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收起带了些痞气的笑意，面无表情地看向加百列，“……你什么意思？”
创世之书，耶和华的伴生神器。说是耶和华创造了世界，但没了创世之书，这个世界也无法运行。这点天使们都知道。每个天使诞生之际，他们的职位、名字与存在就会被记载在创世之书之上，这是他们独有的尊荣与荣耀。哪怕是后来堕落了，路西法都没想过有一天他们的名字会从创世之书中抹杀。
“意思就是堕天使的名字没有资格再被记载于创世之书中。可是……萨麦尔堕落的时候，若是不拿到萨麦尔身上堕落的羽翼，就无法将他的名字从创世之书中划去呢。”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很大。就连米凯尔都没维持住短时间内塑造出的沉稳，一脸震惊地看向他。若是那时候只能拿到天使身上的羽翼来划去名字的话，为何现在的耶和华却已经不需要这样做也可以让名字从创世之书中消失？
可是加百列点到这里为止，就没打算再说下去了。他抽出佩剑，指向路西法一众，“来战。”
第147章 ：相见不相识
一个原本是四翼的天使, 如今居然拔剑向着昔日的炽天使之首，这画面让萨麦尔有点想笑。事实上也不只他这么想。有几个堕天使甚至没忍住嗤笑出声。反而是路西法收敛了笑意，露出了点慎重的神色。
从头到尾将自己存在感减少到最低，只是旁观状的别西卜忽然走神地想, 把傲慢这样大的帽子扣在路西法的头上那傲慢也可真是太冤枉了。路西法是谁, 他所拥有的力量, 除了神亲自出面, 其他哪个天使拿着剑对他都和笑话没什么两样。明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情况, 可是路西法依旧从来不会因为这样的理由露出轻视或者睨视的神态。他仿佛总是会思索, 不会急于下结论, 哪怕结果在他人看来过于明显。
反而是加百列, 他的模样, 就显得有点狂了。
“对着昔日的炽天使长举起武器，是父神给你的勇气吗？”阿斯蒙蒂斯可没别西卜那么好的涵养，嘲讽张口就来。他倒是很想直接动手不bb, 所有堕天使中，大概就当阿斯蒙蒂斯对于天界最为没什么感情。他的七情六欲感较强, 天界早就给了他压抑的感觉。只是为了最为崇敬的炽天使长才一直按捺着。路西法堕落后他也是第一个追随而去，自主堕落的天使。
加百列闻言笑而不语。
米凯尔自然不会对此坐视不理。输人不输阵, 他当下一马当先也举剑迎上了堕天使们。基本上这种时候, 一旦一方动了手, 僵持的局面就会立刻被打破。
本来米凯尔的想法很好，他对上路西法, 如果运气好操作得当还能吸引下另两位炽天使级别的堕天使的注意。其他的堕天使军就可以交给加百列。天使中等级其实比其他种族都要来的分明。只是天使们非常和睦又心灵纯粹, 是以平时不显。但双翼、四翼、六翼这三个等阶之间的差距几乎不可逾越。对于六翼天使来说, 多少个四翼过来都是送。同阶层之间的差距则是另一回事。
可惜的是加百列明显没打算配合，已经一马当先迎上了路西法, 米凯尔刚想去救援，就被眼疾手快的另外三位昔日的炽天使们拦下。而他率领的天使军则也对上了堕天使军，势均力敌。
分出神注意这一切的路西法心中好笑，等级上的差异又不是只有米凯尔才知道，怎么可能让米凯尔或者加百列有机会跑去手撕堕天使军团？这点基本战术都想不明白，不用米凯尔动手，路西法都能直接让追随自己的几位堕天使圆润的滚好吗。
不过加百列会巴巴赶着上来送路西法倒是真没想到。可是路西法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对手。他的实力如何三界皆知。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这样不管不顾，必然是有什么依仗。
可是路西法很平静，他明白神不可能降临于加百列的身上。当初耶和华说，弥赛亚与他拥有一样的实体。也就是说，除了弥赛亚，耶和华是无法神降到天使们身上的，弥赛亚就好像是耶和华能够在三界降临的‘容器’一样的存在。
这些事也是他堕落后才回过味来。也许对于耶和华来说，天使整个一族都不过是对他‘临时有用’而已，当天使们没用的时候，不管发生什么神都只会冷眼旁观，一如对于其他两界的生灵。
这样的神，确实让人心寒。
“堕落非我所想。堕落之后我也一直有所疑问。究竟是我错了，还是神容不下我继续在天界。”路西法见招拆招，一边这样说。倒不是他忽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而是就如同他忽然对耶和华态度的认清一样，他对加百列产生了一丝好奇。
