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嬷嬷道:“自从除夕宫宴之后,大福晋就一直卧床静养,只是宫中流言日盛,大福晋不可能不知道。”
小显子在一边听着,也是一脸凝重的点点头,阿哥所也并非良善之地。
“主子也要当心了,流言将您与大福晋牵扯到一起,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如嬷嬷接着道。
闰月抬眼看如嬷嬷,想让她言明其意。如嬷嬷顿了顿,而后恍然一笑,“也或许,是奴婢多虑了。”
如嬷嬷不肯说,闰月自个儿心里却清楚得很。
宫里的谣言屡禁不止,并非是她们闲的没事做,只剩下散播谣言这一件事。
真正的原因就在于,她们清楚,谣言能吞噬一个人的生命!
大福晋原本压力就大,胎像不稳,这个时候,一件事,一个人,一句话,都有可能会刺激到她。
有心之人将闰月请太医的事情怪罪于大福晋,指责大福晋在除夕夜请太医不吉利。
这个时候,康熙又封闭了消息,不让任何人知道闰月的身体状况。
万一大福晋真的将这件事当真了,影响到腹中的孩子,怕也是会让幕后之人得逞的。
云隐算着时辰,眼下该是太医来咸福宫请平安脉的时辰,闰月便回了咸福宫。
一回去,闰月就从衣橱内找出了几顶小帽子,那是她之前特意给自己的孩子绣的。
闰月挑出一顶鹅黄颜色上绣小兔子的帽子,唤来云隐,说道:“这顶帽子,你替我送去给大福晋吧。希望大福晋能平安生下孩子。”也是希望大福晋能平平安安的,不要将流言放在心上。
云隐离开后,太医来诊脉,太医姓荀,须发已白,是太医院资历最老的太医。
闰月照常将手腕子伸出去给太医诊脉,又对太医说了今日的吃食。
意料之中,太医安慰她说身体建好,胎儿安好。然后就告退。
闰月看着太医的背影叹了口气,她知道,太医这是要去乾清宫告诉皇上,可是什么都不跟她说。
闰月看着自己右手上就是消不下去的红线,愈发觉得心里发慌。
右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若有所思。
傍晚时,康熙过来陪她用晚膳,说起她派云隐去给大福晋送东西的事儿。
闰月说:“之前给孩子织了几顶小帽子,正好大福晋也需要呢,我就给她送过去。”
康熙点点头,他明白闰月的心思。
当了母亲,心思更加的软。
从前闰月几乎是秉着“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心态,才在宫里默默无闻这么久。
宫里那些事儿,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想安安静静的活着。
可偏偏有人不安好心。背对着闰月,康熙的眸光渐渐沉了下来。
“皇上。”闰月突然喊了一句,康熙的脸色立刻转晴,凑在闰月身边问她,“怎么了?”
“皇上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病吗?”闰月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她低着头,双手捏着她给孩子做的小帽子。
康熙愣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随即神色如常的说:“太医都说了,你和孩子都安好,真的没事。”
闰月并不相信,“皇上不告诉我实话,我就会胡思乱想,然后心情也不好。”
康熙叹了一口气,他执起闰月的手,手指沿着那条红线轻轻划过,“这条红线确实是因为孩子出现的。”
闰月咬着下唇,听他娓娓道来。
“还记得吗?他来的时候朕并非常人之态,朕不知为何会魂魄离体,但朕知道,朕能回来,与你的血有关。”
康熙的手轻轻的在她掌心摩挲,而后郑重道:“掌心血。”
闰月突然想起了那日的宫乱,那个叫印儿的宫女挥刀向她冲过来,闰月下意识的伸手一挡,幸好云隐及时出手,才让她只是掌心划破,流了些血。
那天,康熙进来时,替她按住手掌心伤口,谁知突然就发生了变故。
康熙的魂魄从她眼前消失,而后,彻底清醒。
闰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有些不敢相信的问:“是吗?”
康熙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顺着方才的话安抚她,“当然是这样。不光如此,你能看见朕,也是因为你的血。朕记得从前跟你说过,你第一次侍疾的时候流了血,朕亲眼看到那滴血珠飘进了朕的嘴中,从那以后,你就可以看见朕了。”
闰月原本还有些半信半疑,听见康熙这样给她解释分析,许多不明白的事情都明朗起来了。
对于康熙的话,她没有一丝怀疑,她又追问:“那这道线呢?”
