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那些下毒污蔑，偷天换日的大事，你就算把宫里上下都买通个遍也没用。在这个石头都长着耳朵，奴才们的背后都有无双眼睛的宫里, 没有什么事是能完全瞒住的。
况且今上现在也不待见她, 就算萧凝嫣有心也无力使啊！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被迫在宫里给萧家老太公祈福的萧凝嫣摔了手边的所有瓷器，趴在香案上泪流不止：“本宫真的还有出路吗？祖父都没了，陛下也不愿意见本宫。本宫还有什么可活的？是要老死在这宫里吗？”
原以为林密妍晕了, 按照对方前世那个没福享的命，估计也就是这几年的功夫。所以萧凝嫣虽然生气于今上打着为萧家老太爷祈福的借口将她囚于宫中，可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毕竟林密妍一死，有贤太妃和康郡王在前，这宫里最有可能成为继后的，不正是她这个前任准太子妃吗？
至于位分在她之上的戚贤妃, 一个不能生育，又无多少圣宠的嫔妃根本不足为惧。
而现在祖父薨了，父亲兄长还有几房的叔父堂兄弟都得丁忧。就算林密妍在这几年里咽了气，她这个没有近亲在朝做官的嫔妃又拿什么资格跟那些参加大选的陇右贵女相争？
如此一来，林密妍还真不能在这个时候咽气。
至少得在萧家人重返朝廷后才再去死。
……
…………
“陛下之前就说了要在国丧后大封六宫。这三年孝期一过，也得着手进行大选。”没了顺嫔和萧凝嫣在一旁闹事，林密妍的日子过得越发舒坦，以至于她都有些记不清日子：“还有七弟、八弟的婚事，三妹的驸马人选，这些都是要紧事。”
“七弟的生母故去前给他定了沈家三房的嫡女，而八弟……”刚出孝的今上不情愿地让内务府将嫔妃的绿头牌加紧做出，跟林密妍谈起几个庶出弟弟妹妹的婚事时也是一脸的头疼：“蛮族那边送来了几位贡女，其中有一位是陈太妃的堂侄女，蛮族的嫡出公主。朕打算将其许给八弟为正妃。”
“嫡出公主？蛮族之前不是只送宗室女为皇帝妃吗？怎么今日这么舍得？而且送出的还是嫡出公主。”林密妍让李福将一本《蛮族风情录》找来给她翻查。因为她向来看不进那些诗词歌赋，大家理论，所以坤宁宫的书房里大多放着杂学书、、以及风情游记：“如果臣妾没记错的话，现任的蛮族国主是兄终弟及继的位，那么送来的嫡出公主，是他的亲女儿还是侄女儿？”
“当然是他的亲生女儿。”今上抿了口茶道：“若非前任国主没有儿子，也轮不到他继位。这兄终弟及到底不如父死子继来的名正言顺，他又怎么好意思让兄长唯一的女儿去做贡女？”
“我以为，蛮族的国主送来嫡出公主不止是为了名声，更是想找座靠山。”林密妍意味深长道：“您膝下只有四位皇子，若是蛮族的嫡出公主入了宫，德蒙宠幸有了龙子，那位蛮族国主必能稳坐王位。”
“但你知道，朕是不会了纳了那位蛮族公主。”如果不是怕吓着林密妍，今上现在就要跟她谈起免了大选的事：“将蛮族的嫡出公主许给八弟做正妃也不委屈。至于三妹……”今上似乎想起什么事，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朕去看了李阁老，太医说也就这几年的功夫。朕想着李阁老的几个儿子都不是能位极人臣的，又恐李阁老故去后，他们会遭人作贱。所以跟王贵太嫔商议过，让三妹下嫁李阁老的嫡长孙，又许了三妹以嫡出公主的规格出嫁，也算是让李阁老一家安心。”
按着规矩，本朝的驸马是不能议政的，因此尚主的人家大都是次子或者幼子。像李阁老这般一出手就是嫡长孙的，怕是李家子孙的政治技能真的有些不够看。
皮埃斯，此李阁老跟贤太妃还有李贵嫔没有一点关系，甚至人家跟陇右的那个李家是死敌，并在今上复立太子上出了大力。
至于慎郡王，以林密妍对今上的了解，怕是他母亲生前根本就没说过让慎郡王娶沈家女的话。慎郡王的母亲本就是沈家的旁系嫡女，娶得又是沈家三老爷的女儿，今上的表妹。怕是到死都会被今上拿捏在手里。
只是这样一来，沈家世子也能松口气。
毕竟沈家三老爷成了慎郡王的岳父，今上怕是不会让亲舅舅有袭爵的可能。
“既然陛下有了章程，那我就把琐碎事安排下去。”林密妍翻了下手里的书便让李福拿下去，话题一转道：“大封的位分您打算怎么安排？总不能让嫔妃真的在入宫的位分上坐到死吧！还有顺嫔……”
林密妍有些不情愿道：“顺嫔到底是二皇子的生母，您要么一碗药灌下去，要么还是得给二皇子面子。”
“顺嫔解了禁足，但是这次大封没有她的份。至于其余的嫔妃……”今上偷瞄了下林密妍的脸色，继续道：“戚氏晋淑妃，安婕妤晋安嫔并移居永福宫主位，甄氏晋贵人。至于那些个低位的，就由你安排。”