唯一一位加翼成为天使长的天使，还被耶和华首肯承认过的‘神力与真理的承接者’，路西法觉得耶和华不会无缘无故地去特意做某件事，不管出发点是为了世界还是为了其他什么生灵，既然做了，就必然有别人不知道的原因。
想要揭开谜底，路西法也没急着立刻让加百列见颜色，而是开口试探起了加百列。
“不管是什么原因，父神都是造物主。你们所觉得不满，不过是想要的太多了罢了。”
这话就没人爱听了。
萨麦尔是最先呛声的，“真是抱歉，贪婪这个七宗罪魔王还没定下来呢。也不知道是魔族还是堕天使会拿到这个位子，等这场战役完，大概需要好好和恶魔们讨论讨论。”
加百列手中的剑施力，推开路西法的剑，漫不经心地回了萨麦尔的话，“那你们要等很久吧。”
别西卜眯了眯眼，“这话说的，好似你知道谁会成为贪婪似得。”
“是啊，我知道。贪婪还没有诞生呢，所以你们这会儿怎么争这个位子，都不会得到地狱的承认。直到贪婪诞生为止，那个位子都会空悬。”
萨麦尔惊的手中剑一个没稳差点就被米凯尔逮住机会挑了。这会儿他倒是开始佩服起印象中总是大大咧咧万事有路西菲尔不操心的米凯尔了——话都到这份上他居然还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打他的仗，圣光法术和剑术绕的眼花缭乱。
“你一个天界的炽天使，又是从何得知魔界的事情？”路西法陡然打出一道黑芒，厉声喝道。之前看着正经，果然是没认真的，不过是一招，就生生把加百列逼退，还分开了与其他几位炽天使缠斗着的米凯尔，更准确的说，是米凯尔为了避开那道充满黑暗力量的攻击，不得不退开。
这会儿米凯尔终于有机会开口了，一开口就是和萨麦尔般的讽刺，“炽天使自然要关注下堕天使与魔族的动向。怎么，昔日堂堂炽天使们堕落后连情报都跟不上了？”
然后米凯尔就差点被路西法阴沉看过来的眼神下意识地想认错。
这tm就很尴尬了。
也难怪路西法恨铁不成钢，加百列从出现开始每句话都不对劲，而身为如今炽天使长的米凯尔明明知道这中间不对，但他选择的却是嘲讽敌人优先，出口气。本以为他长进了，结果立刻露陷。
从这些丰富的心理活动就可见哪怕堕落成了大魔王，路西法依旧对着昔日的天界和好伙伴操碎了心。
“我当年身为炽天使长的时候，都没这么详细的情报。”路西法冷冷地看着加百列，气势全开。连带着刚回到他身边靠近他的别西卜等天使都有点被波及的想退开。
仿佛就在等他这句话般，加百列弯了弯嘴角，张口就投下一颗原子弹，“那大约是因为……你没有翻到创世之书？”
这颗重磅炸弹简直就直接把在场的炽天使们炸的脑门都在响。米凯尔懵逼地看着加百列半天，才磕磕碰碰地说，“你……你在说什么？”
众所周知，创世之书可是父神的伴生神器，与父神一起创造了世界与生灵，说是天使们小半个造物主也不为过。父神的居所在九重天之上，那里有浓重的神气，也只有路西菲尔、弥赛亚和米凯尔这样程度的炽天使们能在九重天待的时间久些也不会有不适的感觉。更不用说加百列这样的了。而耶和华从来未出过九重天，他的创世之书自然是跟着他的。有谁有那个能力、胆子和机会能够在父神不在的时候翻看到创世之书？
天界封顶的禁令之一就是不得靠近创世之书，更不得打开，传说中创世之书中不仅有的是创世之初、还有灭世之秘。加百列明显有恃无恐，路西法不怀疑对方话中的真实性。
想想加百列的行为作风，路西法有理由相信很早之前加百列就翻开了创世之书。但是……
他下意识地看向加百列的身后，三对白色的羽翼，比雪还要白，没有一丝暗影。
坦坦荡荡。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马上要揭开了。
第148章 ：坦诚
九重天之上, 一双湛蓝如初始蓝天般的眼眸睁开，又无力地合上。
明明他的伴生神器就在眼前，他的目光却好像穿过了重重云层，落到不知名的远方。
似有所感, 悬浮在半空中的创世之书书面发出浅金色的光晕。
然后戛然而止。
一道不该出现的身影出现在了九重天之上。收起本就不存在的双翼, 千寻恢复了本来的样貌, 一头银白的头发披散下来, 黑如暗夜, 眸光又如星辰般明亮。
她若有所思地透过了圣光看向常年都好似陷入沉睡的耶和华, 又掉头看向因为正主的到来而有些激动的创世之书——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本体。
扯不断被束缚着的联系。
千寻没有任何阻碍地就抚上了书页。而后她的手一顿, 似是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
创世之书被‘翻阅’过了。
这可是件相当不得了的事情了。就连耶和华, 也只能看向自己翻页的创世之书, 而不是抬手去翻阅。
