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要上天(种田青铜时代)——绝歌
时间:2020-09-10 09:41:49

  ……
  羽九玄满心忐忑, 反复衡量, 内心天人交战。
  她很清楚, 在她择婿这件事情上,最轻松的处置方式就是让礼部选好人,她再从里面挑一个,即便有过失或不妥的地方,那也是礼部办差不利,责怪不到她的头上。
  可满朝贵族、文臣武将,刨开羽姓、五服内的天家血脉以及门郎将家里的,年龄与她相当的、没有婚配、有心入赘的,没有一个是她瞧得上的。首先,且不说打不打得过她,仅能战副将这点,就能刨去八九成。有武艺出众的,十六七岁就能战千总、副将的。要么长得像大野熊,隔老远都能闻到身上的臭哄哄的味道,把不洗澡不爱讲个人卫生说成是男子汉气概、男人味!有武艺过人,但不通文墨,粗俗!亦有文武皆通样样出众的,虽未成亲,家中却有庶子姬妾,早早地开枝散叶。
  刨开这些,有家世、文武艺本事极其出众、家中无姬妾、不去花巷、年龄与她相当的,两只手都能数得出来,个顶个的绝对够坐得她的太女夫婿之位。这种世家公子,亦是贵族女郎的首选夫婿人选,他们在十六七岁、十七八岁都未曾议亲,等的就是她的夫婿之位,图的不是她这个人。
  是喜欢,还是算计,眼睛骗不了人,刻在骨子里的畏惧也骗不了人。
  因为她爹爹的原因,帝君的权势不再如以前的皇后那般仅限于后宫,而天子因身系天下安危,连宫门都不轻易出。若她的夫婿有异心且身后有家世支撑,她连睡觉都得睁着只眼睛盯着,稍有不慎,身家性命、朝廷天下都将易主换人。
  她曾以为,自己只能做出取舍,挑一个不那么碍眼、不那么有威胁的凑合着生下继承人。又或者是从最出众的那些里挑一个立为夫婿,待有了继承人后,便将其及其家族连根铲除,以稳天子之位。
  可她不愿跟一个自己处处防备的人成亲生子,不愿睡觉都睡不安心。挑一个不顺心的人凑合,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自在。
  她自年满十二,礼部便开始操心她的亲事,她父母出征在外,她不点头,谁也拿她没办法。
  云驰……
  羽九玄喜欢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还有脸上的笑容。她当着她爹的面,没好意思说,云驰笑起来比她爹好看,看着让人很舒服很开心。
  他们在山野林子里疯玩,他带她去逛各个猎户村子。他在各个猎户村都很受欢迎和尊敬,能与他们相谈甚欢,但无形之中又有一种格格不入感。那感觉,有点像她爹去逛各庄子时。他私下猖狂,大笑:“我是这烟水山一霸!”随即又不好意思地挠头解释,“其实没有啦,他们不会识字算数,下山卖猎物时常被骗,若遇到不讲理的贵族,丢了性命也是有过的。我从他们这里收购猎物、毛皮,运到巨木城去,能卖得高价,分给他们的钱财物什也多些。若是遇到有纠纷时,评评理、理个头绪,大家把矛盾解决了,省去一场拳脚刀兵伤了性命。都是嘴皮子功夫,当不得真,你可别笑话我。”
  他们爬树、钻山洞、看天空,有着说不完的话。她看着云,想象着上面有仙人,云驰会问她,仙人是乘坐飞鸟还是骑飞兽,会一本正经地跟她讨论哪样更合理。
  她问他,为何十六岁了都还没成亲。
  云驰说:“山里的女郎都没我好看。”旁的,不愿多说。
  她看守猎户家的女郎想向他献殷勤,他都客气地避开,发自内心的敬而远之的态度。
  他是侯门嫡女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孩子,礼仪、言行、举止、语言称谓、祭祀谣、祭祀舞、文武艺都是贵族学识,跟烟水山里的土生土长的猎户不一样,处不来。