康熙神色如常,对她说:“朕问过觉明大师了。朕与你的缘分,来源于一滴血。”康熙眯着眼,绞尽脑汁的回想自己所有看过的志怪灵异话本子,就想把这条线给圆过去。
至少眼下,闰月得开开心心的。
康熙一边想,一边说:“那时候朕还是魂魄的姿态,这个孩子有可能不一般。”
闰月吓了一跳,连忙追问道:“如何不一般?”
康熙抿了抿嘴,突然想扇自己两记嘴巴。
如何不一般?
他眼睛悄悄的瞄了眼闰月的肚子,心道:孩子,你告诉阿玛,你如何不一般了?
“你怀胎只三月有余,可却感受到了胎动,太医也诊断出,脉象像是足月的样子。”康熙苦思冥想,他突然有些后悔来之前没在乾清宫先想好话述。
“可能这个孩子身体会比寻常的婴孩强壮,也可能他个头比较大。但是孩子还没有出生,太医也不能下定论。”编到此处,康熙沉重的叹了口气。
处心积虑欺骗心爱的女子,对他来说,比在朝堂上和那群大臣斗智还累。
闰月还以为孩子问题严重,将自己一直以来担心的问题说出来,“他会不会四肢不全,样貌极丑?”
“不会,太医都说了,孩子一切健康。再说了,朕和你的孩子怎么会丑?”康熙戳戳她的脸,“朕如花似玉的密嫔。”
“万一呢?”闰月不敢想象。自己要是生个奇丑无比的孩子会怎么样?
“那你就不想要他了吗?”康熙的手覆在闰月的小腹上,轻轻说:“母不嫌儿丑。”
闰月认真思考良久以后,她点点头,“再丑也得生。”她突然看着康熙笑,“皇上有钱,养得起。”
康熙也笑,“你手上这条线,可能就是孩子在提醒你他的不寻常,让你早些做准备呢。总之你放宽心,太医会严密观察你的身体状况。一定会让你和孩子平平安安的。”
康熙话音刚落下,他就感觉自己的手心底下,闰月的小腹中,有明显的动作。
闰月同样也感觉到了,惊喜的看着康熙,“孩子动了。”
“你看,朕说的没错。”康熙郑重的对闰月说道:“这道线,就是一个象征。”
他英明神武了半辈子,从未这样欺骗过一个女子。
不过,只要闰月能和往常一样,开开心心的,就够了。
他一定不会让闰月有事的!
不知为何,闰月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康熙说的都是真的,她喜不自胜,当天晚上,连晚膳都比寻常多用了一些。
见此,康熙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编话欺骗闰月的行为是正确的。
用完晚膳,康熙陪着闰月给孩子念书,念着念着,闰月睡着了。
看着闰月的睡颜,康熙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帮闰月盖好被子,康熙在咸福宫的书房处理政务。
梁九功端茶进来,康熙立刻问:“李德全滚回来没有?”
梁九功吓得一激灵,他当然知道皇上并非是想问李德全,皇上想问的是李德全找的那个人。
他瑟瑟发抖,“方才收到他的加急传书,说是还未找到觉明大师。”
“朕再给他三天时间,再找不到他就别回来了!”
第37章
觉明大师云游四海, 就算是皇帝的眼线遍布天下, 想找到他也并不容易。
此时李德全正在天津卫急得团团转,刚收到的消息,有人近日曾见过那老和尚在天津卫。
他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找遍了整个大半个天津卫, 愣是没看见这和尚的身影,他早就知道那老和尚特别能跑!
李德全累的气喘吁吁,实在跑不动了回驿馆歇歇脚喝个水。
刚一回来, 他就收到了康熙的口谕, 传旨的侍卫给他模仿皇上的口气, 眼一瞪, 脸一板:“三天时间, 再找不到觉明大师就别回来了!”
李德全拿杯子的手都颤抖了, 心里把觉明大师骂的狗血淋头。
“李总管, 外头有人找。”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喊。
李德全正值气头上, 想也没想直接冲着外头骂, “滚!”
外头的声音静了静, 然后一个侍卫十分不怕死的探头进来, 试探性的说:“一个和尚, 有些邪乎, 问他什么都不说,来来回回就四个字,‘阿弥陀佛’。您这次不正是要找个和尚吗?要不……您去看看?”
李德全半信半疑的走出门,刚走到二门, 一见门口那眼熟的身影,李德全差点老泪纵横。
“大师啊!”
