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桃牵着他的手,一边用手机照明,一边带着他朝楼梯走。
楼梯狭窄,过道和缓台处还堆放着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看起来拥挤凌乱,根本容不下他们两个人并肩行走,只得陶桃走在前面带路,程季恒跟在她身后。
每到转弯的时候,陶桃都会回一次头,看一眼程季恒。
两人走到二楼与三楼之间的缓台的时候,陶桃又回了一次头,一分神就忽略了脚下,忽然被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毫无防备地朝着前面栽了过去。
程季恒及时握紧了她的手,用力地一拉,将她向前栽倒的身体拉了回来。他的力气很大,陶桃直接撞在了他的身上,他还很高,胸膛宽阔紧实,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仿佛撞上了一堵人形墙。
“小矮子。”
这是陶桃站稳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显而易见的,他是在嘲笑她。
她没好气:“我才不矮呢。”
“你多高?”程季恒本想伸手比划一下,但是他的左手打着石膏,又不想松开紧握着她的右手,只好用目测,“一米六?”
陶桃更气了:“我一米六六!”
程季恒:“哦,我一米八六。”
陶桃:“……”
我就不该理你。
瞪了他一眼,她转身就走。
程季恒轻笑了一下,紧跟在她身后。
一层有三户,东户、中户、西户。陶桃家在西户。
到了家门口,陶桃要从包里拿钥匙开门,但是一只手里拿着手机,一只手牵着程季恒,再没第三只手拿钥匙,所以她只好松开了程季恒的手,把手机递给了他:“你先拿一下,我开门。”
掌心一空,心头似乎也空了一下,这种感觉,很奇怪,对于程季恒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前所未有,但他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一言不发地接过了手机。
陶桃拿出了钥匙,打开了防盗门,走进家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开灯,然后迅速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语速极快地对程季恒说道:“快进来。”
仿佛黑夜是一头猛兽,正在追击者他,家中的光亮是祛退猛兽的制胜法宝,只要他走进了家门,就不用再担心被追击。
程季恒却站着没动,定定地看着站在光里的姑娘。
姑娘身形纤细,穿着一条浅蓝色的背带裤,白色短袖,圆形的领口和袖口处各有一道红边,看起来很有青春活力。皮肤白皙细腻,巴掌大的脸庞上泛着一抹轻盈的淡粉色,像极了一颗水灵灵的夏日水蜜.桃。
她的眼睛是杏仁状的,眼神和她这个人一样干净清澈,又明亮无比,似乎蕴藏着星光。
她长在高高的枝头,不论经历过多少挫折与苦难,却依旧不遗余力地热爱着整个世界。
那一刻程季恒有点晃神,怔了好几秒钟,他才走进屋内。
陶桃关上了防盗门,还谨慎地反锁了,然后打开了临门的木质鞋柜,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放到了程季恒的脚边。
那是一双黑色的拖鞋,右脚的鞋面上还印着一只卡通米老鼠。
幼稚。
这要是家里的管家给他买的拖鞋,必定会被他直接扔了。
虽然内心很嫌弃,但程季恒还是乖乖地换上了这双米老鼠拖鞋,还很乖巧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陶桃又从鞋柜里拿出来了自己的拖鞋,一双黑底红面的酷炫人字拖。
程季恒:“……”看不出来这傻桃子的内心还住着一位狂野少女。
每天到家后最轻松的一刻,就是换拖鞋的时候。
陶桃迫不及待地脱掉了脚上穿了一天的运动鞋,又迅速扯掉了白色的袜子,顺手塞进了鞋里,换上了她的人字拖。
她的脚踝细长,双脚小巧,指甲盖晶莹饱满,火红色的人字拖更衬得她的双脚白皙玲珑。
换好鞋后,她领着程季恒走进了客厅。
这套房子虽然不大,但还是个小三室,厨房和卫生间在进门口的右手处,左手处是鞋架,鞋架同侧有一间卧室,正对着大门的那个方位有两间卧室。
陶桃带着程季恒走到了与鞋架同侧的那间卧室门口,抢先他一步走了进去,打开灯后才对程季恒说道:“你住这间屋子吧。”又解释了一句,“这间屋子原来是我爸妈住的,他们俩走了之后就再也没人住过。”
这间卧室是主卧,面积相对来说大一些,但也大不到哪去,一张双人床和一座衣柜就占据了大半空间。
