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摇头说不必介意,干脆笑着和她交谈起来:“砾小姐在这里工作了多长时间?”
阿砾像开茶话会那般,状态自然地把问题抛了回去:“有11年了吧,你呢,都有做过什么工作?”
安室笑容不变道:“类似固定薪水的那种比较稳定的工作,以及一些有趣的兼职吧。砾小姐是对当侦探比较感兴趣吗?”
不知为何,他似乎挺喜欢旁敲侧击关于阿砾的事情,阿砾也都逐一回答,和他有来有往地交换着彼此的信息。忽然安室不再说话,正当阿砾疑惑而歪了歪头的时候,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饼干屑,沾到了。”
“嗯?哪里?”
阿砾无所谓地摸了摸却没摸到,接着便感到唇边一凉。
对面凑近过来的指尖拭走了她唇角的饼干屑。
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一阵拉力把阿砾给拽回了沙发。
“我劝你还是少跟来历不明的男人搭话,免得什么时候被拐了都不知道。”
阿砾不舒服地扭动自己的脖子,杏眼瞪住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游戏,将她给拽回自己身边、表情明摆着写了‘我现在很不高兴’的乱步。
“什么叫来历不明的男人,明明是你自己刚才不听人家自我介绍好吗?”阿砾翻着白眼说,“这是跟我们一起回来的安室。”
“你好,我叫安室透,是一名咖啡店的服务生。”浅金发青年顺势露出一抹礼节性的笑容。
可他的礼貌对乱步似乎不怎么中用,像要刁难那般,乱步眯着眼问:“诶,那你做点心也很擅长咯?”
“当然,这毕竟是我的本职工作。”安室滴水不漏地微笑着回答。
“你应该也很擅长‘其他东西’吧?比如说枪击和‘表演’之类的。”
“乱步先生说笑了,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咖啡店服务生而已。”
“可你看着就很容易猝死啊。”
“……我以为我的身体应该很健康?”
阿砾来回看着他俩,总感觉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有些针锋相对。
某个不愉快的名侦探说话时一直都盯着面前的男人,不曾转移的视线仿佛在细细探究他的身份。那由探索眼神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智慧与压力,盯得连旁边的柯南都感到坐立不安。
为了缓解尴尬气氛那般,柯南浮夸地说:“哇,我杯子里的茶水没了,好渴啊!”
“我去替你倒吧,砾小姐,能告诉我饮水机在哪吗?”安室透拿过他的杯子起身。
“让我来就好啦。”
没有让客人来参观还自己斟茶的道理,阿砾难得爽快地站起来,想要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帮忙。
“不用。”谁知安室竟然反应颇大地挪开了手,捞了个空的阿砾上半身顿时前倾,伸出去的手不小心打中了对面人胸前的外套,似乎有什么东西因此而掉落下来。
气氛一时沉重得可怕。
所有人都盯着安室脚边掉落的——那把不应出现在这里、黑银交接的异物。
只见乱步双手舒惬地交叠在脑后,翘起了腿,刻意拖长音调揭穿了他方才的谎言。
“诶,原来一个平平无奇的咖啡店服务生,也会随身带枪啊?”
安室透稳如老狗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缝。
第35章
安室透第一次发现,世界竟然可以孤独成这副模样:在场那么多人匆然走过,却没有一个能帮到自己。
他默默转头看向了能充作自己‘同伴’的柯南,谁知道这伪装的小学生竟然镜片反光,躲开了他的视线。
——有时候明哲保身的做法并不可耻!
然而某人平静的视线顷刻有如带着实质般的重量,传递出一种‘我掉你也得掉,我完蛋你也得完蛋’的压迫感。
实在抵不住某公安卧底那股灼热的视线与心理压力,柯南终于视死如归地回应了他的视线。
安室透这才露出一抹阳光的笑容。只见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枪,将之收回怀中,向众人解释了枪之所以出现的原因。
“这其实是我在案发现场捡到的枪,应该是路人不小心遗落的失物吧,横滨真是危险啊……我原想着事后把枪交给警察,所以之前才顺便过问砾小姐为何不将两位通缉犯扭送的话。你说对吧,柯南?”
柯南:“……嗯嗯,没错,安室哥哥捡到的时候我也在场哦。”
两人可疑的举动实在破绽太多,连带着阿砾看他们的眼神都变得不对劲了。
事实证明,在名侦探的眼皮底下说谎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乱步果然张大了嘴巴,被凡人愚弄了般不高兴地‘哈’了一声:“你们是把本名侦探当作傻瓜吗?”
