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魏晋——九州月下
时间:2020-09-06 09:17:58

  游析瑜一边讲述着,一边努力地平稳语调,保持不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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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晋世界里,旱情还在越加严重,大坝的蓄水量已经不足二分之一,河边有着大片龟裂的土地,麦田勉强保持着最低的浇灌,麦穗远不如去年饱满。
  两位名士们在水边修筑的栈道上放声长啸,那“啊——”“呜——”之类的声音仿佛噪音污染,得到不少沿岸庶民的白眼,他们在这些嫌弃的眼光里怡然自得——名士嘛,就是要与众不同,就是要睥睨礼法,引人注目,否则岂不是泯然于众人也?
  啸完之后,他们谈起了最近的政事,说起上党修筑道路,清理水渠,还有洛阳那边的大事。
  一名肺活量十足的胖子露出笑意,举杯道:“望之,这漳泽水草丰美,鱼脍甚鲜,配上这葡萄美酒,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对面是个二十五六的俊逸青年,也举杯道:“叔父说的是,吾来上党两月,见此地民众衣食有着,动静有序,实在难以想像这漳泽竟是两年筑成。”
  他初来此地时,看到漳河水坝,一时只觉得目眩神迷,不是没有见过筑坝,但如此高、如此大的水坝,却是第一次见,更可怕的是,如此紧急又巨大的工程,必然要征发数万人的徭役,但上党却没有因此落得民不聊生,就太让人无法理解了。
  “来上党后,这奇异惊人之事,可说是日日不绝,”裴侍中笑道,“你得早些习惯才是。”
  “叔父教训的是。”青年有些失落地道,“只是来此数月,却不得其门而入,实是遗憾。”
  裴侍中正要劝慰,旁边却突然插入一个讥讽之声:“看看这是谁?卞壸(音:变坤)你居然还没回洛阳么,也是,算起来,你也是东海王的内侄,他肯定不会杀你。”
  吴王司马晏满腹怨气地坐到席边,拿起酒壶,生生把气氛和谐的小聚会弄得冷场——他是皇帝是亲哥哥,而东海王两个月前将皇帝的亲信杀得干净,又把控洛阳,结果弄得天怒人怨,有人投降匈奴知道了虚实,差点害得洛阳失陷。
  裴侍中是东海王的岳家,闻言有些尴尬,低声叹息:“哎,天下乱也。”
  东海王的威望不够,才能也平平,能当八王之乱的赢家,说穿了也是厉害的人都互杀的差不多了,才让他捡了桃子。
  可是从他立新帝已来已经两年多了,这天下四分五裂之势已经越见明显,先帝惠帝虽然是傻子,但毕竟是正统,傻子在时,用他的名义加上权臣的实力,号令天下还可以的执行,如今权臣和帝王公然撕破脸皮,执政的合法性瞬间大打折扣——你都不按规矩来了,四方番镇凭什么还要听你一个权臣的?
  倒是旁边的卞壸平静道:“比之先前讨伐诸王时,倒也不算太乱。”
  这话勉强把刚刚的话题揭过去,吴王饮下一杯酒,冷笑道:“望之来此地已有两月,可曾见到那未婚妻张氏女娘?”
  卞壸闻言苦笑道:“吴王慎言,吾与张姑娘只是长辈玩笑之语,作不得真,再者说,先前匈奴来攻,郡守诸事繁忙,并未见我。”
  吴王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嘲讽道:“原来如此,话说望之与你父同娶了裴氏女,如今又来与张家叙旧,倒也是全了表妹之旧谊啊。”
  卞壸和裴侍中一下神色便有些不好看了,只能无奈道:“吴王何必迁怒,当年之事,卞家岂有选择之地?”
  卞家当年和张家是亲家,他父亲娶了张华的嫡女,生下他。八王之乱时,张华被诛,他母亲是张家人,也一并被杀,父亲因为外姓人,虽然逃过一死,却也免了官职,后来续娶了裴家女子,和东海王做了连襟,却因为政见不合死在长沙王手中。
  父亲去世,家里却还要有人支撑,自己做为嫡长子,当然要加强同东海王一系的联系,便也娶了裴家女。
  但谁能知道,当年小小的孤女,如今的已经成为羽翼渐丰的一方大员,自己这个表哥,反而欲求一见而不得。
  吴王抿了一口酒,神色阴沉,正要说话,便听旁边有人笑道:“国都要亡了,你们这群人还在这狗咬狗,也是厉害了。”
  这话一出,先前还在互喷的士族们大怒,立刻枪口一致对外:“何方贱奴,敢对宗室口出恶言,给我抓起来!”
  正在钓鱼的玩家哦了一声,抬头翻了个白眼:“这里不因言获罪,你倒是抓抓看?”
  旁边的徐策拍了他一下,轻斥道:“别闹事!他们人多,万一冲突了你是想领贡献奖吗?”
