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实践过,现在忽然想起,也抱着大可一试的想法。
“小朋友,”聂星琢不太熟练地主动打招呼,“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一手捏着衣角,“我叫二飞,我还有个哥哥叫大飞,因为我爸爸想飞上天,我爷爷……”
他意识到自己开始不由自主地回答问题外的内容,连忙闭嘴,聂星琢安抚地笑,二飞有些呆,觉得这个和他生活的地方格格不入的小姐姐长得可真好看,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聂星琢:“二飞,我可以请你做我的绘画模特吗?你只需要像平常一样采药就好。”
二飞不好意思地嗫嚅道:“模特?是像那边拍照的姐姐那种吗?”
“不太一样。”聂星琢解释,“我想请你入我的画,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能记录你采药的模样。”
二飞低下头,好像在思考,聂星琢惯性思维作用,自己接口,“我可以提供工……”
“资”还没有出口,二飞抬头重重点头,“我不介意,我想做姐姐的绘画模特。”
聂星琢把未出口的话收回去,总感觉现在提工资显得怪怪的。
她翻开一张新画纸,开始观察她的模特,二飞刚开始很紧张,但采药是他熟悉的事情,慢慢深入其中也就忘了紧张,开始和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二飞极少去分辨地上的草药,他熟悉这里,知道哪种药需要,哪种不必要摘下。
聂星琢把这一切记录下来。
二飞连着五天都来摘草药,或许会换地方,聂星琢也会跟着,在第四天下午聂星琢就差不多画好,后面已经不需要时不时看二飞,根据记忆里的模样就能在画纸上留下合适的笔触。
在这幅画里聂星琢减弱了她惯用的浓墨重彩,开始刻意采用暗淡的、能突出悲重的颜色。
画纸上的小男孩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小小年纪奔波于山间采药,没人知道他背后的故事,但只这么一幅静态图所展现出的动态景象,就足以让人感受到人生艰难。
第五天上午聂星琢正式完工,二飞不好意思一直盯着看,匆匆看了一眼就避开视线,“姐姐,你现在要下山吗?”
聂星琢:“我待会儿再下去。”
二飞挠挠头,“那姐姐我先走了,爷爷等我回家看书。”
聂星琢和她的小模特再见,等二飞走后聂星琢给画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安德鲁导师,把画架留在这儿等待会儿保镖上山收,她又四处去看了看。
这次的画其实画得很顺手,期间一点儿都没有卡顿,即使她在画中刻意弱化了她以前的习惯都觉得没有丝毫不熟练,她突出苦难,让绝望明显化,处理也并不生硬。
但聂星琢并没有突破的畅快感,甚至还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聂星琢脚撵着地上无人管辖的野草,这么多天都往山上跑让她也偶尔不那么在乎整洁起来,发觉有一块地方塌陷明显,还试探着伸脚去踩。
结果这块塌陷的地方高度只有三寸,掩埋在不高不低的草中,聂星琢两脚踩进去,大抵是无聊,她还循着塌陷的地方一个一个踩了遍,不远处的树丛变高,聂星琢想着再踩最后一个。
她无聊还拿出手机正想找方恬,脚上边踩了下去,未料一脚踏空,最后只留下一声惊呼和若无其事冷漠旁观的树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铛铛铛铛给小金丝雀投喂的地雷~
炸一颗,雀雀半生不熟,姜总说再炸炸就能开吃了(bushi)
第37章 第37次投喂
聂星琢摔到山洞里后还滚了两圈, 握着的手机跌到一旁, 摸到一手干草。
山洞里黑沉, 只有身旁手机发出微弱的光芒,聂星琢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摸过来, 她掉下来的过程胳膊撞了几次洞壁,拿手机的时候疼的闷哼出声。
聂星琢拨通方恬的电话, 山洞里信号弱,还没有通就自动挂断。
“……”
她再也不要来这个地方了!
这是她最狼狈的一次采风!没有之一!
