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清,这位是原太医院判--杜老先生的孙女,杜弱兰姑娘,多亏了她的药,姐姐才能痊愈。”
袁世清听见这话,立马跪下磕了个头:“杜姐姐的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
杜弱兰被吓着了,竟也给袁世清跪下了,等反应过来后,女孩立马站起来,躲在盈袖身后,窘得脸通红,耳朵发烫,嗔怪道:“你这人怎么胡乱叫姐姐呢,好生无礼,我明明比你小。”
“我今年十八,你多大?”
袁世清依旧跪着,仰头问。
“世清呀。”
盈袖秀眉微蹙,直给表弟使眼色,不论何时,问女子芳龄都是很不礼貌的。
“我也十八。”
杜弱兰抿唇一笑:“我是腊月的,最小的月份,肯定比你小。”
“我也是腊月的。”
袁世清来了兴致。
“我是腊月二十九申时出生的。”
杜弱兰心砰砰直跳,暗道:不会吧,这么巧?
“那我比你晚出生一个时辰,酉时生的。”
袁世清蹭地一声站起来,像得了宝似得给众人炫:“我可真是头一回遇上这么邪门的事,都说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不是夫妻就是死敌,我和这位大姐好有缘啊……”
“世清。”
盈袖用力踩了脚表弟,手狠掐了下表弟的胳膊:“别说了,越来越过分了。”
袁世清赶忙闭嘴,退了几步,恭恭敬敬地抱拳给杜弱兰见了一礼:“杜姐姐,还请您原谅小弟的孟浪。”
杜弱兰这会儿脸红耳赤,赶忙搀扶着盈袖往包间走,笑着岔开这茬:
“三哥知道姐姐今儿出门办事,特特包了最有名的酒楼,还下帖子叫了我来,说是要和姐姐小酌几杯。他几乎把洛阳所有酒楼招牌菜都买了,还请了个南方厨子,专门来给姐姐做荷花酥。”
“有心了。”
盈袖莞尔,放眼瞧去,果真满桌的珍馐。
樊记的蟹黄汤包,杏花村的火腿炖青笋、韭黄肉丝、炙羊羔肉,春一醉的贵妃鱼羹……还有几道极精致的南方甜点。
她扭头往后看。
左良傅这会儿尴尬得紧,难得脸有些发红,指着桌上的酒壶,说:“酒是我带的。”
谢子风忙冲杜弱兰抱拳,感谢女孩帮他澄清。
陈南淮呢?脸色十分难看,低着头,不知在盘算什么。
“今儿是庆祝梅姐姐劫后重生的,姐姐得上坐。”
杜弱兰扶着盈袖坐到最上首。
今儿的位置她精心计划了番,一定要让三哥贴着梅姐姐坐,隔开那个狗官。
可就在此时,她看见袁家表弟一屁股坐到了梅姐姐右边,急屁火烧地把口碟碗筷拉在自己跟前,两眼对着美食放光。
而谢子风和左良傅瞧见梅姐姐左边还空着个位置,一齐朝那走去,谁知就给撞到了一起,两人都是天下闻名的人物,又都在喜欢的女人面前,都顾着脸面,没好意思相争。
好么,那陈南淮瞅着空儿,直朝梅姐姐走来。
“那我贴着梅姐姐坐好啦。”
杜弱兰立马入座,丝毫不给陈南淮半点机会。
盈袖只感觉头越发大了,用手背抚了下发烫的侧脸。
她看见左良傅干咳了声,坐到表弟跟前,谢子风亦有些尴尬,坐到了杜弱兰跟前。
陈南淮默不作声地坐到了最末,这男人明显在按捺火气,可偏生表现的若无其事,笑着打哈哈:坐哪儿都好,都好。
“那大家动筷罢。”
左良傅笑着招呼大家,用竹筷给盈袖加了块炖鸭掌,放在她面前的小碗里。
“对对对,快吃呀,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子风不甘示弱,加了条炙羊肉,放到了那块鸭掌上面。
“多谢大人,多谢三爷。”
盈袖笑着致谢,却不动筷,只是喝茶。
旁边坐着的袁世清皱眉,眼珠咕噜咕噜转,目光落在姐姐碗里的肉上,他就算再二,也品着点什么了。
袁世清身子后仰,偷偷地戳了下杜弱兰的肩膀,用口型问:“我是不是坐错了?不懂事了?”
