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威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林嘉禾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黑漆漆的。颜威冲门口一歪头,“走吧。”
林嘉禾站起身,颜威拉了一下行李箱,然后想起来,拿出钱包付茶钱。林嘉禾说:“我来扫码吧。”她刚说完,颜威已经把零钱掏了出来,放在了桌面上。
于是林嘉禾不作声了。
颜威拉着行李箱,和林嘉禾一前一后走出了饭店,又很快拐进隔壁的小旅馆。
小旅馆里也供着一尊金色佛像,香气袅袅的烟火后面,佛像敦厚圆润,姿态祥和。颜威走到柜台前,对里面的人说:“一间钟点房。”
“好的,八十。”
颜威看了一下店里的标牌:“钟点房是三个小时?”
“对的,现在开房计时到八点。”
颜威点头:“好。”
林嘉禾等在后面,一眼就对上了佛像笑眯眯的眼神,她身体突然过了道电,莫名产生了一种偷情的紧张心理。
她瞥低眼,已经感觉到了酥热的刺激。
开好房,颜威拿到房卡,转头看了一眼林嘉禾。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颜威直接朝走廊走进去,林嘉禾直接跟上了他。
房间就在一楼拐角,一刷卡门就开了。卡一插灯就亮了。
颜威把行李箱贴墙靠好,然后关上了门。
房型很小,墙壁泛黄,卫生间淋浴间都挤在很小一块区域里,最大的空间里,摆着一张白色大床。
窗前燃着一根香,香上一点红光,飘出一种封闭的,悠远的气息。
林嘉禾往屋里走了两步,来到那张大床旁边。颜威直接把外套脱了,搭在行李箱上,然后他站到她的面前。
林嘉禾抬头看着他:“颜老师……”
颜威里面穿着一件T恤。这是林嘉禾第一次看见他穿短袖的衣服,布料紧薄,他的胸膛原来如此结实。
颜威突然说:“你叫我的名字听听。”
林嘉禾出声:“颜威。”
他们一瞬不瞬地对视,之后,颜威声音发沉:“还是颜老师好听。”
林嘉禾呼吸着笑了:“颜老师。”
颜威脸色柔和,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迈近半步吻住了她。他的身体有种勃发的力量,带着熏人的热度,越欺越近了。
这时,气氛刚刚好,兴奋刚刚好。还有那些呼吸,节奏,新鲜的刺激感……
外面的嘈杂瞬间都远了。翡翠,生意,金钱,那些纷繁缭乱的大浪漫啊,是谁站在巅峰,是谁转身伸手——一根细香燃着,将他们拖入这安静而炙热的小人间。
第26章
窗前细香早已烧成了一撮灰。窗缝有风渗进来, 灰白的粉末微微向上浮动着。
一炷香的时间。林嘉禾躺在床上,瞥见窗台,莫名其妙想到一炷香是可以拿来当计时工具的。
这个念头使她默默想笑, 她赶紧挪走目光,看向身边的人。
颜威摸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再躺十分钟, 就去洗澡。”
林嘉禾说:“嗯。”
颜威继续躺在枕头上, 过了几秒钟, 突然低头看向林嘉禾。林嘉禾也正瞧着他。
颜威胳膊挪动了一下,对她说:“躺过来点。”林嘉禾这个时候真实地笑了,脑袋向上, 枕在了他的臂膀上。颜威手臂收拢, 把她的肩头抱住了。
激情退却,他们都有一些淡淡的疲惫。
他们只来了一场,但是很完整。林嘉禾甚至仍在回味, 颜威身体比她想象的更有张力,他在进行时有一种格外的掌控欲, 同时, 林嘉禾认为自己的表现也很好。
他们相互配合,彼此享受, 带来了一场很完整的体验。
时间归于安宁,一秒一秒地流走。
林嘉禾听到他胸腔的起伏和自己的心跳。她脑袋轻轻动了一下:“颜老师。”
“嗯?”
“那块满绿大冬瓜毛料, 是你收走的么?”
颜威胸腔震了一下,像是笑了, 似乎觉得话题又谈到了石头挺有意思。
随后他说:“是, 我让公司的人收走了。”
林嘉禾没有说话,颜威问:“怎么,你特别喜欢?”
