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密姝这下就如打了霜的茄子一般瘫坐在地，一言不发。
林家老太太捧起一盏新茶吹了吹，看着蒸蒸而上的热气逐渐平息了怒火：“二丫头的婚事暂时作罢，把我屋里的佛祖请过去让二丫头静几日心，好好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好好想想娘娘至于林家的深恩厚德。若无娘娘，你早就是破落户家的女儿，还有今日的好日子？”
“是，谢谢老太太宽宏打量。”听着女儿只是禁足，王姨娘松了口气，又给林家老太太磕了几个头，殊不知她带着林密姝离开时，林家老太太的冰冷眼神。
“二丫头的心思大了，怕是不好打消。”林家老太太让李妈妈给她按了按头部，满面疲倦：“我当初就该把皇后娘娘和二丫头都抱过来养，横竖都是女儿，也不会让如海和袁氏难看。如今……哎！都是造孽。”
“老太太说什么呢？林家如今的风光怕是让那群眼红的人想造两辈子孽都不得呢！您啊！就别想那么多了，您还要保养好身子，等着清河县主进门给你生个大胖曾孙呢！”李妈妈好声安慰：“二小姐只是一时魔障了，横竖距离出国丧还有几年，您慢慢教就是了。”
“若是教的好，季家还是门好亲事。若是教不好……”林家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我有生之年虽不能牺牲夫家去帮娘家，但季家没做过对不起林家的事，几个堂侄子在我的夫君和儿子故去时候也够意思，对如海这个隔了辈的亲戚也算仁至义尽。我这个嫁出去的糟老婆子幼年丧父丧兄，全凭伯父伯母慈爱才等到老来的子孙满堂，当然也不能看着孙女把季家拖累了。横竖滁儿还小，季家大堂侄子的几个孙女虽然跟滁儿隔了一辈，但年纪合适，举止娴雅。都是联姻，除了嫡长孙女外，也不必在乎那么多嫡庶。”
“二小姐会明白您的苦心的。”李妈妈安慰道：“至少二少爷还小，有夫人和您看着，定不会出错。”
“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姝儿都这样了，滁儿可不能出什么岔子。”林家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袁氏的脑子和性子可不机灵，如海那是被他父亲带着才没长歪，滁儿就不一样了。等娘娘的封后大典一过，让滁儿搬过来，我亲自教养，也算是让阖家上下都心安。”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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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甄氏
萧凝嫣进宫的第一天晚上，今上便按规矩歇在坤宁宫，惹得萧家上下气到不行的同时也无可奈何。毕竟祖宗礼法就是初一十五必由皇后侍寝，虽说皇后现在孕中，也曾有妃子故意在初一十五给皇后难堪的例子。
可给谁面子还不是由今上说了算。
萧凝嫣就算委屈又能如何？
于情于理她都不占理。难道宫里宫外还有人能强迫今上去宠幸萧凝嫣吗？
够资格做到这点的不是躺在地底下就是不想管这事。
萧沈氏素来宠爱萧凝嫣，见女儿受了委屈，自是回娘家哭诉一番，明里暗里地希望父亲和继母出面跟今上说说，好歹给萧凝嫣点面子。
沈老国公夫妇毕竟是今上的外祖父母，这点面子今上还是会给的。
只是沈老国公夫人一向与萧沈氏不合，更记恨萧沈氏当年做出的龌龊事，自是不会答应。而沈老国公虽疼惜外孙女，可萧凝嫣入宫才几日，他这么急吼吼地跟外孙说这事合适吗？况且这事今上也没做错，皇后娘娘更是无辜。
要沈老国公说，要是今上那日歇在萧凝嫣宫里才叫给萧凝嫣难看。
毕竟正值国丧。今上要是让萧凝嫣侍了寝，以后肯定会有人拿此说事，甚至有可能影响萧凝嫣的晋升之路。
至于皇后那边，就算今上歇在那儿也让人挑不到错。
所以沈老国公觉得萧沈氏的哭诉有些无理取闹。
“静亭出了国丧就十一了，你也要看着她多习点女工家务，让她帮你这个做母后的协理六宫也无事。”今上上朝前跟林密妍多说几句，又嘱咐她保养身子：“你不想见那些女人就不见，你是皇后，她们是妃妾。朕已经很厚待她们了，要是有人敢甩脸子给你看，只管告诉朕，朕来收拾她们，自不会让你委屈。”
