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细水长流——卉苗菁彩
时间:2020-09-11 08:34:01

  这是红枣这世以来第一次走亲戚,她新鲜得舍不得睡觉,两眼贪婪地看着路边的景色。
  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沿着村外洪河边的道路往西,离城越远的地方,丘陵就越多。
  最开始的一段路,红枣还能见到不少赶车进城的人。但伴随着日头越升越高,红枣发现这路上的人车越来越少,甚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条路的前后都望不到了人。
  红枣这世,因为不看电视不写作业,打小就在田野上奔跑的缘故视力特别好——她虽然依旧没有百步穿杨的本事,但却是能看清一百步外柳树的叶子。
  红枣觉得她现在的视力起码10.4。
  眼见骡车离开洪河旁的大道拐进丘陵间的小路后行了好长一段路都遇不到一个人,而红枣所能听到的声响除了骡车行进的轱辘声便就是间或的鸟叫。
  明明身处一副和前世千古名句“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相印照的美好画卷,但此刻红枣的心中却恐惧蔓生——前世看过电视剧《水浒传》的红枣总觉得路边每棵树后面都藏着几个随时能冲出来唱“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绿林好汉。
  基本上前世红枣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吼得有多大声,现世红枣的小心肝就抖得有战栗——她现在再不想对人出手,她现只求不被人出手。
  这世的山林可不似前世一样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和通讯定位系统,人在其中只要感觉到不妥就能通过手机或者紧急按钮求救。
  这世的山林可是真正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无人迹。在这儿遭遇点啥,真的就是只有天知地知和强盗知了。
  红枣为自己的脑补吓得够呛,她靠向她爹李满囤,想要寻个依靠。不想身体刚挨上她爹,红枣便感觉到她爹也是浑身一个激灵——红枣没有想到她爹李满囤,一个壮年男人,竟然也跟她一样害怕。
  李满囤当然害怕了。《大诰》里多的是山贼水匪夺财害命的案子。何况李满囤家还遭过一次贼。那次遭贼虽说没给他家造成啥不可挽回的损失,但也足以让李满囤意识到这《大诰》里记载的别人家的祸事不只是别人家的事,现实里自己也有可能撞上。
  李满囤现日子过得正美,儿子还在母腹,他自是无比惜命。故而李满囤自从驾着骡车驶离洪河边的官道转进丘陵间的村路后就后悔了。他后悔没听余庄头的话带上潘安潘平兄弟来壮胆。但奈何离家已有四十来里,折回去很不上算。
  李满囤硬着头皮继续驾车,直到红枣挨上自己。
  “咳,”李满囤回头看见红枣煞白的小脸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强自镇定道:“红枣,你咋了?是不是冷?”
  现骡车走的这条两片丘陵之间的狭窄土路,山风不是一般的大。
  “嗯!”红枣眼见她爹也是面色清白,便不想再人为增加恐怖气氛就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勉力问道:“爹,还有多久能到啊?”
  “快了,”李满囤安慰红枣也是安慰自己回道:“过了这片山林也就到了!”
  青苇村,李满囤此前来过三次。第一次是他妹桃花成亲的时候,他来送亲;后两次则是陈宝和陈玉出生,他来上满月礼。故而李满囤认识路。
  李满囤前三次来青苇村都有兄弟李满仓和雇的车夫做伴,故而他并没觉得小路进山如何吓人,但这次李满囤孤身一人还带着红枣,这胆气立就弱了。只要这次平安走出这片丘陵,李满囤搁心里发誓:他就再不傻大胆了!
  听说只要过了这片丘陵,红枣放心不少——她总算有了一个盼头。不过红枣并没有坐回车厢,她依旧挨着她爹坐着,眼睛警惕的看着骡车周围的动静。
  甭管有用没用,红枣想:她跟她爹抱团好歹能取个暖。
  如此胆战心惊地行进了小半个时辰,骡车终驶出了这片丘陵,来到一个大湖边。
  至此,李满囤方狠出了口长气,然后笑道:“可算是到了!”
  红枣闻言回首来时的山路,心中暗想:隐居山林远离世俗这样的高雅事儿真心只适合身怀绝技的世外高人。似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草民还是老实待在人多的城市才比较有安全感。
  她还是得进城。
 
 
第120章 真的有贼(四月初一)
  青苇村虽是山村, 但有一片面积颇大的湖。湖边长满了青色的芦苇, 故而就叫“青苇湖”,连带的村子也因此得名。
  青苇村的村民早年也多是别处安置来的流民, 所以青苇村也是个杂姓村。
  青苇村里的大姓主要是冯、张、吴几家,陈氏搁青苇村只是个小姓,因此陈家氏族的宅地就落在村后离湖较远的地方, 家常用水极不方便。
  陈家几房人家家都想打井。今年开春建房,几家人一商议干脆地凑钱打了口近百尺深的深井,以保干旱时节也能有水用。
  陈氏一族的井就打在李桃花家的老宅门口。李桃花家为了给井台让位,新建的宅子整个的往后移了有三丈——横竖李桃花家就位于村子的最后,屋后就是自家的山地, 地方随便铺排。
  青苇村因离城太远,村子里的宅地可不似高庄村一样有管理有规划。
  李满囤按照十年前的印象寻到井台后就有些发愣:桃花家哪儿去了?
