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浮岛
时间:2020-09-09 08:43:46

  后来天黑了,外面安静下来,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乌鸦在天空中旋转,发出刺耳的叫声,将他唤醒。
  他又静静呆了一会儿,外面却还是毫无声息。
  他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他不想玩了。他努力地爬出来,那一大块破布晃晃悠悠地掉了下去。
  他终于爬出来,扶着杂物站起,一抬头,便看到整个院子里尽是鲜血,侍卫倒在地上,胸口的血已经凝固。
  侍卫的眼睛睁大着注视着天空,嘴唇已经灰白。
  他手一抖,玩具落在血泊之中,他大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颤颤巍巍从院外跑进来,他跨过尸体,弯腰蹲在他的面前,干瘦的手指扶住他的肩膀。
  “孩子,你怎么在这里?你是谁?你受伤了吗?”
  陆言卿睁开眼睛,他猛地惊醒过来。
  玄古山的深夜里,陆言卿胸口起伏着,额头上一层薄汗。
  不论他如何调节,还是心口发闷。
  陆言卿干脆起身,他推开门,风便洒落进来。
  怎么会呢……?他小时候根本就没有在那村庄里的记忆,怎么就忽然想起来了?
  陆言卿心中烦躁,只觉得这深夜就如那一夜一样无声无息,令人喘不过气。
  他穿过院子,推开了西厢房的门。
  陆言卿推门的时候,沈怀安就醒来了。
  他坐起来,看着陆言卿蹙眉道,“你怎么了?气息这么不稳。”
  陆言卿一话不说,他来到沈怀安的床榻边坐下,而后捂住脸,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有点难受。”陆言卿低声道,“我想起那日的事了。”
 
 
第80章 
  沈怀安坐在一边听完了陆言卿的叙述之后, 也忍不住蹙眉。
  “那你如今能想起自己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吗?”他问。
  陆言卿摇了摇头。
  “我只想起了那日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是一片模糊。”陆言卿低声说,“可能是那件事刺激到了我, 所以才会将那些事情全部遗忘。可是, 为什么如今倒是忽然想起来了呢?”
  沈怀安自然也不知道原因, 他建议道, “要不然我们去找师尊,跟她说说这件事情, 或许能找办法。”
  对于徒弟们而言,虞楚简直是全能的存在。无论他们想学什么,有什么困境,只要去找师父,师父都能帮忙解决。
  陆言卿却摇了摇头。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不想劳烦师尊。”陆言卿低声道, “再说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就算说了, 又能如何呢?”
  沈怀安想了想, 又说, “那你去问问李清成, 这小子对这方面有点东西。”
  “其实他之前便找过我了。”陆言卿道,“是我不想知道我的身份。”
  “为什么?”沈怀安疑惑地问。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知道我是谁又如何呢?”陆言卿沉声道,“我对过去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只想好好过下去。”
  陆言卿本来也不是为了寻求解决方法。他只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在黑夜中有些喘不过气,需要其他人陪着而已。
  相比于后来才拜入师门的萧翊和李清成,陆言卿与沈怀安算是少年结识,一起长大, 又是过命的交情。
  若是他非需要人安慰,陆言卿第一想法便是来找沈怀安。
  “你啊,就是太敏感,心思太细腻了。”沈怀安说,“你若是不甘心,咱们就把你身世弄清楚,也算了去一个心事。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你才容易难受。”
  陆言卿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
  “我回去睡觉了。”他道,“这件事不必和其他人说。”
  “知道了。”沈怀安懒洋洋地说。
  陆言卿这才离开西厢房,返回自己的房间。
  他回到床上躺下,一闭上眼睛,却尽是人的眼睛。
  侍卫那张被汗水浸湿的脸,他睫毛长长的,湿润的,紧缩的瞳孔里倒映着少年稚嫩的面庞,和孩子背后散落的村民以及侍卫们尸体。
  还有侍卫那张僵硬的笑脸,比哭还丑的鬼脸,还有他死不瞑目,脸色泛青地注视着天空的脸。
  侍卫的眼睛那么大,在陆言卿的脑海里,他的五官不断模糊,只留下了那双倒映着他当年稚嫩脸庞的有些惊恐而紧缩的瞳孔。
