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莉娜等人所见不同。千寻还能看到的是尚未消散的雷藏的灵魂。他终究是此界传奇的法师，灵魂与精神力出奇的强大，就算是夏布拉尼古德也不可能在刚觉醒的时候就直接将他的意识彻底抹杀。似乎是意识到千寻的注视，雷藏对上千寻的目光的时候似乎微微怔了一下。
然后对他笑了笑。他的眼睛其实很美丽，和他的发一般，是紫色的、清澈的。
雷藏不是没意识到这一行人中也许最深不可测的是千寻，但是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为了这一刻已经准备了太久，他没有回头路，也没有可能再作其他的计划。所幸，这个他觉得最有威胁性的少女并没有出手。
他承情，所以他对千寻感激地笑了笑。很难想象在几分钟前，这个男子宛如疯魔。
他看向占据自己身体的魔王，紫色的眼睛沉静下来，显得冷漠了起来。
千寻她觉得她可以读懂雷藏。他的愿望终究是实现了。他从来没想过践踏人命，只是他选择了他想要的，于是连带伤害……他就顾不上了。
他认这些罪孽，但是他不后悔。
那她呢？她曾经做的事情，不管是被邪神趁虚而入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她做了那些伤害人的事情。到现在她还在逃避和迁怒。因为不想承认是自己的错。
她对她的经历毫无感激，只看到了她失去的，可是其实她得到了那么多的东西，她都视而不见、甚至一味拒绝。
就因为被伤害过，所以她就开始拒绝可能的幸福了。她以为这是理性，其实她是怕再被伤一次，她胆怯了。
然后她开始权衡利弊，她选择了对自己更好的路，拒绝为别人牺牲。懂得了自爱。
纲吉喜欢现在的她，难道不应该吗？她已经变得如此独立、优秀。不像以前那个仿佛离开了纲吉就活不下去的……自己。现在的她，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喜欢，那就在一起，不喜欢，她也可以不稀罕。既然如此，何必推拒。
她收敛了眉眼，看着以前被她定义为反派的法师，嘴角微微勾了勾，露出了和善的笑意。
收到忽如其来感谢的红法师有点惊讶，但还是回应地冲她点点头，无声地说了句话。
帮我。
他说。
他想要恢复光明，但他从无意灭世。从始至终，他都是人类的阵营，没有站过赤魔王的那边。
是赤魔王太过自以为是，搞错了这个根本问题。要不怎么说人是复杂的呢。赤魔王以为红法师选择了唤醒他，那就是投靠了他的人类了。
就这智商，千寻都有点失笑。她见几人已经准备孤注一掷的模样，忽然就飞起然后站到了所有人之前。
正打算念龙破斩咒语的佐鲁夫一怔，就听到一直以来都很沉默的少女清淡地声音：“比黄昏还有昏暗的东西，比血液还要鲜红的东西……指的就是夏布拉尼古德。你想要借用他的力量去打他的本体，那是不可能的。”
“！”
“千寻说的没错！”莉娜惊出一生冷汗，心中庆幸千寻的阻止，不然等魔导师一旦开始念咒，要中途拦住几乎是没可能的。
“区区人类，想要阻止我……”夏布拉尼古德眯了眯眼：“看来刚刚的教训，你们……”他忽然顿了下。“这气息……千年前，我感受到过类似的气息。”
莉娜觉得她真的是一波还没惊讶完就又来一波。“拜托这样对我这个少女的心脏真的很不友好耶。”她小声嘀咕。心却是放松的。她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不管千寻是什么身份，她莫名的觉得，这个女孩是站在她这边的。
“你是……”降魔战争初期，某个紫发的身影闪过，夏布拉尼古德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你和兽王的兽神官是什么关系？既然为魔族，那你也算是吾之部下。为吾效命的话，便饶你不死。”
千寻：“……”她是觉得被封印了千年这位魔王的脑子可能坏掉了。
“兽王！？”杰路等人错愕地失声。
高里一如既往地不在状态，该说不愧是他：“兽王又是什么啊，百兽之王？”
这下别说莉娜了，杰路差点拔剑砍人。“你好歹也是个顶尖的剑士，怎么会连魔王五心腹中对人类最有威胁力、最可怕，千年前就凭借一位手下几乎灭掉龙之一族的兽王都不知道！”
莉娜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说的好像你第一次知道高里常年不在状况一样。
“这么厉害的吗！”高里配合着露出震惊的表情，然而莉娜不像杰路那么天真的以为高里真的明白了，她打赌五分钟后他又不见的记得兽王究竟是干嘛的了。
“这下糟了。”杰路死死盯着少女的背影，按着剑柄的食指一动，寒光微微出鞘。
