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洪真的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一连数日,颓废沉默,连最喜欢的痘都不种了。
玩家们嘀咕后,苍秀儿把这消息传给了北方的魏瑾,希望这位老大弄弄道教毕竟佛教本科毕业的赵浮屠大佬在北方开寺院开的如火如荼,咱们本土的宗教也不能弱于人不是?
她绝不是担心赵浮屠让人为国捐粮捐出个名额出来所以想要防患于未然。
绝对不是。
……
魏瑾收到信后,觉得有理,于是让单秘书以他的名义去信给葛仙师,邀请他来北方叙旧——她不能用渤海公的名义处理这事,因为这样会给人她亲近道甚于佛的信息,而单秘书先前在天师道中混了大祭酒的职位,正好能派上用场。
“你准备怎么劝葛洪?”魏瑾托起下巴,微笑着问,“我希望别来什么练丹、符水道,也别来什么起事,天师道,你懂的。”
单谦之点头:“那么,可以试着走内丹道。”
“内丹道?”
“嗯,吐纳、导引,健身这种,以自身为丹鼎,是为内丹。”单谦之看完信,平静道,“如今两教都在草创阶段,不必担忧。葛洪非凡人,他如今只是暂时迷茫。”
“那便交给你了。”魏瑾微微挑眉,“话说这些人,倒都是天然宣传人手。”
葛洪是道教真传,又事师鲍靓,若能收服葛洪,那江南的天师道,便大半入她之手,南下阻力便会小上很多——等等,打住!
魏瑾守不住捏了捏鼻梁,她真是快被玩家带偏了,现在急什么急,等把豫州吃掉再说吧。
第218章 无所不挖
虽然当初魏瑾在上党禁止了传教,但在迁到幽州后,势力膨胀如现今这般百倍于先前,魏瑾依然没有提过一句要在北方禁道教的事情。
非不想,实不能也。
道教在北方的根基太深了,而这锅还要曹老板来背。
当年曹操老板参与平定黄巾之乱的同时,一位叫张鲁的教徒在汉中(四川北部)创立了天师道,因为入教交五斗米,而又称五斗米道。
曹操后来攻打汉中,张鲁投降后,为了防止黄巾之乱再起,就将张鲁一家迁往长安、洛阳、邺城等地,同时,汉中的数万教民们,也前前后后,分三次被强制迁移到整个北方。
而随着教徒的迁移,整个五斗米道在北方的遍地开花,很快融入了整个北方的社会结构之中。
更麻烦的是,张鲁在投降的第二年就羽化升仙,整个北方的五斗米道从此失去了头领,于是各个大祭酒们各自为战,都以自己为主导,冒出来了成串的奇人来证明自己是神仙,证明办法千奇百怪——比如一个叫郝孟节的,他的证明办法居然是把一个枣核含在嘴里几十年不吐出来……
这种情况下,各种分支道教层出不穷,相互攻伐,而且还没事起个义,荆州、东吴的的数次叛乱,其后都有五斗米道的影子。
魏瑾当然不能对这些教徒置之不理,她的大秘书曾经在洛阳一带的天师道中混到了祭酒的位置,但是在洛阳失陷后,单谦之手下的那些教众基本上都退到了幽冀二州。
这种情况下,说控制所有北方的天师道,不太可能,尤其是他们还深入群众,贸然封禁,很可能生乱。
这也是魏瑾召唤葛洪的理由,因为这位先生,是上层道教的拥护者。
是的,道教现在分成了两个区别较大的势力,一个是平民道教,比如钱塘的杜子恭在庶民中传道,甚至为了吸引贫苦信徒费除了要交五斗米的入教门槛,在后世坐拥数万信众,死后信徒还差点推翻了东晋,可惜被东晋大将军刘裕打败了,但刘裕后来推翻了晋朝,建立了刘宋,正式开启了南北朝时代,也算是另外的一种成功吧。
另外一个是士族道教,如葛洪这种教徒,他们本身就出生于世家大族,知识面广,有自己的人脉和文化传承,懂的多,且非能花钱购买黄金、辰砂这些贵重物品炼丹,他非常看不起下层道教,在葛神仙看来,这些低端的、用符水请神治病的都是异端,应该统统杀掉,自己的丹道才是升仙的正途……
高傲如他,素来不屑于荣华富贵,只求成仙。
虽然但是,收到魏瑾的邀请后,一向视朝廷的征召于无物、自命要潜心修仙的葛仙师,还是飞快坐上牛车,带着老婆女儿一路向北——听说渤海公曾受仙人教导,才有如今治世之能。
而他离开的地方,还在继续为军卒种痘,因着北方流动范围大,这些天已经有了得病的人,北方要求过路关卡必须严查防范疫情流入,同时在谯城这种靠近前线的堡垒中进入全民接种。
敢有不从的,通通拉去修城墙。
所以参与活动的玩家们已经纷纷尖叫怒骂着手要断了,狗策划是什么垃圾人,这鬼游戏我不玩了,谁爱玩谁玩去。
然后他们被云玩家怒喷,说好的不完呢,老子怎么没有看到一个主动退游的,你们这些说话不算话的才是垃圾。
玩家们则表示,垃圾就垃圾,你能怎么的?
