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刑——南山鹿
时间:2020-09-06 09:16:03

  这问话太窝心,夏知蔷眼眶蓦地一热,鼻子也跟着开始发酸。她强行用平静的语气说吃过了,只是吃得太早、饿的快而已。
  “那就好。”
  抬眼看向公寓楼的玻璃外墙,静默了一会儿,冯殊将装了煎包的牛皮纸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转身离开。
  楼上,夏知蔷绞着手指呆坐在原处,表情无措。
  她刚刚又习惯性地骗人了。
  一屋子面包蛋糕牛奶鸡蛋,从昨晚到今晨全在围着美食打转……她并没能分出精神安排自己的早饭。
  她真的好饿,好想吃一点热乎乎的、带着咸香气息的食物,可剩下的那点汤已完全冷透,室温下的生蚝也开始冒腥气,不能入口了。
  捂住隐隐作痛的胃,夏知蔷弓起身子,垂下头。
  她怪自己脑子太笨,永远做不到同时满足自身和别人的需求,但同时搞砸两样,似乎很在行。
  去酒庄送完货,昏头脑涨的夏知蔷到家已经□□点了。
  室内空无一人,随便填饱肚子又洗了澡,她靠坐在床沿,边想事情边楞楞地撕着唇上的死皮,直到唇瓣被扯出个好深的口子,才痛得回过神。
  从下午到现在,不知第几次拿出手机拨了出去,嘟嘟的忙音传来,夏知蔷还是打不通冯殊的电话。
  如果生活也像做甜品一样简单就好了,夏知蔷想,她能感觉到冯殊的不满,但她永远弄不懂他为什么不满,这不是靠努力就能习得的技能。
  她太笨了。
  随着时间流逝,夏知蔷不由自主地开始设想——冯殊和季临渊难道真的撞上了?他只是不打算告诉自己而已。
  要真是这样,冯殊很有可能会选择直接离婚,确实用不着跟夏知蔷多废话。
  他也许,不会再回家了。
  一念至此,夏知蔷慌慌张张地在衣帽间里一通检查。发现这个人的衣物大都还在,她松了口气,旋即又怨自己大惊小怪,遇事就自乱阵脚、没有章法。
  到底是坐不住,她拿了车钥匙奔下楼。
  夏知蔷先去了趟仁和医院。
  她上次来仁和心外,还是“求婚”那天,冯殊穿着白大褂等在走廊尽头,在洁净到发白的阳光中似笑非笑看向她。
  这边的医生办公室和病房用一扇门隔开了,夏知蔷没办法直接进去找人,只能去护士站问。
  冯殊曾不止一次被女病患或是女家属追着要号码要微信,因此,那小护士狐疑地瞥了夏知蔷几眼,问她跟冯殊是什么关系,找人家做什么。
  夏知蔷答:“我是他……他太太。”
  没忍住,小护士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笑的时候还跟旁人对了个眼神。轻咳几下,她正色道:“冯医生还没结婚呢。小姐姐,要不你再想想别的借口?”
  “我真的是他老婆!”
  见几人像围观钟情幻想症的患者一样看着自己,夏知蔷恨不得当场回家把结婚证拿来,甩她们脸上。
  一个稍年长些的护士过了来。
  简单了解了下情况,她瞪了几个嘻嘻哈哈的小姑娘几眼,对夏知蔷说:“小冯今天不当班,就上午来了下,这会儿已经不在医院了。你要不嫌麻烦,可以试试挂他的号。”
  夏知蔷挫败地离开医院。
  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兜了几圈,她惊觉,自己对冯殊是那么的不了解。除了工作和回家,她根本不清楚这人此外的时间会消磨在哪里,又有什么消遣或是爱好。
  夏知蔷,是个不称职的妻子。
  哪怕她拼命地营造出了一种在很努力地讨好着对方的假象,都掩盖不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将车停在路边,她趴方向盘上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猛地坐直身体,在微信里翻出久无联系的陈渤。连发了三条微信问对方知不知道冯殊在哪里,夏知蔷等了等,没收到消息,决定先回家。
  刚进电梯,陈渤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宝贝老公没丢,我给扔门口了,记得‘查收’,”他还是副不着调的样子,“皇马输了球,这老小子心里不爽,多喝了几口。拢共一杯半而已,误不了事,你别怨他。”
  夏知蔷说感谢。
  “小夏妹妹还是这么温柔。”陈渤嘿嘿笑,“本来想把人带我那儿去凑合一宿,免得你难办,冯殊死活要回来。等到了吧,他又说门锁换了、自己没钥匙打不开,我只好扔门口了。你要搬不动,就把他搁那儿,睡一晚上楼道死不了。”
  他还想继续比比,电梯门打开,夏知蔷看到那个靠着大门站的高瘦男人,心一抽,直接把电话掐了。
  冯殊垂着头靠在门上,肩膀无力地塌下,衬衫纽扣也松开了两粒,上上下下的布料皱巴巴的。
  哪怕只看个大概,夏知蔷都能瞧出浑身上下掩不住的颓然与落寞。
  他平时哪是这个样子。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心爱的球队输了吗?