  她喜欢跟他在一起,他也喜欢跟她在一起。他觉得,他说的,她懂。她说的,他也能听懂,会经常眼睛发亮地看着她,然后他俩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上好久。
  他会带她去搭的小树屋,带她去看藏狩猎工具的地方、套猎物的陷阱,还会盖小房子,然后种花花草草点缀狩猎时修葺的小屋,并且把屋子整理得井井有条。
  云驰还很不好意思地挠头,说:“他们都笑话我是女郎做派,说我像我娘。”
  羽九玄说:“我爹也爱种花,也爱干净。”他俩又围绕在爹娘种花爱干净的问题上讲好久,又时候她还会被美色小小地迷一下,觉得他哪里都好看,心口会砰砰跳,又……很喜欢那种砰砰跳的感觉。
  她跟他在一起,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好快……
  她明白,她跟着一个少年郎在山野里疯玩是极出格的事,也做好回京后会受罚和迎接娘亲雷霆怒火的准备。可娘亲没罚没骂,只是气得不理她。
  ……
  大凤朝经过战乱,最不缺落难贵族。她的婚事得由她娘亲来定。
  她心仪云驰之事若是传扬出去,她能不将流言放在心上,但图谋她夫婿之位的人,会要他的命。未来帝君、乃至未来天子生身父亲的身份,足够让人铤而走险。
  羽九玄觉得好烦。她当太女很开心,她跟云驰在一起也很开心,但凑在一起……
  没谁敢对她有意见,却有的是人真能弄死他。
  一个小猎户,在这京城龙蛇混杂之地,稍微出点意外,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就能没了。
  她从名字到身世样样都在骗他,让他进京,却连个书信往来的地址都不告诉他。
  羽九玄满心忐忑不安和烦恼,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失眠到深夜,最后握着云驰的坠子睡着了。
  ……
  羽九玄因为失眠晚睡,第二天连武课都迟到了。
  她娘亲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叫她更加难安。
  早饭时,殿中的空气冷成一片,向来能说会道的羽金翅都蔫哒哒地闭紧嘴埋头吃饭,不时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过来,小眼神写着,姐姐我也没办法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羽焦明安静如鸡,把自己当成空气。
  她爹一如既往的和气,但更让她有些不安。
  小朝会时,她心不在蔫。
  散朝后,她娘亲把她叫到天凤宫,把没批复的奏折全给她,叫她回宫反省。
  羽九玄让宫侍抬着满满一大箱的奏折回去,把奏折看了好几遍。她娘亲生气时,喜欢给她派活,但她娘亲给她派活,她就……还好啦。
  羽九玄稍微安心。
  她午饭后,小睡了一会儿,精神了些,便起床去批奏折,便听到随侍来报,“陛下和帝君换了便服,带着同样换了便服的羽翎军和御前侍卫,出宫了。”
  他们显然不是回他俩以前的府邸。
  她娘,一国天子,在这个时候能让她出宫,只有她的事。
  羽九玄挥袖让宫侍退下,心绪起伏,反复思量半天,最后觉得娘亲是真的很在乎她。天子出宫,但凡出点意外,天下都将跟着动荡,若非天大的事,轻易绝不会出宫,便是要见云驰,直接派人把他宣进宫或押进宫便是。
  可一旦那样,他俩的事便会传扬出云,云驰将会置身于危险中,而她也会受到礼部责难。毕竟,她这次行事是真的有违礼法、有失身份。
  娘亲,是在护她。
  她犯了错,喜欢上一个身份地位样样不等的人,她从小到大从没见过娘亲这么生气。可既使这样,娘亲哪怕自己冒险,也护她周全,让她不被礼部责难、不会声名受损。
