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简单谈一谈当前的经济形势吗？”
“你为什么要报经管学院？”
几乎都是她准备过答案的问题，纪汀落落大方地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言语之间，她能够感觉到三位老师对她的认可，因为他们频频点头，还时不时地交换眼神。
于是纪汀面上的笑意更浓。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学了这个专业，你觉得自己能给我们的这个社会带来什么？”
提问的是中间上了年纪的教授，镜片后一贯温和的眼光此刻含了些许锐利。
其他两位老师也放下笔凝神看她，似乎在等待着一个足以让人信服的答案。
这个问题并不好答。
一上午到现在面了近十个学生，几乎没有人给出令他们完全满意的回答。
他们心里也明白，这是应试教育的弊病——那些孩子太过汲汲于高分佳绩，怕是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
你能给社会带来什么？你这个人，又有什么样的价值？
不知面前这个女孩会怎么回答呢？
只见纪汀唇边笑容未变，不卑不亢道：“‘创造知识，培育领袖，贡献中国，影响世界’，这是经管学院的培养理念。我想要能够成为领袖般的人物，我认为这是清华学生应该有的担当。我希望通过我学习到的专业知识，致力于金融行业的发展和革新，为我们这个社会作出更多贡献，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几个老师的表情逐渐有了细微的变化。
从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口中听到“领袖”这个词，并不奇怪。因为能够获得领军优秀的学生，从来都不是平庸之辈。
但是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纪汀开口时的那种气场。
不是狂妄，不是托大，而是一种极度的自信。
听到她说话的时候，你就能感受到，她的的确确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有决心，有能力，而且不仅仅把这当成一桩空谈——她是真的有这样的抱负，同时不惧怕任何质疑。
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作不了假。
但是他们面上却不显，问：“你提到了革新，能具体谈谈吗？”
纪汀：“好的。其实整个金融体系在日臻完善的过程中，还是存在着一定的问题，比如中小企业融资难的困境，影子银行的不规范性，金融机构普遍杠杆率偏高，传统制造企业的产能落后等等。除了供给侧改革大行其道，我认为监管和风控也要齐发力……”
纪汀回答完毕之后，坐在中间的教授凝神看了她几秒，缓缓露出一个微笑：“面试就到这里了，谢谢。”
她从容起身，鞠躬：“谢谢老师。”
第26章 毕业
高考成绩在6月25日中午公布。
听说清北招生办会在凌晨的时候给省前一百挨个打电话, 因此前一天晚上，纪汀紧张得没睡成觉，一直心跳如鼓槌。
简直比高考的时候还要紧张。
临近12点的时候, 她坐立不安, 一会儿躺下一会儿起来，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实在受不了了, 纪汀给温砚发微信：【阿砚哥哥, 你睡了吗？】
砚：【没有。】
他很快猜到她的意图：【要公布成绩了？】
纪汀：【嗯，要是没有前一百，可能得明天中午才能查到了。】
纪汀：【呜呜呜怎么办？我好焦虑……】
砚：【放轻松点,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只要你把过程做好——】
那行字还没来得及读完，手机屏幕上就显示一串陌生号码。
纪汀心里有了隐隐的预感, 极快地按下绿色的接听键。
压抑的激动和期盼从话语中跃出：“喂, 您好, 请问是哪位？”
“纪汀同学是吧？你好, 我们这里是清华招生办，想和你聊聊……”
她捂住自己的嘴，心上喷涌出潮水般的狂喜, 差点霎时间流下泪来。
对自己厚重的期许, 在这一刻进行兑现。
纪汀的高考成绩为685分, 在全省排25名。因为是领军优秀, 又在清华录取线之上, 她可以直接被当初的第一志愿经管学院录取，因此很快和招生办的老师谈妥了。
