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至亲哪有那么容易断绝？
血海深仇更是难以忘却。
赵据的童年与少年时期充满了宫中步步为营的诡计和尸山血海的仇恨，以至于从一开始的手段就老练而冷酷，贺淼几乎不记得，赵据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种执拗的像是个小孩子的情绪了。
贺淼沉声道：“贵妃说不定也在思念陛下，陛下为何不跟贵妃再好好谈一谈？”
赵据咳嗽两声，冷漠道：“这是她做错了，应该她来主动找孤认错才是。”
贺淼蹙眉道：“属下虽然没有妻室，却知道夫妻之间，贵在容忍。”
赵据盯着他道：“那怎么样，才能让她主动来找孤？”
贺淼问道：“陛下亲自去寿安宫一趟，不好吗？”
赵据冷笑一声，显然是不肯在冯宛的底盘前向明湘示弱的。
贺淼深呼吸了一口气，深觉什么叫做清官难断家务事。
如此这么又僵持了三天，赵据天天都能从探子口中得知明湘在寿安宫过的是何等乐不思蜀。
第四天，他没有再让太医送去加了“料”的药。
他自己喝了下去。
翌日赵据没有上朝，后宫中传遍了陛下一病不起，如今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消息。
明湘从花梨口中得知时，手中喝了一半的茶盏便摔了下去。
花梨吓了一跳。
明湘呢喃道：“他身边那么多太医，应该没有问题……”
说着，俯身去拾茶盏。
却捡了几次都没有捡起来。
花梨连忙上前给她捡起来，眼角余光看到明湘手指都在颤。
然而明湘到底是忍住冒冒失失去打听赵据消息的冲动。
于是黄昏时，宋太医腆着一张老脸来寿安宫见明湘。
他见到明湘，一脸沉痛的表情，第一句话就是：“陛下如今病重了，微臣十分忧心，娘娘有空不如去看望一下陛下。”
说完这句话，宋太医看到明湘俏脸煞白、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暗暗骂了一句赵据的胡闹。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把写作时间调整到了下午，免得早上没吃饭饿得慌。
今天中午又起晚了，但以后这个点来找我，应该已经更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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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回绝
听到宋太医的话, 明湘一下子脑补出赵据重病在床、奄奄一息的模样。
她忍不住质问宋太医道：“陛下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忽然就重病了，你们真的照顾好他了吗？”
宋太医老脸一红，但实在没法跟明湘说出真相来。
他答道：“陛下的头疾犯的厉害, 又不肯用那蛮族的神药……”这是事实, 不是他故意骗明湘的。
他眼含深意看着明湘道：“微臣等也不明白，陛下这是为了谁才要这么做。”
他目光中的深意直白地在告诉明湘赵据是为了谁。
明湘眸光微闪, 紧紧抿住了唇，失落道：
“你现在说这种话还有什么意义？陛下说不定并不想见到我。”
宋太医大着胆子道：“陛下十分思念娘娘, 娘娘若是去了, 陛下心情定能好些。”
明湘忧心忡忡点点头。
由此，宋太医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说服了明湘去见赵据。
明湘先去跟冯宛说，自己要去一趟文华殿。
冯宛问清她为什么想去之后, 凝神思索一会儿，告诉她道：“你回来后, 便准备出宫吧。”
明湘：“？”
冯宛朝她使了一个眼色，轻笑道：“你祖母也病了, 你去陪她比陪我更重要。”
明湘便听明白了，祖母其实根本就没病, 燕国公府只是需要借一个理由, 能让明湘出宫。
文华殿。
殿内充盈着一股药香。
明湘见到赵据的时候，他眼睛紧闭, 躺在榻上，唇苍白而干燥，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虚弱。
她几乎从来没见过赵据这等病弱的模样。
