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步则是挥师南下,趁机攻打南疆。他在发兵南疆的途中顺便收拢沿途的封地。那些人的日子过得艰难,没有抵抗之力,再给些钱粮便收买了,甚至有些人直接招揽到了麾下。大军过境时,顺便把沿途山寨中的流匪野甲人也招揽过来扩充人手。
南疆要的是精兵猛将,贵在精,而不在多,他则不同,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
这些人嗜财如命,南疆富庶,让他们过去劫掠都能给南疆造成极大的损失。他正面牵制南疆大军,这些流匪野甲人则四处作乱,相互配合。
……
流匪、野甲人中有实力强大的曾经打过南疆的主意,想像劫掠各封地那样去洗劫南疆。
然而,南疆在必经之路上设下重重关卡,严查极严,且囤积重兵把守,无法硬闯。
他们试过从没人的地方翻山越岭进入南疆,派出去的人再没回来。后来,又有流匪头目带着亲信混在流民中进入南疆,前去打听消息。
他们顺利通过关卡,去到南疆当时专程用来接收流民的花丘城,那里除了玄甲军、往来的商队就是投奔过去的各路人手,里面混有极多的探子眼线,但都被玄甲军牢牢看守着,丝毫没有作乱的机会。
流匪头目等人,被安置在流民安置大营中,只能按照他们的规矩,去到招工处找活计干,进入作坊干工。有人雇佣聘请,或者是有亲眷出来担保,他们才能获取到身契,离开流民安置大营。
作坊,有专程的作坊区域,街头巷尾人多的地方都设有武部治安岗,派有两名武部的人站岗放哨,路上还有武部的人成队地来回巡逻。如果发生什么事,喊一嗓子,或者是拔腿就能找到武部的人。如果巡逻队解决不了的,武部在各城还有衙门,驻扎有从几千到几百不等的驻军,这些拿来守城都绰绰有余。
路上,有其他混进南疆的眼线探子意图逃跑,作坊管事大喊一嗓子,派了两个战奴去追。这边一追,立时惊动前面的武部巡逻队,一队人分两头堵截,很快便把逃跑的那几人抓住,其中一个意图翻墙逃走,被一个武部巡逻队员用随身携单的轻弩一箭射下墙头,当场没了命。
流匪头目只能带着几下亲信手下老老实实去到作坊再找机会。
作坊有安保,他们自己不养战奴,而是聘请曦公的安保作坊里的战奴,管得跟流民大营差不多森严。他们在作坊里干工,有专程的干活区域和休息区域,活动受限制和看管,但不限制进出作坊。
他们想要离开作坊,只要不是干工时间,随时可以出去,但是……出去了还得回来,而且弄不好会被武部的人押回来。
安保巡逻队时刻都在巡逻,查户籍和身契,特别是晚上,大家都回家后,街上行人稀少,巡逻队见人就查。
刚进入南疆的人没有户籍,只有干活受雇佣的身契。他们的身契被押在作坊,白天不太用得上,但到住客栈旅舍,或者是到夜里的时候,没有身契寸步难行。如果有谁要出去办差,作坊会给办一个临时身契,以供应付盘查和住宿。
头目想过找一户与邻里不怎么往来且又偏僻的人家,把人解决后冒名顶替住进去,可没等他找到符合要求的人家,便发现每片坊区都有专程清查人口的人,他们定期及不定期地带着武部的人过来清查。如果查到有可疑之人,立即拿下严查。
头目又寻了一个机会,派出两个手下赶在天黑前离开城区,往周围的山野地里去,避开武部后再行打探情况,再然后,那两个手下再也没有回来。
头目再次派出手下,依然……没有回来。
他们在作坊里干活,有吃有喝有工钱拿,但这不能做,那不能看,看到漂亮的女郎不仅不敢直接掳走,若是有冒犯的地方,很有可能被武部的人抓到岗卫室让他们背南疆法规,要是动上手脚,被罚去干上十天半月苦工都是轻的。他们想离开南疆,想回去,来时容易回时难呐,没有正当的理由,没有人担保,回不去,防探子、防奸细。
头目带着余下的三个手下,在作坊里干了三年活,终于可以将身契换成南疆户籍。他们有了南疆户籍,不再需要别人替他们担保,自己就能够以跑买卖的名义,离开南疆,回去。
