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会所也不讲究审美高雅，怎么金碧辉煌怎么来，恨不得在马桶上也镀层金。
酒局还没有开始，凌霄已经被头顶看起来千斤重的水晶灯晃瞎了眼。
圆桌之上，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几杯黄汤下肚，彼此间也放开了不少。
来这次酒局的不止凌霄一个女明星，其他几个凌霄看着也能算是眼熟。大概是彼此都知道对方是冲着什么来的，几人自上桌起也没有交流。
凌霄直觉来这趟酒局就是个错误。
虽然她想要瑞安的试镜机会，可是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
她不允许自己堕落，去软声谄媚。
气氛已经活络了起来。
坐在凌霄对面的女明星有个“新时代玉女”的称号，这个时候，玉女也懒得再披皮了。她一边和身边的啤酒肚老男人调笑，一边将手伸到了桌子底下。
不用看也知道现在这桌上是个什么光景。
凌霄冷眼看着，也有几分厌恶起来。
不过拿试镜名额本来就是凭本事的事情，她没有酒桌上的本事，输了也是理所当然的。
凌霄低头，望着杯中的红酒，开始思考找个什么理由退场能显得不是那么突兀。
“凌霄。”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突然听见对面有人叫她。
凌霄抬头。
喊她的正是那个和“玉女”打得火热的啤酒肚。
啤酒肚姓陈，桌上人都喊他一声“陈总”。
凌霄的目光望他身边方向转了转，正好对上了“玉女”的视线。
这位“玉女”不知道刚刚做了什么，脸色有些潮红，看向凌霄时，神情多有不善。
“陈总。”
凌霄知道她在想什么。
陈总一手拉着身边人，目光却在凌霄身上流连。
那种打量，像是在看一个货架上的物品。
在场的人对来的女明星们，抱着的几乎都是同样的态度。
“我看你好像全程都没有说话，怎么，是觉得我们这些人不配你多陪着聊几句？”
“陈总什么话。”凌霄知道自己在这场子里搞得太纯情，可能已经引起了很多不满。
她陪了个笑脸，端起了桌子上的酒杯：“我敬陈总一杯。”
不过一杯酒而已，喝了能脱身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陈总一听这话，身边人的小手也不拉了。
他站起来，体积不小的肚子碰倒了桌面上的酒杯。
不过他浑然不觉。
“敬我酒可不是这个敬法。”
陈总脸上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他叫人再开了瓶拉菲：“凌霄，我也不为难你，我们喝交杯酒，还是你吹一瓶，你自己选吧。”
如果这还不叫为难，那什么叫为难？
喝交杯酒的时候吹一瓶吗？
凌霄觉得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她是脑子被吃掉了才会来这个酒局吧，即拿不到试镜的名额，又惹了一身骚，现在还被一个肥头大耳的猪八戒为难。
“我吹一瓶。”
凌霄知道陈总想要的是她选择“交杯酒”，但是她过不了自己心中那一关。
不过是吹一瓶酒而已。
凌霄接过红酒瓶，摇摇端起：“我敬陈总。”
“敬谁？”
话音刚落，包间的门被打开。
外头的空气灌入，让室内靡靡不堪的氛围消散了几分。
所有的人都朝着门边望去。
男人穿着一成不变的灰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地系着，看起来优雅又禁欲，与眼前的包间格格不入。
凌霄从听到封易声音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动过。
如果说脑子犯糊涂，参加了一个乱七八糟的酒局是她今天做的一件蠢事，那么被封易撞到她被猪八戒为难，要自干一瓶酒，大概就是对她一时冲动的惩罚。
她好不容易从封易面前咸鱼翻身，怎么可以这么丢脸！
“封总。”
不停地有人站起来向封易问好，但并没有得到回应。
凌霄站在原地，听到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皮鞋踏在地上的节奏声，意外地合上了她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半分钟后，一双黑色皮鞋出现在了视线里。
Silvano Lattanz的皮鞋，很早之前凌霄送过一双给封易，不过从来没见他穿过。
“你要敬谁？”
封易又问了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两天，三次元发生了点事情，有点抑郁。
