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太子都开始理朝政了，那么宫中的份例也该提前升一升。”闲下来的今上直接搬进了坤宁宫，哪怕被御史追着说不合规矩也无动于衷：“戚氏升为贵妃，至于李氏……就封个德妃吧！跟萧氏齐平，也不算是委屈了她。”
“陛下做主就是，我倒是没什么意见。”都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计较这些位分又有什么用？顶多是称呼上好听些罢了：“只是慈宁宫紧挨着寿康宫，待您退位后，怕是少不得被那位闹腾。”
“哼！早八百年前就没了气势的手下败将，现在又能起什么风浪？”今上厌恶至极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天怎么不收了她，尽是让朕被她膈应。”
时隔多年，仁宗的嫔妃早就去了一大半，如今也只有陈太妃和贤太妃占据了主位，剩余的不过是被仁宗临幸了一两次的小鱼小虾，甚至有几位太贵人的年纪比林密妍还小。
“你和那位怕是还有的磨，不过好在她也到了年纪，又是那副病怏怏的样子，再忍个三四年也就罢了。”林密妍说到这儿，话音一转道：“只是贤太妃没了，康郡王留下的烂摊子可没结束。”
“比如那位被私运出宫的奸生子，还有康郡王得势时所贪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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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警告
“关于康郡王, 其实前几天就有封从皇陵送过来的信。”今上露相当复杂的表情，叹了口气道：“康郡王已经快不行了, 临死前愿意供出他和贤太妃的所有暗线，以及当年私吞下的三百万两军费的下落, 还有一些关于陇右家族, 四王八公的秘密, 只求朕能善待他和丽淑媛的私生女。哪怕不能让对方认祖归宗，也多少照看一二，让她安稳地过完一生。”
当年康郡王失势后, 出身姜家嫡系的康郡王妃为了避免连累到娘家, 又担心自己的孩子一辈子都活在战战兢兢之中, 索性带着嫡子嫡女自裁。而剩下的两个庶子也都没有活过十岁, 其余姬妾见康郡王府前途黯淡, 自是不愿去陪康郡王守陵, 纷纷落发出家。
如此一来, 康郡王的血脉就只剩下与仁宗的丽淑媛所生的私生女, 算一算年纪, 她现在也应嫁为人妇了。
“陛下打算怎么安置那孩子？”林密妍也不遮遮掩掩道：“让她认祖归宗是不可能的，且不谈如何解释一个突然冒出的成年宗女, 就是为着仁宗的名声，那孩子也只能无名无份地过一辈子。”
“朕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打算找回那孩子后，让和孝皇姐收其为养女，之后再给个乡主的名分, 也不枉她与朕叔侄一场。”今上有些自嘲地叹了口气，抚了下已经出现白丝的鬓角道：“真是人一老就容易心软，若是当年胜的是康郡王，你和静亭现在的日子也不会比那孩子好过。”
“事以至今日，就别去做那些不可能的假设了。”林密妍让荣姑姑给今上泡了杯安神茶，话音一转道：“那孩子已经找了吗？”
“太子和东厂正在找，而康郡王只知道当年是谁将丽淑媛的私生女偷运出宫。”今上一提这事就觉得头疼：“东厂找了这么些年也只摸出个参与者名单，里头的人死的死，告老的告老，甚至有几个还扯上老牌的宗室和世家。朕以前怕牵扯太大，再加上一个丫头片子也没什么用，所以让东厂在五年前停了对此事的搜查。现在拾起，怕是比以前更艰难。”
“慢慢来吧！”林密妍安慰了一句，在今上歇息后突然想到一事，招过荣姑姑吩咐道：“把东宫近日的司寝记录给我拿来。”
荣姑姑应了一声，很快就将一个绿皮子的本子递上。
林密妍翻到近三个月的记录，发现之前一直不是很得宠的贾元春，近日一个月居然侍寝了两三次。
你可别小看这次数。要知道太子正忙着登基前的接洽工作，所以进后院的次数比以前少了许多。而在这种情况下，贾元春的突然得宠就显得极为刺目，令林密妍很快就联想到一事。
“原来是这样。”终于想起自己穿的是红楼同人的林密妍，一直都以为有关于某位贾府孙媳妇的身份猜测只是后世的谣传，然而结合太子的突然反常，以及贾代善在今上登基后的“干净履历”，也许……
“娘娘，您怎么了？”荣姑姑见林密妍的脸色有些不好，于是担忧道：“是否需要奴婢给您请太医？”
“不必了，你让李福告之太子明天来一下就是。”林密妍将绿皮子记录递了回去，冷笑道：“本宫觉得那孩子怕是还没被打醒，需要本宫再骂一次。”
