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细水长流——卉苗菁彩
时间:2020-09-11 08:34:01

  “孩子们都知道要孝顺,但还是不知道咋孝顺。”
  “哪里似这书里一条条列出来,讲得明白!”
  众人闻言均点头称是,李满园愈加得了意:“就是这话了。”
  “这城里的秀才老师,又哪里是我们村学堂连童生都没考上的先生所能比的?”
  进城不过几天,李满园便就觉得自己已是个见过世面的城里人了,可以不客气的批评当年的老师了。
  夸耀完城里的私塾,李满囤又炫耀现在城里的热闹。
  “元宵节,城隍庙可热闹了。”
  “从正月十三起,一直到正月十八,这六天,每天早中晚,戏台都有戏唱。”
  “庙门口都是卖各色花灯的。”
  “什么兔子灯、荷花灯都有。”
  “对了,戏台前还有个扬州府过来的比人还高的走马灯。”
  “晚上蜡烛一点,那灯上的八仙就能自己走动,可有意思了!”
  “爹,娘,”李满园极诚恳道:“横竖哥现在有牛车。今晚得闲,你们也进城去城隍庙瞧瞧。”
  李高地为李满园说得动心,但想起那个未被抓住的贼,便就去了心里的火热。
  “罢了,”李高地摇头道:“城里这般热闹,想必村里今儿进城瞧热闹的不少。”
  “而盯上你哥家的贼,至今还没抓住。这大节下的,村里人都出去了,难保贼人不乘虚而入。”
  听李高地如此一说,李满仓也冷静下来。他家现有四十来吊钱呢,可不能离人。
  李玉凤想去,便问红枣道:“红枣,你要去城里看花灯吗?”
  大伯家里也有车,李玉凤想:她大伯疼红枣,只要红枣想去,大伯一准就去,到时她就能坐大伯家的车去了。
  李满囤听李玉凤如此说,便看向红枣––他现住庄子里,不怕贼。红枣想去就去。他上次进城家来的急,竟忘了给红枣买个花灯,今儿进城倒是可以补上。
  “不去!”红枣摇头道:“上次我跟我娘去敬香,东街就好多人,连牛车都进不去。”
  “当时还是白天,我都怕自己走丢,哪有眼睛看东西?”
  “这晚上黑灯瞎火的,我可不敢去。走丢了,咋办?”
  比如《红楼梦》里的香菱原也是富家小姐,结果就因为元宵节看灯被拐子拐了去,从此就沦落为没有人身自由的奴隶,受尽折磨。
  红枣好容易才过上现在白米白面还外加鸡鸭鱼肉随便吃的好日子,她珍惜得很,可不想节外生枝,步了香菱的后尘。
  再说走马灯有啥好瞧的,她前世可是见过水幕、球幕电影和烟花灯光秀的。
  听红枣这么一说,李满囤也想起前儿东街上的人头––那还是早晌未开戏呢,确实骡车都已经进不去了!当即点头道:“今儿的东街,一准儿的人多。”
  “真要看灯,倒是明后儿白天早起去看的好!”
  “人少就能离得近处看,也看得清楚些。”
  李高地一听也觉得有道理,说道:“即是这样,满仓,咱们倒是明天大早城门开的时候去看的好,那时候,一准人少。”
  “牛车也能进城。”
  “还有满园,你今儿晚上也好好在家,不许带贵富去瞧热闹。”
  李满园心中不服,但到底不敢和李高地拧嘴,只是瞪了红枣一眼。
  红枣对于她三叔无关痛痒的瞪眼压根不放在心上,当下该吃吃、该喝喝。
  于氏坐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叹息:只听红枣说的这几句话,便知道这孩子不是一般的有成算。
  似这么大的孩子,哪有个不好热闹的?比如玉凤,过年都十岁了,还不是一样听到看灯就坐不住了。但红枣,她今年不过才七岁,就已知道自身利害胜过热闹。这份心性,不说玉凤了,就是这屋里的大人,比如她儿子李满园都赶不上。
  所以,于氏想:不怪族里许多人都看上了红枣–即便撇开她爹的家业,她自己个也是个极稳重极识大体的人。
  不过,以继子现今的家业,一准看不上杏花家的那点家底––如何能让继子看上外孙刘茗呢?于氏陷入了沉思。
 
 
第94章 元宵夜难眠
  饭后, 李满囤一家便回了庄子。李满仓则赶牛车送李满园父子回家去。
  刚出村时还好, 等这牛车过了西陈村后,李满仓便发现这路上的人车越来越多, 而且方向都是进城。
  李满园看着穿着新衣的人流,忍不住兴奋劝道:“哥,你看这许多人!”
  “一准都是西陈村进城去看灯的!”