  李满囤知道桃花家建了新房, 他原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但周围人家家家都是新打的石头围墙,偏每家的石头围墙还特别高, 压根瞧不见院内动静。
  李满囤正琢磨敲哪户人家的门呢, 可巧中间一户人家的大门开了,陈龙担着水桶走了出来。
  这原不是担水的时候,但因为明天上梁,家里洗刷得厉害,陈龙方现在出来担水。
  两下里见到自是喜不自禁。陈龙也不挑水了。他扁担一丢就把李满囤和红枣给迎了进去。
  将骡车赶到院里停稳,陈龙帮着把骡子牵到屋后的牲口棚饮水吃料,李满囤则掀了骡车的苇席棚子, 开始搬东西。
  猪还是昨晚杀的,虽然夜里搁在能保鲜的地窖,但毕竟日头下走了两个多时辰,得趁早拿出来收拾。
  “整一头猪?”看到猪头和两片完整猪肉装了整三竹筐,闻声赶来的李桃花也是吃了一惊,然后就是责备:“大哥,你这肉也送太多了!”
  “走礼,哪有你这么个走法的?”
  “这哪儿算多?”李满囤不以为然道:“过去十年我就来了这么一趟。”
  “赶紧的,你把这肉给收拾了。可别搁坏了!”
  “我舅呢?我给他老人家磕头去。”
  “屋里呢!”桃花往屋里咧了咧嘴,低声道:“陈龙的舅舅也来了,都在屋呢!”
  李满囤先前见过陈龙的舅舅葛怀金,知道这葛家舅爷素喜吹牛拍马说大话,是个热闹人。现李满囤听说他也在,当即就改了主意。李满囤低声道:“那你帮我把东西搬进去,给舅舅瞧瞧!”
  难得来一趟,李满囤自然要给他妹子桃花做脸——有葛舅爷在,就不必担心这次自己走了多少礼的新闻会没人知道。
  桃花闻言也笑了。她叫过陈龙一起帮忙搬东西。故而李满囤人还没进屋,他送的肉就先进来了屋。
  李满囤的舅舅陈土根今年五十有三,身子骨还行,他舅母陈葛氏五十二,也是精神健旺。
  屋里除了老两口还有陈葛氏的娘家兄弟葛怀金和他的儿子媳妇孙子们——他们也是来给陈家上梁来的。
  两家人正说着话呢,忽见陈龙端了个装着整半片猪的竹筐进屋不觉诧异。
  “老大,”陈土根立刻问道:“这肉哪里来的!”
  “爹,满囤来了!他送了一整头猪来。”陈龙说完肉的来历又唤儿子:“陈宝陈玉,快去院里帮忙搬东西!”
  陈宝陈玉也在屋里陪着舅爷爷家两个表弟说话,闻声立刻跑出了屋。
  出门看到红枣陈玉非常高兴。陈玉立跑上去前兴高采烈地说道:“红枣妹妹,你头上戴的羽花就是拿我上次送你的毛做的吗?可真好看!这些天我又得了好几根漂亮的鸟毛,一会儿拿给你!”
  原本被吓忘了头上还插了两个鸟毛毽子这回事的红枣……
  陈土根自听陈龙说了妹夫家分家分家的始末自是气愤填膺。他气李高地欺人太甚分家都不告知一声,但奈何现今文书过了官府,自己即便还占着理那也是牛过了河拖尾巴——拖不过了。
  但这事儿,陈土根也不打算就这么算了。自古都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他李家敢这样打他陈家的脸,他陈家就得想法子把这巴掌给还回去。
  陈土根思虑良久,终得了一个主意——现李高地狠就狠在他是他外甥李满囤的亲爹,故而外甥只要不听他的就是不孝。陈土根不想外甥难做就只有等。
  俗话都说“人活百年终是死”,他李高地命再长也总有下葬的一天。而那时就是他陈家讲理的时候了。
  碍于李高地到底是李桃花的亲爹,陈土根只把他这主意告诉了陈龙,陈龙听后也觉得可行。至此陈土根方算消了点心中的恶气——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陈家等得起。
  后来陈土根又瞧到李满囤送他的东西——整匹的细布和从没喝过的黄酒。陈土根知道外甥过得不错,心里的气又去了一点。
  陈土根觉得老天有眼,天佑善人——他外甥人善人欺天不欺,故能得老天护佑发财。而对应的恶人,迟早也自有恶报!
