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细水长流——卉苗菁彩
时间:2020-09-11 08:34:01

  今儿这事儿,他是不管了,也管不了!
  生为族长,李丰收对于李桃花刚刚当众叫板于氏的行为也很头痛,但和李春山虑的一样,因为中间碍着一个陈家,他并不能管!
  故而李丰收现便就只能和往常一样自我开解:村里娶填房继室的并不只他小叔哥一个;填房继室不贤的也不止于氏一个;其中继女凶悍,和继母扯头发滚打到一处的都有。
  如此一对比,今儿李桃花不过抢抱了下孩子,似乎,好像也不算太过出格——毕竟俗话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唉,这古话都说“”一报还一报”,小婶子先前对桃花妹子也确是太过了,不怪她记恨!
  李满仓一桌席上坐着。他自李桃花进门就将目光转到他爹、他二伯和族长身上,指望他们其中有人出面给她娘撑腰呵斥桃花——但现实里他等来的却是尊贵的谢大爷帮携他哥和他姐的言语遮掩。
  李满仓不敢和谢大爷较劲儿,甚至不敢让他看出他的不满——李满仓只能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小块饭桌悲愤地想:刚李桃花当众踩他娘脸的事竟就这么混过去了?
  对比李满仓,李满园起初也因为李桃花当众伤了他娘的脸而气愤,但气不过三秒,他转眼就为谢子安的话引走了心神——他现正一手捏着他儿子李贵富的耳朵,一手捏着自己的耳朵做比较。
  同样的还有李贵雨,他也捏着他弟李贵祥的耳朵想知道兄弟里他和他弟将来哪个更富贵?
  听到儿子请自己给孙子起名,李高地方觉得自己先前被摔成八瓣儿的面子,又捡回来了一些。
  “咳,”李高地清清嗓子,张开嘴想给自己这个长着神佛耳朵的长子嫡孙起个绝好的名字——起码,李高地暗想:不能比贵雨的名儿差。不然,满囤一准地又会觉得自己偏心,有意见。
  李贵雨这个名字,还是当初李满仓拿着贵雨的生辰八字进城请城隍庙里的道士给取的。
  据那道士所说:贵雨出生的时辰正好赶上瓢泼大雨,故而名字带个雨字才能以毒攻毒消了大雨带来的阴湿,不至于往后遇到诸如结婚、生子之类的人生大事时都赶上下雨天!
  果然,自贵雨起了“雨”这个名后,再遇到事情,比如开年的结亲放小定,就是一个好天气。
  李高地是真心想给李满囤的儿子取个好名字,但奈何脑中实在空空,怔愣半晌,也没想出一个超脱财啊富啊,福啊禄啊这个框框的名字。
  李高地没辙,只能心中暗悔昨天没能趁满仓进城卖菜的时候去城隍庙求个名字家来。
  心叹一口气,李高地只好强笑道:“满囤啊,今儿有谢大爷在呢。谢大爷家世好,福分大,自身更是秀才公,你请他给你儿子,我孙子起个好名字,沾沾谢大爷的福分,可不是比我起的要强?”
  谢子安可不愿随便地与人结缘,帮人起名。他闻声笑道:“伯父,您真是太抬举我了!”
  “满囤兄盼儿子盼了十来年,今儿一朝遂愿,必然是对儿子心存厚望,如此倒是让满囤兄自己来给儿子起名,更为适当!”
  谢子安这话简直说到李满囤心坎里去了——他对他这个儿子可不就是心存厚望,望着他将来科举,能中个秀才甚至举人家来嘛?
  “就叫贵中吧!”李满囤突然说道:“《中庸》的中!”
  李满囤不好意思给人知道他对儿子的真正期望——以防被人批评轻狂,心大,便即指了中字的另一个读音说事。
  “中,这个字好!”再一次的谢子安抢先夸奖道:“中这个字写下来不管上下左右都是一样,故而寓意中正平和,不偏不倚,乃是圣人所言的常行之道!”
  屋里两桌人,除了李贵林外,其他都不懂啥叫常行之道,但一点也没耽误他们鼓掌叫好——秀才公都说好的名字能差?
  然后便跟当初李兴文洗三一样“贵中”、“贵中”叫个没完了!
  于是新鲜出炉的李贵中也跟那天的李兴文一样哭得更大声了!
  站在堂屋门口看见她姑李桃花把她弟抱回了月子房,红枣赶紧地指挥四丫五丫进堂屋开坛倒酒,她自己则请了前廊下的高福去东房吃饭,然后便打算到东厢房给何稳婆斟酒。
  想着酒坛子太重难搬,红枣想想又先去了厨房拿大勺子用来舀酒。
  一进厨房红枣看到余曾氏端着托盘正准备给她娘送饭,不觉奇道:“怎么要两碗面?”
  余曾氏道:“刚姑太太说她不出来坐席,让小人给她送碗面!”