把无数云玩家气了个够呛。
……
而在谯城对面的下邳,疫情已经蔓延的非常厉害。
天花是可以靠接触、飞沫传染的,它是最古老也是死亡率最高的传染病之一,这种病毒可以在体外生存数月至一年之久,其杀伤之强,直追黑死病。
尤其是这个时代,天花会引起严重的细菌感染,一但发炎,基本上没治,这才有了九死一生之说。
下邳城一时恐慌,大街上人烟稀少,偶有一人,也来去匆忙。
甚至很多人都悄悄离开,远离疫区,但离开的同时,也会将病毒传播扩散的更广。
好在这个时代人口太过稀少,流动衰弱,经过数次大疫的人们也尽量减少外出和与他人的接触,而最重要的,就是因为病而故的人,不会闹也不会吵,甚至不敢声张,自然也就无法对社会结构造成冲击。
真正麻烦的,是如今在这里流行的李家道。
李家道是天师道的分支之一,首领自称老君李弘转世,他们以符水救人,喝下符水,活是他们的功劳,死是病人自己信仰不够虔诚,治病也是道教最大收放和传播手段,至于说疗效嘛——这时代,医师稀少,被权贵垄断,是普通人请不起的,符水至少可以证明家属努力过嘛。
李家道因此在江淮一带势力庞大,各地坞主们也要对他们客客气气,但在这疫情关头,这些流动的道士无疑加重了疫病的传播。
王虎不信这些,凡是敢来他这的道士,都得表演些奇术,最好不要被他拆穿,拆穿一个就斩一个。
居然可以打假!
玩家们瞬间不困了,每天去王虎身边帮他拆穿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们,真的是最快乐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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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而带着家人北上的葛洪,在一路遇到的惊讶,比在南方十年都多。
首先是道路,越向北方,修筑的道路越宽敞平整,甚至没有几个坑——要知道在南方,哪怕是官道上也有的是挖坑拦车抢劫之徒,而这里,居然看不到多少路霸盗匪,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
其次更是沿途除却驿站外,有许多歇息之处,提供茶水草料,这在南方也是极难见到的,葛洪在歇息时问过茶摊的主人,得知是因着北方商路繁忙,所以支个茶棚,每日能赚三五个小钱,补贴家用,只不过干这行的多了,赚的就少了。
再次是北方的汤饼,他居然在路边驿站中就吃到了发酵过的蒸饼???
要知道在南朝,要发酵需要酒与粥混合,放置后绞去渣,和面再放置,方可酥软蓬松,那成本与耗费,根本不是普通人用的起的,这里怎么能卖这么便宜?
问汤面铺主人,只知道是老面和新面,于是又问老面何来,对面答用新面和老面后留下的便是老面——这种鸡生蛋、蛋生鸡的模式一直持续到他老婆看不过去,出面买了一块老面给他为止。
于是葛仙师每日对着老面思量,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路波折甚少,但路途遥远,等一家人来到北方蓟城时,已经是快到四月。
春雪已融,大地回暖,但让他惊讶的是,主城周围除了种粟与麦外,更多的,居然是种菜。
其中有甚多他从未见过的奇物,一时间,忍不住下车,去观看田中是种的何物。
他能认识的有葱、白苋菜、茄、胡瓜、葵,其它的,竟有大量的不认认识。
这可不得了,种菜可比种稻麦麻烦多了,尤其是北方少水,连士族家的菜园子都很容易遇到干旱而绝收,这里的人,居然敢种菜?
上前询问,知道这里许多菜都是渤海公派人从西域带过来的,至于说城外种菜,那是因为城里人多,且对蔬菜需求量极大,自然推高了价格,城外很多百姓见有利可图,便纷纷改种了蔬菜,而且渤海公有派农官驻于城外,所有人皆可去农官处购买种子,且种茶时若有不解不懂之情形,还可询问农官。
“去岁冬日,吾种的白菜都卖了好价,”给葛洪解释的种菜老人驻着锄头,满意地摸着胡子,“今年再种两波,吾便能存些钱财,给儿子添个媳妇,来年抱个大胖小子,便别无所求了。”
葛洪恭祝了他心想事成,便带着孩子妻子入城,寻了处看着就很高大的客舍入住。
随后,他便去递了贴子,看何时可以见到了渤海公。
只是一路太过繁华,牛车被赌在路上许久,一问围观群众堵路的原因,竟然是卫玠又出门被围观了。
行吧,之后葛洪被迫了解了卫阶曾经是渤海公的洛阳故人,好不容易又与渤海公重聚,结果渤海公身边已经有了新人单谦之,新人容不下旧人,对柔弱的卫公子百般刁难,如今在蓟城,卫公子孤立无援,很多大小姐都想助他呢——你问谁说的,当然是卫公子生边的侍女说的,卫公子还亲自否认呢。
路人还让葛洪评理,说卫公子和单夫人哪个更能赢,他觉得卫公子更有大妇风范,单夫人心眼小了些,当个宠妃合适……
葛洪接不上话,只能敷衍几句,耽搁许久,终于到了渤海公官邸之前,前上名贴,约定拜访时间,便坐牛车回到客舍。
然而,只是推门而入,葛仙师便差点晕厥,小小的客舍里,已经被两个败家娘们堆的满满当当,连落脚的缝隙都没有几个。
“你们、你们哪来的钱财!”葛洪几乎想要咆哮了。
“这是私房,”她的妻子淡然地对着明镜观察新买的状粉,眸也不抬地道,“吾也精通针灸之术,多为世家女主治疾,有几分私房,还要说予你知么?”
