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细水长流——卉苗菁彩
时间:2020-09-11 08:34:01

  “城里姑娘们裹脚靠的全是她们娘手上的工夫。故而城里人相亲相脚,其实还有一成相姑娘的娘是否能干的意思在内。”
  “一般娘能干,她生养的姑娘,就差不到哪儿去。”
  还在上梁那日,李贵林自见到裹脚后的李金凤后就挂了心,他直觉这事儿有些不对劲——和他先前想得完全不一样。然后席间李贵林又听得族人多议论裹脚,言辞间不乏艳羡,于是李贵林就更后悔自己说的那番话了。
  在搞清楚李金凤瘦削若此,瞧着不祥的原因前,李贵林直觉以为族里不宜再有人跟风裹脚。
  夜来,李贵林躺炕上睡不着觉,然后就跟媳妇江氏说了自己担心。不想江氏也说当年她娘原也想替她裹脚,但因听说隔壁村的一个女孩子裹脚后脚烂透死了,吓得赶紧住了手。后来她娘托人打听才知道裹脚这件事都是家学渊博的人家由母传女,口口相传的。普通庄户人家即便请人裹了脚,但因家里人不会照看,也多是不成。
  经江氏这么一说,李贵林自是后悔,故而再有族人找他打听裹脚,李贵林就拿城里裹脚都是母女相传来劝说。
  今儿李贵林下地来看收成。先他听人说红枣也裹了脚,还唬了一跳,现见得红枣鞋型正常,方才放了心。
  红枣是李贵林最看好的族妹,他可不希望她变成金凤那样。
  族人们听了李贵林的话深觉有理——只看金凤瘦成那样儿就知道这脚没裹好!
  这娶媳妇,不管城里乡下,都是为了生儿子,传宗接代。故而挑媳妇,不说城里人了,就是他们庄户人家也知道要挑个身体结实圆盘脸的福相。
  似金凤那瘦得脸上骨头都支楞出来的,一看就不是好生养的。这生不出儿子,脚再好看有啥用,城里人能要?
  现金凤变成这样还是她娘钱氏不行。她娘钱氏原就不是个贤惠人——俗话都说了“妻贤夫不遭横祸”,钱氏若是贤惠,去岁中秋能让她男人满园进祠堂挨板子?
  对了,俗话还说了“跟啥人学啥人”,自家媳妇和钱氏搅和在一块儿可搅和不出好了。一会儿家去这事也得好好说说。
  族人见面,自有一番寒暄,何况其中还有李贵林。然后李满囤方下到地里看庄稼。红枣舍不得布鞋,就在田埂上干等着。
  小满时分,地里的麦苗虽然还泛着青,但沉甸甸的麦穗儿也开始了弯腰。
  红枣看她爹李满囤下了地后绕麦田四周转了一圈,间或抓把麦穗搁手里捏瞧,然后又一样瞧过了油菜后自地里钻出来,拍着手道:“红枣,篮子给我!”
  “暧!”红枣答应着赶紧地把篮子递了过去,嘴里还不忘嘱咐道:“爹,蚕豆你要挑嫩的摘啊!要跟我平时摘菜头一样,挑能掐出水来的啊。这掐得动才嚼得动!”
  “不用你嘱咐,”李满屯一边下地一边说道:“现才小满,蚕豆都嫩着呢,不用担心嚼不动。”
  “原来是这样啊,”红枣干笑:“刚我看到豆荚长这么大,以为豆子都老了呢!”
  “要不,这节气咋叫小满呢?”李满囤随手摘下一个豆荚给红枣剥开:“小满就是夏熟的豆荚开始灌浆饱满。”
  “红枣,你看这豆荚虽然大,但内里的豆子还都是翠绿色的,就说明这豆子还嫩,还能再长。等蚕豆牙口这儿长出了黑线,这豆子才算全熟。”
  “这几个豆子,”说着话,李满囤把手里的豆荚递给红枣:“你先拿着玩,一会儿家去记得带回去,别丢了!”
  红枣看看手里的嫩蚕豆,眨眨眼睛,歪头看向李满囤,天真赞美道:“爹,您知道的真多!爹,您咋就知道这么多呢?”
  “哈——”李满囤看着小女儿歪着小脑袋仰望自己的可爱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当即说道:“不说这蚕豆了,就是这地里的青麦穗,现在也特别好吃。”
  青麦穗?红枣闻言一愣,转头看看地里的小麦,然后好奇问道:“爹,你吃过青麦穗?”
  说漏嘴的李满囤……
  许多年前,在妹子李桃花被继母于氏经常饿饭的时候,李满囤每每省了自己的窝头给妹子后,饿得受不了了就会到自家田地里寻摸一把青麦穗或者两个嫩玉米拿火撩着吃。
  思及往事,李满囤也是好笑——他现知道红枣见啥就想吃啥,连见到狗喝个羊奶也要跟着尝尝味的馋是随谁了,原来是随的他。
  低头看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女儿,李满囤禁不住笑道:“行了,红枣,一会儿摘好蚕豆我再摘点青麦穗家去那火燎着吃!”