  玩家立刻捂住嘴。
  徐策转头对这裴侍中道:“这是吾手下,山野之人,不懂礼仪,还望诸位恕罪。”
  裴侍中也认出了这几位在河边钓鱼的玩家里有立在大功的将领徐策,面上虽然难看,还但是给了个面子,没有再追究对方的话,只是笑道:“徐将军有些闲情,真是让人羡慕。”
  “忙里偷闲罢了。”徐策随口回复,然后不等这几人开口挽留,就提着渔具带着小弟和收获,一起走掉了,走得还非常快。
  吴王冷笑一声,被人扶着上了一边的马车,也走了。
  卞壸很是失落,他还想让徐策为他引见魏瑾呢。
  但徐策却是没有兴趣和他们拉关系的。
  上党前些日子大败刘聪后,他便成了香饽饽,虽然这些士族看不起他这种武将,但还是用了美人财富之类的手段拉拢,但徐策不但不为所动,反而深恶痛绝——有人专门录制了美人上门的视频,还把徐策冷硬赶人的视频截出GIF,做成好些表情包,又上了热搜。
  甚至有人笑他,说他虽然总是被压在几座大山下,但是这热搜体质却是顶顶的厉害,没人比得过了。
  当时连换号的肝娘孟岚都来凑热闹,说“啊!静深姑娘还在等你们,你居然就已经有别的妹子了,这个世界还能不能有真爱了~”
  一边已经上大学的静深妹子则啃着卤鸡瓜子,同情地看着徐策“哎,你看你,这种女人都不要你了,你还不快点换新情缘给她点颜色瞧瞧?”
  肖妃则远远地在草原上表示最近忙,没时间,等我统一大草原了,回来再和你们一起争策策哦~
  这事一出,一时间,舆论哗然。
  网友都说他是条汉子,能同时搅入肖妃和肝娘的争夺中,是男人本男了,将他排到魏晋强男第一名——鬼才想要这种第一名呢。
  这些事情光是回想,徐策就头皮阵阵发麻。
  他现在只想平平安安地拿到第一名,立个功劳,不算浪费自己这个先前国家队没重视从而给他的号,就别无所求了,
  ……
  他等着等着啊,隔一小时就看网站上的贡献排行榜,他还是第一名,很稳。
  只要12点一过,就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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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党的郡守府邸中,魏瑾打开了凉州快马送来的种子。
  “不错啊,有绿豆,还有苹果,”她看着信上的说明,然后,目光微微一凝,还有,“蕉芋?”
 
 
第84章 来日方长
  “蕉芋是什么?”魏瑾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继续看下去。
  好在严江带回来的回信里有细心解释这是什么,为什么自己要找这个东西。
  蕉芋是美人蕉的一种,花非常好看。
  这玩意的根茎可食,产量特高,是饥荒里非常有用的食物,不需要照顾,撒下种子就能生长,产量非常高,当年建国不久饥荒时,国家曾经大力推广这个东西,虽然因为不能适应北方的种植环境,所以比不上土豆红薯这些逆天作物,但却是一个很有用的补充。
  最重要的是,只要南方可以推广,那么南方作物的总产量就可以提高,只要总产量提高,那么对北方的困境是有好处的,尤其是这才309年,明年有蝗灾,过两年大旱和蝗灾还会轮回交替,在小冰河时期,北方农业中心南移是不可改变的事情,因此,高产作物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
  至于说没有人推广——这就是开玩笑,只要能吃,只要好种,人们会想尽办法搞到种子,保证比推广人还要积极。
  因为,只要这东西在南方能广泛种植,那么,在没有找到红薯土豆之前,这个东西的作用就不容质疑。
  以它的战斗力,后世会被欺负到居住在花坛里,实在是土豆玉米红薯这些东西太过分,它打不过。
  ……
  好东西啊,魏瑾摸着这个像芋头一样的种子。
  虽然一时半会缓解不了旱灾,但长远意义非常重大,只要粮食的总量的涨起来,那么以上党的工业水平,总能运来粮食,至于说好不好吃,吃不吃得惯,那是另外一回事。
  等回头南方的商队再来时,可得好好沟通推广,最好再派几个玩家过去。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这东西给多少贡献合适呢?