“是。”荣姑姑不明白太子怎么又惹了林密妍的眼，所以让李福去递信时悄悄提醒了一句。
突然被母亲召见的太子，在得知林密妍翻看过司寝记录后，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数，所以掐着今上不在的时候去了坤宁宫，一见面便是先请罪道：“儿子近日未来与母后请安，还望母后赎罪。”
“你倒是乖觉。”林密妍让屋里的宫人们全都退下，也不跟太子东扯西扯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康皇伯的私生女的下落？翅膀硬了就觉得自己什么事都能掌控在手了，对吗？”
“关于此事，儿子也想知道母亲为何会关注到贾孺人。”面对林密妍的怒火，太子不慌不忙道：“儿子自认将东厂瞒了过去，所以……”
“所以你觉得你父皇是只没牙的老虎，而你这只已经脱离了巢穴的鹰隼能够吞下那笔三百万两的巨款，对吗？”林密妍冷笑道：“本宫看你是疯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康郡王当年都没你这么狂，更何况你父皇御极多年，他要是连这点子事都查不到，当年早就在通州被人给埋了。”
“母后何出此言？”太子虽然自信于自己的能力，但对于今上还是有所畏惧。
天底下哪有不怕老子的小子。
更别提皇家的老子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
今上又不是心慈手软的仁宗，他连皇长子和皇次子都能舍弃，即便废了太子，也还有个四皇子顶上。
“本宫何出此言？本宫要是连你们爷两的心思都猜不到，这皇后也别当了，直接进寿康宫养老吧！”正气头上的林密妍口气冷淡道：“你父亲昨日跟本宫提到了康郡王的私生女，你觉得是为何？”
林密妍瞅着面色尴尬的太子，故意问道：“总不会是你父亲老来心软，想要在康郡王临死前秀一把兄弟情，这话你信吗？”
太子没法回话，但心里已经有了13数。
如果今上真的老来心软，贤太妃也不会一直出不了寿康宫，康郡王更是在病重之际就该被送回京治疗，而不是扔在皇陵等着发丧。
“除了你，这天底下还有第二个理由，值得你父皇去留意一个早八百年就没用了的逆王私生女吗？”林密妍恨铁不成钢道：“依本宫看，你父皇怕是早就知道了那丫头的下落，之所以一直都密不发声，一是想让康郡王安分点，二是为了警告那些涉事不深的康郡王残党，让他们顶着这把随时都会落下的断头铡，好好地给你父皇办事。”
林密妍想借此让太子有些飘上天的心落下，所以给他下了一剂猛药：“你真以为东厂是你能瞒过去的废物点心？他们刚建立时，连前朝的余孽都能给你挖出来，更别提去找一个小小逆王的私生女。”
“你若是一直瞒下去，后果怎样，你自己心里清楚。”
“安郡王只是吞了十几万的朝廷银子，就被你父皇囚禁至今日。你若是真动了那三百万银子的念头，本宫怕是不能为你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被账单吓了一跳，今天被人事部美女告之工作室可能要那啥了。
人生为何如此之苦？去年和今年毕业的大学生和要中高考的学生是撞了流星吗？怎么倒霉事都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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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难过
林密妍召见太子的消息自然是瞒不过今上的耳目, 甚至他不用打听就能猜到这对母子在谈什么。
无非又是老母亲的一次次警告被太子当作耳旁风。
一想到这个曾让他无限期待，如今却和安郡王一样染上小家子气的嫡长子，今上的心情便十分复杂, 甚至都没法同林密妍抒发内心的苦闷之情, 只能一个人呆在御书房里，同嘴巴牢靠的杨培安唠嗑道：“杨培安, 你说朕是不是太过宠爱于太子，以至于让他忘了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只要朕活着一天, 就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杨培安哪敢随意说太子的坏话, 只能斟酌道：“奴才不敢随意置喙陛下的家事, 只是平心而论，陛下的几个皇子里, 太子殿下的确是最受宠的。”
毕竟是嫡长子，又是今上在最困难之际出生的儿子。