李德全一声哀嚎,差点把院子里的侍卫吓一跳。
觉明大师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听闻有故人远道而来,贫僧特来相见。”
“大师啊,奴才可算是找到你了。”李德全拉着觉明大师的手就把他往院子里拖,“大师,您来得正好,奴才这就收拾行李,咱们赶紧回宫,皇上正等着呢。”
觉明大师轻轻按住他,“明日贫僧在大悲禅院有一场佛会。”
“不成啊大师。”李德全颤颤巍巍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天!皇上就给了奴才三天时间,千万不能再耽搁了,万一那位主子出了什么事儿,奴才怕是小命难保。”
觉明大师双手合十,闭目,缓缓道:“施主莫急。”
李德全:“……”
——
闰月在咸福宫绣荷包,这是当初约定好给康熙的红包,他想要独一无二的。
闰月知道,康熙最喜欢的就是傲雪寒梅。
内务府冲着他的喜好,在宫里遍地栽种寒梅,每一树都是名贵品种。
闰月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在荷包上绣自己最喜欢的图样。
一只圆滚滚的兔子憨态可掬,身后是一轮圆月,旁边是丹桂旋叶。
用剪子剪去线头,一个精巧的荷包落成。闰月笑了笑,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赠给康熙。
只是,她前后翻看,总觉得只绣一只兔子是不是有些单调。
云隐端了碗汤药进来,将头埋的低低的,声音也有些低沉,说:“主子,这是太医给您开的安胎药。”
闰月点了点头,心思还放在荷包上,没有将她的异样放在心上,随口说:“先放着吧,我待会儿再喝。”
云隐却没如往常那样顺着她,将药碗端到她的面前,劝说:“主子,太医说,这安胎药需得趁热喝,您放心,奴婢已经给您准备好了蜜饯,不用怕苦的。”
闰月叹了口气,将荷包放在一边,从云隐手中接过药碗,刚舀了一勺准备送入口中。
谁知,那浓重的药味涌入闰月的鼻尖,顿时胃里翻江倒海起来。
她想将药碗交给云隐,谁知手一软,那药碗竟然直接从她的手中滑落下去。
突然“啪”的一声,药碗碎裂的声音在殿内响起,闰月顾之不及,猛地一弯腰,低头冲着地上干呕了数声。
云隐吓了一跳,也来不及管摔了的药,见她那么难受,赶紧拿了痰盂过来,见闰月又呕出了些酸水,她连忙去倒了杯水,拿手在她背上轻轻摩挲,“主子可好一些了?”
闰月只觉得自己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心口闷闷的,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她以为这胎怀的容易,除了刚显孕事的时候孕吐的两天,其余的日子都很舒坦。
今日却好端端的突然难受,这次的孕吐,比之前更加难受,就是漱过口,嘴里也还是发苦。
尤其是打翻在地上的药,一股一股散发着浓重的中药味,那味道宠得很,让她闻着更加的恶心。
云隐见此,赶紧派人去太医院传太医,又将闰月扶着到床上躺着,喊人来清理殿内的碎片,自己也去把内殿的窗户打开,将苦药味散去。
咸福宫的人几乎都是康熙的心腹,一听说闰月传了太医,康熙就立马从乾清宫赶过来了。
康熙来得速度比太医还要快。
闰月本来躺在床上正难受着,听到宫门口的太监高喊:“皇上驾到!”
她一慌,突然想到了什么,也顾不得自己正恶心难受,赶紧叫了云隐,说:“快快快,把我绣的荷包先藏起来,现在还不能给皇上看。”
云隐领会得快,明白这是闰月特意要挑好日子送给康熙的,连忙去把那个荷包拿着给藏进了柜子了。
前脚刚藏好,后脚康熙就进来了,闰月松了口气。
这一放心,心底那股难受劲儿又涌上来了,她没忍住,冲着床下又干呕了几下。
康熙见此立刻疾步走到闰月的床边,他轻拍闰月的后背,面色焦急道:“怎么会这样?云隐!”
云隐“扑通”一下直接跪在了地上,立刻把方才的情况向康熙说了一遍。
“皇上,奴婢方才给娘娘送安胎药。”说到安胎药时,云隐的声音顿了顿,紧接着,她继续说道:“娘娘方才还好好的,可刚准备喝的时候,突然就难受得很,安胎药也摔了,娘娘还一口未用。”
不知为何,闰月看到康熙听见云隐说她一口没喝安胎药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她想不通,难受得久了,脑袋里也“嗡嗡”的,什么事都没精神去想。
康熙搂着闰月,让闰月靠近他的怀里,“没事,等太医来了就没事了。”
闰月难受得大口喘气,没一会儿,荀太医就来了,照例荀太医先给闰月断脉,又问了些饮食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