聂星琢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山洞不算矮,四周都是坚硬的土, 所幸洞底有大批稻草,她才免于英年早逝的命运。
她小心翼翼地爬起来, 身上沾了一群草,聂星琢来到这儿后换下精致的小皮鞋, 但身上仍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每次上山都仔细呵护,这次彻底功亏一篑。
聂星琢从来没有见自己脏成这样过, 一摸头发还摸下几片草, 差点把她气哭。
等她出去一定要把这儿收购然后填满,这个坑竟然敢让她掉下来, 不可饶恕。
山洞里始终没有信号, 聂星琢倒不是很担心,待会儿肯定会有人发现她不在,但她需要在这个脏乱的山洞里待上一阵的现状还是让她不太开心。
聂星琢慢慢移到草少些的地方, 把自己身上处理得干净些,开着手电筒等人来营救。
*
明城恒荣大厦。
“……”
“南安庄的开发案重新做,莫经理做不了可以交给更有能力的人。”
“各部门汇报一下本月情况。”
姜执坐在上首,口吻并不过分冷淡,可单是简单出声就显出不怒自威的意味。
根据以往顺序,张经理率先起身,“我就企业部负责的义工熊项目做出汇报,我们已与警方取得联系,目前接触融洽,合同方面近日将进入流程……”
底下传出轻微的纸笔摩擦的记录声,各部门有条不紊地进行汇报。
杨庭看着新收到的消息,太太失踪,他心下讶异,面上不露分毫,收起手机走到姜执身侧弯腰低声说明。
姜执听完后神色未变,杨庭如常后退,部门会议还有一段时间,姜执指骨微曲,忽然敲了敲会议桌,市场部经理一时噤声,其他经理也齐齐看向姜执,心里思忖市场部经理哪句话出了差错。
“宋助负责接下来的会议,冯助做好记录。”
姜执说完就起身朝外走去,杨庭紧跟其后。
会议室的人面面相觑,眼神询问彼此姜总这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姜氏新上任的掌权者虽然年轻,但对工作的严苛态度他们都深有感触,有胆子大的还私底下说工作就像是姜总的第二个老婆,他们还没见姜总会议中途离开过。
“随行的保镖呢?”
杨庭垂眼,“夫人不许保镖打扰,刚才保镖上山收夫人的画架时发现夫人不在附近,方小姐那边也没有见过。”
姜执边向专梯走边下令,“封锁那座山,派过去的人全力寻找夫人。”
“是。”杨庭问道:“姜总,需要请村民帮忙寻找吗?”
姜执给聂星琢拨电话,吩咐道:“找几个熟悉地形的帮忙。”
杨庭,“是。”
手机传来对方关机的回应,姜执眉头扯了下,那只小金丝雀也不知道是走进了无信号区还是真的耗尽电量,他连续给聂星琢拨着。
“安排去南安庄的车。”
杨庭抬头,“姜总,您下午一点钟和温董有约。”
姜执眼睫微垂,再一次给聂星琢打电话时还真的拨通,只聂星琢没有立刻接听,刚接通只发出个“我……”通话就被迫中止,再拨过去又是显示关机。
“派姜安去,他不是一直想接触么。”姜执声音不咸不淡。
杨庭心底诧异,聂星琢失踪,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迷路,明城派过去的人并不算少,找到聂星琢只是时间问题,他没想到姜总会为了聂星琢把和温董的约推给姜二公子。
他跟随姜执多年,对姜执的性子也略知一二,但杨庭还是一时生出种姜总要美人不要江山的荒诞感,看姜执神色仍沉着冷静才把这点不可能的想法收回肚子里,再次垂眼应了声“是”。
*
聂星琢站在山洞角落,手机没电,这儿彻底没有了光亮,她双手抱紧自己取暖,身体一点不和洞壁接触,死死挣扎着身为明城小公主最后的执着。
手机还有电的时候她也不算很无聊,四处照明观察算是另类采风,期间姜执打来过电话,她刚看到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挂断。
太丢人了。
姜执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多半是收到了她不见的消息,她的确是顺利爬上了山,可画个画都能掉到无人问津的山洞,姜执知道一定会嘲讽她。
她才不要主动给姜执提供素材。
但聂星琢最后还是接通,毕竟这是唯一一个在无信号的情况下拨到山洞里的属于外界的讯息,可惜她才刚说了一个字通话就断掉,手机又陷入无信号的状态。
随着时间流逝,电量撑不起手电筒,最后彻底耗尽关机。
聂星琢觉得很委屈,四周围黑漆漆的她什么都看不到,像是被扔到了小黑屋,还是脏兮兮的那种。