  红枣闻言大喜,极干脆地“暧”一声答应了。
 
 
第134章 羊奶生意(四月十五)
  看到李满囤下地摘蚕豆而红枣立在田梗上, 李贵林咬了咬牙从自家地里淌到了李满囤身边。
  俗话说“空穴不来风”, 李贵林以为红枣虽然没裹脚,但族里既然传了这话便多少有些影子, 故而他要和李满囤确认一下。
  “满囤叔,”李贵林小声问道:“红枣妹妹不会裹脚吧?”
  李满囤闻言一怔,下意识看了远处的红枣一眼, 然后方道:“不会,咋了?”
  “那就好,”李贵林呼出一口气后方道:“那就好。我就是担心红枣变得跟金凤一样,瘦得让人揪心!”
  李满囤犹豫了一下问道:“贵林,你说这红枣不裹脚是不是将来真的就只能一辈子待在村子里了?”
  即便已经拿定了主意, 李满囤依旧觉得不甘心——他家这么聪明伶俐的闺女就因为不裹脚就嫁不进城了?
  李贵林默了一刻然后方道:“满囤叔,您不问, 我不说。但您即问了, 我就随便说两句。您听过,过耳也就忘了吧!”
  “这虽然俗话都说‘高门嫁女, 低门娶亲’, 但实际里这高低都有个限度,都还绕不过门当户对和知根知底这两样。”
  李贵林一句话点醒了李满囤——他压根就不认识几个城里人,更遑论知根知底了。这要是稀里糊涂地把红枣嫁给了那《大诰》里说的走江湖骗婚骗嫁妆的歹人,可是毁了红枣一辈子?
  所以,李满囤想:红枣的婚事还是要找知根知底的人家啊。
  “至于红枣的将来,”李贵林笑道:“满囤叔,咱村里现能跟您门当户对的人家哪家在城里没有宅子?有的都好几个了, 将来准备一个儿子给一个!”
  经李贵林这么一说李满囤也想起来了他现在今非昔比,已经是村里有数的里甲了,连带的红枣也能嫁个似李贵林这样家里有百十亩地自身也是读书明理的好后生!
  至此,李满囤完全被李贵林说服。
  翠绿的蚕豆,金色的腊肉,渗了肉油的白米饭,这里的每一样都是红枣的真爱,而待这三种食材所特有的豆香、肉香和米香混合在了蚕豆饭里,那饭的滋味美妙得让红枣一顿午饭整添了三次饭——唉,这控制不住地饭桶变身啊!
  先前族长家难得赠送一次的蚕豆饭是有限的——统共就一钵头饭,但却得七个人分,然后加上分饭人于氏的偏心,每次李满囤和他妹李桃花分到的分量都是最少,一次不过三五勺。
  今儿李满囤也是第一次敞开吃蚕豆饭。他一个人便吃了三碗——整一钵头。
  饭后李满囤特满足的倚靠在椅背上看着红枣和王氏收拾桌子心说:怪不得人都想进城呢,这城里人确实会吃!
  蒙牛和飞熊一直在屋里待着讨食,但奈何今天的三个主人都只顾自己埋头扒饭,压根不搭理它们的亲热和卖萌。
  现好容易等到主人们收桌,两只等急了的毛团赶紧颠颠地跑到王氏脚边刷存在,呜呜地讨肉吃。
  王氏肚子已经大得让红枣怀疑她娘走路都看不到自己的脚了。
  红枣眼见两条狗缠住了王氏,生怕她娘有个闪失,赶紧地丢下碗筷跑过来赶狗。
  蒙牛和飞熊眼见红枣终于主动来搭理它们,立刻又转与红枣脚边嗅蹭,唬得红枣又是一顿跳脚。
  李满囤的目光落在红枣灵活蹦跳的脚上,心说:今儿瞧金凤的脚是小巧好看,但他闺女红枣的脚也不难看啊!比起金凤那有气无力的病模样,他还是喜欢他家红枣活蹦乱跳地鲜活劲儿。
  至于红枣将来不能似金凤一样嫁进城,得了李贵林提点的李满囤嗤笑:进城可不止嫁城里人这条路。
  周围几个村子几十个里甲家家都在城里有宅子,随便红枣嫁哪家都不比嫁进城差。此外还因为知根知底,红枣嫁过去不会受气。
  当然里甲儿子不是好嫁的,但比照刚刚大刘村的米家姑娘嫁妆的例子,也就是给红枣赔个城里宅子。
  李满囤越想越觉得他这主意甚好——城里一个齐整院落不过三四十吊钱,且房契还是挂在红枣名下,这对比金凤裹脚疼哭三年才能嫁进城然后房契还是男方产业,简直不要太合算!
  对,李满囤拍腿:就这么干了!
