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礼将她拉进隔间,掰住她手腕猛然向后一用力,单笛只觉经络都快被生生掰断,手指一松,手机和手链共同掉进下水道,瞬间被苏礼冲掉。
眼泪夺眶而出,单笛嘴唇发颤。
苏礼倾身靠近她,声音不高不低:“下次设计别人之前,先检查自己带了脑子没有。贺博简瞎,我可不傻。”
单笛腿软得站不稳,重重摔到墙板上,烂泥似的跌坐下去。
解决了这桩突发事件后,苏礼洗过手,给学姐发消息说自己先离开,打算再处理车的事情,等电梯太麻烦,她选择了楼梯。
这儿是八楼,楼梯间太过安静,下到五楼的一半时,身后忽然传来了高跟鞋的声响。
“苏礼你这疯子——!”
伴随单笛歇斯底里的尖叫,来人伸手用力一推,苏礼反应不及,朝着几米高的台阶跌落下去。
预想中破锥刺骨的疼痛并未来临。
她跌进一个弥漫着沉木味儿的怀抱里。
第3章 反转
垫在身后的手臂沉稳而有力道,伴随着男人脉搏的跳动传递而来,支撑着苏礼免于摔下楼梯。
萦绕盘旋的沉木香气中,还夹杂着浅浅的烟草味道。
程懿正在此处抽烟沉思,盘算着若她真是苏家小女儿,局势该如何挽回,未曾想回身就撞见这一幕。
男人将手中的烟头摁灭,声音低哑,抬眼时上目线弧度凛冽,看向单笛。
“干什么?”
只三个字,听起来却让人心脏笔直往下坠,仿佛落入无底沉渊。
单笛被这气势慑住,目光瞬间慌乱了起来:“我们私……私人恩怨。”
泳池那时候她就憋了一肚子气,被苏礼假借泼水吓到之后愈发愤恨不平,再加上手链也被苏礼冲走,恼怒盖过理智,只想冲上来发泄。
男人鸦羽般长睫下掩着不形于色的威严,他不说话,烟尾还燃着猩红余光,修长手指捏着转向她。
单笛难以自控地打了个冷战,发现苏礼也已经回过神来,站直身子从程懿怀中离开,甚至还往她这里走了几步。
“私人恩怨?”苏礼笑了声,“你是说趁我不在挖墙脚的事吗?”
单笛哽了哽,但很快找到立场:“你根本配不上博简!他那么体贴,而你呢,你就像把他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人一样!你走之后的某天晚上他喝醉了,我陪着他,他说他好久没有这么快乐了……”
苏礼竟然很赞同地点着头:“如果我真这么差劲、你这么懂他这么好的话,为什么他从前天开始就求我原谅他?”
单笛瞳孔瞬间放大。
“你刚刚一直在看手机,是在等他给你打电话解释吧。”口袋中手机嗡嗡震动,苏礼举起来,“不好意思,他恐怕根本不记得你是谁。”
手机上贺博简的未接来电堆积成山,此刻还在锲而不舍地拨入,而最上方恰巧滑出一条短信:【能不能当我只是一时误入歧途?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醒醒吧,对他而言你只是歧途而已。”苏礼垂眼,“但他已经不配走上正道了。”
单笛仍旧死死地盯着手机,仿佛这样,贺博简正在哄的那个人,就会是她自己。
“他不知道你有多恶劣,”她还在为贺博简开脱,摸上自己手腕,妒恨道,“你丢掉了他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苏礼想起方才一闪而过的熟悉:“内圈刻了个S?不是你的首字母,是我的,那是我不要的手链。”
这渣男,倒挺会借花献佛。
闻言,单笛瞬间变了脸色。
“这么想接他的电话,那你接吧。”苏礼将手机格式化后扔到她面前,顿了顿又解开手中的梵克雅宝,一并施舍着丢下,语调淡然,又带着居高临下的讽刺,“这条我也不要了,送你当宝贝。”
她说得轻巧,仿佛单笛那些拼命争得的,于她而言不过探囊取物般轻松。
可事实也的确如此。
单笛脸上血色尽褪,只觉自己显得可怜又可笑,踉跄着摇摇欲坠,天旋地转。
苏礼走得干脆,剪影落拓潇洒,如同清晨时盛开的第一朵桃花,无需费力摇曳,就能让人把目光全部落向她。
///
离开大厅,苏礼才发现程懿跟她一同走了出来。
想到男人方才的及时搭救,她咳嗽两声,不甚自然地开口道:“……谢谢啊。”
他不置可否地嗯了声,整理袖口的褶皱,不期然,视线中出现一把车钥匙。
先前点燃礼炮送他上天的构想不再成立,苏礼疏离地说:“车我赔你一辆,等下会有人开到这里,你凭钥匙去取就行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她有点奇怪地思索了会儿,“然后我们就两清了啊。”
两清?这个词他并不是很喜欢。
哪怕半小时之前他还求之不得。
程懿正欲开口,苏礼忽然想到什么,转身的步伐又转了回来:“那个……”
“嗯?”
