了。
“派什么人啊?你亲自去一趟给安排了位子不就行了?走,我们都去。”孙怀义说着就去拉扯陶风清。
“我明天是要成亲的,今天晚上还去小南湖影响不好。”陶风清道。
傅云成一口酒茶点喷了出来,“你倒是有顾虑,也没见你家那位有顾虑啊!直接拖走,废什么话?”
说着,几个人推推耸耸的把陶风清给弄走了。
安宁不知要作何表情,待爷都先走了,另几个听热闹的小厮才拐了他一笑,笑着道:“等你家二奶奶过了门,你可得好好巴结着。我觉得你家二爷挺惧内的。”
“滚!”
***
天还亮的很,林霜降他们又在街上转了转,余贤的魂是收回来了,可怀里揣着的银票跟烧红的铁似的,烫的他不知所措。
“春寒,你说二爷给我银票是什么意思?”实在憋不住了,他小声的问。
“你钱袋不是没追回来?知道你身上没钱了所以给你钱,不对吗?对了,在酒楼里你哭什么?”
余贤:“没事,我喜欢哭。”
其实,在福满楼的那一瞬间,他觉得他大限将至,现在这种感觉还在,可他不敢说。
“那边怎么那么多的人?”前面的林霜降突然指着前方问。
余贤看都没看,垂头丧气的道:“前面就是小南湖了。今晚大家都想一睹烟姑娘的芳容,早早就等着了。”
“烟姑娘不是晚上才出来?现在等着能看到什么?”春寒问。
“花船就那么大,能上烟姑娘花船的人,都是一掷千金。寻常人也没那么多钱,只能守在这儿,待烟姑娘上船的时候远远看上一眼了。二奶奶别担心,烟姑娘的船我们虽然上不去,可是我早让人在附近的花船上留了位置。到时候靠的近些,也是能听到烟姑娘唱曲的。”
这事余贤原是很得意的,可是费了一番功夫的,现在却一点也提不起精神了。
林霜降有些失望,早知道是这样,刚在福满楼的时候就该让陶风清帮忙了。
都怪自己死脑筋,都已经见上面了,多说几句话又会怎么样呢?
小南湖边围满了人,这蒙蒙细雨丝毫不能浇灭他们想看美人的念头,林霜降走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无趣,折腾了这么半天才得知连花船都上不去,不知怎么就不想去了。
“我们回去吧!”她道。
“真的?”刚刚还奄奄的余贤,这会儿精神抖擞的跟要跟人打架的鹅似的,“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嗯。”林霜降一转身,突然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
原本挤着陶风清生怕他跑了的孙怀义他们,一看见她,立刻扔了陶风清眼冒绿光的大步走了过来。
“二,林公子,这是要走?”傅云轩笑着问。
林霜降对他点了点头,“我们上不去花船,不想看了。”
“别啊!这小南湖上的花船都是我的,林公子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真的?”林霜降笑了。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二爷啊!”傅云轩转头朝陶风清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烟。
林霜降对陶风清也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样子,跟刚才和傅云轩打招呼没什么不同。
陶风清也笑了笑,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林霜降这般跟孙怀义他们都打过招呼之后,心里别扭的很。
第12章
傅家两兄弟子承父业,出生就在女人堆里泡大的,眼睛都是开过光的。
傅云轩在前边拍林霜降马屁,傅云成这边幸灾乐祸的揶揄道:“二爷,我怎么瞧着你家新娘子跟你不太熟啊?”
“还没过门呢!你跟你家少奶奶洞房前熟的很?”陶风清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孙怀义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边帮腔,“熟不熟的不知道,但也没少见。话说回来,我可是头一次见到二奶奶这样的,这女子别说是马上就要拜堂了。就是议了亲碰了面,那各个都是羞答答的,脸上不用抹胭脂就透红透红的。二爷你也是咱们宁苏第一的俏郎君了,这位林小姐从福满楼开始,看见你但凡露出一丝害臊,我们都不说这话了。我是真心为你着急,好怕明天你迎了个空轿子回去。”
陶风清冷飕飕的斜了他一眼,“把你的心咽回肚子里放好了,这亲事她自己跟我定的。回头,你那位定了亲的张小姐跑了,她也跑不了。”
“自己定的?”孙怀义和傅云成眼睛瞪大,拉扯他衣袖问:“怎么回事?怎么没听你提过?快跟我们说说。”
“没空!”陶风清将他们两个的手给甩了开,“上船了。”
林霜降和春寒都是头一次坐船,站在甲板上,船身随着湖水微微荡了荡,她们两个都新奇的跟什么似的。
陶风清他们刚跟着上船就被人给围住了,安宁是个聪明的,知道二爷脱不开身,就立刻跟过去照顾了。
“公子,我叫安宁。是贴身伺候二爷的。您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去做。”
林霜降看了他一眼,一脸乖巧的样子跟青梅有些像,还没说什么,余贤在一边道:“你也知道自己是伺候二爷的,凑过来做什么?二爷那边有事,谁在后头跟着?”