  红枣点点头,目送余曾氏出了厨房,心底却是叹息:她姑知道自己把族人全得罪光了,竟是连面也不露了!
  但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益。
  拿了勺子回到东厢房,红枣先舀了一碗酒捧给了何稳婆,然后又舀了一碗酒捧给了她奶于氏,接着正准备舀一碗给陆氏,便听李贵林的媳妇江氏笑道:“红枣,今儿我们这许多人呢,要是倒酒都似你这样一勺一勺的舀要舀到什么时候?倒是我来倒吧!”
  说着话,江氏便抱起酒坛给两桌席上的长辈妯娌都各倒了一碗酒。
  江氏和李桃花、王氏都不相熟——她进门的时候李桃花都已出门好几年了且家常并不回门,而王氏虽已先她进门,但这人日常活得跟个影子似的,人前都没言语。
  江氏是真没想到这两个平时都没一丝存在感的人今儿有胆把她婆婆或继母的脸当众摔地上踩,还是一天两次!
  族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江氏作为宗妇却并不敢出声——在公婆明确表态前,她啥都不能干!
  但刚刚堂屋几乎要掀掉的欢呼和李桃花平安无事地抱着孩子从堂屋出来已表明了公爹、二爷爷和小爷爷的态度——洗三礼热闹继续。
  故而江氏便就知道后续行动了。
  红枣见状自是高兴笑道:“还是嫂子倒起来爽快!”
  同一辈的妯娌原都视江氏马首,现她们见江氏神态轻松,便跟着安了心——横竖小奶奶、小婶子、桃花姑姑都是三房的人,事闹得再大,也碍不到她们二房身上。
  这人心一定,屋里气氛瞬间就活跃起来。
  钱氏也不用再死憋着自己的兴高采烈,当下便极欢喜地走过来热络问道:“红枣,刚我听你弟的名字可是定了,叫李贵中?”
  “是啊,”红枣答应道:“是我爷让我爹给取的!”
  其实李高地本意是让谢子安给取的,但前世职场滚过的红枣却极其通晓语言的艺术,当下便故意的省略了谢子安的居中传导作用。
  红枣原不想赶在今天再刺激于氏,但奈何于氏一直拉脸坐着,摆出来的“我不高兴谁也不许高兴”的面孔实在破坏她弟洗三礼的喜庆气氛,故而她无法可想就只能拿她爷的态度来消除她奶的高辈分对屋里其他人的影响了!
  闻言众人里除了于氏、郭氏,都禁不住跟着追问:“满囤叔为啥取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红枣说道:“谢大爷说……”
  自从李桃花抢走孩子闯进堂屋后,于氏就一直期盼着李高地能替她做主——即便碍着谢大爷在,不能当场发作桃花这个死丫头,但也不该给她和满囤好脸啊!
  故而现听说孩子名字还是李高地让李满囤给取的,于氏心里便分外难过,心说:老头子今儿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看不出今儿桃花踩我脸的背后全是满囤的坏主意吗?
  似这么明显的事儿,即便老头子他看不出,那么族长和二哥也看不出来吗?
  于氏不信,但转即想到一种可能,便就似被孩子一脚踢炸的猪尿泡一样瞬间萎了——族长、李春山、甚至还有老头子,他们都站到继子那方去了!
  郭氏看着先前都众心捧月一般围着她婆婆说话的侄儿媳妇们现都捧着红枣一个丫头殷勤,不觉心寒:这可不就是俗话里常说的“墙倒众人推”吗?
  郭氏心里气苦,但接到江氏递来的酒碗却还是强颜欢笑道:“倒是多些你了!”
  何稳婆端起酒碗。她看那酒液橙红透亮,酒香扑鼻,也不必人让便端碗饮了一口,然后赞道:“好酒!”
  “不过,这酒比咱们家常喝的都厚,酒劲一准的大。咱们可得悠着点儿,慢慢喝!”
  闻声陆氏自是立刻附和笑道:“何嫂子是惯会喝酒的,既然您都说是好酒,那一准儿就是好酒。”
  “来,来,来,酒碗都端起来一起喝一杯,咱们就算开席了啊!”
  陆氏见李桃花一直不露面,于氏还在生气,而红枣年岁小,不会喝酒,便就主动担起了席面上劝酒的职责——堂屋男席劝酒的笑声都传过来了,她们女席这边也不能拉下!
  如此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红枣想着该上面了,便就去厨房让余甘氏下了面条,然后又盛了卤蛋,使四丫五丫端进了堂屋。
  俗话说“酒壮英雄胆”。李高地平素原不是个多话的人,但他一喝酒就会话多。加上今儿酒席上,他被谢子安连敬了三杯酒,恭维得有点找不到北,竟就没话找话地和谢子安拉起了家常。
  “谢大爷,”李高地带点醉意问道:“你家里还有啥人啊?”
  谢子安好脾气地笑道:“我家里有祖父、父亲和儿子!”
