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如今上党的工业发展势头不低,但工业需要市场,市场就需要人,在经过三国战乱、八王之乱、永嘉弥丧之后,天下的人口锐减到让人心惊的地步,根本撑不住大的市场,虽然这几年恢复了一点元气,然而十年生育十年教训不是说说而已。
如今北方的市场就是幽冀两地,上党以东的关中、凉州之地只是购买一些奢侈品而已,消费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南方晋室看着地域广阔,但大部分城市都是沿江而立,真正的精华只是的三吴那一点,但也已经差不多饱和,兖豫二州新得,还需要时间恢复元气,荆州目前有平息之意,看着的有变成第三个基地的可能。
但这些都需要人,不可能在战争上消耗太多。
尤其是这次天花之疫,苍秀儿花了巨大的力气推行种痘,就是担心拿下徐州后没有人给她种田了。
虽然大家都看在眼里,觉得秀儿姑娘这次的第一肯定稳了——河南安徽江苏的田啊,这都不能赢,谁能赢呢?
程小星和游析瑜看着这些年轻人指点江山的模样,忍不住悄悄叹息:“这游戏真神奇,我们居然看着他们长大了。”
“是啊,这王虎当年还是我给分的饭呢。”游析瑜轻啧了一声,那时候,是个还没他腰高,抢起食物来简直命都不要的孩子呢,如今都已经长到一米九了,真是世事无常,“这些年,跟着女神白手起家,我们真是打下一个江山啊。”
工程小星低声道:“是啊,国家队等得花儿都谢了。”
游析瑜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是留了手吧?”
就他所知,国家队有意克制着这边的火器发展,否则努力一把,换上17世纪的苏尔式火绳枪还是没问题的,这东西结构简单使用方便,哪怕不做把火绳变成燧发的改动,也基本可以吊打一切冷兵器部队,且价格要比弩更加便宜,成本只有弩的十分之一,加上个刺刀就当长枪用,虽然对工艺的工求比较高,但真组织专家研究攻关,也就十天半月的事情。
程小星看他一眼,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手势。
游析瑜一愣,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不再提起这个问题。
如今越来越多的证据证明这是一个真实的平行世界,国家队怎么可能不对这个世界生出想法,只是游戏商有着GM的最高权限,这些年他们甚至让本地土著暗示试探,想找到女神的秘密,但都在单夫人手上折戟沉沙。
但略微克制一下女神麾下的实力,一是适应生产力发展的需要,二也是未雨绸缪,一但真有可能无限制的进入这个世界,能迅速占据至高点,哪怕远去澳美,也不必和女神来一场大战。
当然,最好的目标还是和幕后人物合作,哪怕不能共同开发新世界,但这种黑科技一样的三倍时间也能带来无数收益。
程小星不是没有暗示过女神给他更多权限——没权限多给些号也行,他可以直接让工业进行迁越式的升级,但女神从来都没有回应过他。
而国家队为此分析出的结论是,幕后大佬(基本确定是魏瑾)是想深耕这个世界,可能是因为出生古代,所以对科技并没有特别高的需求。
当然,这些话题都是不能在游戏里讨论的。
-
盱眙镇,徐州之南,繁华之地。
做为江北重镇,这里聚集了大量南渡的世族与他们的家人、奴仆。
并不是所有世族都有资格进入建邺的,而那些没有关系,只是乡豪一类的家族,不敢贸然去人生地不熟的江南瘴厉之地,便在盱眙、广陵、京口这些离建邺不远的城镇中盘踞,他们的家产都在沿途中耗费得差不多,成日钻营着在南方晋室混个小官,哪怕只是一个小县辖区,都能让他们的家族安定下来。
镇中原本的住民几乎都被赶了出去,他们大多被这些南渡家族收为奴仆,还有的,身强力壮的,被征为民夫,又或者加入军中,老弱之辈,便都在镇中以贱业或者乞讨为生。
他们甚至不明白,为什么顷刻之间,原平的生活便天翻地覆,只能被动承受这种苦难。
然而苦难似乎还不愿意放过他们,前些日子,一种痘疫在盱眙蔓延开来,染疫者皆尽无救,只听说北方有一种痘之法可解。
一时间,镇中人心惶惶,每天都有尸体被丢到城外,任野狗豺狼享用,甚至有些还活着的重病之人,也被一并丢弃了。
疫乱之下,军中自然也成重灾之地,傩人几番区疫皆是无用,守镇的将领又请了天师道的大能前来治疫,奈何对方明明说好,却突然爽约,将领打探之后,才知他先去北方种痘了。
气得他几乎想要杀人。
在这种情况下,北方的军队南下之势,宛如闪电,几乎是朝闻夕至,他们沿着淮水,船队飞快将兵马送到了盱眙镇,并且一刻不停地摆下阵势,让这位姓郭的将军茫然不知所措。
他是王家的姻亲,因着和当初投靠王敦得了如今的官位,但真说打仗,可还真没有多少经验。
但基本操作还是有的,他如今唯一的选择,除了弃城而逃,就是就依靠城墙固守,盱眙是守淮重镇,朝中也好,徐州的祖逖也好,都不可能见死不救。
他甚至敢亲上城墙,躲在士卒身后鼓舞士气。
只要守住了,那就是大功一件。
而对面摆阵的北方军他也看过了,虽然强大严整,但军阵却远在两百丈开外,这个距离,就算是后羿来了,也射不上城墙。
安全是没问题的。
不过……
郭将军站在城墙上,看着他们拿个很笨重的家伙,但太远了,看不清楚,但有车轮,难道是投石机?