  午饭后余曾氏送走余德后刚回到主院就被李满囤支回家请余庄头来商议事。
  于庄头闻讯赶来后听李满囤说打算卖羊奶。余庄头当即就笑道:“老爷说的是,这羊奶确是个利益人的好东西。”
  “小人们自从养羊后也喝羊奶,然后便感觉之前腿抽筋的毛病好了很多。”
  余庄头这话说的有些私心,但去了抽筋病痛的他再不想回到先前半夜被抽痛惊醒的日子。所以,当下他就撒了个谎。
  听余庄头如此说,李满囤方想起不止他,就是他媳妇儿王氏也都好久没在夜里发抽筋这个毛病了。
  想当初王氏怀红枣的时候,腿肿得非常厉害,动不动就抽筋。而王氏现怀的这胎,都已七个多月,眼见临近生产了,这还啥事儿没有——可见,李满囤心说:这大半年来家里搁吃食上的钱没有白花,鸡鸭鱼肉,白米白面,不止好吃,而且确实养人。
  至于庄仆也吃羊奶这回事儿,李满囤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自古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庄户们养羊,喝些羊奶也是正常。
  李满囤说道:“余庄头,这羊奶的事儿,你看着安排。只这铺子里羊奶的价钱,倒是要好好合计合计。”
  “这羊奶的好处,咱们自己知道,但外人不知道啊。若是一开始价钱定的太贵,买的人就不会多。但若订便宜了,却是咱们吃亏!”
  经历过开春的野菜价格战,现李满囤知道,货品定价是门大学问。似先前黄金酱那样漫天要价的好事,可一不可二。
  余庄头一听凝了神:“老爷说的极是。此外还有一样,这羊奶不经搁,挤出来后不赶紧卖掉就会坏。且这天气越来越热,这羊奶也越来越不禁搁。”
  经余庄头这么一说,李满囤也觉得是个大问题——《大诰》里有卖不干净吃食把人吃病的案例。
  李满囤日子正好,他可不想为了多挣一点钱而吃官司。
  李满囤刚想说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就听到余庄头道:“老爷,您觉得这样行不行?咱们直接把奶羊拉到铺子里去。”
  “三十三家巷的铺子有院子。院子里白天临时养个两三只羊,也不妨事儿。晚上咱们再把羊拉回来然后第二天另换几只羊过去。”
  “不过这样一来,咱们就得搁铺子里添个人挤奶。”
  “这若是生意好倒也罢了,若生意没起来,就要白费一个人力。”
  关于卖羊奶的事儿,余庄头已经在心里筹划了很久。刚先头说卖奶的难处也只是想李满囤知道他在其间所出的力。其实,他于庄子里三处羊的如何调配都已经想好了。
  白费一个人,不过是多一份口粮而已,财大气粗的李满囤老爷表示:只要不吃官司,其他都是小事。
  于是李满囤点头道:“即是这样,铺子里就加一个人挤奶养羊吧!”
  “刚开始生意不好也不怕,横竖这羊奶都还在羊身上也不怕坏。要不咱们就先按照五文一碗的价钱来卖,若实在卖不出去,再降价!”
  “暧!”余庄头答应道:“其实,老爷,五文一碗这个价钱真心不贵。一个鸡蛋还要三文钱呢,这羊奶却是能治病。这城里看郎中一次得多少钱啊?”
  余庄头觉得李满囤搁这羊奶的定价便宜了。依他的想头,怎么也得十几、二十文一碗。
  “理是这样没错。”李满囤道:“但有一样:这羊奶虽然好,却不稀罕。我担心咱们铺子里卖羊奶的价钱太高,获利太丰,这周围村子的人就会跟着养羊获利。”
  “咱们价钱定得越高,这跟风的人也就越多。等市场上养羊的人多了,这羊奶的价钱迟早得跟先前的荠菜一样跌成泥。这于咱们反而没啥好处。毕竟咱们庄子养的羊多,连带的损失也比旁人大。”
  “且市面上养羊的人多了,还会拖累咱们羊肉和羊皮的价钱。”
  听李满囤如此说,余庄头方才服气,嘴里只说:“还是老爷想得周到!”
  一时说完羊奶的事儿,李满囤又说道:“今儿我瞧见余德家来才想起咱们铺子里晚上没必要有那许多的人看守。”
  “明儿你和你弟商量商量,然后拟个轮换守夜的章程出来,这样,轮不到守夜的人就能家来看看。不然父母儿子夫妻一年才见几天,也不合人伦。”
  余庄头闻言自是感激涕零。说实话今儿遭遇孙子不认儿子时,余庄头心里也不好受,但有什么办法呢?庄仆就是卖身的奴仆,主人让在哪儿就得在哪儿,不然惹怒了主人被卖到别处,一家子人再不见面都是有的。
  虽然李满囤好性,但余庄头此前在谢家听多了谢福惩治欺主庄仆的手段,并不敢掉以轻心——俗话都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欺瞒一时,不能一世”,余庄头可不愿作死去试探主家的底限。
  说好生意的事儿,李满囤方说道:“余庄头,那个柳叶巷的宅子,现我改了主意。”
  “那宅子,我想着就先不改铺子了。横竖咱们现在也没掌柜的人选。”
  “故而我打算先这宅子正房五间屋的屋顶掀掉重建,炕啥的也都拆掉重打,然后在原来花园子的地方加建东西厢房各三间。如此就是一个十六间屋的齐整院子。”
  “这院子建好后,家什啥的,也都让庄里的木工竹匠给配齐,然后我就打算先租出去收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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