床上的枕套被褥全是崭新的,陶桃昨天才刚换上去的。
程季恒走进房间后,先对她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说完,她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你等我一下。”然后快步走出了卧室,转身去了自己房间,再次回来的时候,她的手里多出来了一盏夹式的床头台灯。
台灯的外壳是粉色的。
她拿着台灯走到了床头,把灯夹在了床头板上:“这间屋子太久没人住了,没有台灯。”
他怕黑,晚上睡觉肯定要开灯,开大灯影响睡眠,所以她就把自己的床头灯拿了过来。
“这灯能调方向,你要是觉得光线太亮睡不着,可以把灯头扭过去。”说着,她还给程季恒示范了一下。
程季恒的注意力压根就没在灯上,一直在看她:“嗯。”
搞定了台灯之后,陶桃又说道:“洗漱用品我也给你准备好了,就放在卫生间,衣柜里还有几件衣服,你可以换洗穿。”
程季恒的目光一直定格在她身上。等她说完之后,他轻声启唇:“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这问题问得,陶桃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也、没多好吧,都是些小事。”
程季恒眉头轻挑:“是么?”
陶桃:“……不是么?”
在她看来,这确实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而且既然决定了要收留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准备吧?
程季恒舒了口气:“那就好。”
“……”
这是几个意思?
陶桃:“有话直说!”
程季恒:“我还以为你看上我了。”
陶桃不假思索:“不会的你放心吧!”
程季恒不置可否:“你晚上睡觉不梦游吧?”
陶桃:“……不啊,怎么了?”她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你不会还梦游吧?”
怕黑怕狗又梦游,这……也太棘手了。
幸好程季恒摇了摇头:“我当然没有,但是我怕你有,万一你不小心闯进了我的房间,我不就危险了么?”
“……”
你的防患意识,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深深地一了一口气,陶桃一字一句地回答:“你放心吧,我绝对没有梦游的习惯,也绝对不会在大半夜闯你的房间!”
程季恒微微颔首,略含歉意:“抱歉,家教严苛,我必须守身如玉,咱们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总是会有些担心。”
“……”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你这用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陶桃无奈,信誓旦旦地对他保证:“你放心,我绝对、绝对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为表坚定态度,她还一连用了两个“绝对”。
程季恒并不是很满意这种态度,却再次舒了口气,面容也舒展开来:“那我就安心了。”
陶桃也舒了口气:“现在我能去洗漱睡觉了么?”
程季恒:“可以。”
陶桃刚一走出卧室,程季恒又问了她一句:“明天你要去医院么?”
明天周日,她唯一的休息日。
陶桃:“对啊,去照顾奶奶。”
程季恒:“我陪你去。”
陶桃:“不用,你在家休息就行。”
“我闲着也是闲着。”程季恒道,“以后你上班的时候,我都会替你去照顾奶奶。”
陶桃态度坚决:“不用,真的不用!”
程季恒:“不然我怎么报答你?”
陶桃:“你不用报答我。”
程季恒置若罔闻:“以身相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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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为了避免程季恒用“以身相许”这种方式报恩,陶桃只好答应他代替自己去医院照顾奶奶的请求,但她还是坚持让他在家休息一天,等到周一再去。
无论是否休息,陶桃都起得很早,周日这天早上六点钟的闹铃一响,她就睁开了眼睛。
本以为程季恒还在睡觉,然而当她洗漱完、打开卫生间的门时,程季恒房间的门也在这时打开了。
他也起床了。
陶桃不禁有些诧异:“你怎么起这么早?”
