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恒问:“是什么东西的细胞?”
研究员犹豫了下,但想想凌恒既是东家少爷,又是实验室的主管之一,没什么值得隐瞒的,便说:“我也不清楚,是王总监送过来的。”
凌恒翻开实验记录:“9月17日?”
“16日送来的,17号第一次实验。”研究员记性很好。
凌恒点了点头:“让我看看这份细胞。”
“好的。”
编号为dx的培养物被收藏在冷冻室里,是一罐黏稠的黑色液体。
研究员蘸取少许,涂抹在玻璃片上,放于高倍显微镜下。
凌恒凑过去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些极其活跃的细胞。而奇怪的是,这些活着的细胞并非某种单细胞生物,更像是某种人体组织。
他的心不断往下沉,本能地不愿去思考那个可怕的猜想。
“记录里提到,dx-10后,又进行了二次处理。”凌恒问,“11的新培养物是什么?”
研究员说:“人类。”
凌恒挑起了眉毛。
“在这里。”研究员拉开了一个巨大的柜子,露出了一具死尸。尸体表面白中带青,结着一层白霜。
凌恒忍不住戴上手套,默默翻看。
研究员看了会儿,心中了然,小声道:“少爷放心,我已经验过了,内脏大面积破裂,身体多处骨折,应该是车祸。”
凌恒点点头,又瞄了眼实验记录。所料不差的话,这几具尸体应该就是王凛从天蓝殡仪馆里“拿”出来的。
死人总比活人好,可再这么下去,离活人也不远了。
首先得把这个方向掐断。
他思量片刻,说道:“把dx给我取一份,我要自己试一试。”
言真真在给反派扎小人。
虽然凌恒顾忌得有道理,可有气不撒,憋坏了怎么办?拯救世界的人哪有功夫和他们纠缠,早点解决,早点通关。
作为一个长在红旗下的花朵,她坚信,虽然致幻剂不像海*因那么严重,但毒*是万恶之源,怎么搞都不过分。
赵昕想让言真真沦落到什么样的地步,她自己就会落到什么样的地步。
这次言灵,没有准确的时间地点,只有结果。
搞完这个有点累,言真真干脆爬回被窝,准备再睡一觉。
被窝很舒服,中央空调常年保持在了一个舒服的温度和湿度。言真真本来很喜欢凌家的居住环境,但今天不知怎么的,老觉得不够得劲儿。
唉,没梦里舒服。
言真真回味着半梦半醒间的感觉,当时就觉得整个人……不是,整个灵魂都好像陷入了极其舒服温暖的地方,无比放松,无比安心,仿佛回到了母亲的子宫。
莫非是婴儿时期的记忆?
呃,也不至于吧。
丁湘很正常的人,梦里却是一团团肉块。还是说,子宫其实就长那样?她只是太天赋异禀,连胚胎时期的记忆都有?
没错,肯定是这样。
言真真觉得应该找到了答案,放松心神睡着了。
她又做了个梦。
梦到一个昏暗的环境,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线,建筑与草木的阴影交叠,鬼影憧憧。弯弯的新月挂在树梢头,朦胧邪异。
远远近近,传来细微的说不清是什么调子的哭声。
但梦里的她没有任何害怕,只是略显好奇地看着小径的尽头。
一个人影慢慢的小心翼翼地靠近。
那是个女人。
只是因为角度比较矮,只能看到下半身,穿着一条复古的波点裙子,露出的小腿矫健有力。
女人弯下腰,对她伸出了手。
梦醒了。
言真真迷茫地睁开了眼睛。这梦好短,感觉前后不超过一分钟,可看看时间,居然睡了一个多小时。
老校长说,不同寻常之人所做的梦不是一般的梦,拥有更深刻的涵义。
那么这个梦是什么意思呢?
她翻来覆去思考了很久,仍然没有头绪,于是决定场外求助。
尚未摸出手机,手机就响了。
谁这么没眼色?
她瞅了眼,是凌恒。
哦,那没事了。
“凌恒。”她愉快地说,“找我什么事?”
他的声音有点低沉,但刻意掩饰住了:“没什么,看看你醒了没有。”
言真真在床里伸了个懒腰,嗓音绵绵的:“刚醒呢,你在干什么?”
