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云云:修理费。
―。:你怎么知道多少钱?
―云云云:我打电话问了阿龙。
陆鸾:“?”
还知道打电话问阿龙,直接微信问我会把手指累断还是怎么着?
在旁边王井龙伸着脖子来看陆鸾的试卷并狂抄时,感觉到后脑勺冷气一阵阵的冒, 他转头去看他的同桌,正好看见他用微信转账三千五百块过来。
王井龙没去碰抽屉里震动的手机:“陆小爷, 你自己就留一千五够不够吃饭啊?”
”你见过有几个高中生生活费一千五那么多,”陆鸾无所谓地往后靠了靠,“我就一张嘴。”
江市这个鬼地方寸土寸金,哪怕是李子巷,一户单间带独立浴室厨房的租金也要一千多块……修理厂的钱收回来基本都是分下来给他们,剩下的每月租金,陆鸾自己并不留几毛钱。
但他确实饿不死。
听说平日里他去夜色给路遥平事,路遥偶尔都会给他多塞个一两百块钱,说辞就是,陆鸾往她店门口一站,隔壁的夜店就别指望有生意了——
就跟开了吸铁石的磁似的,审美正常的小姑娘和基佬都得往她店里钻。
王井龙收下了陆鸾的钱,想了想说:“那你周末来我家吃饭吧,软妹闹着想吃小龙虾,我答应给她做。”
陆鸾正常回答。
这时候手机又收到几张图片。
谢云给他发了张站在大落地镜前的礼服自拍,熟悉的烟粉色礼服,背景是个衣帽间,应该是谢云在和她爸一起住的市中心别墅里;
她的头发这次束起来了,露出修长的颈脖;
第二张图是摆在木地板上整整齐齐摆着十几双高跟鞋,从粉裸色到深红色,从漆皮到蜜汁钻石璀璨,鞋子们像个渐变彩虹战队一字排开,什么牌子都有,不过陆鸾全都不认识。
打开图,图片编辑,随便圈了双驼色的,发回去。
他把手机关了扔回抽屉,告诉身边的人:“不去了,我周末有事。”
“怎么了?”王井龙问。
“中心医院在花园酒店有个慈善晚宴,请的人有点多分了两个场,缺服务生,”陆鸾说,“三百块一晚上,我要去。”
王井龙坐直了些。
陆鸾瞥了他一眼:“软妹难得开口同你讲想要吃点什么,你要放她鸽子,当心她又要不理你。”
王井龙趴回了桌子上。
陆鸾继续写他的卷子。
过了一会儿,走廊上传来一阵骚动,班里又有人在起哄,陆鸾被这喧闹打断了思绪,皱眉抬头看了眼,然后发现有个女生被人推拉、众星拱月似的从门口推了进来——
有点眼熟。
等人走到自己桌子跟前了,陆鸾才想起来,走进来的女生就是林星,上次在学校门口硬塞给他一个奶酪包那个……
虽然那个奶酪包被谢云吃了。
陆鸾将手里的数学试卷翻了个面,陈星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她不知道从哪摸了一瓶酸奶,放在了陆鸾的面前。
他抬头看着她,正在想该怎么才能让她把东西拿走。
“陆鸾,那天那个女生,是你的表姐吗?”
抢先他一步发言,林星的声音响亮,亲自向陆鸾问出了那天谢云送校服事件后,所有人都想问而不敢问的问题。
陆鸾抬头看了她一眼,原本不想理她。
但是转念一想,既然他们那么好奇,告诉他们也没有关系总比他们天天胡乱猜测,谣言四起的好,于是他说:“不是。”
周围陷入短暂沉默,林星的脸上僵了僵。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陆鸾看了下林星身后的人,有点在问所有人的意思,“要问就一次问完。”
“她看上去年纪比我们大——不少。”
“哦。不知道。”
陆鸾一脸无所谓地拿起手机,进入微信界面,打字。
―。:你今年几岁?
―云云云:二十三,怎么了?
哦。
四岁。
“四岁,”他放下手机,抬头说,“很多吗?”