  羽九玄连奏折都批不进去,坐在宫里等消息。若是爹爹和娘亲见过云驰,仍是不同意……她真就只能归还信物了。
  羽九玄握紧脖子上的挂的坠子,扎心地难受,还只能忍着。
  她是太女,择亲对象的家世再低,也不可能低到猎户身上,哪怕云驰的外公家没叫怀公府灭掉,凭他爹的出身,在家世那一项都过不了礼部。
  他们的身份地位不合适,不可能。可她跟他在一起,是开心的,她不需要防备他,不需要去衡量他身后的家族势力,不必去忧心他有没有亲戚会以此作乱,他只有他父亲一个亲人,家世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且父子俩的武艺、人品都极为服众。
  她好喜欢跟他两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气氛,好喜欢他带着她去淘气,好喜欢跟着他去狩猎、去学山里的生存之道,好喜欢他看她的眼神笑笑的样子,她在他的眼中看到的全是她的影子,从笑容开眼睛都写着喜欢。
  探子说,她让他去当玄甲军挣公爵,他父亲拼死反对。打仗,九死一生,公爵,哪是一个猎户能挣来的。
  后来,他父亲送他下山,又独自回山,一个人在他娘的坟前坐了好久。
 
 
第291章 
  羽焦明的宫殿跟父母近,午睡起来,刚迈出宫门就见到自家父母换上寻常人家的服饰,坐了辆极其低调的马车出宫了。他怔愣片刻,扭头便去了他姐的宫里,便见她端坐在桌案前,右手支在桌子上,握着脖子上的坠饰,出神地想着事。
  他放轻脚步过去,便见他姐把脖子上的饰物塞回衣服里,扭头朝他看来,神情不辩喜怒,瞧不出情绪。可瞧不出情绪就是有事,要不然他姐就是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子,特嚣张。
  他行过礼,说:“我现在挺闲,姐,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保证漂漂亮亮毫不打折扣地完成。”他说完,又指指天凤宫方向,张大嘴形无声地说:“出宫啦”
  羽九玄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她收回思绪,批折子。
  羽焦明在旁边坐着,拿眼看着她,有点好奇,也有点担心。娘都气成那样了,姐还能批得进折子?
  他坐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姐搭理他,那折子倒是一本接一本地批,效率十足。可他姐以前批折子,那手爪子会不时地往旁边的零食盒里摸点小零食塞嘴里,批折子的时候手不停,嘴也不停的,但今天,压根儿没动一下。他以前坐在她跟前,但凡溜慢一点,必然被抓苦力。
  他坐了足有半柱香时间,姐都没理他。
  不过,显然的,能把他姐和他娘同时烦到的事,显然不是他能应付得了的,所以,告辞。
  他又再坐了一会儿,告辞,让她自己一个人静静吧。
  ……
  裴曦是真没想到羽青鸾的反应能这么激烈。
  虽说这母女俩从小打架、怄气,可以前最多持续小半天,有时候羽青鸾把羽九玄打哭就不气了。这会儿,自己闷着气了两天,晚上还睡不着觉。
  裴曦说:“这点事,至于嘛。”
  羽青鸾扭头看向裴曦,问:“此话怎讲?”
  裴曦看他老婆睡不着,于是坐起来说,“我从上小学一直到工作,见多了这种恋爱的,小学生和初高中生不提,那些十对里面九对九都是过家家,谈恋爱的时候以为对方就是天、就是地、就是人生的一切,失恋了喝酒的、跳楼的、烧情书的、论坛里发贴子喷对方渣男贱女的,样样都有……”
  羽青鸾瞠目结舌地看着裴曦,顿了顿,问:“然后呢?”
