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尔佳氏心里嗤笑,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这个节骨眼儿,太子竟然还让李佳氏侍寝,这是真的宠爱她,还是仅仅满足自己的私欲?
她命人将这几名宫人带去内务府领罚,每人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李佳氏早产,总要有人背锅,这群奴才共同分担,也好保住太子的颜面。
处理完这些琐事,瓜尔佳氏带人去了产房。
太子不在,毓庆宫其他的姬妾闻风而来,满满当当站了一屋子,连那些侍过寝却没有名分的都来了,瓜尔佳氏还是第一次看见毓庆宫的人这么齐全。
这一夜,谁也睡不着。
瓜尔佳氏沉了脸,“都挤在产房做什么?”
太子的另一位侧福晋林氏上前,脸上带着笑,道:“知道李佳侧福晋要生了,姐妹们特意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这毕竟是毓庆宫的第一个孩子。”
“淳千,命人将偏殿整理出来,让各位主子歇着。”瓜尔佳氏对自己的贴身宫女吩咐完,又对满屋子的莺莺燕燕说:“李佳侧福晋这是第一胎,太医说还没那么快,各位先去偏殿歇着吧。”
既然李佳氏一时半会生不下来,她们也不想在产房傻站着,遵循瓜尔佳氏的话,去偏殿喝口热茶。
她们走了,瓜尔佳氏想走也走不了,她是毓庆宫的女主子,李佳氏生产,她必须守着。
她搬了把椅子坐在殿内,耳边是李佳氏凄厉的喊叫声,她闭目,像老僧入定似的静静等候。
每过半个时辰,她都要派人去里头问问情况。
许是早产的缘故,李佳氏这胎生的艰难,喊了大半夜,孩子就是不出来。
太子等不及了,赶着去上早朝,将毓庆宫的事全交给了瓜尔佳氏,瓜尔佳氏守了一夜,眼里已经有了红血丝,强撑起精神还在门口守着。
殿内的血腥气实在是太重,瓜尔佳氏闻着难受,想去门口呆会儿。
刚走到门口,只见毓庆宫的内总管苏伦达领着两个有些年纪的婆子往这处过来。
见了瓜尔佳氏,三人连忙行礼。
瓜尔佳氏问:“苏伦达,你身后二人是谁?”
苏伦达谄媚,“回福晋的话,太子担心侧福晋,特命奴才再去内务府找两个产婆子。这是周嬷嬷,这是李嬷嬷。”他介绍道:“两位嬷嬷都是有经验的,李嬷嬷上个月还接生了裕亲王府的小阿哥。”
瓜尔佳氏用帕子掩口,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丝丝慵懒,她问:“搜过身了吗?”
苏伦达迟疑了一下,“呃……这两位产婆都是太子点的,应该不用搜身了吧。”
瓜尔佳氏扫了他一眼,突然笑了,“非常时期,入产房的人都要搜身,这可关系到毓庆宫的第一个孩子。苏伦达,你也是毓庆宫的老人了,太子什么脾气你会不知道?”
苏伦达打了个激灵,“奴才知错,奴才立刻派人来搜身。”说着,他手一挥,立刻便有两个宫女上来搜身,摸过她们的袖口裤管,以及一切可能会藏东西的地方。
瓜尔佳氏居高临下的看着。
两个婆子面对搜身,神色不一。
一个看着有些拘谨,但显然是已经习惯这种搜身了。
而另一个,双唇抿紧,眼睛注视着同一个地方,胸口呼吸起伏过快,身子僵硬死板,她在紧张。
两个宫女搜身完毕,什么都没有发现。
瓜尔佳氏伸出食指,指了指那个反应异常的产婆,说:“再搜一次。”
那产婆倏地抬头,突然与瓜尔佳氏对视,瓜尔佳氏看到,那双眼中,藏满了惊慌。不过片刻,那个产婆就败下阵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瘫软在地上。
这人赫然就是苏伦达口中刚接生完裕亲王府小阿哥的李嬷嬷,苏伦达显然是意识到什么,连忙叫了人,大喊道:“快把她绑起来,仔细搜身。”
瓜尔佳氏提醒道:“小心着点,赶紧问话,别让人没了。”
能被安插[]进来行这种事的,多半已经行了死令,通常都是什么也挖不出来,人就废了。
——
李嬷嬷一被抓,大阿哥这边就收到了消息,没忍住,他砸了一套茶具。
“瓜尔佳氏!”他咬牙切齿,“皇阿玛真是给胤礽娶了个好福晋!”
