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吞吞在其中大放异彩,这位地质学玩家用自己的爱好,参照大家的各种贡献奖视频,使用粘土做了一个大沙盘,他找到了崔涞,为流民们清点出了易于开垦的土地。
于是他从一个普通玩家,飞快升级为主薄,为了崔涞的秘书。
于是,新的大基建开始了。
……
和最初在上党时玩家们的自我放飞不同,如今的四测玩家们经过一番“筛选”之后,都是能干事且能搞事并且有一定生存能力的人士,所以他们聚集在一起,经过详细的交流后,确定了“渤海郡第一个三年计划”。
渤海郡和上党不同,上党四面环山,易守难攻,渤海郡却是一马平川,根本无险可守,所以暂时不能像上党那样太富饶,否则北方的慕容鲜卑、王浚、段氏鲜卑、乌桓、南方的石勒、王弥都不可能放过这块肥肉。
所以,渤海郡可以先以农业为主,且不生产粮食——在后世,南皮这块是有名的棉花产区,虽然种棉花的水是从好几百里外的黄河引过来的。
晋朝时,这里方还没有水源紧缺的问题,清河、漳河、鬲津河都从这里流过,水资源丰厚,且适合种植枣和苹果,后者都要一定时间见效,且适合长期储存。
这里可以打造成一个纺织原材料基地,等北方稳定了,再来开展轻重工业。
所以,可以准备大兴水利,毕竟棉花对水要求特别高,山林可以种苹果和枣,同时用棉花和苜蓿轮换着种,后者可以发展养殖业。
同时,开垦山林土地的木材不能粮费,树皮用来造纸,树干可以用来造船,虽然这边的木头比不上南方的柚木,但在渤海里开开,去辽东、朝鲜贸易一下,还是很美的。
哪怕敌人打过来了,大家包包款款收拾一下,踩上几条船,也可以跑的从容啊!
他们商量好之后,将讨论的成果总结成册,交给崔涞,崔公子看得频频点头,赞他们都是名士,然后便拔人的拔人,拔物的拔物,把事情弄上正轨。
他的行事细节很快落到了冀州刺史丁绍的手中,丁绍一边赞叹着张怀瑾手下能人辈出,一边把给崔涞的册封郡守的文书让人送过去。
丁绍又忍不住叹息这世道纷乱,如今的朝廷早就没有了节制地方的实力,先前张华等人在时,君王权臣对地方有生杀之权,而八王之乱后,以东海王的威望,充其量就是个世家大族推举出来的盟主,顺风时自然一呼百应,逆势之时,便无人理会。
这次他请封崔涞这个十六岁少年,按理,无论威望名声,崔涞都远远不够担任一地郡守之责,但东海王为了拉拢他,甚至都没有过问,就通过了请封——当然,他通不通过都不重要,冀州毕竟是自己作主。
他自认不是为了夺权,而是朝廷每次任命的人,简直是比着无能,事干不好,麻烦倒是一个比一个多,用那些人,冀州迟早要完。
他是过来人,知道德不配位的下场,就比如自己那喜欢清谈玄学的长子,若是将冀州交给他,那他绝对活不过三个月,便会叛贼攻破州府,全家覆灭。
所以,只是希望自己选择上党没错吧……
他又叹息一声,走到门外,透透气,这场大病终是让他伤了元气,如今稍微劳累,便头晕气喘,哪像从前,可以亲自带兵追杀石勒等逆贼。
只是才出门,他便听到旁边的屋里传来一阵喧嚣。
好像有长子的声音。
他长子虽然愚钝,但孝心还在,前些日子为救他大闹医院,被罚劳役半月,后来不知为何,延长到了一个多月,回来后他眼下浓黑,不知几日没有睡过,让他心疼不已。
如今更是居在屋内,不愿出门,想是觉得丢了面子。
好在他那几个朋友都不在意,几乎天天过来,到房中与他小聚。
但如此也不是个事,丁绍摸了摸胡子,决定进屋去开解一下儿子,免得他憋出病来。
于是便入前庭,绕过屏风,进入熏香缭绕的里屋。
只见他的长子正坐在上党的送来的胡椅胡桌上不雅地翘着腿,他们四人围成一桌,拨弄着一堆有图案小陶砖,神色严肃,数息后,长子小胡子一抖,熟练伸手:“碰!”
