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堂屋瞧到地上堆着的四个箱子,谢尚便让彩画拿了他爹娘和谢老太爷,他爷给的四个匣子来。
谢尚抢先打开谢子安给的匣子,然后红枣便听到谢尚的欢呼。
“呀!爹竟然把这对玉佩给我了!真舍得啊!”
闻言红枣好奇地看了一眼,结果看到匣子里有两块圆形镂空花鸟玉佩。那玉佩的雕刻倒是繁复,但奈何玉质太差,颜色也是不青不白,看着跟快劣质塑料似的,完全没有玉器该有的光泽——就这玩意能算“真舍得”?红枣心说:这玉佩除了个头大,其他,不管是质地还是色泽,比起她的珠玉头面都差太多了!
“这玉,很贵重?”红枣看谢尚目不转睛盯着匣子地样子试探问道。
“嗯!”谢尚点头道:“是古玉。这是两月前,谢福在府城捡的漏。”
原来是古董,红枣明白了——前世博物馆里的古董玉器确是都似这个黯淡无光的样子,不好看!
这一对玉佩,谢子安早晌明言是给两个人的。
谢尚记着他爹的话,当下拿了其中一块给红枣道:“红枣,这块玉佩给你!”
红枣想着这玉佩不好看归不好看,但价钱大啊,而且还是她公公谢子安给的,当即表态道:“尚哥儿放心,我会好好收着的!”
谢尚闻言却是一愣。转想起红枣的出身,谢尚便说道:“红枣,这玉是给你戴的。你家常把这玉戴在身上养着,如此过个几年,这玉生了灵性,便就能反过来护佑你平安顺意,遇难呈祥了!”
红枣……
红枣前世曾听说过“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世”这样的话,自己也曾想买一块美玉护身,但奈何囊中羞涩,入眼的都买不起,只得做罢。
红枣这世倒是刚得了不少玉石,可未曾等她悉心选出中意物件呢,便突然得了这块贵而无华的古玉。
古玉虽说也是玉,但前世《洛阳铲》火爆的时候,红枣很看了不少古玉传说,传说里古玉里面可都住着啊,不可说。
红枣虽然一向唯物主义,但也不想平白无故的把块来历不明的古玉戴身上——她现有的是玉,干啥要戴这一块?
看红枣面有难色,谢尚奇怪问道:“怎么了?”
“这玉贵重,我担心弄坏了。觉得还是收着保险。”
“这么好的玉怎么能收着呢?”谢尚急道:“这样的玉藏而不玩,则等于暴殄天物,得宝如得草!”
“不然,我爹如何能把这玉给咱们。实在是他不得闲盘!”
红枣……
谢尚想想又道:“你年岁还小,这手不稳也是有的。嗯,彩画,你把这对玉佩拿去给灵雨,让她打了络子来。”
“红枣,等打了络子,你把这玉戴在脖子上,就不用担心会掉了!然后我便教你每天养玉!”
红枣……
谢尚自说自话惯了,当下谈性大发,当即便讲了十八个不知打哪里听来来的类似谁谁一块玉养了十八年,最后玉碎救主的故事,直把红枣听了个目瞪口呆,心向往之。
说完谢尚又高兴说道:“红枣,咱们往后也一起好好养着这对玉佩,如此养给十几二十年,倒是比比谁养的玉好!”
闻言刚追问了谢尚不少“然后呢?”的红枣一时抹不开脸拒绝便只得点头应了。
比就比呗,红枣暗想:谁怕谁啊!真有啥不可说,她再丢也来得及!
谢大奶奶给的匣子如她所说里面是两对宝石花簪。
谢尚一见立刻笑道:“这两对簪子原是太奶奶的,上面镶嵌的红宝石极好,你家常好好收着,非大礼不要戴。”
红枣不通宝石。但她看这六件花簪的宝石个头比她所有头面里的宝石都大,便也朦胧知晓这几根花簪的价值不菲。
谢尚如此说她便就如此应了。
谢尚看红枣叫碧苔收宝石花簪倒是想起一事。
“显荣,”谢尚隔窗吩咐道:“你记得告诉你爹把少奶奶陪嫁人的月例给添上。”
月例?红枣眨了眨眼睛,心说:这不是红楼里面的工资吗?谢尚这么说可是往后都将由谢福来给四丫五丫张乙他们发工资?