林嘉禾说:“不是……只是选择的时候一念之差。我对那块大冬瓜毛料感觉特别好, 我应该相信自己的感觉的。”
颜威嗯了一声:“我不会送你。”他声音低散,“第一次你去我办公室,抱着那朵血翡莲花喜欢的不行。那件东西已经锁在柜子里好几年了,几乎没人看过。当时我动了送给你的念头,但是不行……”
林嘉禾轻声说:“我不会要的。”
颜威说:“那次在办公室我也说过,喜欢好东西,就要自己去赌。对赌石的人来说,石头就是一个礼物盒,要自己拆出来的才有意义。”
林嘉禾安静了几秒钟,轻轻“嗯”了一声。
颜威胳膊一动:“好了,洗澡去了。”
他们同时坐了起来,林嘉禾裹着半截被子,颜威看着她,说:“你先去吧。”
林嘉禾微微点头,掀了被子下床了。
她的肌肤光洁,身材匀细,背影来看也很有韵味,几步就转进了浴室里。
这里洗浴条件很差,水流只有细细一小撮,水温也忽冷忽热的。林嘉禾快速洗了洗,刚把水龙头一关,颜威走进来,递给她一条浴巾。
林嘉禾接过来,浴巾白洁柔软,旁边还缝着一道商标,像是他自己带的。她抬起眼睛说了声谢谢,然后裹在身上。
颜威这时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然后与她擦肩走进浴室里。
林嘉禾转头看着颜威,觉得他的举动莫名很绅士。随即她轻轻笑了下,继续把身上擦干。
等都收拾好,时间也将要八点了。
颜威拉着行李箱,跟林嘉禾一起站到房间门口。
林嘉禾说:“颜老师,你没开车来吧。”
颜威说:“没有。”
“那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我打个车。”
林嘉禾望着他,颜威说:“在门口打车方便。”
从这里到机场打个出租也就一脚油门的事,而她如果开车过去,到了机场那边,停进停出,确实要费事不少。
林嘉禾点了点头:“那好的。”
出门走到路边,颜威一伸手就拦上了一辆出租。他打开后备箱放下行李,又走回林嘉禾面前。
“下周到了缅甸联系我。”
林嘉禾点头。
颜威又进一步问:“你是哪天到?”
林嘉禾说:“周六中午。”
颜威眼神看着她,低声说:“好。”
他们很近地站着,傍晚微风刮过,颜威压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他移开时,林嘉禾又仰头凑了一下,于是颜威又把她吻住了。
夏风温和,他们的嘴唇都很柔软。
颜威再移开脸,看了她一阵,然后点了下头,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林嘉禾看着他的出租驶远,抱住手臂,朝自己停车的位置走去。
接下来的一周,林嘉禾反而清闲下来。
公司没有太多事务,她也不用跑去赌石,大多数时间就在工厂里看着翡翠被切割打磨成各个形状。
“叱叱叱——”
“嚓嚓嚓——”
她做得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现有的资金统计了一下,凑出了小一千万。到时候,她要带着这笔钱踏入缅甸翡翠公盘。
周五夜里,林嘉禾收好了行李箱,靠坐一旁,把手机摸了起来。
卧室没拉窗帘,外面尽是漆黑,屋里一片静谧,林嘉禾按了两下手机,仰头活动了一下脖子,忽然就回忆起了在小旅馆里的那场感受。
也是忽然之间,她特别想给颜威打电话。
缅甸时间比这边晚一个半小时,此时他应该还没有睡。
林嘉禾立即在联系人里找到颜威的姓名,手指悬在上面,等了等,又移开了。她轻轻吐出口气,感觉有几根丝线牵在她的心里,这样悸动,其实挺好受的。
明天就可以见面了。带着这份牵人的思念,林嘉禾躺进床里,闭上眼睛。
第二天清早林嘉禾赶到机场,八点飞机准时起飞了。
飞机在南宁经停一次,重新攀上高空后,林嘉禾歪在座椅上睡了一觉。空中阳光越来越强烈,隔着遮阳板都是热的,林嘉禾迷迷糊糊醒过来,播音已经提示降落了。
飞机缓缓落地,林嘉禾取上行李,走出机场出口。她眯起眼睛,看到道路边种满鲜花和常绿植物,天上一轮毒辣的太阳,这里是缅甸仰光。
林嘉禾朝停车区方向走过去,把提前订好的喜多那酒店名片翻了出来。
这是她去办理公盘邀请书时,工作人员给她推荐的,说这家酒店地理位置好,附近吃中餐也十分方便。
走到一溜出租车面前,林嘉禾刚打算就近拉开一辆车门,就听到后面传来吆喝——
“坐车——坐车?”
一个浓发浓眉的缅甸司机探出车窗,用不大标准的汉语热情招呼着,林嘉禾拉上行李箱,走向他的车子。
在后排坐好,林嘉禾把酒店名片递给司机:“去这里。”
缅甸司机看了一眼就知道了,启动车子,问她:“来买,翡翠?”