四岁,其实也不算多。
只是对于高中生来说,跨越了“学生”与“社会人”的界限。
只是无论什么样的答案,此时也没人敢答。
因为陆鸾言简意该,语气里却隐约透着兴致阑珊。
气氛有点僵硬,王井龙还是怜香惜玉,可怜地望着林星劝她:“你走吧,高二的跑来高三的教室做什么,要上课了。”
林星涨红了脸,没说话,她怎么也没想到陆鸾会是这个回答——
按照道理,哪怕那个女人真的不是陆鸾的姐姐,他也应该会认下来。
那她以后再追他,也不算什么“横刀夺爱”。
可是他没认。
林星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张漂亮又青春的脸蛋涨得通红,看着有点楚楚可怜的样子……
可惜陆鸾是个睁眼瞎。
这时候王井龙又说:“你走吧,陆小爷不喜欢你。”
这一次好心换来了校花同学的瞪视,然后林星就真的走了。
她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教室的,她猜想自己可能明天就成了全学校的笑话——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又不是陆鸾让她来他们教室的。
她离开教室后,人们起了一会儿哄就一拥而散了。
陆鸾刚才随手扔在旁边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下。
―云云云:你问我年纪做什么,是觉得我这把年纪不配穿粉色礼服?
―。:过于敏感。
―云云云:我怎么敏感了?成年人社交礼仪里,“不打听女人的年纪”难道不是重中之重,连路边的狗都知道的道理?话说回来,我果然还是觉得裸粉色的鞋子比较搭配烟粉色的礼服裙,这双驼色颜色有点过于秋冬了,虽然这会儿也快入秋了,但不是这周周末……男人并不懂这些东西,在你们眼里只有黑白灰,袒胸露背最好看。
陆鸾不懂女人选个鞋子也能写小作文。
―。:随便你。
―云云云:成年人社交礼仪,此处应有“你穿什么都好看”。
―。:成年人社交礼仪真多。
―云云云:是的,臭弟弟。
陆鸾冷笑一声,把手机扔到了旁边。
扯过那张做了一半卡壳的数学试卷看了两眼,随便在一个坐标轴上画了个辅助线,下笔如神注,刷刷地往下写。
周末,花园酒店。
今晚是江市有头有脸的人齐聚一堂的好时光,谢云很认真地打扮了一番,从下车的那一刻起,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身上的高定礼服改的正巧合身,精致的剪裁和讲究的用料,就是常年混迹于高奢店的阔太太们都忍不住转过头多看一眼——
并不是因为裙子好看才让人显得美丽吸引人,所谓的人穿裙子,便是伴随着穿裙子的人每一步走动,每一次变换角度,都让人觉得是这件礼服的最佳欣赏角度。
“谢小姐,今晚这条裙子漂亮哦,很衬你。”
江市另外一地产业巨头妻子黄太主动上来搭讪。
裸粉色高跟鞋衬得她脚踝洁净雪白,头发专门用卷发棒处理过,打了精油,柔软地垂在腰间,伴随着谢云的走动,发丝之间露出背后大片雪白的皮肤轨迹,小小心机。
谢云挂在许湛手上,同太太们寒暄个不停。
以前她不太喜欢这种场合,谢国平也不勉强她,而如今人到了这场合,她发现其实跟别人微笑着打个招呼,聊一下某家高奢店当季新款,其实也并不算难。
太太们做到人上人的位置,多少都带些普度众生的慈悲,对待近乎于是晚辈的谢云,本就带着对她年纪轻轻就要没有爹妈的怜悯之心……如今见她长得好看又有礼貌,自然非常喜欢,拉着她讲个不停。
许湛也是好耐心,就陪谢云站在旁边一起,富太太们讲chanel,他偶尔还能插上几句,惹得太太们纷纷笑着:“想不到阿湛年纪轻轻,却很懂时尚。”
谢云差点想大笑出声,毕竟懂时尚的不是许湛,而是许湛曾经的各种女朋友们。
周围气氛很好,外人根本看不出如今谢氏姐弟各自心怀鬼胎,近乎于分崩离析。
挽着许湛的手踏进宴会厅的第一瞬间,谢云就在宴会厅里到处搜寻陆容的身影。
不意外地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了陆三少,作为陆家的海鲜市场这块的负责人,哪怕并不是陆家正儿八经的嫡子,这会儿围在这位少爷身边的人也不少。
季茵挽着陆容的胳膊站在那里。
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小礼服,礼服是那种乖巧的一字肩,珠光的布料在灯光下反射着光,脖子上的单颗珍珠项链并不稀有昂贵,却和白色礼服裙一起将少女的羞涩与乖巧全部承托出来。
此时仿佛是感觉到了谢云的目光,她愣了下转过头来,在对视上谢云的下一秒便看向了谢云身边的许湛——
她的礼服穿在别人的身上,她的男人挽在别人的手里。
季茵红了眼。
谢云:“……”
谢云觉得这小姑娘的心理素质不太好。
与此同时,陆容大概也是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低头扫了眼季茵,看见她神色不对便放开了她,低声跟她说了几句什么,季茵点点头,转身离开他的身边。
谢云也松开了许湛。
原本轻轻搭在自己手肘的温度忽然挪开,许湛只觉得心中有些落空,转头便看见不远处季茵……愣了下显然没想到她会来,条件反射就转头跟身边的人解释:“我不知道她会来。”
“跟我没关系。”谢云摆摆手,“你的事你自己解决。”
看她一脸不在意的样子转身走开,许湛目光微沉。
谢云从长桌边的香槟塔上拿了一杯香槟,刚抿一口,就听见耳边熟悉的声音:“车才修好,又喝酒?”
