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寂静，莉狄亚只能听到她和维克托的脚步声。
从上方看起来不大的一座岛，若是用脚走也需要一段时间。等来到塔身下之后，莉狄亚发现前方的大理石地砖上站着两个人。
一位是她熟悉的面孔。
诺里斯今天没戴皇冠，而是披着一件黑底金边的法袍。这让他本就英俊的五官，平添了几分复古的优雅。
诺里斯的身边悬浮着一本黑色为底、金色边角的魔导书，腰间佩戴着一把镶嵌宝石的华美长剑。
站在诺里斯侧后方的，是一道朦胧的黑影。
注意到二人的到来，诺里斯微微眯起金色的眼眸，朝莉狄亚颔首致意。
“陛下，”莉狄亚亦微微颔首，“恕我冒昧，您怎么会在这儿？”
俊美的人族皇帝唇角微勾，眸中流转着细碎的浅金。
“在等待你。”
莉狄亚：“……大贤者阁下交代我，每周日下午前来学习。”
诺里斯扬起长眉，愉悦地笑了起来：
“嗯，我也是。”
“您也是？”莉狄亚下意识地问道。
“阿德里安认为，魔法上他已经没有可以再教我的地方，”人皇朝面前的少女眨了眨眼睛，“便打算将我推荐给他曾经的导师，也就是大贤者阁下。”
随着诺里斯话音的落下，他身后那道模糊的人影，渐渐勾勒成一位苍白而漂亮的青年。
青年身穿宫廷长袍，身形瘦削颀长，金色的卷发逶迤至精瘦的腰际。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颊，朝着莉狄亚露出一个矜持而优雅的微笑。但海蓝色的眼眸深处却无波纹。
“阿德里安不喜言语。”诺里斯解释道，“圣女殿下，我们一起进去。”
莉狄亚微微颔首，同人皇并排走到了“知识之塔”的入口处。
阿德里安和维克托跟在后面。
守门的塔灵似乎早已得到大贤者的授意，直接将莉狄亚、诺里斯和阿德里安放了进来，恶龙维克托却被虚幻的奥术屏障拦在了外面。
金发红眸的少年盯着独自一人走进“魔窟”的圣女，急的直跳脚。
莉狄亚回眸，朝恶龙比了个口型：
“倘若有事，我用灵魂契约呼唤你。”
维克托只好气鼓鼓地滚进了树丛里，枕着身后的披风，张开双臂，百无聊赖地数着天上掠过的海鸟。
一坨鸟屎落在了维克托的额头上。
恶龙急眼了，迅速化为原形，并隐藏了身形，打算要那只不长眼的蠢鸟好看。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另一边，莉狄亚三人已经走进了“知识之塔”的深处。
出乎莉狄亚意料的是，仰头向上看去，塔内除了在苍白内壁上铭刻着的符文之外，可以称得上是空无一物。
“幻术制造出的效果。”诺里斯微微侧过头，微卷的黑发垂落在莉狄亚的耳尖。
莉狄亚不着痕迹地挪开了一步，赞叹道：“不愧是大贤者阁下。”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声。
莉狄亚缓缓回眸，看到白袍白发的大贤者安静站在白塔的边缘，青蓝色的眼眸幽深寂静。
诺里斯、莉狄亚和阿德里安几乎是在同时，将手腕置于额前，“真理在上。”
大贤者优雅矜持地回礼。
“我已知晓你的来意，”图西塔拉淡淡地瞥了诺里斯一眼，“恰巧我最近打算教导莉狄亚，便允许你旁听吧。”
莉狄亚的瞳孔缩了缩。
果然传闻不假，这位不知活了多久的大贤者，就连人皇都要敬畏几分。
而大贤者说话，也丝毫不客气。
诺里斯和阿德里安却几乎是在同时松了一口气，似乎对这样的结果颇为满意。
“跟我来。”大贤者悠悠走来，用纤长苍白的手指点了点诺里斯和莉狄亚的肩膀。
阿德里安化为一道影子，沉寂在虚空之中，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莉狄亚和诺里斯跟在大贤者身后，隐晦地交流着眼神。
莉狄亚：【你似乎很怕他。】
诺里斯：【大贤者，厉害的。】
莉狄亚：【哇哦。】
诺里斯：【不骗你。】
莉狄亚：【嗯。】
诺里斯：【嗯。】
莉狄亚不知道诺里斯有没有看懂她眼神中的含义，也不知道她自己理解的对不对。
但这样至少可以让她缓解对听大贤者讲课的紧张情绪。
很快，大贤者便引领着莉狄亚和诺里斯走进了一个狭窄的房间之中。
莉狄亚打量着四周苍白的墙壁，并没有出声打破沉默的氛围。
大贤者轻轻吟唱了一句咒语。
古朴而典雅，悠扬而华丽，又带着时光沉淀下的从容。