谢尚回头看到红枣在看他,便说道:“对了,红枣,趁现在得闲,我把咱们院里的情况跟你说一说,你好生记着。”
“咱们院内外各有一个管事。内管事是周嬷嬷,她是娘的陪房,现管着咱们院丫头和婆子们的规矩。”
“碧苔和金菊两个是你的陪嫁,身份比旁人不同,但也因为如此,规矩啥的更不能错。她两个的规矩都得跟周嬷嬷打头学。”
耳听谢尚口里规矩长规矩短的,红枣莫名想起了《还珠》里容嬷嬷教小燕子规矩的片段,不觉擦了把额角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尚哥儿,”红枣小心问道:“这规矩难学吗?”
“这有啥难的?”谢尚不以为然道:“你看咱们院子里外这些人不都学会了吗?”
红枣……
那是学不会的都被淘汰了!你大少爷根本见不到。红枣心里吐糟,嘴里只问道:“那周嬷嬷严厉吗?会不会打?”
“我听说学堂里先生都有戒尺!”
谢尚……
谢尚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当下细想了一回,然后便肯定道:“该是不会打!咱家又不缺丫头,真学不会赶出去就是了,打她做什么?”
“没得坏了名声!”
红枣……
“所以,红枣,你只管放心,碧苔和金菊,即便真的学不会规矩,周嬷嬷一准也不会打。而且她两个是你的陪嫁,也肯定不能赶。顶多咱们白养着她两个,然后逢年过节的在她们人前露个面也就罢了。”
红枣……
碧苔、金菊……
“外管事就是显荣。他管着咱们院的所有小厮和常随。”
“你陪嫁的六个小厮也得跟显荣打头学规矩……”
这回红枣没再问张乙几个学不会规矩会怎么样了,她现多少已经明白谢尚的想法——富贵如谢家,完全不在意个别奴仆的去留。
第238章 叫我一声少奶奶(八月二十七)
谢老爷给的匣子里果然装了一张地契。地契的庄子蓼庄位于赤水县和雉水县的交界处,离雉水县足有七十里。
红枣正想着这庄子离得可是够远的便听谢尚道说:“我记得太爷爷给我的南庄就在南城外五十里,离这个庄子倒是不远。”
在给五福院之前,谢老太爷还给过谢尚庄子,红枣心里一动,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红枣,”谢尚道:“这个院子即是爷爷给咱们两个的。咱们往后的家用就从这个庄子里出吧!”
“家用?”闻言红枣眨了眨眼睛——提到钱了,而钱,可是婚姻里的敏感话题。
“咱们虽然吃穿都是公中的,”谢尚道:“不用花钱。但逢年过节,人情往来却是要自己出的。”
听谢尚这么一说,红枣懂了——俗话说“人情大似债,一代转一代”。她今儿收的这些礼,除了谢老太爷、谢老爷和公婆四个直系长辈给的外,其他人的礼往后都得还回去不说,说不定还得倒贴。
吩咐显荣进来收好两个地契匣子送到五福院的书房,谢尚方和红枣说道:“红枣,这余下的匣子,你得闲慢慢看吧!”
看谢尚一句客气话没有的拿走最值钱的地契,红枣想:谢尚不傻啊!
不过,下剩这些东西的处理,她也不会叫他谢尚看低——刚谢尚既然说了往后拿庄子出息当家用,那么这些东西她也不进私房,留着做家庭共有基金还人情好了。
前世周围同事多是aa制婚姻——夫妻双方协商分担家庭费用。
红枣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当下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尚哥儿,那我叫张乙他们先给记个账吧!”红枣商量道:“各房谁送的什么都先登记下来。往后还人情的时候也有个参照!”
谢尚没想到红枣会提及记账,不觉一愣,然后便点头道:“你既有主意,便看着安排吧!”
红枣叫过碧苔、金菊前来说道:“你两个出去告诉张乙,让他把这四个箱子里的匣子都登记造册。”
“册子先按各房人头分男女来做。如此十三房人便是二十六本册子。”
“册子开篇第一页只写年月日事由和“第一页”这个页码,余下都是留白……”
“册子的最后一页也明确写上年月日和第几页的页码以及连同最后一页在内的册子总页数和内里各页礼品价值的总数总计,经手人签字画押,余下……”
“册子内里各页则按年龄班辈写上各人送的东西,标清礼物市价和页码。同样也要求一人一页,每页最下有东西样数和价值总计,经手人签字画押,……”
礼品零碎偏却值钱,没有完善的出入库制度如何能行?
红枣不想因为监督制度的缺失而滋养经手人的私心,便参照前世公司出差填报销单贴票据的要求,张口就立了一套规矩。
谢尚一旁听到完全地惊呆了——登记入账而已,怎么这么复杂?