她愣了下还以为自己幻听,转过头才发现某个好几日不见的小朋友,这会儿穿着酒店侍从的衣服站在旁边。
廉价黑色西装裤将他一双长腿衬得极好,上半身黑色马甲,白色的衬衫,还有一只规规矩矩戴在胸前的黑色领结,将他那张阴柔而面瘫的俊脸衬托的……
非常好笑。
谢云举着杯子开始笑:“你还真的是把这条街上所有的零工都要包揽完。”
“一晚上三百块,有得赚怎么不能来?”陆鸾放了盘子,盯着她脸上笑出来的酒窝看了三秒,平静地挪开视线,“今晚没自己开车来吧?”
“我穿高跟鞋的,怎么自己开?”
“原来你还知交通规则里都写了什么。”
“那晚我也不是酒驾,你怎么污蔑人?”
陆鸾看着面前的女人笑意盈盈,今晚的她画的妆容精致,本就好看的五官如今更上一层楼……方才她进宴会厅第一时间他就看见她了。
他亲耳听见当时身边的一个贵妇说,这就是谢云啊,很漂亮。
连女人都夸她漂亮。
陆鸾伸手想要去拿她手里的香槟:“少喝点,这种宴会都会持续到十一二点……那边有吃的,先去拿点垫肚子。”
他这话说的有命令语气,不像是服务生,而像宴会主人。
他没多少表情的时候看上去很冷。
在谢云看来却是奶凶奶凶的,完全不具备震慑力。
她笑眯眯地躲开了他要抢酒的手,正想邀请他一起去吃个小蛋糕,这时候,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她转过身,发现是季茵。
季茵向她走过来,一脸很有话要讲的样子。
谢云下意识的不太想让陆鸾听见季茵接下来要说的任何内容,哪怕她可能已经同他嚼过舌根,她还是转头看了陆鸾一眼,示意他可不可以暂时回避。
庆幸的是,小阿弟很懂事。
“我在旁边,”陆鸾说,“有事叫。”
谢云并不懂今晚是否是宴会主人花三百元替她请了个小保镖,她笑吟吟地应了。
陆鸾退开,与此同时季茵到了谢云面前。
谢云看了一眼,许湛被陆三少一群二世祖围着站在宴会厅远处也不知道在聊什么,完全没注意到这边有一场以他为基础的修罗场——
“季小姐,”谢云摇晃了下手中的琥珀色酒液,笑意不减,声音听上去却有些倦怠,“虽然不知你今晚为何出现在这,但是无论你的前男友还是现男伴都在那边,你往我这边来有何贵干?”
“谢云,你有意思吗?”
谢云唇角最后一丝笑意消失,恢复了面无表情。
她打量着面前这小姑娘的脸,如何看都十分稚嫩……其实她与她无冤无仇,抢她的礼服,只不过是对她“多嘴多舌”一点回报与教训。
并不打算对她进行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她说。
“你听不懂?你不如低下头看看你身上这件礼服,想想你今晚的男伴?”
季茵看不得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只觉得来气,“你为何处处针对我?”
“小姐,我不知道许湛同你具体讲了什么,但我很确定无论他说了什么都只是拿我当幌子,我同他不过姐弟一场……”
“姐弟一场?姐弟一场你会穿他的礼服、做他的女伴?”
“我是他姐,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你这么有胆,不如问问他许湛如今花的钱哪一分不姓谢?”
谢云被说的有点烦,只觉得这样车轱辘得很没意思——
女人不能总这么不清醒,自己觉得男人被抢了就一定要找另一个女人讨回公道……
怎么不想想这问题的本质是那个想要劈腿的男人呢?
她不愿再与季茵进行无营养废话。
抬头正巧看见不远处那些二世祖散了,陆家三少身边难得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