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你——”
他反应敏捷地偏身,导致阿砾的手臂从他削瘦得如柳叶般锋利的脸庞擦过。琴酒冷冷一笑,左手从风衣里取出了把m92f,打开保险,将枪口对准了她的下颚。
“想死我可以成全你,小丫头。”
仅在那么一霎那,茶栗发少女紧急握住了那根枪管,后扬脑袋,随即滚烫的枪口毫不犹豫喷吐出一声枪响,子弹堪堪擦过了她的颔尖。
飞扬起来的长发沾上了硝烟的味道,阿砾眼尾下瞥的侧脸在那瞬回以他一抹残忍的甜美笑容,她反手一把就近抓住了琴酒那头银色长发,下扯的同时,抬脚给了他后腰一个顶膝。
“该死的是你!给爷爬!”
因为被强行撕扯的头皮,琴酒的身躯改变了平衡,结结实实地吃了她这一击。他闷哼一声,这时候两人的脚边忽的传来‘砰砰’两声枪响,是伏加特按捺不住在一旁进行射击。
“蠢货,你打不中她的——”后仰着头颅的琴酒厉声喝斥道。
伏加特被吓得一个哆嗦,倒是不敢再开枪。
阿砾的内心有着自己的行为准则,一般不会准许自己把刀锋对向活人。她在这里摒弃了能够花样频出的御刀术,而是与对方进行同样擅长的近身肉搏。
在里世界中,通常会留有一头碍事长发的角色要么是不靠纯武力制胜的类型,要么就是对自己的本领很有自信的狠角色。
在阿砾看来,这个男人或许是后者居多。
无论是枪术还是体术,他都高居于一般人的水平以上。假如他遇上的是普通人,很有可能一招就能轻易放倒,但可惜这个男人遇上的是她。
“论打架,我还从来没输过——”
阿砾搁下狠话,旋即又赏给了琴酒一个回旋踢,他被这完全不似普通少女的蛮横力度给震得倒退到了窗口不远。
远处警察们的声音逐渐逼近,再这么拖下去,或许他们两个就要被留在这里了。琴酒脑中飞快闪过计策,眸色一凉,转动手腕将枪口对准了橱窗玻璃。
‘砰砰——’
橱窗玻璃在枪击下裂开蛛纹,琴酒肩膀一个顶撞便撞碎了玻璃,逃到了窗外。
阿砾正想要追击,却在这时接住了那方丢来的一个箱子。
(是那个炸弹!)
阿砾心里一紧,立马抱着金属箱子朝那破碎的窗口飞速跑去。而就在她迈出大半个步伐的瞬间,已经来不及了,她果断把怀抱中的炸弹扔飞在街道的天空。
‘嘭!!’
一团赤红的焰云遂在半空炸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挟裹着热浪回荡在边际,摧毁了街道周围的树木。
庆幸的是,掠过的这阵爆炸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在了一定范围以内,滚烫的烈焰火舌舔舐着某种碎金的光芒,逐渐失去噬人的热量收缩消融。
阿砾逆光站在灰烬与火焰相拥抱的背景之中,望着那两个黑衣人迈入了一辆前来接应的黑色轿车,扬长而去。
她与背景融为一体的影子,逐渐在那辆黑轿车的后视镜里缩小成圆点。
“难得见你这么狼狈,琴酒。”
车厢后部传来一道娇媚动人的女性声音。
坐在副驾驶的琴酒冷着张脸,不动声色地揉动自己隐隐作痛的臂骨,散发出的杀意冷得隔壁驾驶的伏加特如堕冰窖。
“给我管好你自己的嘴,贝尔摩德。”
他冷淡地吐出了这句话,目光落在后视镜上的红色剪影凝固不动,直到车子转过了弯,街景彻底消失不见。
“……武装侦探社。”
良久良久,男人若有所思地咀嚼着这个组织的名字,嗫动薄唇的幅度近乎忽略不计。
这个时候,刚发生了炸弹爆破的街道。
被超市里的花洒给喷得浑身湿漉漉的乱步忍不住跑出了门口,来到了自家青梅的身边。
“阿砾!”
阿砾循声转过了头,发现黑发青年的小斗篷上边被水洇湿了一大片,失去了帽子的遮挡,他纤细而柔软的头发也不断淌落着透明的水滴,整个人像只落汤猫一样狼狈。
她连忙摘下帽子凑近了乱步,踮起脚尖,亡羊补牢那般把那顶贝雷帽给按回了他的头顶:“你怎么跑出来了!知不知道外面很危险啊!”