咒语完成之后，三人所在的房间在“知识之塔”中的位置，已经完成了转移。
大贤者从宽大的袍袖中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悠闲地将房间的门拉开。
这是一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景致。
这里似乎是白塔的高层，周围的墙壁皆由单向透明的魔法材料构成。
因此窗外湛蓝的天空、无边的海洋、浮动的云气，悉数呈现在了莉狄亚的眼前。
大贤者轻轻抬起一只手。伴随着他的动作，虚空便浮现出三把高背椅和一个圆桌。
莉狄亚和诺里斯在大贤者的嘱咐下乖乖入座。
大贤者坐在了远离二人的另一边，雪色的眼睫微抬，青蓝色的眼眸里盈着洞察一切的微笑。
“你们有心事。”
大贤者双手交叠，置于面前带着实木纹路的圆桌上。
诺里斯同莉狄亚交换了一下眼神，主动开口：
“最近洛斯塔萨的婴儿失踪案，一直找不到突破口。就连阿德里安亲自占卜，也无从寻觅踪迹。”
莉狄亚颔首道：“若这件事与邪教徒们信仰的神灵有关，应该会呈现出反占卜反预言的特性。”
“没错，”诺里斯补充道，“这也是曼陀罗公爵的猜测。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他们布置献祭仪式的地点。”
莉狄亚回想着书中的描述，只能推测出献祭的地点位于地下，便隐晦地提了一句。
“早在建城初期，洛斯塔萨便有复杂的排水系统，”诺里斯眸光微敛，轻轻摇了摇头，“经过千年来的变化，那里也成了黑市商人、流浪汉、乞丐、邪教徒们常去的地方。彻底搜查是不效率且不现实的。”
这时，大贤者将眸光移向了窗外。
“若想拯救那些失踪的婴儿，我们需要一个诱饵。”
“诱饵？”诺里斯若有所思。
大贤者的眸中倒映出纯净的青空。
“玛格丽特是‘猎魔人’的后裔。”
诺里斯的瞳孔微微扩大，似乎刚刚得知这个消息。
而莉狄亚则想到了书中的内容。
原来玛格丽特被抓去献祭这件事，居然在人皇和大贤者的计划之中。
这时，诺里斯抿了抿唇，说道：“我们不能让无辜的女孩涉险。”
“很遗憾，”大贤者摊开双手，“这个时候，玛格丽特已经被抓住了。”
诺里斯沉默了片刻。
“该如何找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9 23:58:00~2020-07-20 23:5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恋余笙 7瓶；爱睡觉的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chapter 21
“玛格丽特被独自关在地下的一处隐蔽洞穴。倘若及时赶到，可以将她救出。但那些失踪婴儿的位置，就无从得知。”
大贤者的嗓音冷淡而典雅，仿佛并不在意任何事情。
“您知道她被关在哪儿？”诺里斯平静地问。
大贤者不置可否。
“两日后是神秘学意义上的‘阴暗之日’，邪神信徒们会带玛格丽特参加献祭仪式。”
“阁下，告诉我，”诺里斯抬起鸦羽般的眼睫，灿金色的眼瞳眸光凝聚，“玛格丽特在哪里。”
大贤者长眉微挑，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宁静的微笑。
“想好了，你打算救她？”
诺里斯摇了摇头，“我会亲自带上几名高手，潜伏在暗中等待献祭的开始。”
“这样你的女孩儿可能会陷入危险。”大贤者的笑意染上的几分愉悦的意味。
诺里斯微怔了下。
他和玛格丽特只见过一面。
彼时他便装出游，在洛斯塔萨夜间的街道散步时，看到棕发少女正被一群黑衣人追杀，便执剑相救。
得知了她叫玛格丽特后，诺里斯出于同情，在暗地里凭借自己的影响，令其顺利入学帝国学院。二人之间并没有更深的交情。
不过，即便如此，这也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身为掌权者的诺里斯并没有迟疑太久。
在他看来，为了拯救失踪的数十位婴儿，这是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莉狄亚没有出言干涉。