  那个人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他只是个无名小卒,在这世道上,不是每个死人都能被人记住。
  人的性命轻如浮尘。
  就像那整个村子无辜人的性命一样。
  那股浓烈的、刺鼻的血腥味仿佛就在鼻尖,刚刚合眼的陆言卿瞬间睁眼睛,他坐起来深深地呼吸着,修长的手指抵着自己的太阳穴,低下了头。
  隔日清晨,众人都起床开始晨读。
  沈怀安拿着书走出院子,他本来还有些担心陆言卿,便看到他一如既往地站在院外,等待其他人,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
  “师兄们,早啊。”后面,李清成打着哈欠,和萧翊走了出来。
  “早。”陆言卿温和道。
  另一边,小谷也走了过来,一行人都往悬崖边去。
  每日清晨,他们都要坐在岩石上,一边读书一边看着朝阳升起。
  沈怀安拿着书,他有点发愣。陆言卿伸手用书卷轻轻地敲了敲他的头。
  “怀安,走了。”
  沈怀安这才清醒过来,跟了上去。
  一整个上午,陆言卿都表现得非常淡定,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可他越这样,沈怀安越不放心。
  正常人做噩梦了,或者想到不开心的事情都不会这样淡定吧。陆言卿太能隐忍了,沈怀安终于有了和师父同理的心情,怕陆言卿把自己憋出毛病来。
  下午,趁着陆言卿在法阵中修炼,沈怀安抓着李清成,带他来到僻静地方。
  “师兄,怎么了?”李清成说,“我最近没惹到你吧,你这是想找个阴凉地方把我埋了?”
  “别贫了!”沈怀安带着他来到山坡一个僻静地方蹲下,他蹙眉道,“你那日探测陆言卿,是不是知道他过去是谁了?”
  李清成一怔,他眨了眨眼睛。
  “我……”
  “别和我撒谎。”沈怀安说,“如果你看了,那你应该知道他童年强盗的事情,他昨日忽然想起来些,我看他神色不对,怕出事。”
  李清成犹豫片刻,他叹气道,“师兄,其实出于个人隐私,我不该说什么。可……可你猜的对,我确实看到了他过去发生的事情,自然也能推测出他是谁。”
  “那你说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怀安催促道。
  李清成看向他。
  “我可以告诉你,可是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李清成道,“他自己都不想知道,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秘密,如果我告诉你,未来他知晓了,不会对你我离心吗?”
  本来急切的沈怀安一怔,犹如一盆冷水浇头。
  是啊,他本意是关心陆言卿。可如果陆言卿知道了这件事情,未来不和他好了怎么办?
  沈怀安挠了挠头,他气道,“真是烦死我了!”
  看着陆言卿自己钻牛角尖不行,想了解一下情况也不行,这可怎么办?
  李清成蹲着,他蹙眉道,“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情确实奇怪。”
  “什么意思?”沈怀安问。
  “陆师兄应该跟你说了,是一伙强盗行凶。”李清成道。
  “对,他说他小时候以为是个巧合,是强盗要杀人抢劫,结果昨天晚上他想起来,那些强盗可能根本不是强盗!”沈怀安道,“那些人似乎就是冲他这个小孩子来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李清成说,“按照师兄的背景,完全看不出为什么这伙人要找他,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搭噶的事情。”
  最后,他批注道,“阴谋,绝对有阴谋!”
  沈怀安在李清成身边重新蹲下,他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陆言卿还说不要告诉师尊,我这到底说不说啊?”
  “要不……我们再观望观望?”李清成挠挠头,“如果大师兄就是做了场噩梦,那就算了。如果你发现他又出现这种状况,我们就告诉师尊。”
  “行。”沈怀安道。
  二人的观察行为按下不表。
  陆言卿自己本身就是非常细腻的性子。他察觉到自己会做噩梦之后,便会在睡前十分注意自己的气息。
  而后哪怕他又连续几天梦到当日的事情,陆言卿再睁开眼睛,连呼吸都没有变过一分。
  这样恐怖的制止能力和对自己控制的能力,恐怕也只有陆言卿能做出来了。
  后来他干脆不睡觉,整夜打坐。
  毕竟陆言卿已经到了金丹期,别说几天,几个月不睡觉都是可以做得到的。
  他白日又和平常一样温和尔雅的样子,连沈怀安和李清成都被骗了过去,以为陆言卿只是做了一夜噩梦而已,却不知道他因为侍卫的那双眼睛,已经干脆夜晚不再睡觉。
  别人没发现,虞楚却发现了。
  她每周都会安插时间,给每个徒弟进行一对一的教学,分别是修炼打坐以及术法和武器训练。
  这一日,陆言卿这周单独来找虞楚上课,二人打坐在洞府里,陆言卿开始打坐修炼,使用星辰功法。
  虞楚注视着他。
  “你气不稳,身体太紧。”虞楚道,“有心事?”
