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朗指了指草叶,自己嘴巴紧珉着做了个口型:“扎西啦,要这样。”
山泉旁,肖燃坐在草地上,背后是一只低头喝水的白唇鹿。他面前是笑得一脸纯真的索朗。
许见青的手机里正是索朗拍摄的画面。索朗看着肖燃时微微抬着头。从索朗的视角看去,肖燃长长的睫羽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肖燃微微低着头,下巴的线条硬朗的延伸至耳根。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又让他的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温柔。
他摆弄着索朗给他的草叶有些笨拙,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像索朗一样,吹出好听的音阶。
索朗笑话肖燃。肖燃竟似有些着恼固执地与那根草叶较劲。
许见青举起相机,对准肖燃拍下一张。
这时候肖燃的神情竟与眼前那个八九岁的小孩一般无二。
曾经的十三年里,许见青早已习惯将肖燃当做一个荧幕上的符号,杂志上的照片来崇拜。
相较于同龄人来讲,肖燃也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
荧幕上的肖燃演过武功卓绝的功夫少年,演过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军官,演过骄横跋扈的纨绔公子,演过性情张扬的富二代,也演过冷静执着的医生。
这个时候许见青才发觉,褪去这些光环,肖燃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少年。
白唇鹿饮完水,缓步离去。离开的时候还回头看了肖燃一眼,与两位“萍水相逢”的伙伴打了个招呼。
等到白唇鹿走远,许见青与邵伟才从藏身的石块后面走出去。
镜头下山泉从鹅卵石上潺潺流过,远景是肖燃与索朗模糊的身影,如梦似幻。
肖燃扬了扬手里的草叶,看着许见青神情颇有些得意:“我学会了,吹给你听。”
第51章
直到夕阳西斜索朗才带着肖燃与许见青、邵伟下山去。
夕阳的金光笼罩在红色瓦顶的金顶之上, 彩色的经幡在余晖中飘荡。
县城里黄色的石材前面之后飘出袅袅炊烟。
回到学校的时候,就有个三十来岁穿着藏袍的女人等在了门口。她手里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番茄、土豆、白菜还有鸡蛋, 看样子都是才摘来的。
那女人是索朗的妈妈桑珠, 桑珠中文不太流利,说起话来磕磕绊绊的,总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桑珠提了提自己手上的篮子:“新鲜的,给你们。”
许见青从桑珠手里接过篮子:“索朗妈妈,你前天给我们带的菜都还没吃完呢。”
桑珠看了看许见青:“你那么瘦,要多吃点。”
许见青从篮子里拿出番茄和土豆:“索朗妈妈这些就够了,鸡蛋你拿回去,给索朗吃吧。”
囊谦的普通乡民,家里就那么一两只鸡, 鸡蛋全都拿给了许见青他们。
桑珠赶紧摆摆手, 又指了指许见青:“太瘦了, 你要多吃点。”桑珠抚了抚索朗脑袋:“索朗很喜欢你们。”
“我们也很喜欢索朗。索朗很聪明。”
听见许见青表扬自己的孩子, 桑珠脸上笑得灿烂,嘴上还是谦虚道:“他不听话。”
寒暄一阵,桑珠还是固执地让许见青把一篮子鸡蛋收下了。
回到学校里, 温萍与易会容还没回来,他们要采些夕阳落山的素材。
许见青拎着一篮子蔬菜走进了厨房里。
最开始的几天晚饭都是顿珠与刘明哲做的。但学校里就刘明哲一个老师, 刘明哲要备课,顿珠要照顾附近的留守儿童。两个人原本就很忙,许见青就特意跟刘明哲学了做饭。
学校里的厨房还是原始的土炤,需要一边生柴火,一边做饭,米饭也是用镇子蒸熟。好在许见青原本就会做饭, 跟着刘明哲学了学生火很快就能自己做了。
肖燃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放下,也跟着许见青走进了厨房:“我来帮你吧。”
许见青微微抬了抬眉毛:“你会做饭?”