挂了电话之后, 早就在一旁眉飞色舞的爸爸妈妈凑过来，三个人抱着旋转跳跃：“我家汀汀考上清华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约蹦了五分钟以后才停下来，不过还是很激动。
纪汀现在铁定是睡不着觉了, 因为太兴奋了，她不断地刷着朋友圈，看看有没有同学也同样接到了通知。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聊天框弹出一条新信息。
田佳慧：【糖糖，我特么居然考了679，全省54名！】
纪汀：【！！！】
纪汀：【超棒啊啊啊！！！为你爆灯为你疯狂打call！！！】
田佳慧一看就知道她也考得不错，兴致勃勃问：【你呢？】
纪汀：【我685，25名[害羞]】
田佳慧：【……】
田佳慧：【对你我是真的服气。】
田佳慧：【[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jpg]】
纪汀问她：【你去哪个学校？】
田佳慧：【没想好呢。清北都给了我不错的专业，我得想想。】
田佳慧：【我倒现在还没缓过来劲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纪汀其实也是同样的感觉，仿佛自己身处绵软云端，陷入了一个美好的幻梦之中。
两个女孩叽叽喳喳地聊天，不一会儿就分别接到了年级主任和学生处主任的贺喜电话。
直到半夜三点的时候，纪汀才从亢奋状态中平复了那么一丢丢。
忆起还没回复阿砚哥哥的消息，她点进聊天框。
阿砚哥哥之前发的后半句话还没看呢。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只要你把过程做好——
结果一定不会让人失望。
纪汀凝视这条信息半晌，倏忽笑了。
其实，除了爸爸妈妈和哥哥，她最应该感谢的人是他。
在她绝望到几乎要放弃自己的时候，是他站在她的身后，给予她温柔的鼓励和坚定的力量。
对他的暗恋始于一个特别的冬天。
曾经对她来说那么遥不可及的人，如今似乎有了一丝模糊的希望。
她眷恋着他的好，但仍贪心地想要索取更多——想要他也为她心动，为她打破自己一贯冷静克制的假面。
纪汀躺在床上，放肆地任由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思野蛮生长。
已经忍得够久了，她想。
-
毕业典礼这天正好是纪汀的生日。
作为全年级第一名，她作为学生代表在台上发言。
说感谢，说未来，说理想。
望着台下老师们熟悉的笑脸，纪汀的眼眶逐渐氤氲。
这三年，是很艰难的三年。但如今回想起来，却只有那些温馨感动的回忆，走马观花似的在脑海中回溯。
真好啊。
纪汀微微笑起来，向台下鞠了一躬。
她没有让自己失望，也没有让爱她的人失望。
终于画下了一个圆满句点。
纪汀一直以来成绩出色，是年级里的风云人物，虽然高三状态不太稳定但最终扳回一城，如今如愿以偿上了清华，同学们看向她的目光都充满了羡慕和钦佩。
典礼之后，大家三三两两地拍合照。
不多时，纪汀的身边就围了一群人——除了认识的同学以外，还有不少是慕名前来的“粉丝”。
大家七嘴八舌：“汀汀你也太厉害了吧！”
“一直以来都特别佩服你，能够那么自律地安排自己的学业……”
“我报了北理工，到时候去找你玩啊！”
今日算是纪汀笑得最多的一天，嘴角一直上扬，就没放下来过。
对于同学们热情的寒暄，她一一弯唇应了。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打趣道：“大学霸去了清华，可别忘了我们啊！”
纪汀一怔，笑容更加明艳。
“黎老师。”
老黎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再看自己最得意的门生，纪汀眨了眨眼：“我怎么会忘了您呢。”
“那就行。”老黎挑着眉说，“寒暑假有空记得回来看看我。”
“好嘞！”
窗外树叶葳蕤透光，纪汀看向这个满脸和蔼的老教师，心里充盈又暖心。
她永远都记得他对学生的尽心尽责。
每天晚自习下课，教师办公室的灯如若有一盏亮着，那也必定是老黎头顶的那一盏。
她记得高三时，他拿着她的低分试卷，一笔一划地为她讲解，并无半点斥责与不耐。
在父母误会她早恋的时候，是他站出来温声劝阻。
老黎把他们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纪汀捏着毕业证书，眼睛里浮出一点莹润的光。
面前，老黎忽而收了调笑的表情，言辞恳切：“孩子，在清华好好读。”他顿了下，轻声：“老师相信你一定会有出息的。”