  “你送我进城后, 就先别回家。”
  “晚饭去我家吃,牛车也搁我家!”
  “晚饭后咱们一起去看灯。”
  “看好灯后你再回家,如果爹问,你就说城里人多,路堵住了。”
  李满仓很想回头瞧瞧弟弟李满园狡黠的笑脸, 但一路的人车却让他不敢分神––牛车撞到人可不是玩的。
  等车行到大刘村外的码头,就不止路上的人了, 李满仓还看到三三两两从一艘艘乌篷船下来的人。
  路上的人实在是太多。牛车走不上前, 李满仓眼见坐车还不及步行快,便回头说道:“满园, 你和贵富下来自己走吧。”
  “前面牛车过不去了。”
  李满园下了车, 左右瞧了瞧进城的人流说道:“哥,你看这么多人都去,今晚的东街不定怎么热闹呢!”
  “哥,你真不去?”
  “今儿不去,”李满仓摇头,转又嘱咐道:“你自己进城一定拉好贵富。”然后又嘱咐贵富道:“贵富,你要跟紧你爹。”
  “别叫花子把你给拍走了!”
  李贵富过了年九岁, 已经知事,加上正月十三又进私塾学了两天规矩,当即便拉住他爹的胳膊道:“二伯放心,我会小心的。”
  目送李满园父子离开,李满仓方艰难地指挥牛车掉转车头,回了高庄村。
  庄户人家的晚饭都吃得早,基本在天黑掌灯前就已吃完。
  虽然今儿是过节,但因为李高地说了明天一早赶城门开时进城看灯,故一家人还似平常一样都早早地各回各屋洗洗睡了。
  郭氏收拾好厨房后,给李贵吉和自己洗漱。随后她将孩子送到婆婆房中,方才回了自己的屋。至于李玉凤、李贵雨、李贵祥则都是自力更生,自己照顾自己。
  屋里李满仓已经在炕上躺了下来,移到墙边的炕桌上搁着的油灯只留了豆大的一点火苗。
  郭氏坐到梳妆台前卸了头上的铜鎏金发簪后收好,然后方打散发髻拿出木梳来开始梳头。
  “当家的,”郭氏一边梳头一边问道:“你睡了吗?”
  “没。”李满仓合眼答道。他正盘算节后的家务呢,又哪里睡得着。
  郭氏道:“我和你商量个事儿。”
  “说吧,什么事儿?”
  “今年,咱家就别养猪了吧!”
  “啥?”李满仓一下子睁开了眼。
  往年家里都养三头猪,除了自家吃的肉和人情往来外,还能额外剩四吊钱。
  今春若似郭氏说的一样不养猪,那自家一年可就少了差不多六吊钱的收入。
  六吊钱,这都够贵雨和贵祥城里私塾半年的束脩了。
  李满仓替贵雨和贵祥寻的北城一个秀才开的私塾,正月十八开学,一个月一个孩子收五百文的束脩。李满仓家两个孩子一个月就是一吊钱。
  如此束脩一年就是十二吊,然后加上书本笔墨,就是近二十吊。再两年,贵吉也入了学,那么三个孩子一年的学费就要三十吊钱。
  三十吊钱,他城里的宅子也就这个价了。
  “当家的,”郭氏走过来挨着李满仓坐下:“你看,家里去岁秋天收的两百多斤棉花,到现在还没摘出皮棉来。”
  “而且,先前家里养猪打草都还有贵雨和贵祥两个相帮着。”
  “今年两个孩子正月十八就要到城里上学去了。这便不似先前在村里学堂,每天只念半天书。家里的忙是一点也帮不上。”
  李满仓想说他可以帮着打草,但转想起开年后地里的活计都得他来做,以及往后早晚他还要进城接送孩子上下学,便只能沉默––家里这许多活计原来有三房人分担,如今活计不减,劳作的却只他公母俩,郭氏能撑到现在,也已是尽力。
  去岁秋收,郭氏就因为忙家务而无法下地干活,以致还要劳烦他爹李高地跟他一起打稻。
  难道说,李满仓想,今年两收,他还要拖累他爹跟他一起打稻抢收吗?
  思索良久,李满仓方道:“这事等我和爹商量了再说。”
  “嗳,你和爹好好说。”
  郭氏说完心里的话,很快便睡了。李满仓却更睡不着了––一年少了近六吊钱的收入,他得寻思从何处弥补。
  想得正出神,李满仓忽然听到女人的哭嚎。
  “夫啊……夫啊……夫啊……”
  起初哭声隐隐约约,让李满仓以为自己是幻听,但随着哭声越来越清晰,以及背后嘈杂的人声,李满仓腾地自炕上坐起身––外面出事了!