“你手机能借我用下么?打个电话。”
刚刚爽过头,忘记叫人把赔的车开过来了。
男人将手中的Vertu递出,她对这几百万的手机并不陌生似的,很快就上了手,愈发确定了他的猜测。
跟苏见景联络完后,苏礼将手机还给程懿,男人低眸一看,她确实很有自保意识,已经将通话记录删除了,明摆着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小姑娘拦到车子正要离开时,程懿忽然叫住她:“等等。”
“怎么?”
他想要离猎物更近一步:“怎么称呼你?”
顿了顿,男人冠冕堂皇地补充:“万一以后还会再……万一我没取到车。”
本来说名字是件简单不过的事儿,但是对着男人因兴奋和兴味而略微眯起的眼,她有种身为靶心被捕猎窥伺的不安感,于是舌尖卷了卷,停顿道:“炎。”
程懿眉心一蹙:“炎?”
“嗯,称呼我炎黄子孙就行。”
“……”
那你还挺爱国。
她坐的那辆车很快绝尘而去,程懿也收回目光,吩咐秘书:“去五楼楼梯间,把她的手机找来。”
何秘书奔上楼时,单笛纠结许久,最后打算不要脸面了捡起手机,结果一听见脚步声,心虚地落荒而逃,东西落入他人掌中。
格式化后的手机里什么也没有,还在十秒后没电自动关机,程懿替它续上电,而后灵光一现:“擦车那天我丢在车里的便利贴还能找到么?”
一刻钟过去,四处角落里传来秘书的叹息。
“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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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苏礼接到通知,说是今天要实地考察,去川程开会。
时装是川程今年新开拓的子品牌,名为“浮仪”,分为高级定制和成衣线,以鲜明的重工刺绣和点染为定位,目前还在起步阶段,故而才与服装设计闻名的C大合作,想要一战而红。
虽然还没有正式登上秀场,但浮仪已经与业内较有名气的客户开始了内部私人订制,先以神秘打响名号,再慢慢登录大众视野。
只是……万事开头难,哪怕是大公司也不例外,新品牌设计师与客户总是需要磨合期的,尤其是定制这种基于个人审美的形式,发生争执也再正常不过——
譬如此刻。
苏礼和几个同行的C大学子站在电梯门口,看到不远处玻璃门上倒映出的两个身影。
“舞会你懂不懂啊?舞会是要跳舞的,你设计这么长的裙摆是准备让我摔多少跤啊?!”
“抱歉,但之前您只说去参加生日宴,我自然就将礼服往华丽吸睛上做了。”
“生日宴有舞会难道不是常识吗?那我让你设计个婚纱是不是还要告诉你做成白色??”
“婚纱本来也有浅蓝和浅粉……”
“这么会狡辩别做设计师了!”
苏礼和学姐面面相觑,感觉场面有些尴尬,遂加快了脚步想往会议室走,路过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人模样熟悉,应该是小有名气的黎羽佳。
黎羽佳当时靠《初吻日记》涨了热度,迈入三线小花,咖位不大脾气倒不小,什么优雅风度她全没有,生气了就当着直播把助理骂得狗血喷头,粉丝还洗是真性情。
所以礼服定稿的时候不说什么,穿上了觉得不喜欢就来公司找茬,确实像她会做出来的事儿。
兴许是苏礼的目光停留太久,黎羽佳趾高气昂地抬手一指:“站住!对,就你,别走!”
