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一天两夜未睡身体乏困,连带小脑袋也迷迷糊糊,聂星琢甚至没有挣扎,顺从窝在姜执身上,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姜执的问题。
方恬走后她起身去开了窗,刚缩回沙发上就是一阵不合时宜的风吹叶落,随后更是下起了雨,聂星琢心情原就不太开朗,更是懒得再管这些。
可是说出来显得她真是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得时时刻刻被人注意着。
聂星琢沉默不语,小脑袋贴着姜执,手把玩着他冰凉触感的衣扣。
姜执一手搂着她,一手从茶几上倒了杯热水递给他,聂星琢接过小口小口地啜饮,感觉整个人都开始回暖。
房间原就温度得宜,倘若不是聂星琢开窗也不会把自己作到面色惨白的地步,关窗后她很快恢复,但人还是异常疲劳,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星琢,画展才进行到第一站,你没必要现在就妄自菲薄。”
姜执从一侧拿过毛毯裹上她,聂星琢探出手臂,小脑袋看着他,“我应该等到画展结束才意识到自己的画根本一无是处吗?”
她心里已经委屈异常,姜执口吻还这么冷静,甚至带上说教意味,聂星琢忽然就更委屈了,说话也带了气。
姜执身居高位惯了,一时没有意识到聂星琢生气是源于他的态度,以为她只是面子上过不去而对一时失利耿耿于怀。
他冷静分析,“你画风偏西式,从过往评价中就能看出端倪,只是以前你的作品都是先从意大利发行再传入其他国家,你并没有过多研究过整体评论,我吩咐杨庭做了份文件,这上面有各个国家对你的画的评价倾向。”
聂星琢:“……”
姜执从茶几上拿起文件,“你遇到问题可以多想想原因,不过你顺遂惯了,受些挫折也有好处。”
聂星琢沉默地看着递过来的文件,她以为姜执是来安慰她,实际上也的确有那么点安慰意味,甚至还意犹未尽地补充了句“受挫折”对她的正面作用。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觉得姜执说得还有点道理。
聂星琢觉得更委屈了,她推远文件,“你就是认为我一无是处。”
姜执沉默片刻,“没有。”
聂星琢:“你就有,你以前说过我出去工作就是给别人增添人生疾苦。”
“我只是提一句我要做项目你就直接提我十八岁差点毁掉公司的事,你根本不知道我多难受。”
她越说越委屈,“我现在都这么难过了,你还说让我多经历点挫折,你一定觉得我很没用,不然怎么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想法。”
聂星琢劈头盖脸控诉了姜执一通犹不解气,又自认为很用力地锤了姜执一拳。
她过于控制饮食,浑身上下没多少力气,这一拳落在姜执身上像小猫挠痒,只这一拳下来,他忽然想通一些事情。
他一直按常规习惯来看待聂星琢,理性分析各种问题,对待错误也不留情面,可聂星琢既不是他的下属,也不是合作伙伴,而是他的太太。
他的太太难过时需要安慰,需要偏爱和认同,他好像从来没有做好过。
姜执搂紧她,声音低沉,“抱歉。”
聂星琢稍怔,绷着的情绪随着姜执话音落下忽然分崩离析,整个人一刹泪眼婆娑起来,声音都带了哽咽,“我第一次下厨,你还说我不适合厨房,我从来没有给人下过厨,从来没有。”
“嗯。”姜执抱她更紧,“我的错。”
聂星琢不依不饶,“有什么用,你当时都不喝我的粥。”
姜执:“我喝。”
聂星琢隔着眼泪瞪他,“我都这样了你还想让我下厨。”
话音刚落,她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像砸在他心上,瞬间生了痛意。
姜执很轻地为她拭去眼泪,素日商场上杀伐果断的人,面对自己难过的太太也束手无策起来。
他低头与她两额相抵,“我刚买下一个小行星的命名权,用你的名字命名,别难过了。”
聂星琢哭腔犹在,发出的音就很可怜,“就我一个多孤单。”
姜执:“我吩咐杨庭调查还有没有未命名的小行星。”
聂星琢其实已经不怎么难过了,只是抽噎还未降下去,眼眶红红的,她不着痕迹地搂上姜执的脖颈,打起自己的小心思,“你一个人占两颗星星,怎么这么奢侈。”
一贯奢侈的聂星琢说起别人来也脸不红心不跳,“而且,两颗星星,另一颗叫什么?”
姜执沉吟,“你的英文名?”
聂星琢:“……”
如果不是太膈应,她真想把董乐白给公司的取名方式扔出来。
她原来竟然还担心姜执发现她的喜欢?
她可真是想太多了。
好生气!!
这个狗男人眼里的她就是要一个人占两颗星的那种吗!