纪汀感到鼻尖一阵发酸。
她维持着仰头的姿势，一字一句道：“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
这次大家考得都很好，全年级大约有6个清华，8个北大。
纪汀从礼堂走出来的时候迎面碰上了解晰，对方笑嘻嘻道：“太高兴了，咱们以后还是校友！”
纪汀瞥了他一眼，头疼。
是的，谁都没想到这厮高考一鸣惊人，竟然压线考上了清华。
解晰说：“你请我吃点零食吧！”
对于他这种神经病一样突然兴起的提议，纪汀早已见怪不怪。
她今天心情好，爽快道：“走！”
两人一口气跑到了小卖部。
迎面碰到程楚眀，对方看了他们一眼就低头走了，没有半分攀谈的愿望。纪汀抿了抿唇，拉着解晰进门。
高考从来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听别人说，程楚眀发挥失利，竟然只考了630，有加分仍旧过不了线。本来以他的平常成绩，清北是不在话下的。
对于他的遭遇纪汀很是同情，但是她也明白——他们以后的人生轨迹将往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
但愿他可以重新站起来，去迎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
田佳慧最后在清华招生办老师苦口婆心的劝说下选了经管学院，阴差阳错地和纪汀成了同系的同学。
两人都很高兴，晚上叫上解晰一起去吃了鱼火锅，来了个桃园三结义。
玩到九点才回去，纪汀发现家庭群里竟然没人给她发生日祝福。客厅里也黑漆漆的，好像都不在家。
她纳闷地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听到一声“砰”的声音。
礼花爆开，几人齐声喊道：“Surprise！”
橘黄色的灯光下是爸爸妈妈和朋友们灿烂的笑脸，纪汀一蹦三尺高，又惊喜又激动：“天哪！”
她笑弯了眼：“我可太爱你们了！”
苏悦容和纪仁亮站在正中位置，托着一个很大的草莓芝士蛋糕，边走边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烛火摇曳中，纪汀的眼睛也映照了温暖的光芒。
眼前这一幕，太有纪念价值了。
从今以后，她就是大人了，可以自己独立做很多决定，自己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了。
吹了蜡烛分完蛋糕已经快十点多了，朋友们陆续离开。
等到人完全走光之后，苏悦容和纪仁亮拿出一个很厚的大红包递给纪汀：“汀汀，18岁生日快乐，爸爸妈妈希望你以后健康快乐，平安顺遂！”
纪汀很是感动，含泪道：“谢谢爸爸妈妈，我会的！”
两人一人一边在她脸上啵了一下，纪汀笑得像朵小雏菊：“爱你们呀~”
……
躺上床之后，纪琛打来视频通话，她随手接了：“哥？”
对面道：“给我们的文曲星道一声生日快乐啊！”
纪琛对于纪汀闷声报清华的行为非常不满，面无表情，语气也无波无澜。
“谢谢啊。”纪汀没放在心上，嘿嘿两声，转了转眼珠，“我的生日礼物呢？”
“没有。”
“虽然呢，你生日我也没给你礼物，但是作为你漂亮又可爱的妹妹，我觉得我不应该是这个待遇。”
那头传来噗嗤一声笑。
纪琛的画面晃了晃，纪汀突然发现除了他还有温砚和方泽宇，她赶紧爬起来，把镜头从死亡角度调整到了自拍角度。
这天杀的，也不提醒她一声！！！
方泽宇探过头来，咧开嘴笑：“妹妹，生日快乐啊！你的生日礼物我会盯着你哥的！”
纪汀迅速摆上甜美笑容：“谢谢泽宇哥！”
纪琛把手机递给温砚：“你说两句。”
温砚略一垂眸，看见屏幕上小姑娘很乖巧地坐着，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他凝视了她几秒，低笑一声：“妹妹，生日快乐。”
这称呼……
纪汀的耳朵瞬间红了，所幸有着头发的部分遮挡，没人看得见。
她睁着大眼睛，理直气壮地问：“我的礼物呢？”
“哥哥要想一想，晚点给你，好不好？”
听这话，大概是根本不记得准备了。
大猪蹄子。
纪汀抿了抿唇，很快恢复笑意：“当然没问题。”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那头方泽宇刷着手机，突然叫道：“可妮说去不了冰岛了！”
纪琛皱眉道：“那咱们不就少了一个女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