她是个幻想细胞发达的人,瞬间把自己和灰姑娘联系了起来,情况还挺像,她聂星琢本来是聂家盛宠长大的大小姐,不幸所嫁非良人,成为了闻者见泪的灰姑娘,会被扔到山洞的那种。
聂星琢越想越委屈,越委屈就越生气,觉得姜执可真是太讨厌了,竟然让自己老婆掉山洞。
上面传来了喊叫声,聂星琢听得不怎么清楚,但估计是来找她的,她端着架子不好意思大喊出声,后面听洞外的声音越来越小有点着了急,扬声道:“我在这儿。”
她自己听着都觉得传不出去。
聂星琢拔高音调又喊了一遍,外面没有反应。
她没忍住移动位置踩到一脚干草,下意识拍身上的时候又不小心摔倒在草堆里,聂星琢撑着爬起来又站回原地。
洞外的声音彻底散了。
聂星琢等着下一轮搜寻过来,可她的声音太弱了,洞外又有层层树丛阻隔,外面根本听不到。
她改变策略,在下次洞外传来声音的时候用力一扔手机,手机没扔出去,还在洞壁上弹了下,最后返回来砸到聂星琢的额角,又无声无息地落到干草里。
聂星琢眼泪瞬间冒了出来。
她捂住发疼的额角,发誓出去就把这个手机扔掉,竟然敢砸她尊贵的额头好疼。
是真的疼,也是真的委屈。
聂星琢自暴自弃站了一会儿,又仔细护着裙子把手机摸了起来。
*
“姜总,您别着急,太太一定会找到的。”
天色渐黑,聂星琢还是没有踪迹,姜执眉心压着,没有回应,四周除了寻人的声音一片寂静。
随行的村民心里也犯嘀咕,这座山他们再熟悉不过,来来回回已经搜了许多次,怎么也想不出人还能丢到哪儿。
再怎么迷路也应该能找回来了吧。
姜执也在找,天快大黑下来,要是还找不到人晚上的寻找困难会大幅增加。
这座山没有豺狼虎豹,最近晚上的天气也算不上寒冷,他自己在外面一晚姜执觉得无所谓,可现在找不到的是一点儿苦都没受过的聂星琢。
那只小金丝雀要是孤苦伶仃地在人生地不熟的山上待一晚,不知道得吓成什么样子。
身后忽然传来草被摩挲的沙沙声,姜执转身,不大的一块区域里,有不少塌陷的地方。
姜执往过走,也不管衣服上沾上的草,把这些塌陷处一个个查看了一遍,在临近较高大的树丛处看到一个颇大的圆形塌陷,草软软搭在上面。
保镖很快上前把塌陷清理出一个口子,里面看不清楚,姜执吩咐道:“把灯拿过来。”
有人很快递上一盏台灯,姜执开灯向里查看,随行的村民道:“姜总,不可能在这里面的,这塌陷这么明显,我们这儿七八岁的娃娃都知道下面是空的。”
其他村民搭腔,“对对,这块草和其他地方都长得不一样,而且外圈一堆小坑,也没人会无聊到一个坑一个踩过来掉到大坑里吧。”
话音刚落,山洞里就传来小小的动静,像是物体碰撞洞壁,还有一声微弱的叫喊。
“……”
周围忽然陷入静寂,刚才开口的人干咳了两声,“这…姜总太太还挺有童趣。”
“……”
杨庭不知道姜总现在什么心情,总归也没人敢在这种时候笑出来。
保镖上前很快放下绳子,另一个保镖要往下走被姜执拦住,“我来。”
*
聂星琢看到光亮时头一件事就是整理自己,半分钟后想起自己还没告诉上面的人她在这里,于是用已经略略沙哑的嗓子尽力喊了一声。
等绳子吊下来她才放心,随后又很用心地发愁。
她现在好丢人,待会儿下来的人会知道她现在有多脏,把她带上去后所有人都会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但凡这洞壁稍微金碧辉煌一点她也不会觉得这么丢人;
但凡这山洞里没这么多杂草她也会觉得稍微好受一点;
但凡这山洞里有一盏小灯她都能待出闲逛景点的样子。
可这儿只是一个破败的山洞。
等她出去,她不填这个山洞,她要砸钱把这个山洞打造成金碧辉煌的样子!
明城小公主绝对不可以在草洞里待过。
想都不要想。
聂星琢见上面有人带着灯下来,微微仰头去看,心里思考怎么让这个人忘记她狼狈的样子,等离近了呼吸微滞。
她以为自己看错,他怎么会来?还亲自下来?
姜执彷佛浴光而行,慢慢停在她面前。
他解开绑在腰间的绳索,朝聂星琢伸手,“过来。”
聂星琢站在整个山洞唯一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裙子多了层灰扑扑的意味,脸上还沾了根短小的草,看着狼狈又滑稽。
姜执目光微沉,看不出情绪。
聂星琢知道自己现在肯定脏兮兮的,但确认是姜执后突然小小地松了口气,虽然也很丢人,但毕竟和姜执是夫妻,让他看见总比其他人看见好。
就是姜执不知道要怎么嘲讽她爬个山都掉山洞的事情。
很丢人。
聂星琢先发制人,“我腿酸,还很麻。”
姜执走过去帮她除去脸上的草,口吻一贯冷清,“怎么不坐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