惠妃无奈,“再安排人也没用了,那边肯定是有防备了。”
“自从瓜尔佳氏嫁进毓庆宫,她把毓庆宫防的跟铁桶一样,把我安排的钉子全拔了,好不容易李佳氏那边进去个人,又是她!”大阿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踹翻了一张椅子。
再这样下去,他在毓庆宫就基本没什么眼线了。
惠妃吓了一跳,对这个儿子的脾气也无可奈何,只能顺着,“额娘再想想办法,李佳氏是头胎,又是早产,没那么容易生下来,就算是生了,也不一定是个健康的阿哥。”
“额娘,我赌不起。”
大阿哥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被太子压着这么多年,要是再等胤礽生了个儿子,他这大阿哥还有什么脸面。
“额娘,你可去乾清宫看过皇阿玛?”
惠妃摇摇头,“都是安排了底下的贵人常在过去,听她们说了,皇上身体已经与常人无异,就是没醒来。”她顿了顿,说道:“今日有人给本宫建议,要不要找萨满法师做法?”
大阿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以后,他喃喃道:“皇阿玛要是醒了,我就还是皇长子,他还是太子。”
“额娘,等不了了,今晚,最迟明晚,必须动手!”他眼中划过一丝狠色。
得到他的准话,惠妃却犹豫了,“真的决定了吗?”
“额娘,只要我当了皇帝,额娘就是皇太后了。德妃荣妃还有那个宜妃,全都要跪在你的脚下。”
惠妃狠狠的闭了闭眼,再次睁眼的时候,眼神已经很是坚定了,“你想怎么做?额娘听你的。”
“明日一早,额娘派个人去乾清宫侍疾,我会在乾清宫安排好一切,等皇阿玛一驾崩,就把事情全推到她的头上。”
替死鬼?找谁当替死鬼?
惠妃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人影,“王贵人!”
大阿哥或许没想到惠妃这么快就有了人选,问起原因,惠妃则是回答道:“王贵人第一次侍疾,是德妃举荐的。德妃的儿子老四又和太子同流合污,咱们稍微使点手段,皇上的死,就和德妃,四阿哥,乃至太子,都脱不了干系!另外,本宫知道,这两日荣妃也与王贵人有交集,荣妃为了她,特意支使上了内务府,这不就是她们互相结盟的证据?”
“荣妃一倒,三阿哥也废了,死一个王贵人,拉下这么多人,你说值不值?”
说着说着,惠妃便笑了。
她笑了许久,久到两颊都酸疼了,后来,她不笑了,她问:“乾清宫有梁九功守着,怕是不好动手。”
大阿哥颔首,“梁九功也伺候了皇阿玛多年,送他去给皇阿玛殉葬,也是体面事。”说着他想了想,“这几日好似没看见李德全。”
惠妃说道:“说是李德全家中亲人病重,向太子请了旨意,已经赶回盛京去了。”
“他不在也好,少了一个挡路的人。”
第21章
咸福宫是一隅福地,不管外边怎么闹,还是没妨碍康熙和闰月休息。
下了大半夜的雨早已停了,只留滴滴答答的雨水从屋檐上落下来的声音,朝阳照屋时,两人不约而同醒来。
睡眼惺忪的闰月,眼中带着水色,妩媚潋滟,康熙没忍住,在她唇角厮磨。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叩门声,而后响起宫女尖利的声音,“主子,已经过了卯时,该起了。”
康熙还是不舍得放开,却被闰月狠狠拧了把腰。
“嘶!”康熙吃痛,瞪着眼睛看闰月,“你这小没良心的。”
闰月才不怕他,从枕边拿了衣衫赶紧套上,若让康熙再起了玩闹之心,外头的人可不好打发。
闰月赶紧理了理床铺,而后高声冲外头喊了一声,就在两个宫女进来的那一刻,康熙迅速从被窝中逃出来。
没有温香软玉,全是因为这两个人,康熙忍不住狠狠瞪了这两个细作一眼,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要让梁九功以什么名头将这两个宫女弄走。
他飞快的飘出咸福宫,准备往乾清宫去,谁知却看见宫道上走来两个宫女,正是往咸福宫的方向去。
康熙顿了顿,心中疑惑,扭头跟着她们一同回咸福宫去。
此时闰月刚更衣完毕,准备用早膳,两个宫女入内请安,道明她们是延禧宫惠妃身边的宫女。
闰月放下银箸,淡淡笑,“两位姑娘一大早过来,真是辛苦了,惠妃娘娘可是有要事?”
其中一个宫女弯弯身子,也笑,伶俐的将事道出。
“回贵人的话,惠妃娘娘想请贵人去乾清宫侍疾。今日本该是通贵人侍疾的,只是早起通贵人说是身子不适,不能再去侍疾。惠妃娘娘一时也不知该找哪位主子,不过听说贵人侍疾心细如尘,做事妥帖,便差奴婢过来问一句,贵人可有空去乾清宫侍疾?”