“右手虎口、食指左右两侧都各有薄茧,这是常年做握枪与扣动扳机练习才会留下的痕迹。一个长期拿枪的人需要选择不拿枪的身份作掩护,并且极力掩饰,通常只会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的背后还有另一重身份。
安室透不禁看向了对面不爽的黑发青年,又看了看他旁边正眨眼听戏的那位茶栗发少女。他已经极力注意隐藏细节,可仅凭他擦拭对方唇角的那短短一瞬,那位名侦探竟然就能察觉到这么多信息。
所谓的世界第一名侦探,观察力究竟是有多么敏锐。
安室透愈发觉得这份能力可怕。
“所以说,你的身份其实是……”
通过将推理出来的信息整合,阿砾半眯着眼,渐渐拖长了尾音,在众人的眼中用拇指在脖子干脆地一比划,“杀手?”
这个等待的过程里,柯南简直替某瓶假酒捏了把汗,听见阿砾的猜测他肩膀一抖,虽然但是,杀手与特工在某种方面上的危险程度也差不多了。
“啊哈哈哈,安室哥哥应该是有做过射击教练,所以才会有握枪的茧子啦。”柯南好心地替他找了个借口说,“我之前也有在夏威夷跟我爸爸学过开枪,现在这个时代学枪的人太多啦。”
“……是这样吗?”阿砾依旧怀疑,不过至少信了半成。顿感无趣的她,一下摊进了后面的沙发里说:“还以为你跟我爸爸一样呢,现在养育我的爸爸以前也是个退役杀手来着。”
柯南嘴角的笑容顿时就因为这句话陡然凝固,一直生活在正常社会里的他感觉自己的固有观念再次遭受了冲击。
(原来这个世界上的杀手竟然常见到遍地走吗?!)
不过一扯到社长,乱步就不大愿意拿出来比较了。
“哼,他才不是杀手啦。依我看,他应该是……”
“咳咳咳。”忽然一阵重重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再扒下去,估计连胖次都得全部交代在这里。
将拳头放下的安室透平稳抬眉,视线落点在半空划出上移的弧度,渐渐对上了名侦探那双神秘狭长的丹凤眼。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感觉乱步先生似乎有些针对我呢?”
他的唇角浮泛出些许苦涩,其实心里更苦,但他不说。
“难道说,你是因为砾小姐在吃醋吗?”
这话一出来,沙发对面那对面相年轻的青梅竹马瞬间宕机。阿砾不断挥动手腕,像在挥打着空气里看不见实体的无形幻想,慌不择言道:“什什什什么?醋?哪里有醋?”
连乱步捏住茶点的手指也因而停在了空中。
对面一大一小马甲怪在此刻交换了个眼神:他们两个这样的反应,看来有戏。
于是浅金发青年乘胜追击。
“如果是认为我刚才的动作失礼,我可以向你们道歉,希望乱步先生不会记挂在心里。”
“嗯哼……”
“毕竟乱步先生可谓是聪敏绝顶,心胸宽广,世间无人能及。”
“……加五分,继续。”
“像您这样优秀的名侦探,估计就连砾小姐也很难从您身上转移视线吧。”
一连串精彩绝伦的彩虹屁吹到了实处,某位名侦探大人终于满意了,轻拿轻放地略过了扒马的事情:“看在你这么积极认错的份上,乱步大人就原谅你吧!”
“深感荣幸。”
被两边人一言一语晾了好久的阿砾不甘自己被无视,愤而起身拍起了桌子:“所以说醋呢?醋到底在哪里?!”
槽多无口的柯南:“……”
这关注点从一开始就错了啊!
接着过去了一段时间,天色渐晚,柯南他们也觉得该是回去的时候。实际上,再多呆一会对于他们的心脏健康不太好,幸而在这期间已经掌握到了如何应对某位名侦探的最佳方法,才让人松了口气。
既然是自己带人过来做客的,阿砾顺便做主将人送到了电梯口。
等待电梯的时候,安室不由悄然地将视线挪向了他旁边的少女,先前存放于脑海中的画面还很是鲜明。
跟众人一起撞破自己掉落的那把枪时,她的杏眼等得圆圆,惊讶、好奇与疑惑等等情绪一同丰富地集中在她那双灿烂的眼眸里。
(可她真的是不小心打中自己外套的吗?事情真的有那么巧合么?)