肖燃笑笑:“你告诉我怎么做我可以学。”
邵伟吊儿郎当地靠在厨房门口,嘴里叼着一支烟:“那我先回去导素材去了啊,今天拍得多,都能剪个短片了。”
“好,你先去忙。”
邵伟一走,厨房里就剩下了肖燃与许见青两人。
昏黄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房间里有些暗,电灯从屋顶上落下些昏黄的光。
厨房里飘荡着经年不散的柴火味,闻在鼻腔里不呛人,只是有些涩涩的。
虽是夏夜,但没有生火的厨房里,也没有阳光直射的厨房里微微有些凉。
“阿嚏。”许见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凉吗?”肖燃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脱下自己的外套,顺手搭在了许见青的肩上。
一股暖意顺着许见青的脖颈肩头就钻进了四肢百骸。肖燃的衣服暖烘烘的,还有一股黑琥珀和姜百合的香水味。
许见青下意识地就想把衣服脱下来。
肖燃一只手在许见青的肩膀上压了压:“你穿着,别感冒了。你可是我们剧组的核心人物。”
脱下外套后,肖燃就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劲痩的手臂上肌肉的线条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似是这几日晒了太多的太阳,肖燃皮肤微微黑了些,人也更瘦了些,脖颈上一道血管的痕迹清晰可见。
“肖燃,你只穿一件短袖不行吧?”
肖燃仿佛没听见一般从篮子里拿出白菜:“我帮你洗菜?”
“嗯,好。”
“那我去打点水来。”肖燃拿着一颗白菜就走了出去。
“诶……”
不等许见青将衣服还给肖燃,肖燃已经走出了厨房。
披着肖燃的衣服,总觉得心里痒痒的有些慌,却又暖融融的。
易会容与温萍抱着无人机和相机走了回来,见厨房里亮着微黄的光,放下手里的设备就往厨房里走去准备帮忙。
邵伟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吹了口口哨。
温萍回过头去,见邵伟倚着门栏一脸坏笑:“你们两现在过去可是帮倒忙啊。”
“他们两个在厨房里?”
温萍也是瞪大了眼睛:“肖燃竟然会做饭吗?”
邵伟嗤道:“你瞎操什么心?”
温萍踮了踮脚,朝厨房方向张望了一下。才看了一眼就被易会容扯了回来:“你看什么看?别打扰人家。”
“我就想着我爱豆居然会做饭?我就是好奇。”
易会容勾住温萍的脖颈:“你自己说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啊。只要把这肥水引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看。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亲手吃你爱豆做的饭。”
温萍点点头:“你说得有些道理。走,我们回去导素材去。”
第52章
拍摄很快进入了尾声, 众人决定五天之后回程。
刘明哲牵着顿珠的手走到众人面前:“这段时间,谢谢你们为这里的孩子带来那么多欢乐,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些设备, 也没有看过电影。谢谢你们了。”
“刘老师, 这段时间还要谢谢你对我们的照顾呢,孩子们带给我们东西更多。”
温萍眼神落在刘明哲牵着顿珠的手上,狡黠的笑笑:“刘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要跟我们说啊?我们可还有五天才走呢。哪有那么早就道别的?”
刘明哲不好意思地笑笑,看了顿珠一眼:“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了,也与顿珠商量过了。顿珠很喜欢你们,希望你们能见证我们的婚礼。所以我们想在你们走之前结婚。”
这样的喜事,就是一向吊儿郎当不爱笑的邵伟都笑了起来:“这样太好了!”
易会容问道:“刘老师,五天时间你来得及准备东西吗?要不我们晚几天走,你别着急好好准备。”
刘明哲赧然道:“其实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 只是一直怕委屈了顿珠没有拿出来。”
“为什么啊?”
刘明哲眼中划过一丝悲戚:“因为我没有家人, 我怕委屈了顿珠, 让顿珠遭人闲话。”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刘明哲竟然是孤儿吗?
刘明哲牵着顿珠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有给大家都斟上一杯:“我的家人在一场地震中都走了。就剩了一个在外地读书的我。”
刘明哲独自端起酒喝了一口, 见众人都是悲伤的表情,释怀地笑道:“你们不用这样, 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早就过了,我都习惯了。他们会在天上保佑我的嘛,所以我才会遇到顿珠。”
顿珠不好意思地笑笑,看着刘明哲一下子红了脸。
刘明哲鼓起勇气问道:“你们愿不愿意,当作是我的家人?”
“当然愿意!”许见青第一个说道。
肖燃也微笑着点头。
邵伟喝了一口酒,没个正经的说道:“刘老师, 你们这有没有抢亲的规矩的?我撞门特别厉害!我堂哥结婚的时候,撞门找鞋子都是我。”
刘明哲一笑:“抢亲是要的,只是我们这不是撞门。”
“那是什么?”
“赛马。”
邵伟:“……跟谁?能不能提前给我们放个水?”