“二爷让我来的啊!二,公子,傅大少爷给您安排了位置,您要是累了,就先去里头喝喝茶休息一下。”安宁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透着浓浓的抱大腿气味,余贤忍不住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哪那么容易累?我们去上面看看。”林霜降道。
这花船有两层,上面看着人就少,而且视野更开阔。
“您高兴就好。”
安宁说完,林霜降就拉着春寒踩着楼梯爬去了上面一层。
余贤气的狠狠瞪了安宁一眼,“什么高兴就好,上面是姑娘们更衣换装的地方。”
“二奶奶不也是姑娘,有什么大不了的?”安宁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二奶奶这身打扮……”
安宁眨眨眼,突然反应过来了,他心里眼里,这位都是明天就要进门的二奶奶,她长什么样,穿的什么,在他这儿根本就没有分量。
“那,现在怎么办?”安宁忙问。
余贤叹了一声,“还能怎么办?上都上去了,等死吧!”
这一天,他不仅感觉到了什么叫大限将至,还明白了什么叫心如死灰,一天时间,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了,也不在乎这一点了。
反正....
是表哥让他听命二奶奶的。
反正....
是二爷给钱让他带二奶奶出来玩的。
反正....
这花船是傅少爷热情邀请,二爷默认着给带上来的。
反正...关他什么事?
他们两个扶杆而立,静静的等着上面传来的尖叫声。
然而...
“公子,这船是我们晃动的吗?”
林霜降:“哈哈。”
她和春寒手牵着手站在船头,这船被湖水推着左右轻轻摇晃,因为她们不自觉的腿上用力,感觉是她们晃动着船似的。
“比在沙洲好玩多了是不是?”林霜降问。
“嗯,好玩。”
这一路其实不管经历了什么,她们两个都觉得好玩,沙洲是边城,最热闹的庙会,也比不上这里再寻常不过的一条街道。
她们没有去过酒楼,不会有人带着她去,就算是偷着跑出来了,身上也不会有钱。
李环儿每年年底都会带着林怡诺回去京都的府邸住上半年,在京都还有年老的祖母和弟弟林宥。有时候林威也会随他们一起回京,可林霜降却从来不知道京都长什么样,她永远都是被独自留下来的那个,她甚至连祖母和弟弟林宥的面都没有见过。
她的母亲,是从宁苏直接跟了父亲去了沙洲,生在宁苏,死在沙洲,没有见过祖母,没有进过林家的祠堂。
春寒每每想到这事都会难过的直哭,林霜降倒是还好,毕竟,没有被独自留在沙洲的那些时光,慧娘娘不会与她亲如母女,荣真不会有机会教了她一身武艺。
她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自怨自怜。
林霜降正玩的高兴,一转身愣了一下。
身后,一个眉眼精致,玲珑小巧的女子正定定的看着她。
她穿了一身紫色的素胸长裙,薄薄的同色轻纱罩着,轻纱没罩住的地方,因为天寒冻的有些反红了。
“姑娘,你怎么出来了?”追出来的小丫头拿着伞,看见林霜降和春寒的时候,张口就要喊人,却被紫衣女子一把捂住了嘴。
“别嚷。”
“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这花船上的规矩吗?”小丫头虽是没嚷了,却尖利的责问起来。
“不好意思。我们真的不知道规矩,打扰了。”林霜降歉意的点点头,拉着春寒要走。
“等等。”紫衣姑娘笑着叫住了她们,“姑娘若是现在无事,可进来坐坐。”
“姑娘?”小丫头愣了一下。
林霜降却不觉有什么,被这么好看的姑娘邀请,还真是身心愉悦,她忙点头笑道:“没事,现在没事。”
刚刚责问她们的小丫头走到她跟前,盯着她死死的看了看,瞥见她耳朵上的耳洞突然笑了一声,“怎么还有姑娘到花船上来啊?既然烟姑娘邀请你们进去坐,你们便进去吧!”
“烟姑娘?”林霜降和春寒互看了一眼,两人兴冲冲的跟着进了船舱。
床舱里面香气扑鼻,一边架子上摆放着一把琵笆,琵琶上雕刻的花纹挺好看的,林霜降过去摸了一下。
“姑娘也会弹琵琶?”
“不会。我什么也不会。”除了骑马、打架。
她笑,爽朗的笑容里不见半点局促。
“你是哪家的姑娘?来花船上,不怕家里人责骂?”烟姑娘倒了一杯茶递给她,邀请她在桌边坐了下来。
“家里人?”林霜降先是微微怔了怔,随机道:“陶风清就在下面呢!”
说这话的时候,心底的某一处微微动了动。
家里人,突然就等于陶风清了,好像有点不习惯,又好像不似她的那些血亲那样难以启齿,很好用的样子。
烟姑娘倒茶的动作顿了顿,“姑娘,是陶二爷的家人?”
“算吧!快是了。”
烟姑娘歪着头想了想,又看了看她,突然狡黠一笑,“二奶奶?”她不是询问,而且肯定这个答案,却有些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