“对。”林嘉禾对他说,“你的汉语很好啊。”
缅甸司机怪声回应:“一般般好——”
林嘉禾笑了。
缅甸的道路偏狭窄,没开多远,就有点堵车。林嘉禾向后靠着,望向窗外,看到市民大都衣着色彩艳丽的纱笼,脚踩拖鞋,沿着路边慢慢走着。仰光是缅甸最大的城市了,可是这里的房屋大部分还是保留着传统的白尖顶,只偶有几处现代化的建筑。再往远处,屹立着一座座金色的佛塔和庙堂。
这是一个充满神秘民族色彩的东方国家。
车子拐过路口,一座金色佛塔一下子就近了,林嘉禾坐直了,透过车窗欣赏。缅甸司机视野瞥见,伸手一指:“佛——”
林嘉禾又笑了笑。
酒店很快就到了。付了车钱,林嘉禾拉着箱子走进酒店。
办理入住的时候,林嘉禾听到大厅里的几个人都在拿中文交谈,她想,住在这里的华人多半都是来参加翡翠公盘的。
入住手续很利落就办好了,林嘉禾找到自己的房门,进屋后把鞋子一蹬,倒在床上长出了口气。
其实到缅甸仰光路程不算太远,半天时间也就到了。但是旅途的性质,就是使人劳累。
外面阳光也晒,林嘉禾没什么心思出去吃午饭了,打算先休息一会。颜威白天估计也在忙,傍晚再联系他比较合适。
林嘉禾刚在床上懒了十分钟,手机就响了。
不是颜威打来的。而是班强。
不过林嘉禾也挺意外的,接通了电话。
“喂?”
班强嗓门精神:“你到缅甸了吗?”
林嘉禾说:“巧了,我刚进酒店住下。你早一个小时打电话我还没下飞机呢。”
班强笑了声,然后问:“你住哪里?是喜多那酒店吗?”
“对啊。”林嘉禾问,“你也住这里?”
“对,我们一趟来的几个朋友都住这里。你还没吃吧,一起出来吃顿午饭?”
林嘉禾想着,多认识几个玉商朋友,到时候在翡翠公盘上也有照应,于是答应了:“好啊,什么时候?”
班强说:“就现在吧,我们都在房间里,一会大堂集合。”
挂了电话,林嘉禾穿好鞋子就出门了。
和班强一起的还有三位广东朋友,简单打过招呼,大家一起往饭店走去。
在路上,林嘉禾问班强:“你也是广东人?”她从班强的口音倒是没听出来。
班强闲闲迈着步子:“我不是,我的公司在广东。”他说,“参加公盘大会的一半以上都是广东玉商。”
林嘉禾也有所了解:“嗯,广东的翡翠生意这几年发展很快。”
班强说:“前几年缅甸的翡翠大都陆路运输,首先运到云南那边。但是现在只允许海运翡翠了,从广东那边上岸,所以翡翠产业就从云南向广东转移了。
林嘉禾点头:“原来是这样。”
饭店离得不远,很快就到了。林嘉禾抬头一看,这显然是一家华人饭店,名字叫作——广东大酒店。
林嘉禾摇头笑了下,跟着大家一起走进门。
翡翠行当的人,在赌石时有一掷千金的魄力,生活中却大都简朴低调,甚至可以说是不拘小节。班强和他的朋友也保留了这样的特性。
他们在大厅找桌坐下,随意点了几道家常菜,服务员走后,班强首先抽了口气:“哎,菜价涨得太高。”
一位姓潘的朋友说:“是啊,公盘期间,酒店比平时贵了好几倍,中餐更是贵。”
“就逮着咱们华人宰呢。”
“那没办法,民以食为天,在这边一呆半个月,不吃中餐也不舒服。”
林嘉禾只是听他们聊着,菜上来后,大家安静吃了一阵,填饱肚子后话又起来了,话题也转到了翡翠公盘上。
班强说:“听说今年翡翠公盘,石头的件数是历次以来最多的,有两万多件。”
老潘说:“参与人数多了,市场狂热,石头自然就多。不过,好的翡翠也就那么几百件。”
“而且不少好翡翠还都是明标。”
林嘉禾这时问:“还有明标?”
明标就相当于现场拍卖,轮番叫价,最后价高者得。
暗标则像林嘉禾参加的赌石比赛那样,每个人看好石头,暗自出价,相互都不知道各自价格。等隔日统计完毕,才宣布中标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