她让人下去。
文华殿的宫人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贵妃，心中忐忑不安，因为她们知道这是贵妃, 可是元宝公公却让她们喊她顾姑娘。
此时明湘让她们下去，她们如临大赦，纷纷退下。
明湘在榻边看着赵据，只觉得恍如过去经年般，快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他似乎消瘦了些，轮廓比以往更加深刻，他眼下浮现隐隐的青色，仿佛没有睡好。
这一时间让她既心疼又心酸。
她沉默地在他身边半晌，静静望着他，手指摸了摸他脸颊，紧接着便要起身。
她准备问宫人要浸湿的帕子，他的嘴巴干燥的她看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细腕却被人狠狠扣住了。
赵据睁开黑眸，冷冷盯着她。
“你还想去哪里？”
明湘道：“我想要去拿浸湿的帕子。”
赵据闻言，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只是仍不肯放过她。
两人一时僵峙了起来。
半晌，赵据才冷傲道：“顾姑娘，你不去陪你母亲，来我这里做什么？”
明湘睫毛微垂道：“若是我打扰了陛下，我便先离开好了。”
她试着抽回自己的细腕，微微用力，丝毫不动。
赵据握的更紧了，根本不肯放过她。
他没想到他给她梯子都搭好了，她却连一声好听的话都不肯对他说，什么叫“她先离开”，那他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
赵据气的，额角青筋跳的厉害。
“陛下你弄疼我了。”
明湘委屈道，开始挣扎。
原来他自己气也便罢了，他攥着她细腕的手也在用力。
赵据闻言，越发不肯放过她，仿佛怕她跑掉了一般。
见到她俏脸委屈的模样，他心中忽然划过一丝灵感。
他俊眉紧蹙道：“孤头痛，你给孤揉揉。”
说着，他松开了她的手，眼神示意明湘上前。
明湘犹豫，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诓她的，耳边却听到赵据闷哼了一声。
他盯着她，眉宇间隐隐暴躁道：“你还不快过来？！”
明湘咬着唇，和以前一样跪坐在他背后，乖乖给他揉着太阳穴。
她揉着揉着，便听到赵据不领情地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会伺候人。”
他阴阳怪气，明湘也不甘示弱。
“不会伺候人的是虞贵妃，和我顾湘君有什么关系？”
赵据一堵，万万没想到她在冯宛身边待了这么久，也敢和他这么说话了。
他冷笑一声，忽然揉了揉额心，命令道：“你过来，让孤闻闻，孤头疼的厉害。”
明湘不肯，道：“我还未出嫁，怎么能离陛下这么近？”
赵据似笑非笑看她，“你哪块地方孤没见过，没揉过？”
明湘又气又羞。
赵据正色道：“孤对你不感兴趣，你别想多了。”
明湘怀疑道：“陛下不是病了吗，你……啊！”
她一不小心，就被男人拉到了自己怀里，三下五除二便被压在了床榻上。
赵据深深陷在他最爱之处。
明湘制止不了他乱来，反抗道：“你这是做什么？”
“这么做只是为了治病。”
赵据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如果不是她清楚地感受到了他如今的状态，说什么都不肯相信这人耍流氓的时候表情还如此矜持。
明湘气道：“那你别解开我扣子，别……”
她声线到最后一个“别”字的时候，尾音蓦地娇了些，突兀地带着一丝哭腔和颤音。
不是被气的，是因为被他碰的。
赵据缓缓地笑了，他幽深的眼瞳盯着她道，一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工作，一边一字一顿又漫不经心道：
“不解开，孤怎么闻的到？”
……
明湘再次恢复自由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她发丝汗湿，贴在雪白的肌肤上，被他从身后紧紧桎梏。
她声音叫哑了，美目失神，重复呢喃的只有一句话，“我要回去……”
……
第二日晌午。
明湘爬起来，身上能看到的地方，皆是不堪入目的狼狈。
赵据听到她的动静，起身，从后面揽着她。