杜弱兰抿唇偷笑,点头。
袁世清只觉头皮发麻,明白了,这顿饭分明就是谢左二位姐夫暗暗较劲来了,跟前还戳着个现任姐夫陈南淮……他奶奶的,都够凑一桌马吊了,姐姐听牌,三家都抢着放胡。
正在此时,左良傅从怀里掏出把匕首。
那匕首只有巴掌来长,刀鞘上镶嵌着红宝石,刀柄是和田玉做成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宝刀配好儿郎,世清,这把匕首是陛下赐我的,让我防身用。”
左良傅笑着将匕首放在袁世清面前,柔声道:“今儿左哥将此物赠你。”
袁世清正在吃肉,差点噎到,用力将肉块咽下,双手使劲儿在下裳擦,手指轻轻地抚摸刀鞘,菩萨啊,这可是陛下赏赐的,那和圣旨差不多啊,这份礼太重了。
“咳咳。”
谢子风轻了轻嗓子,拍拍手,立马有个谢家的仆人跑进来,躬身递上个锦盒。
谢子风笑着将锦盒打开,里头是一对雕刻成并蒂莲的冰种翡翠,水头极好,没有半点杂质,真真世所罕见。
他锦盒推到袁世清跟前,笑道:“这是先皇赏给我祖父的,我爹娘疼我,传给了我,如今赠给世清贤弟,便当一份见面礼。”
袁世清惊得眼睛都要掉出来了,佛祖啊,那是先皇赐的,活生生的丹书铁劵啊。
原本他还想着给景仰的两位爷买点什么小东西,没成想这二位削尖了脑袋讨好他。
袁世清指头摸了下那对翡翠,触手生凉,当真乃玉中极品,他下意识看向对面坐着的陈南淮,那小子正在喝闷酒,手都在抖,似乎意识到有人在看他,那小子猛地一抬头,浑身摸了遍,没找出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最后只能尴尬地一笑:
“那个,表弟啊,你缺银子花么?”
袁世清鄙夷一笑,他要是陈南淮,这会儿都臊得待不下去了。
“姐,你看。”
袁世清凑到盈袖跟前,仰头喝了满满一海的酒,眼里冒着光,手轻抚着匕首和翡翠:“我这辈子都没收过这么贵重的东西。”
“别动。”
盈袖将表弟的手拉下去,她何尝不知道这两个男人什么意思。
“喜欢的话,回头姐给你买。”
说到此,盈袖将匕首还给左良傅,十分严肃道:“我弟弟性子浮躁,拿着这东西恐会伤人。”
紧接着,盈袖将锦盒推给谢子风,沉声道:“既是祖传之物,三爷怎么能轻易送人呢?”
左良傅和谢子风皆尴尬地笑笑,忙开始倒酒,说杏花村的汾酒最好,一定要尝尝,说话间就灌了世清一壶,喝的时候,都偷偷地瞅盈袖。
“袖儿说的真是对,是我欠考虑了。”
左良傅夹了块肘子,温文尔雅地嚼,手轻轻地摩挲袁世清的背,笑道:“你这小子也忒躁了些,年初酒馆灭门案本和你没关系,你却失手杀了人,最后差点被砍头,以后做事前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别让情绪操纵了你的行为。”
“是,您说得对。”
袁世清已经喝得有点晕乎了,低着头,不敢吭气,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任由左良傅教训他。
“这么着吧,我的挚友孙晏泽如今是羽林卫的总指挥使,手握重权,此人性子沉稳,你在他手下历练上几年,相信会磨炼成美玉,将来定有个大好前程。”
左良傅笑着给袁世清满了杯,同时觑向盈袖,仿佛在说:看我多疼咱弟。
“我觉得老左说的有几分道理。”
谢子风起身,翻了个空杯,亦给袁世清斟了杯酒,对盈袖笑道:“咱们世清武艺高强,又急公好义,若是从军,定能立下不世之功。正巧,我的两个哥哥,一个是江州刺史,另一个是镇北大将军,手下都缺人才呢,我这就修书给兄长,让他们好生照顾世清,封侯拜将指日可待啊。”
盈袖感觉耳朵发烫,不晓得怎么回答,只能陪着笑,忙端起茶喝,连连暗骂:这两个人是疯了吗?
不经意间,她和陈南淮四目相对。
这男人已经喝得脸通红,眼里满是烦闷,见她在看他,愣了下,急得也想表示些什么,想了半响不知道能给表弟拿得出什么锦绣前程,最后嘴角直抽搐,笑得极尴尬,问:
“表弟,你缺银子不?”
盈袖冷笑了声。
她早都给他说了,别跟着,否则你会非常尴尬的。
忽然,盈袖听见阵哭声。
扭头一看,表弟这会儿正趴在胳膊上,浑身都是酒味儿,哭得伤心。
“世清,怎么了?”
盈袖凑过去,轻轻拍着表弟的背,柔声问:“是不是喝多了。”
袁世清猛地抬起头,盈袖吃了一惊,嚯,这小子此时脸、耳朵和脖子都喝红了,满面的泪花子,都醉得大舌头了,像个小孩似的趴在她肩头,放声大哭:
“姐,大人和三爷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袁世清摇摇晃晃地坐直了,抓住他姐的肩膀,使劲儿摇:“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盈袖臊的脸通红,她总不能对这小子说,是因为你姐吧。
“因为你招人疼。”
盈袖忙端了茶,给表弟喂,同时抱歉地对左谢二人笑笑:“我弟弟年纪小,不胜酒力,让你们看笑话了。”
“看?看什么?”