他不由得笑了。
便是投石机,这一里多远的距离,又能打得到他么?
他甚至从士卒背后走了出来,到城头的女墙边,负手而立,一派不惧强敌的名将风度。
等敌人发起攻击,他自然会退下去,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他是守城之将,给士卒的信心的越多,那守得越久。
就在这时,他看到那大家伙旁边的数个人,突然散开很大一块。
这是?
下一秒,他看到一道火光,随后,便是一声巨响,宛如天崩地裂。
郭将军本能地看天,未见闪电,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冲自己过来了。
第235章 战后余波
炮声轰鸣,带来一声巨响,炮火落处,飞沙走石,哀鸿遍野。
然而……
“将军,你不是你说要轰城门吗?”前来围观长见识的小校们面露垂涎,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闹开了。
“对啊,难道你前些日子那一炮只是运气好,所以正中了?”
“这准头不行啊,要不您让我来试试,我射箭特别准!”
“你们别这样,轰到城头也是轰啊,离城门也没多远,将军威武!将军雄壮!将军您一定累了,让我来开下一炮如何?”
“真是神仙之物啊,我摸摸……”
王虎大怒,一掌扇到一个小校头上:“摸你个头啊,这炮膛还没擦干净,滚一边去!”
见将军发火,小校们不敢怒也不敢言,于是纷纷请战,要去得先登城墙的首功。
王虎却是没有应答,而是拿起千里镜,观看远方城头,只见城墙上缺了一个大豁口,而周围守墙的卫士,却是一个也不见了。他又扫视了一圈,这才沉声道:“可以准备上了,我会以炮火压制敌方守军,你们给我好好表现。”
“是!”众将士宛如打了鸡血,纷纷昂首挺胸,有这样的神器相助,那怎会不胜?
王虎点头,开始分配职责。
这次是火炮的第一次应用,他先前怕伤到自己这边的士卒,才暂时将军阵退开,如今看来,炮火的威力很大,但以糯米、泥土、石灰修筑的城墙并没有一炮坍塌,不过,这火炮对敌人身体上的伤害,远没有心灵上的伤害大。
只是不知道那个正好被命中的将领是个什么官?
他漠然地想着,这一炮就算没打破城门,也算是不亏!
……
攻占盱眙出乎意料的顺利,王虎麾下的战士们基本没有遇到稍微像样一点的抵抗,遭遇的守军几乎一触即溃,士气全无,大军登上城楼时,只用了短短的半个时辰,还看到不少躲在墙垛里瑟瑟发抖的士卒,一被拉出来,便颤抖着磕头求神仙饶恕。
王虎见此情景,这才想起这些南方的士卒可不是什么正规军,他们都不过是流民,晋朝真正的精锐早就在八王之乱里消耗殆尽,好一点的士卒,也都被王敦、陶侃这些大将分走,这种后方的只为填饱肚子卖命的兵卒,在看到这种天威之下,又能有怎么样抵抗之心?
就在他要搜城寻将之时,一位面色沉稳的年轻将领带着一些城卫前来请降。
王虎于是询问之,才知道先前被自己一炮轰掉的,居然就是本镇的守将。
这位守将当时带着副将上城,鼓舞士气,结果惨遭炮火,也正是亲眼目睹了他的血肉横飞之景,其它的几位副将和守备们当场便失了斗志,惟恐为被下一炮打死,于是大多领着家眷弃城而逃,所以他才可以如入无人之地。
“那你是何职?”王虎看着这个年轻人,好奇地问。
“在下淮陵内史苏峻,”年轻人无奈道,“本是前来为治下护运粮草,奈何将军来得及时,只能前来请降。”
“你一内史,需要亲自来护粮草?”王虎问。内史基本就等同县令,算是一县的头儿,他走了,治下谁管?