聂星琢气闷,连就见了几面的二飞都看出她喜欢姜执,姜执是眼瞎了吗?
他受个轻伤她就含羞带怯地同意他的吻,姜执就不能想想深层次的原因吗?
聂星琢生气归生气,也不可能冲上去表达喜欢,她面无表情道:“你安排的太好了,我自己陪自己就好了。”
不知怎的,姜执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明明聂星琢小脸裹着一层郁闷,可他莫名感受到了他的太太郁闷下叫嚣着的显而易见的堪称温柔小意的本质。
姜执拉下聂星琢吊在他后颈上的胳膊,扣住她的手腕,指腹摩挲过聂星琢的腕骨,聂星琢倏地想起以前姜执揉捏她腕骨伴随着的,她左顾右盼,最后瘪嘴盯着姜执。
小行星还没有商量下来就开始想亲亲了!
姜执一手已经扣上她的肩,“可以么。”
聂星琢视线偏来偏去,姜执像是发现什么,唇角稍稍扬起,他平常神色寡淡,陡然露出点笑模样,都显出难得一见的温柔。
姜执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的眸底深邃,可聂星琢恍惚有一种他只看得到她的错觉。
聂星琢小小地害羞起来,全然忘了是自己在初吻丢掉后振振有词地要求姜执亲吻需要询问她,小幅度地点头后羞恼道:“你以后不要问我。”
如果每次亲她都问她,她还怎么维持矜持人设!
以后。
姜执眸底含笑,扣着她肩的手转到她的后脑勺,她被迫顺着力道压向他,姜执刚开始还徐徐图之,后面忽地变成狂风骤雨。
聂星琢一手紧搂着他脖颈,害羞又好奇,会闭眼又悄悄睁开,每次都会被姜执抓个正着,他一直看着她,眸底的情绪她不敢深思,甜蜜却从心口一点点地往外冒。
那天过后聂星琢先好好睡了一觉,起来后才像个骄傲的小公主一样绛尊纡贵地翻阅起姜执带来的文件。
虽然聂星琢很不喜欢姜执刚带来文件时说的那些话,但文件里白纸黑字概率图明了清晰,简直比她还了解她的画,聂星琢读完后对自己都有了更深的了解。
所以她因为画展第一站失利的难过也一扫而空。
她当然不会承认最终还是被小行星哄好的,姜执亲完她后思想觉悟都有了极大提升,附在她耳边说了小行星的取名,只她当时太困了,没有大听清就睡了过去,结合她醒来后的好心情来想,姜执取的名应该是符合她的心意的。
想到两人的名字要罗列在一起作为小行星的名字,聂星琢即使刻意控制,小雀跃却忍不住蹦跶出来。
用方恬的话来说就是,聂星琢充分表达了春风满面的字面意思。
聂星琢一边慢悠悠等画展,手下也没闲着,根据文件开始针对性地练起画,今天画完姜安正好邀她出去吃午餐,聂星琢想了想,没拒绝。
姜安把地点定在一家网红餐厅,装设安静,两人坐在临窗的位置。
聂星琢和姜安相熟多年,姜安又惯爱说俏皮话,两人气氛很好,聂星琢主动问道:“你最近有什么安排?”
姜安声音清朗,“前不久和你说过的那个朋友,公司已经建了一段时间了,叫思达,我过两天去禾城看看。”
聂星琢发现最近禾城出现的频率好像高了点,她对恒荣在禾城的业务了解浅薄,只知道不是姜安从前所属分公司的所在地,好像原来算是姜崇业管辖,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生来对这些没兴趣,闻言唇角翘起,“思达?Star?你朋友要开经纪公司?”