第92章 福不同享
309年十月,就在上党还在拼命发展,渤海的新玩家开始大规模种田之际,匈奴汉国又带兵袭击洛阳。
而这次,离他兵败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刘渊其实很不想这么快就再来攻洛,但刘聪因为轻敌被人诈降打败的事情憋得无法正常生活,几番请战,他终是同意了。
于是十月之中,刘聪再次急行军,绕过上党,直攻洛阳。
这次,诈降已经没有用了,刘聪带着五万铁骑,一路莽到洛阳城下,对着洛阳就是一番猛攻。
洛阳城门紧闭,数万晋军在城上严阵以待,一时间,城中人心惶惶。
这危机关头,凉州军又站了出来,这只不过千人重甲队再次杀出,凉州大将北宫纯带着这敢打敢杀的士卒,将数十倍于己身的匈奴军杀得人仰马翻。
一时间,城中士气大盛,加上这里城高兵多,刘聪久攻一月不下。
而他手下的匈奴士兵想是压力太大,发生了炸营,后军统帅呼延翼在混乱中被杀死,士兵大量逃窜。
刘聪来时给父亲刘渊夸下海口,说一定能攻下洛阳,结果牛皮吹破了,事情却没成,这可是关系他能不能在争储中获得胜利的大事,他心急之下,甚至离开前线,去两百多里外的嵩山求神,希望神灵保佑,能让他攻下洛阳。
大战之时,主将离营,这种大好机会,洛阳的守军当然没有放过,于是趁夜一番冲杀,匈奴过军再度大败。
刘聪知道这消息后,觉得肯定是晋人这地方的神还是只保佑他们晋人,于是立即回到洛阳,一时间想退兵又尴尬,不知道怎么回去。
这时刘渊来信,信中主动给了他一个台阶,说是太史令夜观天象,说“岁在辛未,乃得洛阳”,意思是天象表示两年后才是得洛阳的机会,让他退兵。
刘聪只能失望地离开,洛阳便又保住了。
然而,谁都看得出,这只是一时的。
这座城市,已经奄奄一息,做为一国之都,匈奴也好,流民也好,这都已经是两年之内四次挨打了,敌人来洛阳就像出门溜弯一样寻常。
这种事情,几乎就是把帝王的遮羞布毫不留情地扯下来。
帝国的威望在这种围攻中一点点的衰退,刘聪退兵后,洛阳有更多的士族开始向南迁移。
流民统领王弥依然在洛阳南方肆虐,那里有着更多的兵员,更多的粮草。
而这时的洛阳,已经是一座被包围在匈奴、流民军中的孤城。
不是无人来救,而是洛阳和其周围东海王治下,本身就有近二十万的军员,却每每被十万不到的异族打得落花流水,在那些垃圾一样的士族将领指挥下,谁去都是白搭。
再者,北边的冀州需要防备更北方的军阀王浚;东边的荀晞已经和东海王撕破脸——他要是带兵来支援洛阳,东海王估计比匈奴攻过来还要紧张;西边的河间王在匈奴与关中的流民之间两边受敌,已经自身难保;南边的荆州因为士族山简王澄的乱来,还在平定叛乱,根本抽不出人。
这简直可以写出一本《东海王是怎么把晋朝带入死路的》。
不过估计没人想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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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瑾收到消息后,便放到一边,洛阳的这种情况,一点也不新鲜。
乱世铁血为王,东海王没有魄力更没有才能,晋朝这种乱局,换成秦始皇汉武帝唐宗宋祖这种能人或许还能H住,再不济,来个曹操也勉强能搞定,但东海王这种弱鸡,就不要想了。
她最近的很多心力都放在渤海郡上。
那数百名新玩家没有让他失望,在这三个月里,已经收拢了两万多流民,开始疏通河道,开拓荒原,为种植棉花做准备。
玩家们还用开垦荒地的木头,挑选出了适合做船的木头,大多是松木和杉木,他们招揽各种专家,从无到有,在漳水河畔建立了一座船坞。
他们仔细考察了古代造船的细节,这个时代的船受限于龙骨,也就是船底那如脊椎一样的主架只能用自然生长的古木,所以并不太大,二十米长就是极限,而且木板之间的拼合不用胶,而是用木钉——钉接榫合的木头在遇水膨胀后并不会进水,只是每年要刷桐油来保养。
把这些话翻译成一句就是:造船非常贵!
但玩家们的到来,掀起了造船业的天亮,他们在上党的支持下,有了一件神器:铁钉。
虽然现代人们非常崇尚古代不用一根钉子,只用两个木头构件上凹凸部位相结合的方式就可以做出耐用家具的榫卯结构,但事实是,榫卯结构无论坚固性、还是在效率上,都被铁钉神器吊打。
想想看,一个木头榫卯拼接时,光是在一端掏出严丝合缝的结构,就得花上十几分钟到半小时,打一件大柜子用好几天都是常事,坚固美观,可以当古董或者传家宝。
这其中还不算培养一个能做榫卯的木匠需要花费的时间。
而用钉子打柜子,只需要对接了,敲下去!就好了。
一个熟练的流水线工人打拼接个柜子,要不要半小时,这种巨大的效率差异,当然会让榫卯这项技艺渐渐流失。
至于锯木头,玩家们利用脚踏式缝纫机的原理,把圆锯片和传送带做了连接,虽然比不上电锯那种牛逼效率,却大大提高了锯木速度,他们还准备把圆锯片和石磨的结构结合一下,让牛马拉动时的畜力转化过来,再提升一级效率。
他们到此时还不甘心,正常情况下,木材采伐后要放弃三到五年让它自然干燥,消除水份,以免使用后变形,但玩家们怎么可能等三到五年,果断挖了双层地窑,用煤把木材烤干,还顺便炼了焦炭。
云玩家们看到了,便在弹幕上刷“煤在炉下燃,木在炉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在这种现代外挂的加持下,只用了三个月,便有第一艘长三十六米,龙骨长三十米,宽九米、吃水四米的三轨帆船下水。
图纸用的是大航海时代经过千锤百炼的三轨贸易船,工艺用的是十五世纪时的欧洲铆钉拼接法,因为桐油很少,便用松油混着桐油刷,云玩家们纷纷称这是假冒伪劣产品。
连本地被征来的木匠师傅们都说这样不好,这样刷的话,船用不了二十年的。
玩家们对此嗤之以鼻,工业化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性价比,谁要拿个小破船当传家宝了,这玩意拿来用个十年八年就顶天了,等二十年后,他们早就用大铁船了好吧?