“觉少。”其实是因为睡得轻,他从来不会在陌生的环境中安然入睡,门外有任何小动静,都能将他从浅睡中唤醒。
但这并不是她的问题,而是他自己的问题,所以他没有说实话,言简意赅地回答了“觉少”两个字后就把这个话题跨过去了:“早安。”
“早安!”早起并不影响陶桃的活力,声音一如既往的清爽甜美,“我去做饭了,你洗漱吧。”
“嗯。”
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陶桃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程季恒问:“你有什么特别讨厌的食物么?”
程季恒无奈一笑:“你都给我做了半个月饭了,现在再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晚了?”
“那不一样。”陶桃理直气壮,“那时候你还在住院,只能吃清淡的,现在你可以吃点带油的东西了。”
清淡的食物不用放很多调料,食材也很简单,大部分人都不会讨厌。
程季恒想了想,回:“不吃肥肉。”
陶桃:“没了?”
程季恒:“还有葱姜蒜和香菇。”
“……”
你不吃的,还真是多。
陶桃忍不住吐槽:“你怎么跟小孩一样呀?”
程季恒眉头一挑:“谁规定成年人不能挑食?”
陶桃:“……”我竟无言以对。
她特别无奈,拖长语调回了个:“知、道、了。”然后走进了厨房。
程季恒笑了一下,去了卫生间。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后,他也去了厨房。
陶桃刚把大米淘洗好,正在把锅往灶台上放。
灶台前有一扇窗户。
夏季太阳升得早,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毫无保留地照进了这间小厨房,将一切都笼罩在泛着金色的光线中。
水蜜.桃般的少女身上穿着一条粉色的睡裙,乌黑柔顺的长发随意盘在脑后,背影窈窕纤细,看起来既美好又温柔。
程季恒背靠门框,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眉宇极为舒展,处于一种彻底放松的状态。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甚至已经忘了上一次这么轻松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把锅放好后,陶桃开了火,然后开始切菜。可能是觉得气氛太过安静,也可能是觉得太无聊了,她主动和程季恒说起了话:“医生说你手上的石膏要再等三个星期才能拆掉。”
程季恒:“嗯。”
陶桃:“我今天晚上买几个猪蹄回来,炖汤喝。”
程季恒:“嗯。”
除了“嗯”之外就不能多说几个字么?陶桃微微蹙起了眉头,扭脸看着他:“你为什么不问问为什么?”
程季恒很配合:“为什么?”
陶桃:“因为吃什么补什么。”
程季恒:“嗯。”
“……”
这是奔着把天聊死的架势来的吧?
陶桃气闷,没再搭理他,专心致志地切土豆。
程季恒注意到她切菜时下刀的力气比刚才大了不少,剁得菜板咚咚响,似乎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发泄脾气,无奈一笑:“我怎么你了?”
陶桃头也不回:“别理我我现在不想说话。”
刚才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
程季恒:“……”
原来他只听别人说过女人是一种特别奇怪的生物,她们生气的原因千奇百怪,男人压根捉摸不透,想要哄她们消气,最好的方法就是认错,没有底线和原则的认错,哪怕这不是你的错,你也要认,不然休想获得原谅。
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因为他从来没找过女人。现在遇到了,他也不打算另辟蹊径,以免节外生枝,乖乖地选择认错:“我跟你道歉。”
陶桃不为所动:“你道什么歉?你又没错!”
程季恒:“……”
看来道歉也不管用。
但他确实不知道自己错哪了,回想了无数遍刚才的对话,他总共只说了六个字,三个“嗯”和一句“为什么?”,这句“为什么?”还是顺着她的话问出来的,所以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哪错了?
总不能是因为话太少了惹她生气了吧?那也太没天理了!
但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继续认错;二、据理力争。
认真考虑了一下,他决定选一,因为二的风险太大——就算他从来没找过女人,也知道不要和女人讲道理,不然相当于自寻死路。
“都是我的错,求你原谅我。”第二次道歉,他的态度比上次还要卑微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