年前辞职的时候，我根本没想到年后会遇见疫情。
现在这种无业吃存款的状态，大概和凌霄一样，是冲动的惩罚吧。
虽然前两天没更新，但是我有榜单字数要求，周四前都会补上的，
第二十章
凌霄听到封易又问了一遍。
她抬头看了封易一眼, 然后慢腾腾地伸出手指，指向了对面的陈总。
陈总从封易低声询问凌霄情况，而凌霄连头都没抬的时候, 就知道情况怕是不好。
封易和凌霄大概是旧识。
他虽然没有和封易打过交道, 但是听多了封易的名字。
这位爷在商场上无往不利，年纪轻轻就坐稳了希尔集团总裁的位置，绝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姓氏和血脉，更多的，是因为他独到的商业目光和天赋。
当然，陈总也听过不少听起来不是那么友好的传闻——
几乎所有和封易打过交道的商人，都说封易此人手段狠辣，如非必要，千万不要招惹。
现在他好像, 恰好撞到了枪口上。
陈总还保持着那个看着封易的姿势。
凌霄的手指远远地指着他。
“是小凌主动要敬我酒。”
陈总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小姑娘给我敬酒, 我总不能不喝吧？”
陈总家里也做珠宝生意, 近来南亚的几座红宝石矿产量收紧, 他还等着希尔集团从手指头缝里漏出这么一点来满足公司的需求。
封易，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把锅往凌霄身上推总没事吧？
封易站在凌霄身边。
封易一身黑色的西装, 凌霄一身黑色长裙，两人看起来倒是登对极了。
封易听了陈总的话, 挑了挑右边的眉毛。
他的目光落在了陈总身上，不消片刻，便收了回来：“就凭你？”
“什么？”
陈总一时没有明白。
封易难得有耐心。
他轻笑了一声：“就凭你，也配让她敬酒？”
四周原本有些嘈杂的环境都静了下来。
一道、两道、三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正在对峙的三人身上。
陈总脸上略显谄媚的笑容已经有些挂不住了，额头上有汗珠溢了出来。
“封总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封易看了一眼坐在凌霄身边的那个人，那人也有眼色, 立刻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还顺带叫人进来换了一套新的餐具。
封易慢条斯理地在位置上坐下，一手倚着椅子扶手，一只手伸出，轻弹了弹红酒杯壁。
玻璃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封易偏头，看凌霄：“你要不要主动敬我一杯酒？”
封易在这种时候让她敬酒？凌霄和封易认识多年，不过片刻犹疑，立刻会意。
她端出了最傲慢的态度，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你不如做梦。”
四周响起了深深浅浅的抽泣声。
所有人都震惊于凌霄的答案。
封易在南城是什么地位？凌霄居然这么蹬鼻子上脸？
得罪了金主爸爸怕是以后都不用混了吧？
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凌霄的结局，想看封易会怎么出手收拾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
作为全场焦点的封易倒是淡然。
他酒杯中刚填了红酒，此刻被他夹在指间轻轻摇晃着。
封易的目光落在凌霄身上，嘴角噙着丝笑意，看着有几分宠溺。
不过当他转而看陈总时，目光瞬间凌厉了起来，粹满了冰锥：“你看，连我她都不敬，你又算什么东西。”
陈总就知道这事还没有过去！
刚刚挂在脑门上的汗珠已经滑到了下巴，他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太过难看。
“封总说的是。”
陈总仿佛已经看到了消失的红宝石原石，心中淌血。
他为什么要嘴贱为难凌霄，好好喝酒不行吗？
“道歉吧。”
封易的神情依旧没有什么大波动。
他抬起下巴，点了点凌霄手中的红酒瓶：“你怎么让凌霄敬你的，你自己来一遍，也给后人打个样。”
混同一个圈子，陈总万万不敢得罪行业龙头。
他也没有多说，从凌霄手中接过红酒瓶，仰头喝了起来。
这世上的弱肉强食，果然一成不变。
凌霄没有心情去看陈总的丑态，她转头看封易。
男人像是一点不在意桌面上的事情，淡定从容，仿佛早已大局在握。
