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人修不全呢?
怎么落到红枣却是都占全了!
问过了红枣和孩子,于氏方才问贵中的亲事。
“我刚听贵金说,”于氏笑道:“谢大人给贵中说了门好亲,只新媳妇的嫁妆就有一万六千两?”
李满囤笑道:“是有这事,我刚跟爹,还有满园就在商量这后儿接嫁妆和下月月初去济南迎亲的事!”
才泡好茶的郭香儿……
家来吃午饭的李满仓、李贵雨、李贵吉、李贵祥、郭氏……
得到了确证,于氏的嘴角很抽了两下方才压下心里的羡慕嫉妒恨,稳住了原来的上翘。
“看来刚贵金不是哄我,”于氏掩饰笑道:“一万六千两的嫁妆,呵,这谁先前听说过?”
李高地觉得于氏没见过世面,不无得意地告诉道:“满囤的亲家现官做得大,认识的自然都是大富贵人。”
“对了,”李高地转和孙子们道:“后儿接嫁妆,不用说,你们都是要去的。”
“月初去济南的迎亲,你们也都去吧?贵富要去,贵金、贵银他们也都去!”
为了跟长子一家示好,李高地当下问孙子们意见的问句用的是肯定语气。
李满仓一听便皱了眉——他爹这么忙不迭地撇清和他儿子不去的关系,可见这心已经完全偏拐到大房那边去了,不会为他儿子说话了!
“月初?”郭氏想的则完全是另一件事:“大哥,这贵中的亲事定在了哪一天?”
看起来竟是拦在她儿子好事前面!
这如何能行?
老话都说先进家的媳妇运势好。似村里同天娶亲的人家,为了抢这个运势,接亲后都是赶着往家奔。
何况长幼有序,弟弟原就不该拦哥哥前面娶亲。
特别是贵祥成亲的日子是早就定下的,大房不是不知道。
知道还这样,未免欺人太甚!
李满囤痛快告诉道:“日子定在腊月十六,这主要是考虑济南离咱们远,有一千里路,势必月头就去迎亲!”
虽不是有意,但对于儿子的亲事正好卡在二房的贵祥之前,李满囤也是乐见其成。
他一直都记着当年他后娘压着他亲事的事,今儿方觉扬眉吐气。
李高地也帮腔道:“是啊,满仓,马上就要过年,你大哥给贵中定这个日子还有照顾舒家人家去过年的意思。”
“这都是有因由的!”
听到因由两个字,李满仓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当年他爹给他大哥说亲时就没少说这样的话!
结果没想现原话奉还到他儿子身上了!
说这不是报应,谁信?
李满仓下意识地看向他娘。看得于氏一肚子的火。
月初李满仓找她商量让李贵祥搬出去住时曾口不择言说这都是报应。
于氏听后便非常生气,心说她都是为了谁?
现看到满仓这个反应于氏不免愈加气恨——显然满仓又想到报应上去了!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
真是气死她了!
郭氏听后知道事无转机,不免心里发堵。
贵祥成亲的日子原是为将究长子年假而定的,贵祥对此颇为不满,觉得她和男人偏心,闹着要分家。
现插了贵中这一杠子事,必是就更难挽回了!
“爷爷,”李贵雨根本不在乎他弟贵祥的日子落了贵中的后,他只问自己关心的问题:“贵林哥去吗?”
大伯家再富贵,李贵雨心说:钱也不会给他花。
他花的钱都是自己村学堂教书挣来的。
他犯不着冒着丢饭碗的风险去给他大伯堂弟锦上添花。
何况腊月正是送收年礼的时候——这要是请了长假,还能收得着礼吗?
即便有,也是缩减。
不过这话不好直说,他得先看看贵林态度。贵林不去最好,去,他也有说辞。
李高地摇头道:“还没最后定,但族长说了准备私塾放假!”
“贵林哥能去,那是再好不过!”李贵雨沉着道:“贵林哥是秀才,有功名在身,他去是咱们李家的门面。不比我,至今还没过县试。”
他开春必是还要下场,如何能现在为不相干的人事请假?
闻言李满囤立刻心领神会地接言道:“贵雨开春还是要下场的吧?如此就别去了,在家好好温书,考出个功名来才是首要重务!”
李贵雨拱手行礼道:“多谢大伯体谅!”
李贵祥冷眼看着,心里的不满几乎从嘴角漫到了脚背。
果然,李贵祥心说:他大哥眼里就只有他自己。连句不平也不会给他抱!