  等上月陈龙送狗崽给李满囤然后家来后说起李满囤现住的庄子有几百亩地,陈土根的气竟是去了大半——俗话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外甥能有现今的富贵可见命格原是极好的。他先前的穷苦必是被家中小人所冲撞。而李高地不公分家反倒是虎归南山,成全了外甥。
  现陈土根听说李满囤直接送了头猪来,不由地感念外甥富贵后还记得自己这个舅舅,心中高兴。
  陈土根心说:李高地分家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他不能再管着自己外甥跟自家亲近。不然,有他和他那个继室从中作梗,外甥即便想孝敬自己也不敢随手就送头猪来。
  至此,陈土根心中郁气全消,哪里还在意妹夫李高地分家未曾招呼他的那点小事。他一脸喜气地站起来,大笑道:“满囤来了啊,咋还不进来?”
  话音未落,李满囤端着猪头筐子正好进门,立刻笑应道:“舅舅!”
  “我这不就进来了吗?”
  说着话,李满囤放下筐子就要下跪给陈土根磕头,被陈土根一把拉住:“干啥呢?没事磕啥头啊,起来,起来说话!”
  说话间陈龙、李桃花和陈宝陈玉把除了不能进屋的装着摇钱树那个竹筐留在院子里外,其他装着馒头、糕、糰、粽子、酒、糖、鱼、肉以及万年青的竹筐都搬进了堂屋,整十一个竹筐子。
  看到这许多礼物,葛怀金便知道他姐夫的这个外甥今非昔比,发了大财。
  葛怀金立刻高声凑趣道:“真是满囤啊!刚我还和你舅舅提起你,说咱们十年前一张桌吃陈玉满月酒的事儿呢。”
  “这些年没见面,我就光听说你小子发财了。今儿你舅家上梁,我瞧瞧你都给送了啥?”
  “哟!真是一头猪啊,啧啧……”
  基本上葛怀金一开口,就没了其他人说话的份——他一个人就能把所有的话给说完。
  红枣跟在她爹身后,不过听了几句就知晓了这位初次见面的葛家舅爷是个大话王。
  其实红枣不讨厌大话王。前世红枣遇到这种人,但凡对方不是针对她,她都能静静地看她/他表演。但今儿,红枣却是不能事不关己地吃瓜。
  今儿,红枣想:她和她爹冒着生命危险来给她姑上梁。现在她爹给她舅爷上礼,正是她爹和她获取脸面和荣誉的关键时刻,怎么能让这个莫名其妙的葛怀金唱独角戏呢?现在的c位男主角得是她爹李满囤才对!
  她得替她爹把戏给抢过来!
  于是红枣眨眨眼睛,脆生生问道:“你也是舅爷爷吗?舅爷爷好!”
  正滔滔不绝地葛怀金闻言一愣,下意识应道:“暧,好!”
  回应了红枣的招呼,葛怀金还想接着再说,便听到红枣拉着李满囤的衣裳天真问道:“爹,舅爷爷旁边的奶奶,我是不是该叫舅奶奶呀?”
  李满囤得红枣打岔,赶紧跟着招呼道:“舅妈,您老好啊!”
  “好,好!”陈葛氏也赶紧答应道:“一路过来不容易。赶紧地坐下来歇歇。”
  自李满囤进门跟陈土根接上话,陈葛氏就站起身准备好招呼的话了。结果没想到她这还没开口呢,她弟就又打开了话匣子。
  摊上葛怀金这么个话唠弟弟,陈葛氏也是无可奈何。
  葛怀金眼见李满囤丢下他转和他姐说话,一点也不尴尬。他也转与他姐夫陈土根道:“姐夫,你福气好啊,外甥都这么孝顺你。上梁走礼走一头猪……”
  陈土根自从上了年岁后,内心里就喜欢听人说儿孙孝顺这类的话。故而当下听得频频点头,脸上笑开了花。
  红枣见状也是没辙。她抬头看看正和葛怀金的媳妇葛张氏招呼的她爹李满囤,唯有默默地安慰自己:好歹是把独角戏改成了全角戏。刚她抢戏,也不算太过失败。
  红枣深知礼多人不怪的道理,她随着她爹把屋里人依次叫了个遍。
  红枣家常的不做活计,不受风雨和日晒,人样子原就长得比一般的村里姑娘白净,加上李满囤又舍得花钱给她买好衣裳穿,故而红枣落在屋里几个女人眼里就和年画上的玉女一般粉妆玉琢,招人稀罕。
  “红枣,来!”陈葛氏看红枣喜得笑眯了眼。她招手叫过红枣拣了桌上碟子里的桃酥给红枣道:“好孩子,你先吃块桃酥。你嬢嬢烧蛋茶还得一刻!”
  红枣一路因为害怕都没吃东西,现正有些饿了,便依言拿着桃酥吃了起来。
  陈玉则寻过来悄悄地说道:“红枣,一会儿我带你去山里掏鸟窝去。”
  红枣刚从山林里逃出来,如何肯再去山林受虐,便婉拒道:“看一会儿嬢嬢怎么说。这次我爹带了一个很大的万年青来,你看到了吗?……”
  旁边的陈葛氏看陈玉和红枣说话亲热,心中蓦然一动。陈玉过年也十岁了,说得亲了。不过她面上啥也没露,她准备先和桃花透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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