袁世清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用力地拍了下自己的头,一把抹掉脸上的泪花子,兴冲冲地对左良傅和谢子风道:
“二位哥哥,你们想不想看我翻跟斗?”
说话间,袁世清就要脱衣裳,给景仰的两位大哥翻,急的盈袖赶忙拉住他,轻声呵斥:
“喝了几杯就开始撒酒疯,再闹,仔细我揍你。”
“揍,揍,哦,原来哥哥们想听我奏乐,成,我给你们吹个唢呐。”
袁世清手抓住椅子一角,防止自己跌倒,他拿起根筷子,塞进口里,手指按在筷子上,摇头晃脑的,煞有其事地开始吹起唢呐。
盈袖简直哭笑不得,赶忙喊荷欢带几个嬷嬷来,把表少爷给架回去,她屈膝给左良傅和谢子风福了个礼,歉然一笑:
“让你们看笑话了,我得带这小子回去了,就先走一步,天色将晚,待会儿劳烦三爷将杜姑娘送回去。”
说罢这话,盈袖逃似得往出走,她看见陈南淮紧跟着,似乎松了口气。
忽然,眼前一花。
盈袖看见左良傅疾步挡在她面前。
“大人。”
盈袖低头,鼻头一酸,没有再多说什么话。
“袖儿,我知道你的顾虑。”
左良傅目光下移,看着女人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笑的坦荡而坚决:“不管你将来做什么决定,我只想告诉你,我其实很喜欢小孩儿的,也愿意抚养疼爱你的孩子,你懂我的意思吧。”
谢子风走上前来,没有再与左良傅针锋相对,他立在左良傅跟前,笑着看盈袖,柔声道:“我的画中美人,是个不受世俗所囿的奇女子,曹县的她,坚强而坦荡,为了朋友两肋插刀,这样好的她,值得有人疼,过更好的日子。盈盈姑娘,我的母亲可以勇敢地走出这步,你也可以,顺便说一句,我也喜欢小孩。”
听见这话,陈南淮心里五味杂陈,浑身冷得如同掉进了冰窟窿里。
你们哪里喜欢小孩,是喜欢怀了孩子的她。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迟了,周一总会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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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恨列表】
杜弱兰:我讨厌左良傅和陈南淮,但对梅姐姐和她弟弟有好感
袁世清:我讨厌陈南淮,但我喜欢我姐、左哥和三哥
左良傅:我讨厌陈南淮、谢子风和杜弱兰,但我喜欢袖儿
谢子风:我讨厌左良傅和陈南淮,但我喜欢盈盈姑娘
陈南淮:我讨厌以上所有人,也被以上所有人讨厌,但我喜欢我老婆和孩子,这群畜生,现在连孩子都不放过了
第132章 羊奶
这顿令人尴尬至极的饭, 总算是吃完了。
盈袖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喝得烂醉的袁世清安置在马车上,她也不敢离开, 担心这小子迷迷糊糊地吐了, 把自己给呛死,便忍着酒臭味儿, 和表弟同乘一车。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在雨夜里, 盈袖半个身子靠在车壁,长长地出了口气,整个人顿时轻松下来。
推开车窗, 偷偷朝渐行渐远的杏花村酒楼瞧去。
此时, 谢子风招呼着杜弱兰上马车, 亲自去送姑娘回家了。
左良傅呢, 头顶着雨, 手里拿着壶酒, 一直跟在她的马车后面。
盈袖叹了口气,心里很乱。
忽然, 她听见平躺着的袁世清也重重地叹了口气, 坐了起来。
车内狭窄, 袁世清又生的高大,腿只能蜷缩着盘起来, 他抓了下发痒的头皮,捂住口,打了个酒嗝, 使劲儿地揉发酸发困的双眼。
“你没喝醉?”
盈袖吃了一惊。
赶忙问随行的嬷嬷们要了壶清水,给表弟递过去。
“没,那么点还灌不倒我。”
袁世清咕咚咕咚地灌了数口水。
“那你方才怎么……”
盈袖掩唇偷笑。
又是翻跟头, 又是吹唢呐,可不是耍酒疯么。
“我要不这么着,咱俩可怎么脱身哪。”
袁世清懒懒地窝在角落里,手指推开车窗,瞅了眼,无奈地摇摇头,冲盈袖笑道:
“姐,你不会真觉得我会为了那点子黄白之物,就被他们收买,把你私下卖了?”
“当然不会。”
盈袖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