虽说是伴生神器，但实际上自诞生起，创世之书和耶和华就多少有点互相牵制的意思。耶和华无法修改翻看创世之书；而创世之书无法干涉耶和华的行为。
话虽如此, 迄今为止耶和华似乎都有乖乖按照创世之书中世界意志的意思行动。
要知道谁干的并不需要猜测，千寻只是微微意动, 创世之书就将她想要的记忆传送到了她的脑中。
那个瑰丽却不张扬的身影蓦然闯入脑海。
果然。
“加百列……”千寻略略沉吟了下。眯着眼打量了一下眼前基本就是个空壳子的耶和华，心中浮现出了某个不可思议的猜测。然后再一想到现今天界的现状——米凯尔正率领天使军迎战路西法的堕天使军团, 她忽然就对路西法产生了某种深切的同情。
这等好戏实在不容错过, 千寻没有犹豫, 直接就从九重天跳跃空间到了一重天，正看到两队人马在僵持。
然而僵持的双方并非是天使与堕天使；反而非常诡异的, 米凯尔和路西法等人, 隐隐有些对着加百列这位炽天使对立而站的趋势。与此同时蠢蠢欲动的堕天使与天使军们反而在背后安静如鸡, 没有借着机会给对方来个偷袭，反而多少有些屏息地看向自己的领队天使们。有点茫然, 又有点不安。
反观上去，加百列一点都没有紧张感地持剑而立，蔚蓝的眸子带着笑意，并非嘲笑，倒是映射得有点儿温和。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到如今这个境况，他都依然带了丁点的善意。以及扭转乾坤的胸有成竹。
“擅自进入圣堂，更翻动了创世之书。是死罪。”路西法的声音哪怕是堕落进地狱后都没见有这么尖锐和冰冷。如今明明转正肩上扛着整个天界，自觉责任重大的米凯尔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站到了路西法的对立面，并且发誓为了天界而要和路西法死磕到底的勇气如今已经和漏斗一样漏光，说是秒怂也不为过。说到底他在心底还是不愿意相信路西法会彻底要天界灭亡。也不肯相信路西法会真的要至他和昔日的同伴于死地。没有一个天使希望路西法堕天，到今天这个地步，除了耶和华，谁也没有料到，也没有一个天使理解过。只是因为耶和华是信仰，所以绝不可以质疑。
那么多年来，米凯尔发誓他从来没感受到过路西法这么可怕的气场。从他嘴巴里说出的最让他心肝一抖的话也顶多是‘重罪’。当然这是针对天使的，那会儿路西法没堕天的时候，对于地狱的生物口都懒得开，直接是灭了算了的模式。
万万没想到一回头就这么刺激。千寻有点迟疑要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凑热闹。
加百列却是没给她选择的机会。“我当然是得到了准许的。”他对路西法的气场竟然做到了面不改色、视而不见。这会要是炽天使们还没觉得这位同伴有点不对，那么他们也不用做炽天使了。加百列微微侧头，笑道，“若是再不帮我解围一下，我怕是要被昔日的伙伴给围攻了呢？”
瞬间本来紧盯着加百列的目光都一起投到了正想溜走的千寻身上。
走是没法走了，千寻忍住想叹气的欲望，看了眼一脸无辜看她的加百列，心中却是觉得大概把一个腹黑憋的狠了那么多年非要把自己弄成个小白兔，下场就是这样。
人家不搞事；一搞就是个大的。
“赫尔。”路西法慢慢地吐出这两个字，从最开始他就觉得这个赫尔是有种违和的，但因为加百列的一力维护，所以他出于对同为炽天使的同伴的信任，哪怕偶尔觉得不妥也放任了，如今看来，最大的不妥的那个，是加百列。而赫尔，则果然是有问题的。
千寻被那双极具攻击性的黑得有点血红的眸子盯着，嘴角没忍住抽了抽。不得不说，其实路西法在堕落前，烟青的眸子在面无表情的盯着人的时候就很让人有压力；堕落后这种强势有增无减。
“赫尔，你怎么也跑来了？”米凯尔第一反应还是有点维护天界的天使，结果被路西法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给看的闭嘴了。
这不是害怕，米凯尔心中对自己说，那是昔日路西菲尔对他太好的同时也特别的长兄如父！这是累积起来的威压，一定是这样！
这烂摊子注定是她来收拾。却也未必不是坏事。哪怕是巧合，如今天使军团包括堕落的天使们都齐聚一堂，是打世界规则一个措手不及的好时机。
极力忍住想斜睨一眼玩‘我在你身边但我不说’的家伙，千寻特别有模有样地配合着向加百列行了一个礼。“遵从您的意愿。”
然后她就玩了个大变身。
真·变身。
包括路西法在内的一干炽天使一脸木然地看着那位看似平淡无奇的天使慢慢地被圣光包裹住后变成了一本眼熟能详的、拥有繁复神纹缠绕的厚重书籍，缓缓地飞向了六翼的天使。后者眼底深处闪过了一道讶异，可惜沉浸在震惊中的天使们已经没谁注意这种小细节了，包括一脸空白的路西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