明湘一颤，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饿狠了的男人，贪得无厌极了，她昨晚根本就受不住他。
和他一相碰，那颓靡又混乱的记忆仿佛一下子全部冒了出来。
明湘声音发颤道：“我、我要沐浴……”
赵据慢慢舌忝了一下她的耳垂，低哑道：“不让孤陪你吗？”
他这句话一下子把明湘气狠了。
她气地挣开他，站起来道：“陛下还生着病，不应该沐浴！”
鬼才相信昨天他真的病了。
赵据笑出了声。
明湘刚站稳在地上，差点摔倒。
赵据眼疾手快捞起了她。
看到明湘犹在挣扎，他无奈道：“孤不欺负你了，你别乱动。”
……
明湘用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身体内外洗干净。
她去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宫人给她准备的是贵妃宫装。
她望着那宫裙，心中复杂，然而她自己穿的那一身，昨晚早就湿透了皱皱巴巴的，根本没法穿。
她换上衣服。
赵据在外面等她，宫人已经备好了食物。
就好像以前的时候每一次他闹过了头，脾气总会和软一些，处处让着她。
明湘冰着俏脸走过去。
赵据亲自为她盛好一碗汤，用勺子去喂她，然而勺子已经碰到明湘唇边，她却不肯张开嘴。
赵据见此，原本慵懒的神情也渐渐沉冷了下去。
明湘望着他道：“陛下想好怎么对待我吗？”
赵据冷声答道：“你原来是什么样子，现在就会是什么样子。”
明湘眼眸微垂。
她别过脸，目光落到文华殿那赵据让人给她制作的翡翠屏风上。
昨晚他就把她架在那里。
在她身后逼问她到底还爱不爱他。
前后冰火两重天，她只能哭着顺从他说爱他。
那并不是诓他的话。
她当然是爱的。
可是如果他们注定在一起只会消磨这种爱，她宁愿和母亲一样，处在对这份无暇爱意的怀念中。
她回过神来，看着赵据，坦诚道：“陛下，我是冯宛的女儿。”
她一说出这话，赵据整个人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明湘没有管他，继续冷静道：“如果陛下接受不了这重身份，以后还是不要再找我了。”
“我是人，不是一件物品，不能一分为二，只给陛下想要的那一份。”
赵据盯着她，森冷道：“是你背叛了孤。”
明湘镇定道：“是陛下病了。”
赵据胸口起伏，像是被她给刺到了。
他这个时候当然可以低声下气去求她听话一点，然而他最后还是冷漠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而他就像是个物品，被她用了之后，就丢在了原地。
“陛下……”
贺淼见此，犹豫出声道。
昨晚他们动静这么大，不少宫人都心知肚明，寿安宫派来的宫人还等在殿外，明湘一出门，赵据就不好再让人把她带回来了。
若是知道明湘身份的还好些。
就怕有些不长眼的人，真以为陛下贪图燕国公府刚被认回来的六姑娘的美色，硬是把人留了一夜。
赵据冷着脸道：“让她走。”
……
明湘回到寿安宫时，冯宛已经等了许久了。
她见明湘来了，让人热了一碗药给明湘。
明湘知道那是什么，喝了下去。
冯宛温柔道：“你现在要出宫吗？”
明湘点点头。
冯宛柔声道：“你确定不要留在这里了吗？”
明湘笑了笑，像是看开了一般道：“我或许生来就注定，和陛下的感情没法长久。”
冯宛静静看着她许久，忽而道：“你的嘴巴在笑，可你的眼睛在哭。”
她说完，明湘便哭出了声，扑到她怀里道：
“我和陛下说了那种话，我们一定是没有结果的了……”
“我知道我们本来就不适合在一起，可是母亲，为什么我还那么难受？”
冯宛安慰般拍了拍她的后背，抱紧了她，声音柔软的像是四月的春水。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有些人我们本来就很难抓住。”
“要有面对一切的勇气啊，湘君。”
在冯宛安慰明湘的同时，顾恪也在面见一个青年。
他犹豫地望着他道：
“我知道你一直很欣赏望之的才华，可是你确定你清楚湘君的身份吗？”
对面的青年，面如冠玉，芝兰玉树。
他有一双颜色浅淡的瞳眸，这让他的眼神总是淡漠而微冷的，仿佛这世间一切事物都无法在他眼中留下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