  走上前,夏知蔷本想埋怨一句“为什么不接电话”或是“还知道回家啊”,话说出口却成了一句委屈巴巴的: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她撇撇嘴,想着先把人弄进家门要紧,又硬生生把快涌出来眼泪憋了回去。
  冯殊挡住了门锁,夏知蔷想叫人让开点好打门,便扯了扯他的袖子,谁知,对方赌气一般地将手甩开。
  他胸口起伏,重重地呼吸着,还一顿一顿地叫她的名字:“夏、知、蔷。”
  “嗯?”
  “你为什么,总是不给我钥匙?”
  夏知蔷没明白这话。
  定定地看向妻子,冯殊原本皑皑如雪的眼白被酒精熏得通红,语气像控诉,也像委屈。他说:“没有钥匙,我该怎么进门?”
  作者有话要说:  知知:老公不回家,委屈巴巴
  小冯:我没有钥匙,委屈巴巴+max
  季霸天:委……委实有趣!
 
 
第18章 
  长期过量饮酒会引发手抖, 加之医院有规定酒后不得上岗, 怕误事的冯殊极少主动碰酒精。
  在夏知蔷的记忆里,他上次喝醉, 还是在两人办婚宴时。
  今天的冯殊,喝得比那天还要多一些。
  他嘴里一直念叨着钥匙钥匙, 全不复平时惜字如金的高冷模样。不好在门外逗留, 夏知蔷只得勉力将冯殊推开点, 艰难地打开了门。
  门一开, 冯殊跌跌撞撞就往里走,明明连保持平衡都很困难, 居然还知道要先脱鞋。
  夏知蔷怕人摔了,追上去一把扶住,他第二次甩开她的手, 嘟嘟囔囔:“不喝, 不能喝了,我要回家, 回家。”
  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冯殊身后,一路进了主卧,直到他差点要被地毯绊住, 夏知蔷才寻到机会上前,扶着人在床沿坐下。
  肢体无力的冯殊向后靠坐, 头往一侧歪着,眼神迷蒙,双颊泛红, 嘴唇比颊上更红。这显然是酒精作祟,夏知蔷却冒出种罪恶感,好似是她把人给欺负成这样了。
  捏住他的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还一连说了三次。
  冯殊嘴唇翕动,仍是:“……我没有钥匙。”
  结合陈渤那一番话,夏知猜,冯殊还在为着回国那天打不开家门的事耿耿于怀。
  从他外衣口袋里找出门钥匙,又将自己那把也搁在冯殊手上,夏知蔷说:“喏,你有两把了哦。”
  哄孩子一样。
  以为差不多了,她拿着热毛巾想帮人擦擦脸,冯殊并不配合,脸一撇,依旧念叨着“我没有钥匙”。
  无奈,夏知蔷找出甲壳虫的车钥匙来:“这个也给你。”冯殊这回只攥紧双手,死活不接,她气得发笑,“你就这么嫌弃它啊?”
  “难看。”
  “哪里难看了?”
  “颜色。”
  “这颜色不挺好看的么。”
  “像乌龟。”
  思路还挺清晰。
  夏知蔷好声好气地劝:“暂时没别的钥匙了,要不,今天先睡,明天我再给你找找?”
  冯殊不说话,显然并不满意。
  绞尽脑汁想了会儿,夏知蔷拍手:“有了。”
  她将工作室的门禁卡从包里翻出来,交给冯殊。
  接过看了一眼,冯殊抿抿唇,将它塞到枕头下面,随后侧倒在床上,脸压住枕头,压得实实的,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在床前站了会儿,夏知蔷脱了鞋,轻手轻脚爬上去,手枕住头躺在了人身边。
  她这才发现,冯殊貌似理过头发了,刘海短了寸许,鬓角平整,有点自然卷的柔软发尾乖乖趴在额上,意外地,显出几分可爱。
  没忍住,夏知蔷用手指戳了戳冯殊的脸。
  她不舍离开的手指从男人的脸颊滑到额头,再到眉弓,眼窝,鼻梁,最后落在了软软的,红红的嘴唇上,按了按,再轻轻一搓。
  夏知蔷想到了海德堡的那个雪夜。
  异国的冬天太冷了,披着厚毯子的她接过冯殊递来的热可可,坐在壁炉前,小口小口喝着。
  他也在一旁坐下,问烫不烫,烫的话先晾凉再喝,夏知蔷说不用,张嘴伸出舌头,难得露出几分小女生该有的活泼调皮:
  “我又不是猫。”
  冯殊被逗笑了。
  屋里的光线很暖,他浅浅的笑也是,气氛松快温馨。等体温逐渐恢复,夏知蔷一时又觉得有些热过头。
  她抿了一口可可:“你放了很多糖?”