那头陈总还因为他一句轻飘飘的话死命灌酒，这头他已经低头整理起袖口。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入衬衫袖口，细微地调整了袖扣的位置。
今天封易戴的是一对蓝宝石袖扣，白金镶边上隐隐可以看到云朵的花纹，看起来有些眼熟。
凌霄还没来得及细想，刚刚喝完酒的陈总将酒瓶放在了桌上。
“咣当”一声响，唤回了凌霄的思绪。
“今天这事是我对不起你。”
现在的陈总和之前那个拉着女明星小手，不可一世的陈总简直判若两人。他对着凌霄鞠了一躬，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卑微：“还请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一次。”
凌霄和人斗嘴一流，面对这种道歉，还真有些不擅长。
封易也没有给她开口原谅的机会。
封易站了起来，一只手搭上了凌霄的肩膀。
凌霄今晚穿的黑色礼服是一字肩的，封易的手搭上她肩膀的那一刻，两人肌肤相贴。
凌霄可以感觉到封易手心的热量，封易大概也能感觉到那一瞬间，她的轻颤。
“你们继续喝酒吧，凌霄我就带走了。”
封易也没有说对陈总的道歉是满意或者不满意。他的手从凌霄的肩膀处滑落到她的腰间，十分自然地将人虚揽在了怀里。
封易带着凌霄离开了包间。
包间内众人看着两人离开，皆起了散场的心思。
遇见这种事情，还能喝得下酒怕是有鬼了。
凌霄跟着封易往外走。
她能感觉到一道目光一直黏在她的后背上，不知道是谁的，但并不友善。
嫉妒、不甘……所有的负面情绪混杂在一起，仿佛要将她烧穿。
凌霄猛然回头，正好和那位“玉女”对上了视线。
对方没想到她会回头，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低头，错开凌霄的目光。
“怎么了？”封易低声询问。
“没事。”
凌霄笑了笑，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过了走廊的拐角，彻底隔离了众人的视线，凌霄停下了脚步。
她将封易的手从自己的腰间扒拉开，然后客气地道了声谢。
“道谢倒是不用。”
封易将手收回，插.进裤子口袋里，“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替你处理这些事情。”
凌霄仔细回忆了一下，封易这段时间的确为她做了很多。
她原本就欠了他不少人情，现在又多了一桩。
“是我麻烦你了。”
凌霄态度倒是放得端正，“以后我尽量不麻烦你，你好不容易回国，我也不能让你一直替我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最重要的是，这种人情一直欠下去，她担心哪天封易再告白的时候，她会拒绝得不够果断。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一直受人恩惠，关键时候容易心软。
封易闻言，停下了脚步。
这会所老板品味差到了极致，大概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在走廊上也装了一米多长的水晶灯。
封易比凌霄高不少，两人对视时，凌霄难免要抬起头。
这水晶灯实在晃得她眼睛疼。
“我喜欢被你麻烦。”
凌霄想抬手揉一揉眼睛，听到封易这样说。
“我喜欢被你麻烦，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
是了，三年前封易也替凌霄处理过不少麻烦事。
凌霄刚来南城的时候，学校情况，是封易替她收集的，宿舍是封易陪着她去的。
到后来，她要麻烦他的事情就更多了。
凌霄记得有一年夏天，她死皮赖脸地要封易陪她去游南湖。
为了能够有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她租了一艘小船。
摇船的是船老大。
他们那一艘船的船老大性子活泼爱说话，一开始将凌霄逗得前仰后合。
但是船老大也好斗，在过桥洞时，撞了一下迎面过来的船。
好巧不巧，那一撞让他们这艘小船猛地一侧，凌霄为了维持平衡朝封易身上一扑，将脚上的高跟鞋甩到了水里。
尽管最终被捞了上来，但小羊皮的鞋子，过了水压根不能再穿了。
船老大很内疚，说要赔一双给凌霄。
但是凭他乘船挣的钱，要赔这双鞋子太难了。
凌霄不会去为难船老大，而是眼巴巴地看着封易。
封易接收到她的目光，开始提出可行性方案。
“我叫人给你送一双过来？”
凌霄摇头。
“等司机过来接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