因为玛格丽特有女主光环，不会真正地涉险。
但少女的碧眸中还是划过了一丝微不可见的迷茫。
大贤者今天没有讲课。
告知了玛格丽特的位置之后，他便柔和地表示今天就此结束。
灰袍的学士将莉狄亚和诺里斯送出了“知识之塔”。虚影状态的阿德里安沉默跟在后面。
遍布灌木的小岛上。
下午的海风拂起莉狄亚黄金般的长发。没等她开口，诺里斯便说道：
“圣女殿下，这件事情由我来处理。”
莉狄亚点了点头。
诺里斯话中有两层意思。一是考虑到了她的安全，二是倘若神殿的人员也加入的话，会增加潜行时暴露的几率。
“陛下准备亲自过去？”莉狄亚问。
诺里斯抿了抿线条完美如雕塑的双唇，沉声说道：
“我的职业是‘魔剑士’，兼具正面攻击、背后突袭和施放法术的能力。可以显著增加任务的成功率。”
莉狄亚想了想，还是好奇地抛出了话题：“可你是人族的君主。”
诺里斯狭长的金色眼眸微微弯起。
“在成为皇帝之前，我首先是一位骑士。”
说完，身披黑底法袍的青年便踏上飞毯离去，头也不回地朝莉狄亚挥了挥手。
这时，莉狄亚看到少年模样的恶龙从灌木丛的深处走来。
维克托的两只手里，提着两只瑟瑟发抖的海鸟。他漂亮的礼服都被浸湿了，披风也耷拉着，似乎刚在海里洗过澡。
莉狄亚：“……？”
维克托斜睨着手中落汤鸡一般的海鸟，控诉道：“它们往我额头上……”
莉狄亚：“……”
最终，她还是劝说维克托将海鸟放生了。一人一龙赶在黄昏之前，返回了位于洛斯塔萨贵族区的别墅。
管家站在天台上，似乎在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巨龙落下的劲风荡起银白的长发。那张昳丽无俦的面颜上，渐渐勾勒出一个蔷薇初绽般的微笑。
管家上前一步，将隐匿状态的恶龙拍回了人形，而后随手从天台丢了下去。
莉狄亚不赞同地瞥着银发青年：“这不优雅。”
赫洛斯遗憾地笑了笑，朝莉狄亚深深低下了头。
“……我不该在殿下面前失礼。”
莉狄亚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而是问道：“你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情吗？”
赫洛斯抬起修长的眼睫，慵倦地抿唇一笑。
“我来告诉你，有我在。”
莉狄亚：“……嗯？”
“字面上的意思。”
赫洛斯走到天台边缘，单手抚上栏杆，纵身跃下。
银发在颀长的身影后簌簌扬起，犹如一场纷乱华美的落雪。
莉狄亚摇了摇头，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卡罗尔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晚上祈祷时，莉狄亚向神说起了今天的事情，并请求神明庇佑玛格丽特。
神却只是闲闲地应了一声，没有给予更多的启示。
在“学院——别墅”的两点一线中度过了周一之后，莉狄亚意识到周二就是大贤者说的“阴暗之日”。
是以周二这天她非常小心，生怕哪个犄角旮旯里便跳出一位邪神信徒。
周二下午是安东尼奥的死灵系课程。
身披古代巫师袍的安东尼奥带领着班上的学生，来到了学院的地下实验室里。
即便这里有照明魔法，但还是令莉狄亚和海登等人感到十分阴森。
原因是——
实验室的四周摆放着许多透明的圆柱体容器。
容器中填充着近乎透明的黄绿色溶液，溶液中悬浮着一个个早已失去呼吸的躯体。
他们有男有女，皆闭着眼睛。
这些都是帝国学院以合法途径获得的尸体，以及校友的捐赠。
安东尼奥示意学徒们几人一组，跟随着他对尸体进行解剖。
莉狄亚、海登和另外一男一女两名同学一组。
海登和那名男同学自告奋勇地将躯体取了出来，放在了魔法实验台上。
莉狄亚明白这是死灵系法术的基础，便忍住不适，认真地听安东尼奥讲课。
至于具体的解剖操作，主要由海登来完成。年少的曼陀罗公爵似乎对此适应良好，白皙纤长的手腕稳定有力，下刀利落而准确。
下午的课让莉狄亚学到了许多新知识，从解剖学和神秘学的双重角度了解了人体的构造。对此了解越多，施放死灵法术的成功率就越高，效果也就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