即便今上登基后又与林密妍生了一儿一女，但对于前两个孩子，他到底是存了一份特别的怜爱之情。
只是太子到底不是静亭公主。
静亭公主再怎么得宠, 身上也只有辅佐之职。
况且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别看静亭公主给人以飞扬跋扈之感，就是安阳县主最张狂时, 也不及静亭公主三分。
可实际上，静亭公主远比同辈的任何一位皇室公主都要来的成熟坚定。她一岁时就随父母被贬通州, 三岁时就得帮着母亲照顾弟弟。作为皇室与符家之间的桥梁与定心丸，众人虽知静亭公主不好惹，但也不得不承认, 她极对符家女眷的眼缘，其泼辣麻利的性子，使得她在嫁入符家后，将嫡系的一亩三地抓得无比牢靠，以至于御史至今都找不到可以用来攻击符家的过错。
若是换了个娇滴滴的公主去做陇右世家之首的宗妇，只怕符家的老太太死前都没法安心。
先君臣，后父女。
静亭公主一直都记得林密妍对她的嘱咐，这也是她能狠下心将女儿送进京的初衷。
不仅是为了长安乡主的前程，更是为了让她的父皇和前线的符家男子安心。
“如果静亭是儿子就好了。”接连被两个儿子伤透了心的今上，忍不住一一比较起他膝下的皇子公主，最后不得不承认他的大女儿是最合心意的。
“若是静亭公主是男子，只怕陛下又会抱怨自己少了个贴心的女儿。”求生欲极强的杨培安努力缓解御书房里的尴尬气氛道：“奴才瞧着，陛下怕是想急了静亭公主，才会发出如此感慨。待今年年底，公主携驸马还有符家的小公子回京后，陛下和娘娘便能高兴了。”
“静亭一回来，隐州的静安和江南的珲儿便也要回来。皇后的这几个孩子里，静亭最得朕心，太子最受期待，静安最伶俐，珲儿最解善解人意。至于静悦，她是朕和皇后的老来女，朕也不指望她能做什么，只求她能平平安安地长大。”今上一一评价着几个孩子，最后将心思落到最小的儿子身上：“杨培安，你觉得珲儿如何？”
四皇子是今上上辈子选的继承人，但他的理想并不是继承皇位，而是想当个游山玩水的闲散亲王。
即便今上这辈子有些忽略了四皇子，但这并不代表他一点儿都不了解这个儿子。
杨培安不明白今上为何会突然提到四皇子，毕竟相较于前三位皇子，这个成年后就去江南的嫡幼子在宫里的存在感很低，甚至让人都忘了皇后还有个儿子：“四皇子殿下是个性情温和的主子，奴才虽不与四皇子深、交，但也知道四皇子脾气极好，从不轻易责备宫人。”
“他和静安的性子都随了仁宗，温和又容易心软，这也是朕为何不敢委他以重任。”今上叹了口气道：“若论名正言顺，珲儿才是真正的嫡子，只是现在……”
今上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一旁伺候的杨培安已是心惊胆战至极。
陛下这话的意思实在是太过明显，说四皇子才是真正的嫡子，那便是否定了太子合法性。
毕竟太子之所以是太子，嫡长子的身份功不可没。
可如今太子并无多大大错，若是随意废立，只怕会惹得朝内动荡，国本不稳。
一想到这儿，杨培安便无法维持小心翼翼的姿态，上前鞠了个深躬道：“老奴斗胆请陛下三思。”
“朕只是与你随口一说，并无多大深意。”今上当然知道杨培安在担心什么，并且很明白废太子的后果。
然而接连被两个儿子背叛的苦楚，令皇帝需要找一个发泄口。
尤其是在将这辈子的太子与前世的四皇子对比后，今上忍不住产生疑惑。
或许是因为前世的遗憾，使得今上过于美化了本该早夭的太子在他心中的形象。
对于太子，今上自认为问心无愧。
相比自幼丧母的今上和前世的四皇子，太子这一路走得过于顺畅。
于内，林密妍宠擅专房，稳坐中宫。
于外，林如海位极人臣，步步高升。
再加上今上的两个庶子都不如当年的康郡王能打，静亭静悦也没拖过后退。
可以说太子自回京起就握了一手顺风牌，只可惜今上的王炸还没下来，他便急不可耐地露了底牌，以至于让今上产生戒备。
他尚未退位，太子便敢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若是哪天，他和林密妍都老得不能动了，太子又会做出什么举动？
区区三百万两的白银，哪里比得上让那些官员们引以为戒，缩回爪子老实办事的收益？
如果……
就在今上越想越纠结之际，御书房的大门被轻轻敲响，一位寿康宫的老奴才慌张来报道：“陛下，我家主子怕是不行了，还请陛下和皇后娘娘过去看一眼。我家主子怕是有话要与您二位说。”
来者是贴身伺候陈太妃的桂嬷嬷，因为是仁宗时期的女官，再加上抚养过静安公主的缘故，所以在宫中一直都很得脸，即便是杨培安和李福也要给其三分颜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