  陆言卿睁开眼睛。他下意识躲避虞楚的目光,垂下睫毛,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抱歉,师尊,弟子走神了。”他说。
  他立刻放松身体,尽量自如地使用星辰功法调转灵气。
  可不知道是不是在虞楚的眼前,他越想放松,身体便越紧张,而后竟然差点行错了气,他一惊,睁开眼睛,便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虞楚的目光。
  似乎从小时候就是,虞楚只要淡淡地注视着他,陆言卿就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丝毫秘密可言,他的内心想法和思维仿佛都瞬间在虞楚的目光下刨开。
  陆言卿抿起嘴唇,他低声道,“师尊……”
  他呼唤的语气已经有了丝恳求和脆弱,似乎是希望虞楚不要再这样看他。
  “陆言卿。”虞楚淡然道,“我们师徒一场,已经十年,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陆言卿一惊,虞楚这话已经说得极重,他连忙道,“师尊何出此言,是我哪里做错事情了吗?”
  “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虞楚冷声道,“你心里隐瞒的事情,到如今已经影响到你正常修炼,你却仍然一言不发,打算和我瞒到底吗?”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我……”陆言卿着急解释,可怎么说都不太清楚,他抿起嘴唇,低声道,“这事情和师门无关,又是我自己的私事,所以我不想占用您的时间。”
  “不想占用我时间?”虞楚挑眉道,“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师尊……”
  陆言卿从盘腿打坐的姿势转为跪下,他恳求地说,“师尊,您别生气,我知错了……”
  虞楚都快被陆言卿气死了,这孩子从小就心思深,自己有事从不张嘴,而且还爱钻牛角尖。她一逼问些,他就说他错了。
  道歉是真诚恳,不耽误他下次还犯,还把事情憋心里面。
  “你知错了?你哪里知错了?”虞楚低声道,“人家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把你当成自己孩子照顾,你呢?有事也不说,美其名曰是不给我添麻烦。你若是这么见外怕麻烦,何必拜我为师?”
  她又说,“如今你也大了,也有能耐了。实在不行我们分道扬镳,眼不见心不烦,你别当我徒弟,省得你怕麻烦我!”
  虞楚这话已经非常狠了,她虽然对其他人冷漠,可对徒弟的温柔是他们都能感觉得到的。
  更何况她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性子,为人已经非常淡然平静了。这些年来她鲜少变过语调,让她改变语气的人都已经死了,更何况从未见过她这面的陆言卿?
  陆言卿喉咙蠕动着,心慌得要命,又低声恳求地说,“师父……”
  虞楚干脆撇过头,冷冷道,“你走吧。”
  陆言卿彻底慌了,他膝行至虞楚身边,伸出手无助地去拽虞楚的衣袖,虞楚还是侧着头一言不发,让他走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陆言卿如今已经快二十四岁,可在这一瞬间,他仿佛仍然是当年那个跪在河边,哭着看虞楚愈走愈远的小男孩。
  他抿了抿嘴,低声道,“师尊,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吧……”
  陆言卿嗓子有些沙哑,二十多岁的青年,眼眶都红了起来,再也不见平日沉静如水,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风范,倒是像个孩子,轻轻抽泣。
  他从小到大的懂事听话,连哭都是没有声音的。
  虞楚还是没有回头。她生怕自己一转头看见陆言卿委屈巴巴的样子就心软,不近人情地不理陆言卿。
  陆言卿这样执拗的性子,只有真让他怕了,他才能真的改变自己。
  果然,看着虞楚一言不发,也不肯看他,师父那冰冷强硬的态度最终击溃了陆言卿紧绷的心。
  他一边无声流泪,一边伸手去轻轻拽虞楚的袖子,哽咽沙哑地低声说,“我以后什么事情都不瞒着您了,您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虞楚深深地吸气着,她转过头,便看到陆言卿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泛红,连睫毛都被打湿了。脸颊上也是泪水,只不过人长得俊,哭起来也格外好看令人心疼。
  这委屈脆弱的样子,谁能想象他是在仙宗大比震惊全场的年轻天才法修呢?
  虞楚的手在袖子里一颤,握紧成拳,而后才缓缓开口,“那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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