姜安知道她在开玩笑,也顺着她,“可能吧。”
聂星琢单手支下颌,“那刚好,你兴致起来还能直接出道,你小时候不是想做大明星吗。”
姜安浸染商场多年,离小时候的胡话越来越远,听此露出怀念,应道:“当时想要闪闪发光,被很多人看到。”
他忽地谈论起往昔,“记得我小时候不爱说话,你总护着我,我记得我被带回姜家那天,和我哥起了争执,也是你毫不犹豫地护在我面前。”
姜安说的和姜执有关的那件事聂星琢不记得了,不知怎么有些遗憾,略略走神。
“我敬佩我哥,想和他搞好关系,但来姜家这么久,我知道我的敬佩没有用,他不会接纳我。”姜安目光温柔,像是提起别人的故事,“我记得刚去那会儿,给我哥准备了礼物,跑过去给他还摔了一跤,他看都没看,不用说收了。”
姜安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他声音温润清朗,不像诉苦的音调,但凡提起以前的事,即使是第一人称却都带有一种第三视角的感觉,也正是因为这样,总有些叫人心疼。
毕竟出生不是他能决定,可他却因此受了外界许多冷待。
聂星琢以前可能还真情实感地站在姜安这一边谴责过姜执的冷漠。
但她现在心境改变,好像没办法再与姜安感同身受。
聂星琢想起今天应邀的目的,抿了口茶,“姜安,我可能没有办法再站在你这边了。”
姜安稍顿,聂星琢解释,“我好喜欢姜执。”
虽然姜执以前常气她,还把她气哭过,可她每每看到姜执,还是觉得喜欢会多几分。
这是她头一次正大光明地承认心意,还有些不好意思,笑意却已经从四肢百骸传出来。
聂星琢看着姜安,想起两人多年友谊,目光有些抱歉,“我以后就不站在你这边了,但你如果遇到其他事情还是可以和我说的,我会尽可能帮忙。”
姜安表情不变,仍旧让人深感如沐春风,还顺着开了玩笑,“不知道多少人想问你喜欢什么样的麻袋,他们都差了一步,没想到你就被打包带走了。”
聂星琢被逗笑,手机里传来消息,她查看,是姜执:【星琢,你在哪?】
虽然最后姜执都会清楚她和谁见了面去了哪里,但她知道姜执现在只是因为去了南衡发现她不在所以问她,聂星琢不太希望隔着屏幕让姜执知道她见了谁,于是抬头观察四周,又低头敲字:【克洛斯影城】
姜执回复很快:【电影结束了吗?我去接你。】
聂星琢回复了“嗯嗯”的可爱表情包。
姜安揶揄笑道:“查岗?”
聂星琢没反驳,提起包,“姜执待会儿接我,我去外面等他。”
姜安表示理解,聂星琢没有多留,步伐欢快轻盈地离开。
聂星琢不在乎所以不曾注意,可姜安知道,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送她离开。
在聂星琢背影从近到远的短暂时间里,他脑海中走马观花过很多画面,最终留下的却都浅淡。
他想起本要拍给聂星琢却被姜执拍到的那幅画,他不是不能继续加钱,可无论他加多少,姜执都能压他一头。
聂星琢或许也一样,无论他加注多少砝码,总归会被姜执带走。
他小时候胆小怯懦,保护不了自己,被其他人推倒在地,是聂星琢护在他身前,耀眼漂亮,其他人都被说的不敢吱声。
姜安起身,面色如常地结账,离开时接到韩柔的电话,他没等这个带给他生命、也带给他改变不了的出生的母亲开口,率先道:“妈,我的太阳去照耀别人了。”
声音稀疏平常,像是随意谈起,眼眶却被突如其来的阳光刺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已经四号了,但毕竟还没过一点嘛,这个勉为其难地算昨天的第二更叭,也是我不知道多久以前说过营养液过300的加更
所以从这章开始,我前面作话有提到过的补更和加更就都完成啦~
第63章 第63次投喂
陈润铭叼着根烟, 没点, 两手插兜, 一旁女伴紧紧跟着,“润铭哥, 你最近怎么都不来看我。”
他脸色不耐,从大厦走出, “该哪儿去哪儿去,别烦我。”
女伴还勾着他胳膊,陈润铭刚要顺势甩开,忽地顿住, 对面二楼靠近观景窗的那两人不是聂星琢和姜安吗?
陈润铭下意识想给姜执发消息,又倏地想起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这小祖宗随便一句话他估计就得在姜哥那儿除名,哪里还敢做告密这种狠狠得罪聂星琢的事。
他见聂星琢起身往楼下走, 刚要过去身边女伴也注意到他的视线,软软问他,“润铭哥, 那是谁呀?我也想认识。”
“你配吗。”陈润铭直接甩开她, 取下咬着玩的烟扔到垃圾箱里,刚要往对面走, 又想起自己身边这群女人勾心斗角的心思。
他家老爷子最近和姜氏有合作, 出了差错他估计得被他家老爷子断腿伺候。
陈润铭回头看女伴,警告道:“收起你那些心思,那我祖宗。”
女伴在陈润铭走后出了一声冷汗, 她打眼就看出来对面的女人不是寻常身份,就算陈润铭不警告她也不敢轻举妄动,更遑论陈润铭直接说那是他祖宗,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乱说话,更别谈敢起什么心思了。
侍应生躬身拉开门,聂星琢刚出餐厅就遇到迎面而来的陈润铭,大约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陈润铭的表演和他弟如出一辙的浮夸,大老远就扬声道:“这哪儿来的仙女,我等凡人竟然能一睹神颜。”
聂星琢嫌他丢人,视线都没在陈润铭身上多停留,直接往影城那边走。
陈润铭能屈能伸,巴巴跟上来,“星琢妹妹,你要去哪儿,有什么喜欢的衣服没,哥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