而爹娘偏着他大哥,他不想这样继续下去,就必是得分家!
分家!
“大伯,”李贵祥告罪道:“我长这么大除了进城,哪儿都没去过。”
“说心里话,我挺想借这个难得的机会跟贵中弟弟,还有其他哥哥们一起去山东开开眼,长长见识。”
“但无奈实在走不开。我兄弟三个,大哥专心科举,小弟也要念书,家里现这一堆的活计都要等着我做,再还有月底我自己也要结婚,婚礼的事也要张罗。所以这回,我就不去了!”
众人……
谁没想到李贵祥会在这个时候诉苦——当众抱怨父母偏心,不禁都震惊得呆在了原地。
礼云:父不言子之德,子不言父之过。父母位尊,这是纲常。
李贵祥这是干什么?
造反吗?
李高地最见不得后辈不敬,当年为两块布的事对李满园那是说打就打,没一点犹豫。
无奈偏心在他家是个敏感话题——早年李桃花为此就没少抱怨,每回都气得他拍桌子打板凳,甚至还断了父女之情,这些年再没有来往。
对此李高地人未尝没有后悔。
人但凡长了年岁,总是希望得儿女孝敬,家里家外一团和气。
而每回年节李桃花一家的缺席就是对李高地这个自谓成功大家长的无情嘲笑。
李贵祥读过书,说话文邹邹地,不似李桃花言辞激烈,但当下眉眼间的倔强却是和李桃花当年如出一辙,李高地不想再造一个李桃花——一个就够他受的了,这手举了几回就愣是没能拍下去,反是把自己的脸憋得通红。
最该跳出来抽李贵祥大耳刮子的李满仓抬手也只是捂住了自己的脸——他见过无数次他继姐对他爹偏心的指责,只没想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明明现家里的日子在他手上比从前不知好过了多少!
李满仓心里委屈:而且还买了人来做活!
贵祥只是帮着家里卖菜罢了,根本算不上辛苦——跟李桃花当年干的活根本没法比!
先金凤跟他一起卖菜还不是都做下来了,没一点抱怨!
和李高地一样,李满仓也没觉得自己偏心——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若有谢家那条件,会不供贵祥继续念书科举?
这不是家业有限,供不起吗?
再说贵雨也没再念书!
他现在村学堂教书!
贵祥有什么好不平的?
贵祥不能体谅他,李满仓只能想到:报应!
不肖子的报应!
郭氏则难过得闭上了眼睛——兄弟失和,她最不愿意的事终是发生了。
……
第592章 酒席就是考场
李贵雨垂眼听着,一脸的无可奈何
李贵雨早知道他二弟对他村里教书差事的嫉妒。而今春李贵祥退学后家来卖菜建房,更是加剧了这一份嫉妒和不满一-现李贵祥跟他,还有爹娘说话都是夹枪带棒,含沙射影。
对此李贵雨也很有意见-难不成非得他这个大哥把村里学堂的差事让给他,才叫公平?
简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对于李贵祥坚持把婚房做在新家,李贵雨觉得挺好。
他至今没个孩子,而贵祥媳妇进门后若是一举得男,那他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他可不想步他大伯被分家的后尘。
若是如此,那他家这房人就真成为别人口里的报应了!
既然李贵祥要闹,李贵雨心说:就叫他闹去吧!
真闹分了家才好!
在分家这件事上,李责雨倒是和李贵祥的看法一致,巴不得现在就分家。
李贵吉挺想去山东,但被李贵祥这么一说便不好提了,心里不免埋怨:他二哥自己不能去干啥要拿话堵着不给他去?
他知道他二哥退学回来干活心里不舒坦,但这事他也没辙。
科举太难了,似他大哥日夜用功今春县试还不是一样没能过?
若是今春他大哥能中就好了,李贵吉忍不住想:二哥的气性就不至于这么大,事事都要跟大哥攀比。如此家里一应问题就解决了。
过了最初的震惊,李满囤一点也不想接李贵祥的茬一-他再不喜李满仓,也不得不得承认李满仓算爱子,供三个儿子私塾念到成年
这在庄户人冢可算是难得。
李满仓没啥对不起李贵祥。
李贵祥看不得他大哥李贵雨的教书差事,那是他自己小心眼一一各人有各人的机遇,哪有得不到便诋毁长辈的?