  裴曦又开启疯狂吐槽模式,从小学生恋爱一直吐槽到上大学、到工作,说:“我那学姐跟他男友,从高中到大学都熬过来了,结果败在一个要回家考公务员、一个要留在发达城市上,最后两个人在火车站抱头痛哭,然后分手了。你女儿跟她的小男友更虐,开局就是地狱模式,一个人,一把破长矛,去吧,大兄弟,挣个公爵来入赘。她还不如让人家去屠龙娶公主呢。好歹屠龙只需要宰一个条,她那是叫她的小男友去ko千军万马以及众多实力业雄厚的竞争者。”
  “不说旁的,礼部给元儿选的男友备选名单上的那些人里随便划拉几个出来,就能叫他悄无声息地消失,连骨灰都找不到。”
  羽青鸾躺在床上,满脸无语地看着裴曦,半晌,吐出句,“她若是要给……安排个前程,易如反掌。”
  裴曦揉揉她老婆的头发,说:“别烦啦,你抽个空,我们出去,看我给你来一个恶婆婆……啊呸,看给你表演一个什么叫棒打小鸳鸯!反正十六岁的早恋,能拆散一对是一对,要是散不拆,小情侣情比金坚什么的,我们还省了挨个扒拉礼部的那份小男友备选名单。那名单上都些什么歪瓜裂枣。她都还没成年,成什么亲,早着呢!”他说着也有点气。羽九玄离满十八都还早着呢,礼部居然开始催婚了,他这个当爹的都不着急,他们急个毛线球球。
  裴曦又把礼部一通狂吐槽。
  羽青鸾忽然觉得,她女儿婚姻最大的阻力是裴曦。什么叫“怎么都得等到二十四五岁吧,我觉得元儿想晚几年成亲挺好的”,他想什么呢!
  羽青鸾想想羽九玄,再看看羽九玄的爹,头大,听着裴曦的吐槽催眠狂奏曲,睡着了。
  第二天,她下了小朝会,把所有待批的奏折都给了羽九玄,午睡起来,和裴曦一起出宫。
  她坐上没挂爵徽的马车,便瞥见马车上还有两个金行用来装金子的箱子,最大号的那种,一箱五百两金。箱子没有封条也没有锁。她掀开,便见里面摆满十两重的金锭子。
  她斜眼看向裴曦,很想问,帝君想用金子砸死他么?
  她默然不语地坐在马车上,驶出宫门。
  随行的护卫出宫后,便在四周散开,渐渐隐于人群中,只留二十余名做寻常穿戴的羽翎军紧紧护在马车周围。
  马车一路小跑,行走的街道越来越窄,最后到一条狭窄的马车驶不进去的小巷前停下。
  小巷里充满嘈杂,大声吆喝、打骂和打架的声响混成片。
  羽青鸾起身,正欲迈下马车,抬起头便见旁边不到丈余远的地方,正有一个两三岁大点的小孩子,正噘着屁股对着路边的水沟拉屎,姿势不对,屎全拉在地上,还被他踩了一脚……
  她抬起头打量起面前这条巷子。
  据称,这条巷子被称为投军巷,那些从各地进京报考玄甲军的家镜贫寒者,大多聚集在这里,说这里的宅子租金便宜,大家还能相互交流报考消息。为外来者投宿的首选地。
  巷子两侧房屋的屋檐,还没她乘坐马车高,几乎都是茅草搭建,有低矮的小屋,也有篱笆墙。屋檐下坐着很多闲汉,大热天,他们敞胸露膊,仅着一条脏到看不出颜色的裤子一直撩到大腿,露出脏得腿毛和泥垢粘在一起的大腿,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她。
  随行护卫组成人墙,把他们的陛下护在中间,一个个小心翼翼地去瞄陛下的神情,又密切注意着周围,待见到随行的同僚都跟到了,不动声色地在四周散开,悄无声息地把那些闲汉都赶回了屋。
  其中一个穿着便服的玄甲军见到陛下盯着一个拉屎的光屁股孩子,捏着鼻子上前给小孩子擦了屁股,把他给送进了屋。不需要提裤子,因为小屁孩没穿裤子。
  羽青鸾都不知道该槽心她女儿看上的人竟然是住在这等地方的人家,还是该感慨那些投效军中建功立业的人,初来京城时竟然住在这等地界。可朝迁花钱的地方太多,她不可能再让朝廷出钱给这些人建驿站。报考玄甲军者,亦是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