  魏瑾思考了一会,决定针对蕉芋暂时先给一万,等东西扩大推广后,再细水长流的补发。
  当然,其它的绿豆、苹果也非常有用,尤其是苹果,作为水果之王,它最大的战斗力不在于产量高、营养丰富,而在于易储藏、耐保存,挖个窖储存,放半年都可以。
  可以作为食物的补充,聊胜于无啊。
  加加减减,魏瑾把这三种种子的贡献一共计算成了五万,绿豆和苹果都是一次给完。
  毕竟这位大佬是目前是一个人走了甘肃、新疆、中亚五国、印度,她扪心自问,这种在印度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到种子,还能随时找到人送回来,这是不是普通人办得到的。
  她再看看排行榜,第一名目前还是徐策,严江只差他一点点,排在第三,第三是肖晓,第四是孟岚,他们的分数把其它人远远抛开,让后边的看一眼,就心生绝望。
  再看看排行榜下的各个押盘、赌注,魏瑾略有遗憾自己不能参加,否则那可以多容易暗箱操作啊。
  ……
  徐策还是在屋檐上五分钟就切出去一次,刷一下排行榜再切回来。
  刚刚在看到严江猛涨一波的时候,他险些被吓得跳起来,然后再看,发现是虚惊一场。
  网上的押了盘的玩家们也纷纷破口大骂,说严渣渣玩弄猫猫感情就算了,居然还来吓他们。
  简直太过分了。
  徐策忍不住在下边的一个1234条挨个点赞。
  就这样,时间已经开始靠近十二点,结局似乎已经很稳定了。
  徐策正看到自己的功劳向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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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上,星野辽阔,银河横空,万千星子闪烁,每次抬头凝视,都让人心旷神怡。
  在游戏里,肖晓晓最喜欢的便是这古代的纯粹星空。
  今天有点不同,她坐在山头上,遥看远方的缭绕冲天的火焰与浓烟,喊杀声与惨叫哀嚎随着大风而来,在遥远的此地,亦可隐约听见。
  她身后站着一名俊美桀骜的少年,身躯笔直,眉眼间都是薄汗,手腕随时压在弯刀之上,像一匹随时会咬杀猎物的头狼。
  “看,这种事情,你我都阻止不了。”肖晓叹息道。
  “白部鲜卑叛乱,围攻雁门关,铁弗匈奴一同响应,”她身后的少年沉默了一会,才闷闷地道,“成王败寇,这一直是草原上的道理。”
  肖晓叹息道:“我今日能保住你,不代表明天亦能。”
  少年沉默,他是白部鲜卑头人之子,他是质子,也是弃子,白部与拓跋部素来不和,拓跋猗卢如今打败了他的部族,他便有了更大的作用,必须有所行动。
  肖晓微笑着,指尖在腿上轻轻点动,她在心里计算着如今的草原局势,并不心急。
  鲜卑是从东北那边迁移过来的蛮族,虽然如今占据了草原,势力强大,但并不是一体的,内部斗争非常严重。
  尤其是拓跋猗卢治下,因为大量任用晋人,又汉化严重,照着晋朝设立官职位,在草原上被称为“新部”,那些固守着鲜卑旧习俗的头人被称为“旧部”,新旧之争一直是鲜卑部族最大的问题,拓跋猗卢的父亲就是因此被旧部杀死。
  但这个问题,如今正在被肖晓解决。
  格守旧习俗本来就是个伪命题,对于这些头人来说,他们格守旧俗的原因是因为不想被侵犯自己的利益,当改变习俗可以得到更多时,第一个要推翻传统的就是他们,谁挡着就会跟谁急。
  生活得更好、更轻松一点,是所有智慧生命的追求,当可以烧煤的小暖炉纵横大草原,当便宜的麻布两只羊就可以换一匹,当铁锅与盐都变成普通小部族头人可以负担的产品,当把货物贸易的更远能换来更多财物时,这些旧部便争着抢着要当二道贩子,甚至悄悄装成马贼掠劫别人的商队。
  尤其是最近上党推出了新的拳头产品——茶。
  肖晓在易市大会上请了众部头人品尝后,这东西迅速和盐一起,打倒了铁锅,成为最受欢迎的外来产品。
  这种情况下,利益引导下,格守旧俗的头人们纷纷加入拓跋猗卢治下,他们的利益代言人,就是肖晓晓,这个美丽的姑娘虽然不是鲜卑人,但她有上党输送商品的定价和分配权,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她地位稳固。
  上党是她最强大的后盾,而她也是上党最锋利的弯刀。
  所以,她不能嫁给拓跋猗卢,否则她就完全是拓跋猗卢的势力,无法在新旧两部之间玩平衡,寻找到最大的利益点,这也是她在白部鲜卑叛乱消息传来后,保下身后这名质子,收为己用的原因。
  不能把宝全押在拓跋猗卢身上。
  思考一会后,远方传来一声尖啸,一颗明亮的信号弹闪起,代表着大局已定。
  做战目标达成了。
  先前拓跋猗卢和她做下的约定,攻破白部后,只要对方投降,便不做屠杀。
  身后的少年恭敬地单膝下跪,虔诚地低头:“吾以白部素和之名头领之名,愿意遵从您的吩咐,归附上党。”
  “聪明的选择。”肖晓微笑起身,回头轻轻抚摸了少年垂下的头颅。
  白部是雁门一带最大的鲜卑势力,所在的代地是在上党与晋阳的北方,也是和拓跋鲜卑的交易必经路线,收服这只鲜卑,那么并州北方就全部连成一体,大大加强了安全系数,回头再清到盘踞并州的铁弗匈奴,并州的内部,就算全部稳定了。
  这是战略意义上的安全,只要这边稳住,整个匈奴汉国便再也不敢打上党的主意——若是敢,那么鲜卑可以随时顺着雁门南下,与上党两面夹击匈奴,是他们根本承担不起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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