刘明哲笑道:“这里的规矩,在女方家接到新娘之后,双方就要开始赛马,比谁先到男方家里。”
邵伟苦笑道:“刘老师我觉得你当天可能娶不到媳妇儿了。”
肖燃笑道:“我会。”
众人眼中顿时燃起了希望之光。
肖燃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拍戏的时候学过。但如果赛马的话,可能赢不了。”
顿珠立马说道:“没有关系,我让我哥哥让着你。”
易会容戏谑道:“顿珠,这话让你哥哥听见会伤心吧,还没嫁人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顿珠脸皮薄,被易会容这么一说又羞得红了脸:“我去给你们拿点酒来。”
温萍问道:“刘老师除了赛马还有什么啊?可不能委屈了顿珠了!”
“还要喝酒和唱歌。”
邵伟拍拍胸脯说道:“喝酒就交给我了,唱歌跳舞就交给你们了。”
温萍又问道:“新房在哪啊?”
“我在这里没有房子,想和顿珠就住在学校里。反正她也是这里老师。”
“那得布置一下啊!”温萍跳起来说道:“这个我最拿手了,今天还看见后面山脚那一片的花开得艳呢!这个交给我!”
易会容也说道:“我会弹吉他,到时候我给你们伴奏吧。”
众人一时兴起,一边饮酒一边聊着,很快又到了月明星稀的时候。
星辰从空中倾泻而下,落在顿珠与刘明哲的身后。萤火虫也从草丛中轻轻飞出,似大地上星星点点的灯。
次日一早许见青早早地就起了。
许见青一想到还有五天就要离开囊谦还有些舍不得。在这里生活了一个月,虽然每天粗茶淡饭,但似乎已经习惯了喝山里的山泉,习惯了睁开眼睛便是高原的蓝天,远处山尖纯白的雪与山下若影若现的粉色盐畦,习惯了拿着转经筒走过寺庙的僧人,与看见摄像机就会围过来的小孩。
许见青拿着相机,缓缓走出学校,远处的雪山顶被朝阳映出一片金色,一弯彩虹就停在那青绿色的山间。
许见青举起相机,发现远处一个黑点由远及近。
那黑点跑到近处,肖燃一张爽朗的笑脸也落进了许见青的眼里。
“咔嚓”一声快门按下。马蹄轻扬,肖燃骑在棕黄色的骏马之上,额前的碎发微微扬起,身后是镀金的雪山,碧玉般色泽的缓坡,和停在山间的彩虹。
骏马嘶鸣一声在许见青身旁停住。
肖燃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许见青。
只一眼便让许见青想起了自己刚刚回到十七岁拍摄集体照的时候回头看肖燃的一眼。那时的肖燃也是这样的表情。
许见青的心脏“砰砰”一跳,耳尖微微有一点红:“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太久没骑马了,我先练练。”肖燃坐在马上俯下身,向许见青伸出手来:“想试试吗?”
许见青看了那匹马一眼,有些怯懦地摇摇头。
这么高的马她压根不知道该怎么上去。
肖燃微微一笑,从马上跳了下来:“来都来了,不试试是不是有些可惜?”
说着双手抱住许见青的腰,将许见青向上一托,抱上了马。
许见青一声惊呼,下意识地拽住了肖燃的手。
肖燃任由许见青牵着,另一只手拽住缰绳:“你别紧张,这匹马性子很温顺不会把你摔下来的。”
肖燃一边说一边牵着马走了几步。
许见青小时候连山羊拉的三轮车都不愿坐,总是觉得动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失控,把自己踩个半死。
许见青捏着缰绳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抓住肖燃的手也不知不觉用了些力气。
肖燃轻笑道:“你别怕,我在这呢。”
许见青尝试着直起腰来,在马上坐正。
坐在马上,顿觉天地间更加开阔,仿佛伸手就能从天下摘下一朵云来。
肖燃牵着马,马走得很稳。许见青终于放下心来。
肖燃抬头看着许见青放松下来,挑起嘴角一笑,蓦地跨上马鞍,一手牵着许见青,一手扯住缰绳一用力,整个人翻身骑上了马。
许见青一声惊呼,一手抓着肖燃的手腕,一手紧紧抓住缰绳。肖燃坐在许见青身后,灼热的胸膛贴在许见青的后背。许见青霎时忘了呼吸。心脏似乎已经跳到了喉头。
许见青觉得自己的心脏止不住的颤抖,耳根连着脖颈都烫得瘆人,没话找话地胡乱说道:“肖燃,布丁你昨天喝了很多酒吧?”
肖燃抬了抬眉毛:“是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