  “满仓,满仓!”李高地听外面的动静,也隔着房唤他。
  “嗳!”李满仓一边答应一边穿衣裳:“爹,我门口看看就来!”
  套好棉裤,裹上棉袄,蹬着毛窝,李满仓小跑出了堂屋。天色已晚,李满仓不敢轻易开门。故而他先把耳朵贴到大门上倾听。
  “夫啊––你咋就这么去了?夫啊,这往后的日子可叫我咋过啊?”
  “夫啊––”
  哭喊声中还夹杂着混乱的脚步声,显见得外面有不少人。
  李满仓不知道到底发生啥事。他努力地倾听并分辨女人的声音,直待听出声音不似钱氏,也不似族里血亲中的任何人,方才舒了一口长气。
  不管什么事,李满仓想:不是家里人和族人,就好。
  轻手轻脚地打开大门,李满仓悄没声息地探头往外面大路上瞧看。
  正是十五,天上的月亮圆亮得吓人。李满仓很轻易地瞧到村里大路上踢踢踏踏走着的十来个人中拥着两块门板,其中一块门板上躺着一个人,另一块则坐着一个人。
  哭喊的就是那个坐着的女人。女人披头散发,惨白的月光下也看不出她本来的样貌。
  这躺着的人,是死了?李满仓心里一跳。
  睁大眼睛,李满仓努力辨认,然后方认出打头走的几个都是村里喜热闹的年青后生,其中,竟还有二伯家的孙子李贵银。
  贵银怎么也在?李满仓心里正自狐疑,便见到前面二伯家的大门闪出了李贵银的哥哥李贵金。
  “贵银,”李贵金叫道:“你还要去哪儿?”
  李贵银听到声响,回头见是他哥,便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方离开人群走了过来。
  “哥,”李贵银小声道:“你别吵吵!”
  “你去哪儿了?”李贵金指着往后村的哭声和人群问道:“这是咋回事?”
  “咳,”李贵银小声道:“哥,晚饭后我想进城看花灯。结果走到城门口才知道东街上灯踩死人了。”
  “当时我就想回来。不想瞧到咱们村的钟荣被人给抬出来。回村叫不到车,我就帮忙给搭把手。”
  “刚那抬的是钟荣?”李贵金也呆住了,午饭后还见过的村人,说没就没了?
  “是啊,”李贵银没精打采道:“他今儿和他新媳妇去城里看灯。不想上灯的时候,被后面拥上来的人挤倒给踩死了。”
  “他媳妇呢?”
  “他媳妇据说也被踩晕了。不过又被衙门的人找郎中给救醒了。”
  “行了,”李贵金把李贵银扯进了门:“你有话进屋和爹、爷爷说吧!”
  “啥?”李贵银懵了:“爷爷还没睡?”
  李满仓跟着也关上了院门,心里则想着腊月里钟荣穿着新衣戴着新帽胸口挂着大红花赶着牛车娶媳妇时脸上的傻笑,一时间颇感人生无常––出门看灯原是件高兴事,不想却是这样凄惨的回来。他家大节下的出这样的事儿,可叫他爹娘咋活?
  回屋和他爹李高地说了缘由,李高地闻言也是唏嘘,于氏则睡不着了。她不确定地问李高地:“当家的,你说满园今晚不会去东街吧?”
  “啥?”李高地也躺不住了,当即坐了起来:“不会吧!”
  “我嘱咐过他!”
  “他会听话的吧!”
  难说,李满仓知道李满园爱抖小机灵,心里也跟着不安起来。他当即说道:“爹,我现就进城瞧瞧去!”
  回房和郭氏说了一声,嘱咐她听门,李满仓便就给牛套上了车,赶着出了家门。
  郭氏跟着起身。她送李满仓出门后反身关好院门,心中则恨透了不着调的李满园––他自己快活不要紧,却累得她男人跟着担惊受怕、吃苦受累。
  简直是个祸害!
  所谓乐极生悲,说的就是雉水县元宵节踩死人这件事。
  东街城隍庙的灯会由来已久,戏台也是每年都唱十来天的大戏。但唯独今年,进城来看戏看灯的农人特别多,加上又还是年下,官府也没开衙,没有衙役出面维持秩序,所以人群一拥挤,便就出了挤踏事件。随后人群再一恐慌,事件就更加升了级。
  谢家大宅的大门就在东大街上,比城隍庙还再东一点。
  谢家看门人听到东大街的骚乱,不知何事,吓得赶紧跑来告诉了谢福。谢福闻讯便吩咐关门,然后又赶忙报知了谢子安。
  谢子安正陪谢老太爷谢峰和他的满堂子孙看戏猜灯谜吃元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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