“那萧氏和李氏呢？”林密妍提到两个今上最不想听的名字，瞧着今上别扭的脸色无奈劝道：“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这两家还不是兔子呢！您在第一次封六宫时就打了他们的脸，再打下去，怕是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论资历，论出身，论子嗣。萧氏和李氏一天不晋位，她们底下的人就一日出不了头。”
“这样不好吗？”今上反问道：“位子高了反而会生些不该有的心思。况且她们两一升位分，贤太妃和萧家又要折腾。别忘了萧家刚结束丁忧回朝，你这几天多注意下萧凝嫣。”
“这是自然。”林密妍对于原著的女主的戒备从来都没松懈过，只是……
“我曾私下去过一趟永安宫，问萧凝嫣愿不愿意出宫。”林密妍跟今上之间要么没有秘密，要么就是那种只能在死前说的秘密：“拿上一笔钱，假死离开皇宫，以萧家亲戚的身份去过普通人的日子。”
“你这是自作多情，萧凝嫣才不会承下你的好意。”今上当然也想过让萧凝嫣自行出宫，只是他比林密妍更了解萧凝嫣的性子，知道这是痴心妄想。
“陛下说的是，正是我自作多情了。”林密妍没法否认这一点，刚准备拿了嫔妃的册子去想想低位嫔妃的位分调节，结果今上离开去上小午朝时给她留了句话：“你过几天着品级大装来一趟御书房。”
末了，还加上一句：“记得带中宫笺表。”
林密妍：“……”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于是几日后，御书房那儿传出让前朝后宫都为之震动的消息。
今上执意要免大选，甚至为此斥责了几个前来说服他的老臣御史，说他们是别有用心，还搬出庸帝的后宫之乱作为佐证。
皇后看不下去地到御书房进行协调劝解，最后着正装，搬出中宫笺表也无济于事，还被今上斥责为“愚昧无知”，“头发长见识短”，在御书房偏殿跪了两个时辰，又抄了十遍《宫训》才被放回坤宁宫。
可谓是被今上打脸到底，第一次没了身为六宫之主的面子。
而事实是……
“你在御书房里抄完十遍《宫训》再回去。”在林密妍来后冲着门口骂了几句，又摔了一套茶具的今上瞧了下时辰，对着整理笔墨的林密妍道：“朕已给太医院院判打了招呼，你回宫后只管召见他，让他给你开副养身子的药便是。这几天免了六宫请安，闭门不见客。务必把戏做到底。”
“是。”林密妍知道今上这是为了不让她为难。
若是没有这么一遭，那么文武百官肯定会将免大选的责任扔到她这个六宫之主的身上，只是这么一来，今上还要跟那群老臣拉锯一番，被为难几日。
“娘娘从御书房回来怕是累了。奴才让小厨房给您做了血燕窝，又派了小福子去请太医院院判。”早早等在坤宁宫门口的李福将“踉跄”的林密妍扶进屋，为她揉着小腿，低声道：“娘娘去御书房的这段时间里，萧贵嫔娘娘和顺嫔娘娘来过一次，还有贤妃娘娘带着二公主来过一次。”
“她们是上赶着来请安，还是上赶着来看本宫的笑话？”林密妍让芙蓉给她换下正装，又将头上的珠宝拿下：“亦或是觉得本宫碍着她们眼？怕是巴不得陛下免了大选，她们也少个人竞争。”
李福见林密妍心情不好，只能跟芙蓉使了个眼色，转移话题道：“娘娘，芙蓉马上就要出嫁了，林家那边送来了接替芙蓉的人，您要不要看看？”
“你们决定就是了。”林密妍扭了扭酸痛的脖子，通过镜子翘着面色微红的芙蓉，心情稍微好了点道:“本宫已给你找好了人家，是按察司衙门从九品的司狱，配你这个坤宁宫的大宫女也不算委屈。本宫已经给你备了一份正红的料子，两盒首饰，三十六抬嫁妆，以及三百两的银票和两金添妆。待你出嫁时再赏个女官位便再好不过了。”
按理说，只有小选入宫的低级官家女才能获得女官位，而芙蓉只是消了贱籍的林家家生子，林密妍愿意为她破例也是废了一番功夫。
芙蓉闻言也不由得眼眶一热，给林密妍跪下磕了三个头：“奴婢不久就要出宫，还望娘娘珍重自己。”
“去吧！回到白妈妈膝下好好尽孝。”林密妍摸了摸芙蓉的头，让李福将她扶起来：“你八岁时便随本宫入东宫，这些年不能承欢于父母膝下，又随本宫吃了那么多苦。如今也是二十多的年纪，本宫怎么能将你一辈子的青春耗都在这儿。待你成家有了自己的儿女，再找机会来宫里谢恩吧！”
“是。”芙蓉擦了擦眼角，继续给林密妍卸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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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关系