“你下午有空吗?我带你去海上钓鱼吧。”他语速缓慢,似乎每个字都经过反复斟酌。
好端端的钓什么鱼?言真真满腹疑惑,却一口答应:“行。”
“一点钟,海边见。”他挂了电话。
言真真若有所思地收起了手机,下床洗漱,顺便吃了顿午饭。
临近约定的时间,她才慢悠悠地散步去海边。
凌恒已经等在那里了,站在游艇上招手叫她过去。
言真真上了游艇,颇有些好奇:“你还会开这个,夏威夷学的吗?”
她以为凌恒会无语地白她一眼,谁知他只是沉默地看过来,眼底均是忧虑。
“你有什么不好说的话要告诉我吗?”言真真反应迅捷,“说吧,不管什么我都承受得住。”
虽然是句空话,但凌恒紧绷的心弦还是微微松了一刹。
她依然这么勇敢,他想着,缓缓开口:“我可能找到湘姨的尸体了。”
言真真大感意外:“哪里?”
凌恒打开手机,点开了一张最新拍摄的照片。
于是,言真真也看到了那一罐奇异的黑色黏稠液体。她有点懵逼:“这是我妈的……遗体吗?”
“我还不能确定。”凌恒说,“我在实验室里发现了这个东西,出现日期和湘姨的死亡时间非常接近,只差了一天。编号dx又是她名字的首字母,所以我觉得非常有可能,是或者不是,还要做次dna。”
他看向眼前的女孩,神情极其认真:“真真,你来决定要不要做。”
言真真不假思索:“要。”
不出所料。但这回,凌恒没什么无奈之情,徐徐吐了口气,点点头:“好。”他说,“船上有简易设备,现在就验。”
这艘游艇本来就是为了一些生物实验而准备的,没有舒适奢侈的休息室,却又还算完备的设备,堪称一个小型的移动实验室。
凌恒态度慎重,动作也从平时的随意变成了认真。
他的样子影响了言真真,使得她也安静下来,不声不响地围观着,等待结果出炉。
对比的间隙,凌恒问她:“如果真的是湘姨,怎么办?”
“人都死了,变成水还是骨灰没区别。关键是查出她怎么死的,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言真真拧起眉,“我们之前说过,我妈可能是意外死亡后,发生了奇怪的事,所以才会把我找过来调查,现在呢?”
凌恒认真想了想,分析道:“如果是谋杀,那湘姨变成这个样子大概率和杀的人或者手段有关。不管凶手是谁,出了意外,实验室里肯定会再做尝试。但我没有发现类似的样本,所以,特殊的是湘姨。”
言真真同意。
“没有尸体也没有现场,查死亡过程无从着手。”他说,“我们还是应该先查清楚湘姨为什么会这么特殊,说不定可以反推出死亡原因。”
她点头:“和我想的一样。”
凌恒迟疑了下,问道:“那,遗体你打算怎么办?她现在是实验品。”
言真真看到罐子就有了心理准备,当下也不是太吃惊,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说,凌恒也不催促。沉默中,检测结果出来,证实了他的猜测。
那罐黑色的黏稠之物,就是丁湘的遗体。
言真真为难起来,她和丁湘感情不算深厚,但再淡薄的亲情,也不能对母亲的遗体变成实验材料而无动于衷。
可是,她要怎么做呢?
把遗体夺回来安葬?容易打草惊蛇。
“为什么要用她来做实验?”思来想去,言真真率先问了这个问题。
凌恒道:“她的细胞有极强的活性,非常特殊,我从来没有见过。”
言真真对生物领域堪堪扫盲,似懂非懂,于是道:“你们家把我找过来,也是和实验有关,对吧?”
“应该是。”凌恒理清了思路。
目前凌老先生依旧牢牢把控住凌氏的核心,实验室的项目就是他一手主导开发的。但项目一直进行不顺,直到意外发现了丁湘遗体的特殊,尝试实验,才算有了新的方向。
如此一来,他们必然对丁湘起了兴趣,可人都已经死了,只好从言真真的身上下手。
言真真也想到了这点,奇怪道:“他们居然没把我抓起来?”