他们拿到身契去办户籍时,发现竟然有土地可以领,按人头,每个人十亩地,只需要按照南疆律令交税,土地便一直都是自己的,还可以传给子子孙孙。
村里多野兽,为了方便防身,还准许他们备配铁剑、铁矛等比铜器还好使的铁制武器。
他们好不容易熬到有户籍,可以用接纳亲友等名义把寨子里的兄弟们接应进来,到时候大家一起行事,方便,还能买铁器增加战斗力。
于是,他们办了户籍,领了土地,去到村里。
村里有村长,担任村长的是曦公战奴中出来的百奴长。这些百奴长个个能征擅战能文能武,比起百夫长,只是差了个出身,甚至许多百夫长不识字,而这些百奴长,文能识字算数管理村子,武能训练村民排兵布阵。头目自己一身本事,却连个村长都打不过。
村子里只有几十户人家,三百多人,聚居在一起,修建有一人高的院墙,墙上墙下种满有毒的荆棘,人要是掉进荆棘丛中,能被刺扎到浑身发麻。村子里有哨岗,修得高,望得远,还有大锣,一旦有事,放哨的人敲锣大喊,那锣声传出去,在田地、山上干活的人都能听见,村民们能从四面八方往回赶。
他们要是见到衣衫褴褛、拿骨制武器,特别像翻山越岭潜入南疆的,全村老少齐出动,进行围追堵截,说是正常投奔南疆的人都会从官道过来,只有奸细、探子才会翻山越岭偷偷摸摸地潜入。
村民们饱经战乱,特别珍惜好日子,抓到翻山偷潜过来的,先打得半死,再送去武部或刑部衙门。如果确定抓到的是探子或奸细,武部和刑部还给他们发奖状和奖章,要是抓到的探子眼线身份地位高,还会有钱财上的奖励,甚至村长很可能因此立大功升官。
头目在村子里的那些日子,每天天刚亮就得起床操练,吃完早饭就要下地干活。他是世代披甲人出身,从来不干种地的活计,可村长看他是新来的,成天蹲在他家盯着他种庄稼,唯恐他的庄稼种不好,影响考评。
自己种庄稼,自己做饭,他们几个不会烧饭,被全村的人笑话!
头目在村子里住了几天,受不了,以出去做买卖的名义,带着人离开南疆,回山寨去了。
这辈子,他都不想再去南疆。
他不在山寨的这三年里,山寨壮大许多,好在大当家是自己的亲大哥,自己的位置还在,终于又过上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日子。可他的好日子没过上半个月,乔世侯的大军来了,扎营在山脚下,派人到山寨来招揽他们去劫掠南疆。
山寨虽然已经壮大到成为方圆百里最大的寨子,可也只有一两千人,面对乔世侯的十几万大军,不堪一击。
寨子里的兄弟们别无选择,只能从了。
头目想到在南疆作坊里干工、村子里种地被嘲笑的日子,再想到村长有多能打,村民们操练的时候恨不得个个把自己当成玄甲军,聊到、见到流匪野甲人的眼神,打心底不想去南疆。
大家都知道他是在南疆潜伏三年的能人,一个个让他去讲南疆是什么样的,他不对能大家说南疆是流匪野甲人的恶梦之地,更怕乔世侯认为他在扰乱军心把他砍了,于是顺着乔世侯的话说,那有多富有肥,只私底下跟自家老哥商议,要不,找机会,溜吧。
他不想自己和兄弟们脖子上的脑袋变成村民们挂在腰带上炫耀的奖章。
头目有心眼,没敢出去嚷嚷,却没防到跟他从南疆回来的三个弟兄的嘴。跟他从南疆回来的手下对别的流匪说:“我跟你说,你不要跟别人讲……”,然后,听过他们经历的流匪,又对别人说,“我跟你们讲,你们不要去跟别人说……”
很快,流匪野甲人们,私底下便传开了。
乔世侯也知道了。
乔世侯的大军行走到半路,还收到一个消息。羽青鸾出征不到一个月,估计才走到半道,坐镇南疆的王世女羽九玄先拿二王子羽焦明做饵,又再拿她自己当饵,把他、以及各地公侯们埋在南疆的眼线、探子、潜伏的人手引出来,全歼在南疆王府门口。越公府在亲随军中苦心经营好几代埋下的钉子,都叫羽九玄给拔了!