“陛下是知道我的性子，谁能给我脸子看。”林密妍给今上理了理衣领子，迟疑道：“甄家的那位您打算怎么办？她娘毕竟是奶过陛下的，而甄应嘉还在江南为陛下办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今上闻言身体一僵，低头看着林密妍长长的睫毛，许久后才闷闷道：“你不吃醋吗？”
林密妍手上的动作一僵，沉默了会儿道：“陛下说笑了。”为后者怎么可能吃醋？况且她和今上之间没什么好亏欠的。她陪今上吃了五年的苦换来一个后位，可以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至于其它的……
今上要亏欠也该亏欠原著的女主，她哪有资格舔着脸接受今上欠原著女主的情。
此时的林密妍并不知道萧凝嫣和今上都是重生而来的原著人物，而她也不是单纯的穿越，而是另有隐情。
“这不是你的心里话，你不喜欢她，对吗”今上知道前世的甄氏虽然只和林密妍相处两年，但因为是他奶娘的女儿，所以他曾偏袒甄氏一二，甚至有几次落了当时只是皇贵妃的林密妍的脸。
而林密妍死后，或许是出于愧疚，亦或许是出于对甄家的敲打。
今上立了萧凝嫣为继后，同时加封甄氏为协理六宫的贵妃，令二者针锋相对的同时也好让林密妍唯一的儿子慧帝安稳长大。
而等慧帝继位时，萧凝嫣已经被废，她和甄氏的儿子不是看守皇陵就是被过继出去。
这么看来，他还真是父皇的儿子，对待皇后妃子的手法一脉相传。
“甄家的面子自然要给，但不能因为甄氏的母亲奶过朕而对她优待，否则将那些潜邸的妃嫔和她们的家族置于何地。”今上不可能像上辈子那样给甄氏脸，更没忘了小小甄家日后贪了多少银子。
也正因此，今上才要让林如海去江南。
甄应嘉虽然有几分手段，可用他正如狼牧羊，不可放松警惕。
“甄氏的家世地位不亚于安婕妤和顺嫔，三者的出身虽然只在伯仲之间，可安婕妤有两位公主，顺嫔是皇次子之母，因此甄氏的位分不应过高。”被贬通州的第二年才重生而来的今上无比痛恨当年嘴贱的自己，更痛恨顺梯子往上爬的甄家。
甄家的老太太凭着自己奶过今上的情分，在今上被贬通州时送了点东西去，惹得先帝大为感动地夸赞甄家乃“忠仆也”。而今上也念着甄家的情，本想着这辈子许以甄家富贵但不委以重任，可谁料到甄家老太太和甄应嘉当着先帝的面希望甄氏入宫侍奉今上。面见先帝时里左一个忠心，右一个福气地诉衷肠，提旧事，弄得已经有打算的今上十分为难。
先帝虽然更欣赏贫贱不移的林密妍，甚至早早地给了皇三子“琮”字为期许。可这并不妨碍他希望儿子多子多福，更不能阻止他指人给今上。毕竟仁孝皇后去世后，先帝可没停了大选小选，更没说给仁孝皇后守身如玉地不去睡别的女人。
至于今上……
他自然喜爱林密妍，但孝字当头，尤其是那时的他刚被复立，自然不能扫了先帝的面子。
正如他不得不接萧凝嫣入宫一般。
“那甄氏封淑媛如何？从三品的淑媛也不算委屈了甄氏。”林密妍想着原著的今上虽然在“自己”过世后逐渐被萧凝嫣融化，可甄氏作为萧凝嫣的第二大敌人（第一是静亭，不管是萧凝嫣还是甄氏遇上静亭都只有吃瘪的份）也是很受宠爱的，更别提她还有个堪称大杀器的母亲。所以斟酌地给了个高位。
“淑媛仅次于婕妤，位分有点高了。”今上皱眉道：“甄氏既然不是大选入宫的，封个从四品的女御就行了。让她搬去永寿宫侧殿，朕记得那里只有两个选侍，也不算亏待她。”
“是，我立刻安排下去。”林密妍搞不懂今上对甄氏的态度怎么变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差。
甄氏搬去的可是永寿宫，那里只有两个因为教导今上人事而得封的选侍。甄氏去了虽不是一宫主位但也不用看别人脸色。
看来今上对甄氏还是有点感情的。
今上上朝后，林密妍以身体不适唯由让李福通知后宫别来请安，免得落狠了萧凝嫣的面子，逼得她狗急跳墙。
临近中午时，今上下旨追封已故的韩良媛为淑妃，待皇陵修好后便迁入妃陵园。同时将已故勇亲王的独女静安郡主收为养女，挂在皇后名下。
此旨一出，韩家叩谢不已的同时也还没熄了让韩良媛的堂妹入宫的心思。
至于林密妍那边，则是接旨后让盍宫上下改口称呼静安郡主为四公主或静安公主，令芙蓉为她整装一番后前往寿康宫拜访陈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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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妹妹上线还早，可能会有些无聊。,
第14章 对峙
寿康宫不比慈宁宫。
前者是太妃们的养老地，后者是太后和太皇太后的住所。