苏峻露出苦笑,谦卑道:“在下不过是被晋帝招安的流民帅,粮草需要自集,朝中也会调拨部分,但若不是亲自前来,怕是送不到士卒手中。”
如今粮草紧缺,又有官吏上下其手,他这种小势力,最是难熬。
王虎一想也是,又回忆了一下地图,淮陵是个小镇,在盱眙东边不到一百里的距离,回头自己占了盱眙,肯定是要把周围的小县都洗干净的,这么一看,这年轻人倒还挺懂事,于是笑道:“我们北方军可不是轻易能入,如此,你先带人平定城中秩序,让我看看。”
他也需要一个地头蛇,来处理本地的一些事端,北方占据一地,本就是拉拢中底层的。
……
盱眙失守的消息很快传遍徐州,王虎军中的神器也引来无数觊觎,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他们的下一步,就是以盱眙为跳板,征伐整个徐州,南方的援军很快就会来,王虎必须卡住这个关键的位置,让南北无法联通,那么不出半年,徐州的部卒便无以为继。
南方的反扑必然是狂暴的,这一点,他得万般小心。
-
江南,建邺。
还未出梅雨季,天气闷热,街道泥泞。
王导走下牛车时,木屐溅起泥点,沾在了雪白的足袋上,让爱洁的他忍不住皱眉。
他比起前两年的意气风发,如今的他,鬓发灰白,老了足有十岁的模样。
进入大门,走过长廊时,一名少年别着长剑,散着头发,从假山前走过,引得王导顿时大怒:“给我站住!披头散发,成何体统,还有,今日为何不去上朝?”
那少年一脸桀骜看了王导一眼,波澜不惊地唤了声父亲,才淡定道:“不过杂事争执,又难出结果,何必浪费时间?”
王导大怒,立刻训斥了这逆子,这是他的次子王恬,在长子北去之后,他便想培养幼子,奈何这小子根本不是个听话的,让他根本克制不住心中怒意。
王恬等王导骂完,才讥笑道:“盱眙已失,诸公还在为出兵之事推诿,父亲骂我又有何意,不如趁早北上寻了兄长,再立王氏要紧。”
王导被气了个倒仰,愤怒地几乎要请家法,但到底还是克制住了,只是怒意蓬发,让他去跪了祠堂。
眼见孽障消失,王导这才摸了摸长子从北方寄来的折扇,怀念了一会远方的佳儿,去向内室。
才入其中,便见自家的正妻正在对镜涂脂,不由愠道:“陛下如今禁了北方货品,你怎还用此物?”
从年初起,晋帝便下令诸世家不得购买北方品物,这不是他义气用事,而是朝廷的府库实在经不起世家的监守自盗了,连失荆州、徐州之后,三吴之地承担着整个朝廷支出,至上月时,朝廷库中已经连百官的俸禄都快发不出来了。
他上月清点府库时,发现库中就剩下一些粗制土布,没奈何,只能亲自让人用这粗土布做了衣服,穿在身上,做出一番名士风度,引来其它王公的追捧,这种粗布价格猛涨,这才将粗布出手,把本月俸禄用发了出来。
但是他都这么殚精竭虑了,回到家中,夫人儿子还在拖他后腿!
对镜梳妆的曹氏淡定地放下口脂,头也不抬地道:“他禁他的,我用我的,还能治我罪不成?”
陛下说不用就能不用?
笑话,他自己还用着北方的雪盐、香料、织锦之物,再说了,贵妇都用北地新品显示身家,她不用,岂不是遭人笑话?
王导长叹一声,坐在嫡妻身旁,将身体靠了过去。
“何必担心,”曹氏倒挺看得开,“我儿在北地数年,已有不少家业,日日来信让我过去享福,何必纠结这一时富贵。”
说起儿子,王导心情终是敞亮了些:“王氏经营百年,好不容易有登顶之时,如今却眼看大厦将倾,这如何能任之由之?”
“这千百年来,兴旺之家岂曾少过,”曹氏轻蔑一笑,“当年卫氏一门五侯,袁家之四世三公还有那贾家、张华一门,但凡登顶,也不过荣华一时,一朝倾覆,又有几个落得了好,还不如崔氏这等家族,不争莫与之能争。”
“这些话,是孩子对你说的吧?”王导笑了笑,又有些叹息,“他当年偷跑去北地,倒也开了不少眼界。”
“那是自然,我儿若非有你这老货在南朝牵扯,其成就未必就比那崔家小子差。”曹氏美滋滋地吹起了儿子。
王导却少有地沉默了。
“怎么,你这是真心动了?”曹氏小声问,虽然他成天在夫君面前说着要北上,但也只是说说而已,真要北上,那王家数百族人,怕是顷刻间便要被晋朝斩灭。
王导终是苦笑摇头:“只是我王氏,终是要选择一家,这朝廷,总得要些陪葬。”
大船倾覆,总有漩涡,盱眙一败,顷刻之间,江淮洞开,这冲击力大到让朝中诸公惶惶不可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