第258章
乔世侯眼看就要跟南疆开战, 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叫羽九玄拔了内应,宛若断了条臂膀,这使得他的内心罩上一层阴霾。他并不确定那是羽九玄的计谋,还是羽青鸾和裴曦在出征前安排好的,无论是哪种可能,对他来说都绝不是好消息。
大军已经出征,箭已离弦, 断然没有半路回头的道理。以他的势力强盛,越公府的累世经营, 他便是愿降, 羽青鸾容不下他。他跟南疆之间是生死存亡之争,容不得他退缩。
流匪野甲人之间的流言,使得人心浮动, 怯战之意更盛,很多人意图逃走。乔世侯派披甲人严加监督, 遇到逃走的,以叛逃论处, 就地斩首以儆效尤。
……
羽九玄点灯熬油地把史官所写的她爷爷的、娘亲的、爹爹的、舅舅的记载读完,去跟史官交涉, 能不能不要写她犯了错被她娘亲罚顶缸的事。她看到她娘亲上房顶挨板子的记载,便不难想象到将来后辈看到她挨罚顶缸是什么样的心情。啧,她娘亲小时候也没比她好到哪去嘛。
史官很是坚持, 据史记载, 他们才能被称之为史官, 还说她也不想看到被篡改过的前人记载吧。
羽九玄不可能因为顶罐这么点事就跟史官过不去,她也没有什么不能记的,只能不了了之。隔天,她便翻到史官把她让史官不要写她顶缸的事,也写上去了。
羽九玄对这糟老头子无话可说,她决定回去补觉,夜里,早早地就睡了,军驿司的急报到了。
乔世侯率领十几万大军朝着南疆来了,并且将沿途的封地、披甲人、流匪、野甲人都收到麾下,其所率领的大军数量急速扩张。他宣称南疆富庶,遍地铜钱粮食,南疆王和曦公领兵在外,正是南疆空虚之时,只要打下南疆,要什么有什么。
羽九玄很是淡定。
乔世侯千里迢迢地过来,十几万大军沿途还要占封地、征招各路人手,且那些新招收到麾下的人来历复杂,心思也多,彼此间的矛盾冲突更不会少,速度必然快不了。他要攻打南疆,必须先取金沙城,那是必经之路。
她爹娘出征,带走十万大军,其中有五万玄甲军囤积在金沙城。在金沙城和南疆之间,还隔着新打下来的几十个封地,有一千多里路。她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不必急着这一晚。
羽九玄补足觉,第二天睡醒起床,才琢磨起战事。
首先,金沙城是绝对不能丢的。如果金沙城丢了,乔世侯占据金沙城,会将南疆跟她娘亲从中切开,一分为二,到那时,她娘亲接收武侯联盟的封地顺利还好,如果不顺利,那就是孤军被困悬于外,没有任何补给后援,危矣。
其次,从乔世侯到金沙城这片封地,如今已经归于他的麾下,他拿下金沙城,在卡住南疆咽喉的同时,后方还能提供补给,只要卡住金沙城,便算是卡住了南疆。那么,从金沙城一路往北,一直到京城,都将在他的占领之下,大凤朝的三分之一天下尽归他所有。
南疆守金沙城,还有一个难处,那就是金沙城原属唐公府,包括旁边的敬世侯府、耀武侯府的封地都是刚打下来的,除了地里能种点粮,那是要什么缺什么,玄甲军想要吃个方便速食军粮都得从南疆府运过去,补给线太长,不利于长久作战。