  “太甜了?”
  “有点。”
  “不应该啊,我试试。”冯殊说着凑近,打算就着夏知蔷的杯子尝一口。
  夏知蔷早一步把杯子移开了点,看反应,似乎是还没适应到这突如其来的亲密。
  当时的两人,才刚刚走到牵手这一步。
  立即坐直,意识到自己唐突了的冯殊弯弯嘴角,弧度生硬,又很快放平,起身准备离开。
  毫无预料地,夏知蔷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突然倾身靠近。随后,有什么温热柔软的、沾染着可可香气的东西贴了上去。
  屋子里的温度持续升高。
  环境昏黄幽暗,夏知蔷后仰着,眼睛却很亮,眨一眨,睫毛翻动,星河涌现。她声音细细的:“我就说嘛,糖真的放多了。”
  “有吗?刚才没太尝出来……”冯殊伸手,坚定地扣住她后脑勺,往身前一拉“得再试试。”
  早上连并排走在雪地里都不太自在的两人,分分合合三四次后,距离急速缩短。热得发昏,夏知蔷开始胡言乱语,边用指腹搓对方的嘴,边问:
  “怎么还是红的?都这么多遍了,还不掉色啊……”
  冯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低低的,哑哑的,明目张胆地引/诱:
  “不然,你再试试?”
  那是夏知蔷寡而无味的前半生里,最冲动,也最主动的一天,头脑疯狂至极,行为不可理喻。
  今天的她,也不枉多让。
  给半睡半醒的冯殊擦净露在外面的皮肤,夏知蔷对意识接近涣散的男人说:“外套挺脏的,我给你脱掉吧。”
  过了会儿,她又说:“……哪有穿衬衫睡觉的道理。”
  随后是:“洗不了澡,身上也该擦一擦嘛,你是医生,得讲究些。”
  以及:“别动,皮带扣卡住了。”
  最后的最后,引火烧身的夏知蔷被人凭本能反制住,想逃都逃不掉。三魂七魄被撞散了,刚才还很会胡扯理由扒人衣服的她,变得只会重复一句话:
  “我、我错了,我知错了……”
  冯殊做了一整夜难以启齿的、糟糕的梦。
  梦里那个人主动得不像她,原本稍显圆钝的五官变得浓丽冶艳,缠得他失控。
  被闹钟吵醒,他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环顾四周——只有一人的房间里,被褥平整,空气洁净,似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坐起身,胡乱揉了把头发,冯殊想,人还是不能太压抑自己了,久而久之,对身心无益。
  这时,夏知蔷推门进了来。
  她穿一件长袖薄针织和及踝的长纱裙,头发披散着,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除了唇上的一点伤,没有哪里不对。
  她问:“头痛不痛?”
  “还好。”
  “腰呢?”
  “关腰什么事?”
  “我的意思是,你昨天不是喝酒了嘛,要不今天就不去医院了吧。”
  “喝点酒而已,不至于。”冯殊说完瞄了她一眼,“也就半天班。”
  夏知蔷心底那点罪恶感减轻些许。
  昨晚太疯狂了,她一想到冯殊今天还要上班,兴许还得做手术,就觉得自己是强行折/辱了优秀的人民医生,还不止一遍,她愧对那些排着号的病患。
  “哦,那吃个早饭再走?想吃什么,我下楼去买,多买点。”
  夏知蔷又想给人加油了。
  听到她话里奇奇怪怪的字眼与含义,又看到人嘴唇上的小伤口,冯殊开始怀疑昨天那场梦到底是真是假。他极仔细地观察了妻子一会儿,见其神色镇定,脚步也稳,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遂摇摇头:
  “不麻烦了,家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吧。”
  “好像还有两包面……”
  “那就吃面。”
  等冒着热气的雪平锅被夏知蔷端上桌,冯殊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面。
  居然是两袋辛拉面。
  夏知蔷盖了两张半融化的芝士片在面条上,又撒了些欧芹碎和干酪条;除了海带芽,面汤里还卧着三个溏心荷包蛋。
  “你一个,我两个。”她说。
  冯殊习惯性地想把鸡蛋让给对方,夏知蔷拦住:“你辛……你上班辛苦,要多补充营养。”
  在她看来,鸡蛋可是个好东西,和猪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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