唯一让他们觉得麻烦的是,这个年代,没有帆布。
本地麻布就算了,那密度,都能看到针眼大小的织孔,当衣服穿穿还好,在海上妥妥就是送的,来个四级风都能吹破它。
于是魏瑾便收到了渤海郡订制帆布的订单。
现代人对帆布这个名词会感觉陌生,但换个词,牛仔布,就会非常熟悉了,这种布最大的特点就是耐磨耐用,材料却是很易得且廉价的,只是对织法有要求,且比较耗费材料。
上党的纺织大亨黄宗钦接下了这个单子,很快便织出了合格的、防水性很不错的帆布。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这种帆布大受欢迎,一些残次料都被抢出天价。
尤其是草原人,对这种坚固耐磨的布料简直是爱不释手,觉得这东西比普通的麻布好上一万倍,几乎立刻就下了大量订单。
而普通的庶民也非常喜欢这种布料,一时间,它的价格几乎比得上丝绸。
更重要的是,这种布不挑材料,甚至为了让它更坚固一点,一名沉浸纺织业大半辈子的玩家经过试验,用麻、羊毛一起混纺,既降低成本又提高品相,成为又一种上党产的拳头产品。
……
不过,这些,都不是如今利润最高的产品。
天朗日清,然而十一月的上党已经是银装素裹,白雪堆积。
小小的院落外,并州最高长官刘琨的父亲刘蕃悄悄地前来拜访正在上党养病的裴侍中。
他在门口轻敲三下,立刻便有小仆前来开门,两人左顾右盼数下后,小仆立刻请他进院,还小声道:“这边请,诸位大人都已经到了。”
刘蕃矜持地点点头,脱下厚厚的羊绒披风,递给随丛,便悠然负手,进入烧着暖炕的内室。
正中的大炕能容十人盘坐,而如今,炕上正立着一架方桌,桌边三人对他微微一笑,裴侍中郎声道:“来迟了小半时辰,当罚!”
刘蕃笑着任罚,喝下对方递来的一杯温酒,赞道:“这上党葡萄酒果然甘美。”
“自然,我这珍品呢。”裴侍中笑道,“快入坐吧。”
刘蕃摸着胡须,跪坐在桌边,于是四人和和乐乐地搓着面前的小方块,裴侍中一边搓一边摇头晃脑道:“昔有长城万里,今有方城掌中,这世间之事,总是以小见大,以微见广,诸君以为然否?”
“不错,”刘蕃笑道,“这方城牌内有乾坤大,垒之不记日夜,想来当年长城万里,也是如此堆砌,果然是天道之理,以不变见万变。”
“不错,只是谈玄太过无趣,如今有这方城助我等,才是的以理见长啊。”
“只是不知那魏氏女为何要在上党禁牌,真是牝鸡司晨,多管闲事。”
“小声一点,听说若是被抓到在上党聚众大赌,都得被罚劳役三日呢,且不让赎卖,若是你我被抓,便是斯文扫地啊。”裴侍中叹息道。
“不错,”旁边的牌友笑道,“前些日子吴王便被举报了,他眼睛不好,生生在纱坊里搓了三天线。”
“那是他行事不密。”刘蕃笑道,“如此风雅玄理之事,如何是赌呢,我等只是出点彩头罢了。”
……
门外,一名小仆看着许久未有人出来,便匆忙离开,去到另外一处小院之中。
院中,眼神不好的吴王一人坐在牌桌前,修长的指尖缓缓抚摸着一张陶牌上凹凸的图案,沉默不语。
“主上,他们四人已经入内半个时辰,不见出屋。”那小仆低声道。
吴王儒雅的面庞缓缓爬上一抹冷笑。
“既然如此,便去市政处举报吧,”他悠然地对仆人笑道,“这凡俗劳作之事,岂能只让本王一人体会?”
“主上说的是。”旁边的管家秒懂,立刻便吩咐人去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