没得叫人笑话。
论理李满仓,还有他爹都在,李贵祥原轮不到他管,但看他爹和满仓现在的反应,李满囤觉得还得他自己来
李贵祥可不是李玉凤,他是能走到人前的。
他儿子贵中成婚在即,到时李责祥在喜席上当着舒家人也来这么一出,他儿子还要不要做人了
贵祥,李满囤笑道:"你亲事要紧。不去没关系。哦,对了,红枣听说你要成亲,让我捎了两匹绸缎给你,回头我让人送来给你!
李贵祥并不指望李满囤为他出头一一他大伯若有这个气性,当年能叫他爷这么分家?
他连自己的事都管不了,还能管他的事?
说白了,李贵祥其实不大看得起他大伯。他觉得他大伯没本事,不会给自己争。
李贵祥这么做纯粹是跟他爹娘示威-一他要叫他爹娘知道,逼急了他,他可在乎什么家丑不可外扬,那是啥都敢讲。
现听得李满囤的话,李贵祥拱手谢道:“难为红枣妹妹还记着我,真是多谢大伯和红枣妹妹了
李满囤笑笑,转脸便问李满园道:刚我忘了问了,贵富开春还准备下场吗?
在场人中反是李满园最明白李贵祥的心理一一不患寡而患不均。他当年也特别不忿分家独他哥多得了好
不过李满回没有出声。有些事不是人告诉就能明白的,得自己经历!
现听得李满囤问,李满园赶紧应道:“下的。
担心大哥叫儿子在家好好温书,不给儿子去山东见世面,李满园又补充道:"其实还没啥把握,就想看看过去一年有没有进益!
县试年年有,但似李贵中迎亲可就只这么一次
再说他儿子又不是头一年下场,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
对于能不能过,心里清楚得很。
李贵雨间言脸色一僵,转听到下一句方才好转。
今春县试他成绩比贵富强,明春中的可能很大,自不似贵富考前还能乱跑。
李满囤点头:“你和贵富有这想法就好。现贵富跟着你东弈西走旳做生薏念书也没个固定师傅。如此以县试来检验一年所学,可说是既便宜又攒经验。
古人云: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贵富只要肯坚持,假以时日必有所得!李满园听笑了,道:“那就借大哥吉言了!
李满囤正色道:“我不是拿好话哄你,而是真是如此。这回进京我发现活到老,学到老不是一句空话。
我在京见到的我女婿,还有他在榦林院的师傅、同年,谁下衙后不是手不释苍?并不似咱们先前所想的光只吃喝享福
他们的酒席就是考场,几句话说作诗文就要作诗文,然后还要用各种听都没听说过的文字字体书写出来一一比科举难多了
“吃席比科举还难?
不止李满园,屋里其他人也都不能信。
“真是这样,"李满囤诫恳告诉道:“你们见过就知道了!那样的场合,在座的无不是饱学之士。但凡学问差一点,连声都不取出!
比如他。
我也不说别人,就说贵中,你们问问他,他为了他外甥的满月宴提前准备了多少首诗?他那几天做的诗,怕是比他长这么大做得都多!
李贵富闻言问李贵中道:“你做了多少?
李贵中不好意思地告诉道:“没具体数,但百十首是有的!
“百十首!“李贵富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比他这辈子做过的诗都多了。
众人听后也都觉惊异,李贵雨忍不住问道:这么多,做得出来吗?
李贵中笑道:“都是做不出来硬作,拿古人诗词生套。套多了就是古人说的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了
李满囤接口道:“所以别以为咱们现念的《四书五经》难,其实这才不过是个开始,离真正的学问还差得远呢
“也别当咱们白日里做活计,晚上念书就叫辛苦,京里的大人都是白天上衙当差,傍晚处理家务应酬夜里读书,其辛苦程度比咱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话说得好,“李满囤最后总结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做人上人的官难,但想做官上官的官就更难了!
“什么都得从头学,还得学得比别人快!慢了,机会可不等人!
官都是一任三年,可人生又有几个三年?
比如我女婿二十一岁高中,比别人都算是早的了!但离六十五岁致仕,也就四十四年,折下来,满打慢算,不过十五次升迁机遇。”
“失一步,就少一次!时间不等人啊!
官,在庄户出身的李家人眼里历来都只有光宗耀祖,高宅良田,豪奴美婢,锦衣玉食的光鲜。并没人想过光鲜的背后
现听李满囤娓娓道来,不觉都听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