“背对着女主拔刀，可不是什么君子所为。”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声音的主人听上去很是平静，却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味道。
“什么人！”杰路刚帝士悚然一惊：他完全没感觉到周围什么时候来人了！
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直到在光明球的范围内露出了原貌。
那是一位有种棕红色短发、金红色双眼的男子。各个意义来说，都很容易想到的是阳光、或者是代表了希望的火焰的形容词。
“你是什么人。”杰路不客气地问。
男子没有回答他，他的眼睛弯了弯，但脸上其实毫无笑意，他没有看莉娜一行人，反倒是抬首注视着可以说是俯视他的夏布拉尼古德，边向前走去。
奇异地，杰路等人不自觉地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他的气势太强了。
并非是侵略性的不适，只是自然地让人不想挡住他的路。
不说莉娜和杰路刚帝士等人，就说千寻也惊了。她心中没有准备这个世界与纲吉相遇。
“哼……阴魂不散……水龙王！”魔王显然丝毫不掩盖心中的愤怒与恨意。然而他也意识到，也许他并不是对手，是以嘴上虽然声厉色荏，实际上心中却有点虚。
千年前完整的他都没能打过水龙王，现在的他只是七分之一的力量，再加上刚苏醒……
“水……水龙王！？”莉娜错愕地看着只在传说中出现的人物。
而比莉娜知道更多的千寻难得想扔掉不知维持了多少年的安静沉稳——等等啊，水龙王难道不是第二部 里的老婆婆吗！？
为什么是你啊喂！
这让她以后如何面对emmmmmmmm
画面太美，引起不适。
而且……千寻侧过头看向站到她身边的纲吉。还是那发、那头、那眼……怎么看都和蓝色的水毫无干系，要说是火龙王还差不多？哪里水请问？你告诉我你哪里水了！！！！
第162章 已知的真相
“水龙王！？”除了高里, 其他人自然都知道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杰路等人还好，毕竟红法师雷藏虽然比不得这两位差点毁灭世界的强，但在近代史上也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莉娜则是觉得有点如魔似幻。她自认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魔导师，却不想这数月中出现在她面前的人物一个比一个大——哦, 严格来说除了雷藏这几位未必都是人类。
不可否认, 水龙王的出现到底还是让莉娜等人遭受的压迫感要降低太多。就好像一个人在绝境的时候忽然就有一个生门出现让他们得以逃离一般。莉娜的心一下子落下, 她是有压箱底的最后一招。金色的魔王。可是她也被严厉警告过不到最后关头, 不是最坏的情况, 是绝对不可以拿出来用。
毕竟一不小心……好像都是毁灭世界的结局。只是说如果不用世界要毁灭的话, 不如搏一下, 至少五五开的希望。
不过不可否认, 在看向被赤魔王叫为‘水龙王’的青年, 莉娜这时候和千寻的思维是同调的——如果说是火龙王我更相信啊……
被几人盯着的青年并不恼，甚至在被魔王死死瞪着的情况下还有心情转头向其他人笑一笑。然后抬起了手：“接下来的战斗，也许人类还是回避一下吧。”
“喂！”千寻一怔, 意识到对方想要做什么。没有多想，她只是下意识地叫出声。可是和之前完全不同, 这个青年的面容是熟悉的，却仿佛离开上一次见面后一下子成熟成了一个独立的大人, 自己有自己的主意, 做事的时候也不带迟疑。他听到了千寻的声音, 没和以往那般至少慢下动作，听一听是不是千寻有话要说。
他将莉娜等人用空间的力量转移走了。
于是在这样一个地方, 就只剩下赤眼魔王、千寻和他自己。当然也许还要算上没有彻底消亡的雷藏。
“水龙王, 你又要阻拦我！”夏布拉尼古德恨恨地说。那语气说是想要食纲吉的血肉也不为过。
可惜对方根本没打算理会这位往昔的手下败将。开玩笑, 当年完整的魔王都奈他不何，何况现在不过是七分之一的碎片。纲吉看向千寻, 他的神色是温和的，说出来的话却不然：“你刚才叫住我，是觉得，对上赤眼魔王的人应该是他们，对吗？”
千寻愣了愣，不置可否。其实她也不是说一定要死盯着曾经看到的动画不放，就好像她举手之劳也会救下佐鲁夫等人一样。只是一种惯性使然——因为知道莉娜不会有事，所以并不反对他们自己去跨过这道坎去成长。