顺昌五年末, 京城北外街的简家西侧堂里。
简家老太太面色阴沉地坐于上首，冷艳瞧着一个眉眼处同她有几分相似的娇弱女子跪在那儿哭天抢地。
“姑祖母，求求姑祖母可怜可怜秀娥，秀娥实在是对表哥情深一片, 情难自禁才会出此下策。还望姑祖母见在秀娥服侍你多年的份上, 全了秀娥的一片心意吧！”自称为“秀娥”的女子一边抹泪, 一面给简家老太太不住地磕头，又拿一种带了三分凄婉、三分羞涩、三分期待、以及一分幽怨的眼神偷瞄着坐于简家老太太左下手的男子，期待他能为自己说几句话。
然而后者根本就没接收到秀娥的求救信号，起身冲着上手的简家老太太磕了三个头，立直了身子拱手道：“孙儿不孝，都已经是成家的人了，还要劳烦祖母出面解决孙儿的家里事。”
见自己的孙儿并未给秀娥说情，简家老太太的脸色似乎好了些, 于是轻轻地哼了一声, 又捧起一盏茶抿了抿，开口道：“秀娥是老身的娘家人, 出了这等子没脸没皮的事。真要细究起来, 也是老身教导无方。”
那秀娥还以为简家老太太是在为她说话，不由得脸色稍缓, 似乎有得意之色爬上眼角。
可是简家老太太的下一句话就让秀娥的表情凝固在五官之上，像是被抹了一层泥一样，瞧着分外可笑。
“过几日老身便绑了这贱婢，带上厚礼去林家赔罪。你媳妇不日就要进宫面见皇后娘娘, 你这几日多宽慰她几句。她到底是有身子的人，怀的又是我简家的嫡孙。你可记住，千万别让她带着副愁容进宫，否则……”简家老太太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气：“你的考核评定这几日就要下来，能不能升上一升，除了看老天爷，还得看人脉。老身是个没用的，不能给你升迁之路上添砖加瓦，可是林家……”
简家老太太的语气重了些，看向秀娥的眼神恨不得杀了她：“你大舅子不日就要回京，小舅子也要考秀才。他们到底是后族，又是陇右世家，自然能给你在考核上说几句话。老身原想着这几日带你媳妇一起去拜访下亲家的老太太和太夫人，可如今……”
简家老太太嘴巴一歪，拿眼瞅着秀娥道：“出了这等子事，亲家老太太怕是不怎么想见老身。”
秀娥被简家老太太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刚想张嘴继续哭，结果被一个眼尖的婆子瞧见后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打了几个耳光，怒骂道：“贱婢。老爷老太太面前，哪有你张嘴的份？你当简家是什么地方，你在这儿嚎丧呢？”
可怜秀娥一张白净清秀的脸，挨了这么一下后肿的通红，连鼻腔里都溢上了血腥味。
简家老爷简宁对此视若无睹，仿佛挨揍的不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昨日春风一度的佳人，依旧木着张脸道：“孙儿虽是耕读人家，比起那些寒门子弟尚不用担心衣食住行，但在仕途上还是举步艰难。明明跟如海兄是同一批进士，但跟林家结了亲后，如今今在岳家的帮助下，也不过是个正七品的评事。想要再进一步，怕是……”
“怕是什么？你婚前不过一从八品的照磨，能在短短四年里升到正七品已经是上天保佑了。难不成你还想像你大舅子那样不到三十就升到正六品？人家那是陇右世家的侯爷，皇后的探花郎弟弟，娶得又是宗室的郡主，宫里还有两个皇子外甥，你比不了。”简家老太太也不是什么无知人家的女儿，家里落魄前也是正儿八经的乡绅，所以也不会一股脑地给孙子灌输努力就有收获的心灵鸡汤，更是明白他们家能撞上林家的亲事完全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是以林家二小姐嫁入简家后，简家老太太自认对这个孙媳妇客客气气，关爱有加。毕竟她孙子在升迁考核上的周转无一不是天大的人情，你既要人家家里帮忙，自然不能怠慢人家的女儿。
可谁料她身边出了这么个杀千刀的贱货。
前几日林密姝还跟她谈起简林两家议亲时的约定，承诺嫡孙落地后便消了秀娥在官府上的贱籍，正正经经地纳进门做良妾。
可谁知今日一早，林密姝给简宁送饭时撞见了秀娥和简宁同床，当下被气得动了胎气，由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抬回了正屋，又找来一郎中抓了副安胎药才缓过神来，如今正在昏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