虽然两者的宫殿大小相同，可慈宁宫人数最多时也只住进三人。那时正是太\祖之曾孙文帝当政，因为太，祖的文德皇后高寿，是历代皇后中唯一历经六朝和五国之乱，破了百岁之寿的人。因此当年的慈宁宫里，文帝之母昭仁皇后与祖母贤德皇后也只得居于东西两侧殿，文帝更是在文德皇后百岁之寿时下令大赦天下，命各地封王前来祝寿，并且给国内年满六十以上的老人一份厚礼，以为文德皇后积福。
至于寿康宫……
若是碰到熙王朝里唯一宠妾灭妻的庸帝，怕是将寿康宫翻修一遍也住不下。当年慈祖反正后就颇为庸帝的后宫苦恼，先是允许三十以下且无子女的庶母妃国丧后出宫改嫁，再是让位分太低的庶母妃出家或搬到行宫里居住。而先帝虽然做不到祖父庸帝那般，但后宫数量也不可小觑。
因为文帝取消了殉葬制度，再加上今上经历过一废危机，所以深深忌惮着兄弟，死活不肯放有子的太妃太嫔们出宫。
倒是先帝的两个成年女儿请恩将母妃接出宫奉养都被允许了。也不知淑太妃和德太妃见此会不会百感交集。
当年巴巴儿地生儿子，可如今过得滋润的都是只有女儿的贵太嫔们。
据说先帝的庶长女和孝长公主准备国丧后带着母妃季贵太嫔去江南游玩。因为季贵太嫔是林密妍的祖母林家老太太的堂侄女，所以林密妍前些日还见过携女请安的和孝长公主，并为其女赐了字。
“哟！这不是皇后娘娘吗？到底是登上后位的人，今时不一样了。见了长辈连声招呼都不打，越发地没规矩。”林密妍前脚刚踏进寿康宫，后脚就碰上贤太妃。
因着康郡王一事，贤太妃的姿容憔悴了许多，但打扮上还是极尽奢侈，不肯显出一丝的软弱。
“本宫刚进寿康宫，见了贤太妃还没来得及开口，贤太妃便是一顿责备，倒是让本宫错愕了。”林密妍由芙蓉扶着手臂，冲着李福好奇道：“本宫刚执掌后宫，因为陛下孝顺，下令先办先帝的仁顺皇后和仁孝皇后迁棺之事，所以还未有女官过来跟本宫细讲一些尊卑礼法的要事。李福，你是杨培安带出来的，可听过历朝历代有哪位皇后要给太妃们行礼请安？”
“回娘娘的话，本朝自文德皇后起，就无皇后必须给太妃行礼请安的例子。倒是太后娘娘尚在时，太妃娘娘们能随同太后娘娘一起接受皇后娘娘的请安。”李福毕恭毕敬道：“不过奴才是个愚钝没学识的。贤太妃娘娘出身李家，见识不凡，自是知道些奴才不知道的前朝规矩。”
贤太妃的脸色骤然一白。
李福不愧是御前过来的人，说话就是有水平。一番话看似给了贤太妃台阶下，实际却是讽刺贤太妃出生大族却毫无尊卑意识，甚至有意敬前朝礼数而废本朝礼法。
要知道前朝可是有个以太妃之尊差点骑在皇帝头上的郑贵妃。
今上恨透了贤太妃母子，要是此话传到今上耳边，少不得被脑补。
“大胆，你个奴才的居然敢呛声贤太妃娘娘。”扶着贤太妃的姑姑怒喝道：“给我拿下。”
“姑姑真是好气势。只是奴才是回了皇后娘娘的话，言语里并无不敬之意。”李福可是御前过来的人，怎么可能怕贤太妃身边的姑姑。况且林密妍在此，寿康宫的人也不敢把李福拿下：“奴才是陛下赐给皇后娘娘的坤宁宫总管太监，即便有过错，自有陛下和皇后娘娘责罚。姑姑这话，难道是想代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主吗？”
“行了。都闭嘴。”贤太妃见此也不得不出言阻止，冲着林密妍皮肉不笑道：“皇后娘娘好架势，本宫倒是要看看，皇后娘娘在本宫面前的威风，能维持多久？又能被多少人领略。”
“这点就不必贤太妃娘娘担心的了。”林密妍笑容不变地讽了回去：“只是贤太妃娘娘此举若是传了出去，怕是有御史会多想。毕竟正值国丧，父皇又对贤太妃娘娘爱护得紧。要是惹出事，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会为贤太妃娘娘担忧。”
贤太妃听了这话只想骂人。
先帝会为她担忧个屁。
林密妍这是往她心窝子里戳。
“雪燕，咱们走。”贤太妃拂袖而去。
李福目送着贤太妃离开，凑到林密妍耳边悄悄道：“娘娘，需不需要奴才跟内务府的人说一声。”
“不必了，她好歹是陛下的庶母妃。先帝临走前都也没舍得她和康郡王。若是怠慢了，那便是本宫的错。”林密妍冷冷道。
“那咱们就这么算了？”芙蓉是和林密妍一起长大的，自然为她愤愤不平：“您潜邸时她就没少折腾您，更别提通州那几年了。”
“咱们不折腾她，自有人折腾她。”林密妍转身道：“以前在贤太妃手下吃亏的太妃太嫔们就不少。更别忘了宫里头，小何太嫔所生的九弟和王贵太嫔所生的三妹还在上书房，而宫外的六弟、七弟也还未婚。看着季贵太嫔如今的安逸和勇亲王、慎郡王的风光，那些为了儿女的太妃太嫔们会不心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