不过纲吉说的没错，当她意识到纲吉要将人送走的时候，她确实是下意识的想要阻止。
“怎么回事，你身为魔族，竟然与水龙王相识？真是魔族之耻。”
这质问就很搞笑，有点不像魔王。可能切片后脑容量也一起切出去了吧。沢田纲吉漫不经心地想。“她可不是魔族。”
千寻看着纲吉，觉得他有点不一样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倒不觉得纲吉这样的变化有什么不好。也许潜意识中，她一直以来都隐隐寻求着有一天能和纲吉断开这似是而非的暧昧关系。
“我这样直接说，让你困扰吗？”他这样问千寻，看上去极为绅士了。如果不谈他在之前该说的说、该做的做的话。
千寻的回答似乎也就没有了意义。
这是第一次千寻意识到原来一向过于温和的纲吉也是可以十分的强势。
她也许是真的太久没有见到他了。她这样想。
千寻摇了摇头。她依旧眉眼有些淡淡的，让纲吉几乎无法没有真正与她交往的真切感。该做的都做过了，他们却依然只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这没有什么不好，只是纲吉想要的从来就更多。
与千寻失散的岁月变成了一个机会。他遇到了找到他的深渊之神，也许是放弃了劝说千寻走出死胡同，那对主仆将目标重新转了人——转向了本来就在他们计划之外的人类。
他近乎感谢起这场失散。当知道了一切的真相的时候，他才明白若是到了终点都毫不知情，他们两个人的结局会如何。
各走各路，会变成最好的结局。也许他回到自己的世界后，千寻会选择抹去和她相关的记忆，那么他会如何呢？会按部就班地就和遥远的时空映照的未来那般，喜欢上另一个女孩，成为黑手党首领，按部就班地走完辉煌却既定的一生吗？
他无意否认也许某个平行时空会发生的一切，但那些人都不是他。
银河中可以有无数个世界无数个纲吉，可是意识这种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独一无二的自己和独一无二的这个千寻。他们相遇了。这也是命运，就和其他世界的纲吉经历的命运一样不可改变。
“我想和你谈谈。”他说：“不过在此之前。”
他转向碍眼的魔王，对方因为他的动作紧绷了起来。好歹也是一介拥有五心腹的赤眼魔王，它自认不会坐以待毙。然而在它准备先发制人的一念间，某种尖锐的‘疼痛与僵硬’感控制了它。
“……！？雷……藏！？”它近乎咬牙切齿，不敢置信。一直以来它都觉得会和自己交易的雷藏是个蠢货，从来都不屑一顾。不想其实雷藏从来没信过魔王的任何一句话，不过是各有所需，而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哪怕只有短短的数秒。
可是他已经实现了他数百年求而不得的愿望。
【此祸事因我而起，也请让我尽微薄之力吧。】没有了癫狂神情的雷藏就像是传说中的大圣者一样，温和而平静。
一个好人不会从来不做一件恶事；一个恶人也不会恶事做绝未做过好事。人终究都是复杂的。千寻觉得有幸看到雷藏的这一面，也许就是这温柔的一面，让他的手下就算是直面他最终的决定，都难以忘怀，心存一丝期翼。
可惜……人们总是未必能得到他们期望的。
而对雷藏本人来说，他从未后悔过、也一直在坚定地走完了自己的路。这就足够。
“再见了，夏布拉尼古德，下次，可不要太看不起人类了——如果你还有下次的话。”金红色的火焰绝地而出，覆盖在浑身赤红的赤魔王身上，竟然分割出了不同的色泽。比鲜血还要鲜红、比黄昏还要昏暗的神焰直冲天际，形成了某种旋涡。
何其壮观。
【谢谢。】
雷藏最后的声音与赤魔王一同消散。
这个世间于人类的一场无形的浩劫就这样被轻易地瓦解。
被纲吉传送开的几人亦看到了天空重新放晴，与在此之前的异象。
“看来已经解决了。”莉娜松了口气。
“那是理所当然的吧。”杰路的身体被雷藏改造过，他与对方的联系也更为紧密。虽然一朝偶像崩塌，可是他到底对对方还是打心底的敬畏过，所以雷藏在消亡的一瞬间他也感觉到了，此刻不可谓不复杂。“开玩笑，那可是水龙王。”
几人一时相对无言，在同一天内连续看到千年前的大人物，确实足够他们消化一阵子。而感受到的力量，也能够让他们感悟，使得自己在魔法的领悟上更上一层楼。
另一边，千寻面对纲吉的邀约，她是怀着困惑和不知所措的。她没有忘记纲吉的那句‘我已经知道了真相。’
她想她没告诉他的东西太多，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哪些算真相，哪些又有意义去记得了。只是这句话给人的感官实在不怎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