凌恒说:“没证实之前,当然没必要动你。应该暗中采集了你的生物信息,包括血液、唾液什么的吧。”
言真真醍醐灌顶:“我到玛格烈的那天,张叔叔就给我买了麦当劳。”
他轻轻点头:“唾液检测。”
她:(⊙﹏⊙)
原来从飞机落地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在网里了。
第57章 后续
言真真一直以为, 凌家对她的算计是从房间里的监控开始,哪知道麦当劳里也有乾坤,不由啧啧称奇,牛x啊。
同时, 新问题随之而来, 她问:“那我有没有问题?”
凌恒摇头:“没有, 反正我看不出来,你以前在学校里没做过体检吗?这么特殊的情况,抽血就能检查出来了。”
“也是。”言真真松了口气, 又莫名有点小失望。
“你提醒我了, 湘姨拿过永久居住证, 当时肯定做了体检。”凌恒思索道,“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异常, 就能确定时间。”
言真真忙道:“我看到过,我妈把证件收得很好, 体检报告里没有特别的。”
凌恒颔首:“这就对了, 湘姨的永住证是我们家帮忙办的,也就是20年前。怪不得对你很宽松,问题的源头就在国内。”
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言真真叹了口气,恹恹道:“等调查所那边的结果吧。”
气氛一时沉默。
凌恒欲言又止, 想安慰她点什么, 可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说什么都是虚情假意, 只好闭紧嘴巴,一语不发。
然而,言真真毕竟是言真真。
没多久, 她便自己调整了过来:“不是说钓鱼吗?晚上烧烤??”
现在她提什么要求,凌恒都会答应:“好。”
海钓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名堂不少。
钓竿、铅坠、浮漂、钓钩,样样都有学问,还要学习鱼类的习性、潮汐潮流的讲究,甚至风向的好坏。
凌恒教得很耐心,言真真学得却不认真,没听完就把竿子甩了出去。
“我肯定能钓到鱼。”她信誓旦旦。
凌恒:“= =你不要作弊啊。”
言真真:“……”
“作弊我能让鱼自己跳进船里。”他说,“你不想这么玩吧?”
她咽回了嘴边的话,若无其事:“你等着瞧,证明技术的时候到了。”
什么技术呢?渣渣。
一条鱼的影子都没有。
凌恒照顾她的自尊心,选择性失明,专心致志地靠在栏杆上和方钧发短信。
小伙伴已经从醉酒状态清醒过来,听说了昨晚的意外,内疚非常,连发了数条道歉的短信过来。
方钧:[唉,我邀请你来,却没想到这一茬]
方钧:[都是我的锅,真心对不住]
凌恒安慰他:[和你没关系,是赵昕的问题]
方钧:[我没脸见你!]
凌恒:[脸黑就多洗几次]
方钧:[……]
皮了几次,方钧终于确定凌恒没有怪他的意思,换了个话题:[我哥说要补偿言真真,你看怎么办好?]
凌恒扭头问:“方钧说要补偿你,你怎么想?”
言真真倒是没想到方家这么上道。而既然对方够意思,她也不做小气鬼,爽快地回复:“看在你的面子上,算了吧。”
她想要的,方家估计给不了她,能够给她的,实在没什么意思。再说方钧是凌恒的好朋友,不看僧面看佛面,计较岂非为难他这个夹心饼?
凌恒不自知地弯起嘴角,解释道:“在方二的地方出事,就算和他没有关系,他也得表示一下。你收下,他们会更安心。”
说白了,就是想用钱了解这次的事,不想欠言真真什么。
然而,言真真根本不care他们乐不乐意:“安不安心关我屁事。”
她要原谅,他们就得认。
凌恒被她逗笑了,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假如今天出事的是张、李,方家才不会拿钱砸人,归根究底,亦是傲慢。
他回复方钧:[她说不用赔偿,算了]
方钧不信:[她不缺钱吗?]
普通人在春和念书,就算学杂费不用出,生活费也少不了。言真真的母亲只是保姆,手里头能有几个钱,难道为了维持清纯不做作人设,她宁可放着送到手里的钱都不要?
难道说,此女所图甚大,这是奔着嫁进凌家的目的去的?
方钧倒吸了口冷气,为好友不安起来。
就在这时,凌恒的消息来了:[她不看重钱,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之前的项链她也没要,对吧?]
翻译一下:经过这件事你们应该知道,真真不是那种为了好处才接近我的人,别再小看人了。
深入翻译:金钱羞辱就别再用了,没用的,她一直在逗你们玩,你们是看不出来吗?
想想,补充说:[我保证她是真心的,你好好道个歉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