羽九玄没上大朝会,她把辅政的太师、太傅、太保三公,以及羽青雀、十二门郎将、训练新军的安雁行、军驿司司掌甲十七、兵部尚书羽金盏等人召聚到殿中议事。
兵部尚书羽金盏,世袭文公爵位,他的父亲老文公原在司马府当差,给承泰天子当了二十年大司马,掌管天下兵械、铜、马匹等。文公府的封地临近京城,于是跟老邻居鲁公府一样放弃封地,全族投奔南疆。
兵部是总管天下兵马的部门,羽翎军、玄甲军、武部只负责训练、打仗,钱、粮、军械、包括招多少兵、每年退役多少人、新旧武器淘换,都由兵部统筹安排。
军械研发制造是由裴曦掌管的,买军械是由军需处去办,但要买多少军械、给多少钱买军械,则需要兵部根据军队的实际情况进行计算过后,呈报南疆王,由朝廷拨款到兵部,由兵部派军需处去买回来,再行安排发放。
羽九玄离满十二岁还差几个月,参政的时间已有四年,但她毕竟年幼,许多事情知道,但并不如实际掌管各部的人了解得那么详细,于是便把他们都召过来,询问、商议。
军驿司主要负责军队的情报消息,商务部情报处则是各方面都要兼顾到,乔世侯大军南下,这两个部门都该有确切消息才是。羽九玄便把两个部门的头头都召到跟前,先让他们说说乔世侯的具体底细。
军驿司和商务部情报处收集到的情报,在这里进行汇总过后,羽九玄又问兵部尚书,南疆打不打得起这仗。
兵部尚书告诉羽九玄不乐观。
乔世侯自己就有十八万大军,再加上沿途收的武侯、流匪、野甲人,聚集二十多万之众,蚁多都能咬死象。
而南疆,十万玄甲军中有五万跟着南疆王去了武侯联盟封地,这是明面上的。
玄甲军中最具威慑力和杀伤力的是神弩军。神弩军总共有一万人,由三位副将各统领三千,还有一千人则由雷岩直接统领。这三千人中还要刨去亲随护卫、机弩维侯、工事后勤等,一个副将麾下满配是一千五百台弩,但通常是在一千到一千三四之间,因为经常有机括或零件坏了需要维护的。
雷岩跟着南疆王出征,带走了自己的一千人和两个副将,神弩军在金沙城只留下一位副将。如今金沙城只有二百台重弩、八百台连弩。
弩的射程远,神弩军在战场的最后方,基本上没有直接面对敌人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伤亡,大部分时候都是老兵的年龄到了要退役,才需要补充新兵,因此,鸾城的弩军新兵只有一千人。即使把新弩兵都拉到战场上,也只够多五百台弩。
弩少,无法做到当初对付羽飞凤所领的亲随军那样将射程内的人全部碾压,必然是要近身搏命的。
金沙城有城墙,没有太多需要重盾兵的地方,五千重盾兵只留下两千。
目前金沙城的主力是四位大将军统领的步兵编阵,全是拿轻盾、长刀、长矛的近战部队。这相当于四万近身肉搏打二十多万,至少一打五。
战场还拉得很远!
金沙城离南疆有一千多里路,如果要派兵支援,需要从鸾城调派,而军械生产作坊、军粮生产作坊则在比鸾城更南的地方。从金沙城派出信,到鸾城的援军到,即使急行军也要两个月。
如果乔世侯填人头硬攻,五万人在没有后援补给的情况下,撑不了太久。趁着乔世侯没到,南疆现在就得动兵、调派物资增援,不然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