嘱咐完碧苔、金菊,红枣又让她两个各复述了一遍,纠正了几处误解,然后方打发她两个出去。
回头看谢尚正看着自己,红枣不觉有些心虚。但越是这种时候,红枣想便越得若无其事。
于是红枣笑道:“尚哥儿,怎么了?”
“没什么,”谢尚咽口唾沫道:“我就是看你使唤人使唤的太操心,有点诧异。”
闻言红枣也是苦笑解释道:“我这也是为了将来用起来方便,没有办法的办法。”
“记流水账倒是省事儿,但查找起来不止麻烦而且容易错漏。所以倒不如把工夫做在前头。这样往后哪房走人情,就拿出哪房的册子来瞧,倒是省事。”
“然后等这一套账做好确认无误了,再让他们按照价钱的大小,做个东西的分类账,到时咱们走人情找东西也容易些。”
这世没有电脑,红枣想:不然随便地装个数据库,建张包含有时间、事件、人物、礼物描述、礼物价值甚至物品图片等字段的收礼情况表,然后把收礼情况录入,便就能随心所欲地做各种统计分类查找了——哪似现在这样,想要两种查询就得建两份数据,原始得让人没脾气!
谢尚搁心里把刚刚红枣的话细想了一遍,然后便决定让显荣照这个法子把他在五福院库房里的古董和收藏整理一遍。
说曹操曹操到。看到显荣从五福院回来,谢尚告诉红枣道:“我有东西给你!”
红枣好奇地看着炕桌上显荣刚拿进来的黑色的没有一点雕花的匣子,心说这么朴素的匣子里面装的会是啥?
谢尚看红枣只看不动,立鼓励道:“打开看看!”
红枣抬头冲谢尚笑了笑,抬手打开匣子,神色立刻便得僵硬——匣子里装的是一本《闺阁女四书集注》。
“红枣,”谢尚道:“这本《女四书》专讲妇道,即女子修身齐家之道,堪称天下女子行动之典范。”
“往后日天申时,我给你讲半个时辰的《女四书》。”
谢尚想他娶媳妇为的是孝敬爹娘。没道理,他媳妇进门后还让他娘给他媳妇多操心——家里内务他是教不了,但似《女四书》和琴棋书画之类,他帮他娘分担些却是无妨。
横竖他太爷爷教他功课只在早晌,他后晌有空。
闻言红枣呆住了——她觉得她刚刚想错了,谢尚才是这谢家的容嬷嬷,而她则是那个被迫学规矩的小燕子。
真是前途黯淡!
红枣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谢尚不是她爹,她不能给谢尚留下一个她知识都来自于他的错误印象。
红枣觉得她必须要证明一下自己,所以她在谢尚给她讲《女诫》的时候目光扫过极用心地把书上对应谢尚所讲的文字给强记了下来。
一字一句地讲完《女诫》第一段《序》,谢尚问红枣:“红枣,刚这段话你听懂了吗?”
红枣点点头。
“那你把这段话从头读,我看看你有哪些字不认识!”
“尚哥儿,”红枣直言道:“这段文字我都认识,刚我听你讲的也都记下来了,要不我给你背一遍?”
“?”谢尚。
红枣把书交给谢尚,张口背道:“鄙人愚暗,受性不敏,……”
谢尚对着书,眼见红枣背得一字不差,不觉若有所思。
一段背好,谢尚问红枣:“你先前在家念过《女诫》?”
红枣答道:“读过一遍。”
赶在出嫁前,红枣为了知己知彼,狠是恶补了一回这世的“妇道”!
“全篇都会背?”
红枣摇头道:“现只会这一段,不过给我一刻钟,我大概就能再背会下一段!”
真正用心记忆,其实要不了一刻钟,红枣这么说也是给自己留有余地。
“那我不讲,你把这后一段‘卑弱第一’背下来!”
于是红枣果真把“卑弱第一”背了下来。
放下书,谢尚又问:“会写吗?”
红枣想着《女诫》开篇“愿诸女各写一通,庶有补益,裨助汝身。”这句话便即说道:“那我默一遍试试?”
前世读书多年,红枣早就深谙语文古文学习的“读、抄、背、默”四板斧,故而当下直奔终点——不然抄完了,再让默,可是要做两回工?
自从看到谢尚给红枣讲书,彩画就让鸳鸯去前院拿了笔墨纸砚来预备使用。现听得红枣如此说,彩画立马就跟芙蓉把东西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