阿砾因为事先跑得快,加上头顶戴了乱步的帽子,全身基本没有被花洒淋湿,可他的模样就凄惨得多了。
黑发青年这会被外面的热风一吹,立马打了个喷嚏:“哈啾——”
他极其自然地抓住了阿砾的袖子,当作自己的专属毛巾往自己脸上擦来擦去。任由他动作的阿砾有些怔然,两人此刻的这幅模样,就像是她正在踮着脚亲昵地给恋人擦水一样。
霞光之海逐渐披散在横滨的街道,在她那稍稍沾湿了的花边衣袖底下,名侦探先生软软的鼻音似撒娇又似依赖地泄漏出来。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第22章
黑发青年的尾音融在傍晚的风里,擅自撩拨开了某片心湖的涟漪。
阿砾向上望进他的双眼,感觉自己那颗心不争气地在胸腔里加速了跳动,傻傻的想要挣脱自己身躯的束缚,连宇航服都不穿就逃逸到外太空去。
青涩的恋爱有勇而又无谋,可她的勇气好像还差了那么一大截。
但他说的那句话却是真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阿砾都会义无反顾地去救他。有她身在武装侦探社的一日,就要为了守护他而存在。
“阿砾!我刚才的推理表现帅不帅气?”
捉了衣袖来擦脸的名侦探先生终于舍得放下她的手,露出原本那张白净的脸庞。沾了水的湿发粘在他的脸颊,可笑容却犹如露珠未消,被夕阳照得闪闪发光。
“……你怎么每次都问我这个问题。”
阿砾听了好是一阵无语,这个家伙表现欲这么强烈是怎么回事。
“快点回家啦,不然你要感冒了。”
因为担心乱步身体会受不住,阿砾强拉住衣裳湿透的他,打算跟柴崎警部报备一声明天再跟他去做笔录,先带着乱步回家。
可乱步在自家青梅身后不安分地挣扎起来,咋咋呼呼地大声嚷道:“不准敷衍我!快点坦白从宽——”
一边拖着人走,一边被他牵住衣袖晃来晃去,阿砾最终还是磨不过乱步的撒娇,不服气地憋出了一句:“好啦,江户川乱步世界第一帅气!”
某位名侦探先生这才被哄得心满意足,微微翘起了自己的唇,仿佛今日的工作都有了价值。
那句夸张的奉承仿佛久久回荡在了夕阳笼罩的街道,阿砾后知后觉的开始感觉羞耻了,连忙在前面拖着青年快步离开。
她说的倒也不算违心话。
专注于推理的乱步,在她的心里真的会像小太阳一样发光。
这趟菜自然是买不成了的,阿砾只有先把乱步打包回家,推他去浴室洗个热水澡,好换一身干燥的衣服避免感冒。待向某个生活自理废柴仔细叮咛完,自己才卸下剑袋,再次出门去了家附近的小型超市重新采购。
回家途中阿砾顺便在街边买了袋热乎乎的鲷鱼烧,打算和乱步分着吃。
他们同社长一起住的家是栋西式与和式相结合的建筑。
外表看上去是独栋带庭院的西式房屋,里边却大不相同。庭院布置成了日式庭院,那一块对应的是供人休憩的缘廊,缘廊往内则是铺满榻榻米的和室,平常社长会在这里品茶和下棋。
阿砾回到家门前,习惯性的往信箱那边看看,发现出去一趟居然有封新信件的边角露出来。
她提着塑料袋,单手取出来一看。
那是个被折叠得一丝不苟的粉色信封,收信人的署名用哥特体的英文写有乱步的姓名罗马音,反面的折合处则用一枚火漆印盖了章。不用凑近,就能闻到信件上面飘散出来的高格调香水味。
是一封精心筹备的华贵信件。
“……该不会是寄给乱步的情书吧?!”想到这点,阿砾的脸色瞬间几度变幻。
【江户川乱步】这个名字无论在关东关西都名声颇大,并不仅局限于横滨一个城市。像他这样的名侦探会有一两个狂热粉丝是很正常的事情。
老实说,她现在就真的超想当场拆开信件查看里面的内容,要真的是情书的话她就自己揉巴揉巴吃掉。
但是阿砾还是憋屈地忍住了,这样做并不礼貌。
于是她蹬着无比沉重的步伐,像原始恐龙侵略着家中地板那般,用力迈过玄关,朝客厅里大喊了一声:“乱步,外面的信箱里有人寄来了一封你的‘情书’!你要不要看!”
“情书?不看。”
和室那边毫不犹豫地传出了某人的声音。
阿砾把装着菜的塑料袋放到厨房,然后拿着鲷鱼烧和信封放轻脚步来到和室,拉开了纸门,发现乱步已经换回了干净的白衬衫,盘腿坐在廊院下逗猫。
“……为什么不看?”阿砾抱胸靠在纸门的门框边上,绷着脸问他,尽力不让自己心里的雀跃暴露出来。
洗完了澡的黑发青年没有戴上帽子,沐浴在夕阳底下的黑发很是清爽,就是有些稍长,零碎地垂到他的额前。
他狭长的丹凤眼尾好心情地弯着,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拿着狗尾巴草不断逗弄着缘廊底下的三只猫咪。
“哪有什么为什么,没必要的信就算看了也没有意义吧?”