  其实李高地现也不算醉——他头脑清醒,除了脑子转得有点慢。
  李高地想了好一刻,方才说道:“你爷,我知道,是咱们雉水城的这个,”说着话,李高地比出大拇指来夸赞:“头一号大人物。”
  “你爹,我也知道,现在在做官!”
  “你,不用说了,现都是秀才公了,将来也是当官的料!”
  “你儿子?”这个李高地还真不知道,于是他随口问道:“你有几个儿子?”
  “哪儿有几个?就一个!”
  “就一个啊!今年多大了?”
  “十一了。”
  “十一了啊,说亲了没?”
  来上面的红枣……
  她爷这是喝多了吧?红枣心说:不然不能把谢大爷当成她二爷爷随便的扯闲篇。而谢大爷,估计喝得也不少,不然不会她爷问啥就答啥,都不带打愣的!
  抬头再看看跑到次席上敬酒结果却为一众兄弟子侄拉住灌酒的李满囤,红枣无奈地摇摇头:原来,她爹才是喝得最多的那个!
  今儿是李满囤生平最得意的一天,比先前建房上梁还要得意!故而李满囤今儿喝酒也喝得比去年上梁还要爽快。
  今儿首席因有谢子安这个贵客在,次席的子侄们并不敢来闹酒,故而李满囤就自己跑到了次席去敬酒,然后便就被次席上的兄弟子侄们抓住了反敬——连李满园在内,现几房兄弟子侄都佩服死李满囤的本事了,当下好话都跟不要钱的往他身上倒,哄得他比他那受了谢子安敬酒的爹还要飘忽!
  红枣原不想管她爹喝酒的事,毕竟她爹盼儿子盼了太多年,但因想着刚何稳婆说过这酒要悠着喝的话,红枣便在面上好后跑到次席上闹得最凶的李满园和李贵银跟前说道:“三叔,贵银哥,面来了,赶紧地趁热吃,不然一会儿面糊了,就不好吃了!”
  然后又拉李满囤的衣裳劝道:“爹,弟弟的洗三面来了,您也赶紧地来吃。酒留着一会儿再喝!”
  谢子安眼角瞟着身边李满囤踉跄回来吃面的脚步,嘴里只道:“还没呢!我这儿子的亲事可不容易说!”
  “啥?”李高地愣住了,不信道:“咋不容易?这雉水城有闺女的人家哪个不想和你结亲?”
  “呵,”谢子安自嘲笑道:“伯父你又说笑。这一般人家的闺女可舍不得嫁到我家来!”
  “嗯?”李高地觉得自己脑筋转不动了,他上下打量谢子安想辨别话里的真假。
  “真是如此,”谢子安给自己辩白道:“伯父,您别不信。要不俗话咋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呢?”
  李高地点头——这话他自己也常说。
  “我家虽然人口不多,但我有十二个叔叔。”
  “十二个,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叔叔。其中每个叔叔各有二三四五六七个儿子,然后他们的儿子,我的堂兄弟们又再各有一二三四个儿子,将来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儿子。”
  李高地地下巴砸地上了——李高地知道谢家人口多,但却不知道竟然这么多!
  多得他数数都数不过来了!
  谢子安接着说道:“现伯父你知道了,我家光一年四节再外加生日寿辰,婚嫁生子,光走礼就要走多少了!”
  李高地点头叹道:“听你这么一说,确是很不容易!”
  走礼是门大学问。虽说都有常例,但实际走礼还是得按照关系的亲疏远近做加减,没有真的一碗水端平的道理——若真是如此,那年节也就不用相互走礼了!
  “这才是送礼一样,似其他田亩地租,店铺生意,农庄房屋,牲畜人口,赋税徭役,都得管着!”
  “这听着比我们村里长管得还多!”李高地想一想,立刻又改口道:“不,不,你家叫半城,那敢情真是管着半个城呢!”
  谢子安无奈笑道:“伯父,所以我家这个儿媳妇不好找!首先得找个能干人吧?而且还得能写会算!”
  “这男孩识字的倒是多,但女孩识字,”李高地摇头:“倒是没听说过?”
  “怎么没听说?”刚扒完一碗面的李满囤插口道:“我家红枣就能读书写字!”
  脑子被酒精烧得滚烫亢奋,现李满囤极想寻个事吹嘘吹嘘,膨胀膨胀,显示一下他的能耐。
  李满囤刚旁听到谢子安和他爹说女孩儿读书,都没听清原委就胡乱地来插话炫耀他闺女红枣认字!
  谢子安是难得的贵客。先前因为李高地和他扯闲篇,其他人不好干坐,便就三三两两随意聊些家常,但心思其实都还挂在谢子安话里,准备随时接篇。
  现听到李满囤突然说红枣识字,一桌默默旁听谢子安和人说话的人都颇为惊疑地抬起了头,然后便看到谢子安脸上带着醉意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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