葛洪无言以对。
“对了,”鲍姑放下镜子,微笑着挽起丈夫手臂,道,“夫君,吾刚刚在街上见到许多女子于铺中坐堂,铺中人来人往甚多,众人皆不见怪。”
葛洪微微戒备:“夫人意欲何为?”
“吾习针灸之术多年,今日路遇名医北地名医之师,其名王二,邀吾入大院坐诊,共研医术。”鲍姑,这位古代四大女名医之一,一脸期盼地对夫君道,“敢问夫君可允?”
第219章 人生如戏
鲍姑的问题当然不是问题。
葛洪不但同意了妻子要求,还亲自陪她去看了那蓟城的医院。
没办法,鲍姑是恩师的女儿,在嫁给他之前,就已经有着名满交广的医术,一手高超的针灸技艺更是为人所传颂,成亲之前,就已经说好会在嫁人后也继续行医。
婚后,葛洪和妻子相互交流切磋医术,他正在写的《肘后救卒方》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鲍姑的贡献。
而入了医院后,他们找了半天,也未找到传说中的神医王二,打听之后,才知道王二校长不在这里,在大医学校,至于为什么叫大医学校,听说是王二医生毕业就在那个学校,所以给起了这个名。
于是葛洪又带着妻子去了医院隔壁的医校。
还没能找王二,夫妻两便被一间教室黑板上的人体解剖图给留镇住了。
这是很简单的五脏图,后世学过生物的人都见过,但在这个时代,人讲究死者为大,讲究入土为安,解剖尸体是仵作的工作,而仵作在如今都是由地位低下的贱民担任,谁要是成了仵作,子孙后代都要继承此业,后代不能为官。
所以夫妻两虽然有知五脏腑所在,但那么清晰的图,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台上的老师正在讲解五脏的作用,虽然夫妻俩很多词听不懂,但完全不妨碍他们听的极为入神。
……
就宛如入水的鱼,两人去医校之后,白天各种学习探讨,晚上回家也是互相学习知识,用来与所知对应,完全把渤海公的征召抛之脑后,连女儿想要去买小裙子都被母亲拒了,还带着女儿一起学——反正王二医生同意他们随意旁听。
十来岁的可爱女儿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逃脱魔爪,搞不懂父母,是南华姑娘的舞不好看,还是这里蛋糕不好吃,或者衣服不好看?怎么还沉迷剖尸体了,有这么对亲女儿的吗?
虽然遗憾女儿不想继续他们的衣钵,但夫妻俩还是继续在学医的道路上废寝忘食的学习。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努力学习时,自己也是别人风景,很多医生玩家都亲自前来围观这两位历史上对医疗作出杰出贡献的人物,要知道就是《肘后方》的那句“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才指明了治疗疟疾的方向。
所以对这两位名医,医学生们都是非常敬重。
这情况持续到了后来渤海公把回复的名贴送到医校为止,葛洪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学校,前去求见了渤海公。
魏瑾在花园里接见这位道教的奠基人物。
她先花了二十多分钟,听了葛洪的讲道,在他的描述里,要成仙,不但要学习方术,还要积善立功,如果德行不够,那么是不能成仙的……在他的讲述里,后世修仙的要素如功德、三尸、金丹等等纷纷出炉,展现了道教高层丰富的想像力。
魏瑾则问起如何看下层那些民间道教。
一说到这,葛洪厌恶之色溢于言表,说这些人都是“杂猥道士,妖邪之属,与大盗匪类殊途同归,必不得长生也。”
魏瑾又提出佛教在西方曾经举办过三次法会,邀请天下高僧大能修著典籍,如今天师道良莠不齐,皆是因无主而至,不如以蓟城为据点,办一次天师道大法会,最好能为道教著一部《道藏》以此做为传道之基,但这需要懂得很多道教的人手,不知葛仙师可有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