谁人不知,咸福宫王贵人是最得空的人。
闰月和凌空之上的康熙对视一眼,康熙缓缓点头。
闰月也颔首,微笑道:“劳烦两位回惠妃娘娘一句,妾身即刻会前往乾清宫,请惠妃娘娘放心。”
两位宫女任务带到,得偿所愿。
闰月低头用膳,余光却没从她们身上移开,她注意到,其中一人在弯腰行礼,准备离开时,朝着她身后的方向暗暗打了个眼色。
闰月抿了抿嘴,视线别开,当做没看见。
她一早就知道,新来的两个宫女身后都各自有主子,看来,这与惠妃也脱不了干系。
只是不知,惠妃娘娘从何时起,对她这样一个无宠,无权,又无子嗣的小贵人感兴趣了。
比起消息闭塞的闰月,康熙能在皇宫中随意走动,又能不让别人发现,这样一来,打听起消息就方便许多。
没过一会儿,他就知道了毓庆宫侧福晋李佳氏正在生产的消息。
他更知道,李佳氏生产,第一个坐不住的,一定是大阿哥。
果不其然!
毓庆宫中戒备森严不亚于乾清宫,太子妃一个人坐镇产房,而偏殿,总管苏伦达竟然在言行逼供一个女人。
他狠狠挥了一鞭子,“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来的!”
那女人倒是硬气,被这样拷打也不吭声。
其实康熙心里明白此人的来历。胤礽想必也清楚。
突然,康熙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他立刻扭头,往阿哥所大阿哥的住处飞快地冲过去。
京城已经入了冬,宫人们都穿上的厚厚的棉衣,大福晋被两个宫女扶着,小心翼翼的走上软轿,准备去延禧宫给惠妃请安。
她一连怀了三胎,身子没养好就立刻怀胎,肚子上的皮肉早就松松散散,此刻她大腹便便,宛如足月要生产的妇人一样。这一胎给她的压力实在太大,就连脸色也是苍白的,状态十分不好,走路也要有人搀着,惠妃看她实在可怜,将自己的软轿赐给她。
刚下了一场雨,路面湿滑,大福晋身边的宫女提醒抬轿的太监,“走路时千万要小心些,切莫不能惊扰了主子。”
康熙跟着轿子飘了两步,他不禁想,是否自己多虑了,胤礽是他唯一亲自教养的孩子,品性纯良,不至于作出伤害后宅妇孺的事。
就在他打算离开时,阳光照在地面上,从康熙的角度看过去,地上形成了一小到七彩的光斑。
康熙的面色瞬间紧绷。
地面上的水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反光,那是……油!
等康熙反应过来的时候,前头一个抬轿的小子眼看着就要一脚踩下去。
若是他滑倒,大福晋恐怕凶多吉少!
电光火石之间,康熙飞快冲上去,一个情急,就附上了这个小太监的身子,也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就停了脚步。
他这突如其来一刹车,可是让其他抬轿子的人没有一点准备。
一个惯性,让轿子狠狠一晃,要不是身边两个宫女时刻扶着,大福晋差点从轿子上翻下来。
没等其他人追问,康熙立刻说:“地上有油!”
说完这句话,康熙立刻从这名小太监身上抽身而出。
轿子太重,他从小养尊处优,向来都是别人抬他,没有他抬别人的,真是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
大福晋的宫女立刻上前去查看,摸了摸地上的水,细细摩挲,最后回到大福晋的身边,低声道:“真的有油。”
大福晋脸色更白了一些,她轻轻抚摸着肚子,“给那个抬轿的小太监打赏,另外,告诉额娘,我今日不便再去请安了。柳儿,去请太医来。”
大福晋一一吩咐,随即叫人打道回府。
——
李德全一身粗布衣裳,肩上背着一个包袱,累的气喘吁吁,走了一路,实在是撑不住了,双腿都在打颤,他精疲力尽的靠在旁边一棵大树上,艰难的朝着走在前头的人喊道:“大师,您到底要去哪?”
被称为大师的人,是一个穿着黄布袈裟的和尚,身无长物,轻轻松松地迈着步子,并不回答他。
李德全真是服了他,几乎走了一天,他愣是没听见这老和尚的喘气声,翻了两座山也不见累的,问题是,他压根不知道老和尚要将他带到哪里去。
这分明就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
真是不明白,皇上为何非要找这个老和尚?不如找个萨满法师靠谱。
又是行了十多里地。
太阳在头顶照着,但还是照不散李德全心中的阴霾。
跟着这老和尚,他一路来到景山,此地可以看到皇城风貌,且风景秀丽。
李德全顶着一脑门子的汗,喋喋不休的在和尚耳边絮叨。
和尚置若罔闻,寻了一块大石头,双腿盘坐,而后双手合十,道一句:“阿弥陀佛。”
李德全气的直拍自己的脑门子,“哎呦喂!”
李德全:“您要是有办法,您就赶紧的。您要是没办法,奴才这就去寻有办法的人来。求您了大师,给句准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