就像是乱步曾经年少当邮差时做过的那样,因为觉得没用的信就算让人看了也不会开心,而自作主张把信件给丢掉,即便到了如今他的性格也相当自我。
以至于他对于所谓的‘情书’完全没有半点兴趣,看都没看旁边一眼,反倒更乐意观赏三只小猫石如何扑腾着他手里的那根狗尾巴草。
“喵小砾,再加把劲,还差那么一点点就被你够到了哦~”
穿着白衬衫的青年神态天真烂漫地陪同着猫咪玩耍。
既然他都那么说了,阿砾不由把手里这封被拒绝的信件拿出来看了看。
唇角的笑涡似乎无意识漾了开来,随即很快又被她给强行收敛了下去。
茶栗发少女努力装作一脸镇定,把粉色信件收到自己的裙子口袋里,以无所谓的语气淡定道:“那我就帮你把信件处理掉了哦?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随便你啦。”乱步随口说道,依旧专注于自己手里的动作,眼看喵小砾的两只前爪快要够到狗尾巴草,他忽然恶趣味地抬高了手臂,“哼哼~以为我这么容易就会让你得逞吗?太天真了喵小砾!”
(居然连猫咪都要欺负……)
阿砾笑出声音,压着裙摆在他身边坐下,旁边两只猫顿时往她的大腿爬了过来。
“喵小步,喵小吉~”她欢快地打了个招呼,用掌心给猫咪们撸毛,两只小奶猫顿时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加上乱步那边的喵小砾,这三只猫是经常路过他们家庭院的流浪猫。
她们家的庭院时常会溜进一些野生的猫猫,要么藏在草丛,要么藏在木板底下,甚至有些还堂而皇之地躺在后院里摆pose晒太阳。
于是阿砾和乱步就偷偷把她们家经常会刷新猫咪的庭院称之为「猫咪后院」,时不时的躲在这里跟流浪猫戏耍。
眼下的这三只是特别懂得按时蹲点来恰饭的猫咪,某天阿砾发现它们竟然溜进院子里躲雨,还一赖不走非常亲近人,便和乱步决定时不时放养它们,并秘密给三只猫咪都起了可爱的名字。
浑身毛发纯白、懂得礼让小鱼干的老大叫作‘喵小吉’;黑皮毛绿眼睛、格外爱撒娇又贪吃的老二叫作‘喵小步’;有橘色虎斑纹、非常活泼的老幺叫作‘喵小砾’。
不过说是流浪猫,其实跟她们家养的猫差不多。只不过它们最擅长吃完小鱼干拍拍屁股就跑,从来不留恋这个地方。
在这里额外多说一句,平常如果社长过来的话,猫猫是会逃跑的。
社长虽说本身是极度猫控,然而他却非常绝望的是个猫厌体质。所经之处,简直是万径‘猫’踪灭,他每次都只能偷偷躲在门后面暗中观察她和乱步喂猫,甚至还一语不发地在桌面多放了零花钱,好让她们能多买些玩具和猫粮。
太卑微了。
趁阿砾在幸福撸猫的时候,乱步似乎闻到了鲷鱼烧的香味,鼻子被牵了过来。
“哇!阿砾你居然买了鲷鱼烧也不告诉我!”
“……我这不是拿来跟你分了嘛,不过不准多吃哦,待会还要吃晚饭。”
她把袋子里烤得喷香的鲷鱼烧给取了出来,乱步痛快地点头答应,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这口吃的而暂时妥协的小心机。
两人一边坐在走廊逗猫,一边观赏着逐渐沉落的夕阳吃着鲷鱼烧。
乱步的鲷鱼烧是蜜豆馅,阿砾的鲷鱼烧是香芋馅,两种吃起来都是软糯甜腻的滋味。
阿砾轻轻咬了一口鲷鱼烧,砂糖与牛奶揉成的柔软面粉皮在她唇边扯碎。她吃着的同时偏头往乱步的侧脸看去,他逆在茜色里的轮廓很是柔和,令得阿砾渐渐地看出了神。
倒映着夕海辉光的心与眼,满满都是属于他的模样,眼神分不清是有点羡慕能被他吃下的食物,还是羡慕正在被他逗弄的那只猫。
(……乱步他刚才那么说,是不是因为其实有点喜欢我呢?)
茶栗发少女悄悄想道,安静地托着腮,看庭院里红彤彤的夕阳海、火烧云,和他,连手里的鲷鱼烧都忘了吃。
也不知道时间在他们之间过去了过久。
直到黑发青年忽然转身拿着手里那根狗尾巴草,放在她的鼻子前面逗弄般挠了挠。
“来,阿砾~”
阿砾立马清醒过来,红着脸挥开。
“你干嘛啦——”
乱步把脑袋凑过来,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你不是因为我一直在陪猫咪玩,觉得寂寞了嘛?”
他在离阿砾只有半个玻璃瓶的近距离说道,甜腻的气息轻盈地吹送过来。
酸酸甜甜的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啪’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