安室面上不显,内心却弥漫出几分思索。
忽然,近在咫尺的那道清甜的少女音打破了他的沉思。
“说起来,我们两个是不是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
循着声音回头,矮他将近两个脑袋、身高才及他胸口的娇小少女,说出这句话时正注视着电梯,没有看向他。侧脸干净而柔美,纯洁得仿若一朵小小的百合花。
与记忆中那张稚幼的脸相比没发生多大变化,仍旧是那张——曾抱着脑袋上那顶藤编的宽帽檐,在花田里对灰头土脸浑身是伤的自己笑得澄澈的脸庞。
可呈放在古旧书架上,某些书籍文字描述中的‘惊鸿一瞥’,当真正成为了人类与人类之间际遇的那一天。对于有些人是落在灰白画布上不可磨灭的一笔油彩,对于有些人则是本就璀璨的夜空里匆匆熄灭的一簇烟火。
最后连烟火的形状都记不起。
“如果是,你觉得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像要故意吊人胃口那般,安室打趣般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阿砾可最讨厌别人将问题抛回来给自己了,撇了撇嘴。
“在梦里吧!”
说完她就转过头去,态度180度转换热情地揉了揉某个乱步小粉丝的脑袋,“柯南,欢迎下次再来玩!”
柯南干笑,老实说,下辈子都不想来横滨了。
但他注定要真香。
隔壁看着少女双标的模样,那位浅金发青年不由莞尔。
接着就被本人无情推进了电梯里,快速结束了这趟送别之旅。
电梯内,柯南不复对着人前天真的表情,一脸沉凝地注视着头上缓缓跳转的楼层数字。
“那个女孩,是‘那个组织’的目标吗?”
通过今天不断的观察,他的头脑准确推算到了这一结果。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安室透为何要执着地接近对方,对她展现出如此深厚的兴趣。
听见对方这么说,镜面倒映出了浅金发青年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只用一个简洁的音节代表了自己曾在邮件里收到的命令。
“嗯。”
琴酒翻车带来的不全是坏事,顺便也得到了一个有趣的情报,她正是十几年前组织失手溜掉的那个【猎物】。
……
送完两人离开,重新推开事务所的大门,里面的众人还是各忙各的。走回原本地方的阿砾发现乱步还待在沙发里吃茶点。
一屁股坐回他旁边的位置,阿砾同样拈起了一块饼干塞进在嘴里。
“乱步,那两个人有问题吗?”
那位总自称世界第一名侦探的竹马身子陷在沙发里,就像是某些猫咪图鉴里通常最柔软又最惬意的一只懒猫。
他不以为意地道:“总之不算坏人,你就别知道太多了。”
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令阿砾十分不爽,她立马不服气地鼓起了腮帮子,用手臂环住了桌面的点心盒子贿赂:“什么嘛,快告诉我!告诉我的话这里的‘东西’就全是你的了!”
“这些点心本来就全都是我的!”乱步表示自己早看穿了一切,一点都没被打动。
“还有我。”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使黑发青年整个身形都被定住,他唇边咬住的小饼干掉了下来,擦着衣服滚落在地面。无暇他顾的名侦探先生转过头,连眼睛都稍稍睁开,展露出一片震惊的翠色。
然后便看见满脸通红的阿砾紧闭双眼,结结巴巴地凑过去在他耳边补充道:“还有我……我我我可以喂你吃,怎么样!”
现场好久都没传来回话,唯有周围同事们敲打键盘的按键声,以及应对工作的交谈。
身子后撤离开了对方的范围,阿砾不由偷偷掀开了一点点眼缝观察。
乱步再次拿起了一小块饼干,还没撕开包装,只心不在焉地摊放在掌心里翻来覆去。
好半晌,他才用另一只手揉揉方才被阿砾吹过的那边耳朵,摆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说:“既、既然你都这么要求了,乱步大人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吧!”
“好耶——”
阿砾抿唇笑得甜甜。
乱步立马曲起膝盖整个人缩进沙发里,闹别扭般肩膀一扭背对了她,手指不断揉着耳朵,把那敏感的耳朵揉得泛出深深的绯色。
第36章
当晚回去,阿砾发现乱步似乎在没有缘由地躲着自己。
如果他们两个没有吵架的话,通常吃完晚饭后都是他们共同窝在客厅沙发里打游戏或者看动画的时间。他们会挨在一起展开一场争夺遥控器的大赛,或是为了手边某个零食而吵嘴,可是今晚乱步却坐得离她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