黎羽佳上下扫视她两圈:“衣品不错啊,刚我俩说话你是不是听见了?”
或许是觉得找到了个审美在线的,她接着道:“你说这是我们俩谁的问题?!”
苏礼盯着礼服看了会儿,在学姐“别惹事附和她”的疯狂暗示下,还是没丢掉节操:“都没错,小问题而已。”
“小问题?”黎羽佳的火果然更大,呵呵冷笑出声,“你知道我今晚要去参加谁的生日宴吗?你知道还有多久开始吗?我不可能穿普通衣服去的我告诉你!”
既然这么重要怎么不提前试?苏礼心道。
设计师也开口:“既然你觉得尾摆长,我裁掉就是了。”
“这面料我费多大力气才从国外运来的,这么贵你说裁就裁?”
寂静的僵持中,尖锐矛盾一触即发,某处却忽然传来柔韧而平和的声音:“还好。”
黎羽佳看向苏礼:“什么?”
苏礼:“不裁其实也行。”
短短六个字让黎羽佳嗅到了什么,她问:“你学什么的?”
“服装设计。”
立刻有男生笑嘻嘻附和,语调吹捧,却很真诚:“我们C大之光,全年级top,挂上学校首页展览的校级宝藏。”
“不如让她试一下?”
黎羽佳仍旧抬高下颌,抱在身前的双臂却有些松动:“……真不裁?”
苏礼抿了抿唇,脑海中闪出数个方案,她挑了一个直接上手。
黎羽佳先前还“诶诶诶别碰坏了”地嫌弃着,到后面也渐渐没了声儿,看着苏礼认真的模样,倒觉得这长相放在娱乐圈里也算能斩杀一大片的。
肤若凝脂,耳垂白到透明,唇瓣却是红润绯色,挺翘鼻尖简直完美。
可很快,她的重点就不在苏礼身上了,不过十来分钟,面前镜中的礼服却好像有了质的变化。
苏礼用搭配的雾霾蓝缎带为她收了腰,简单缠绕后不仅抬高腰线显得比例更好,还将腰衬得愈发纤细,超长尾摆被穿过缎带在身后打了个翩然欲飘的蝴蝶结,又美又仙。
又用发卡将礼服的层次感改得更分明,苏礼固定好,转而将垂到手臂的袖口改成更温柔小意的一字肩,最后,半层软软薄纱覆盖其上,最大程度发挥了这条裙子的美感。
不过是几个小改动,却好像让人明白了什么是画龙点睛。
“我都加固过了,应该能撑到结束,”苏礼说,“如果宴会上有哪里开了,你可以给我发消息,我告诉你怎么弄好。”
哟,还有售后呢?
黎羽佳方才嚣张气焰瞬间散了大半,只是伸手折腾着胸前,想要露出点小性感的事业线。
苏礼从包内掏出瓶身体珠光粉,很仗义地做了额外赠送,为她做了肩头和锁骨的点缀,瞬间诱人。
苏礼止住了她的手,低声说:“段逸就喜欢这种。”
仰仗于苏见景偶尔小骚一下的朋友圈,苏礼时常会知道最近是谁家哪位公子过生日,能让黎羽佳这么宝贝还在今晚的宴会,好巧不巧,她正好知道是段逸的。
又得益于她哥那张热爱八卦的嘴,她也记得,段逸爱朦胧挂美人,不喜性感。
说完后,黎羽佳果然不再动作,意外又惊喜地看着她。苏礼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留下新手机号就走了。
那天的会议结束得很快,还没黎羽佳的插曲精彩,晚上的时候,苏礼竟然收到这位挑剔事儿精的短信:【谢谢你喔,今晚舞会超成功!——羽佳】
她笑着摸摸耳垂,结果这一摸,发现耳钉不见了。
耳钉于她而言是很重要的礼物,她从戴上起就没有摘下,不知是今天还是之前不见的。苏礼有些焦灼,在寝室找了一圈,又给学姐发消息,想问问川程有没有人捡到。
此举无异于大海捞针,她压根没抱什么希望。
程懿收到消息时,正好在听经理报告:“苏小姐特别厉害,挥了挥手腕,又动两下嘴皮子,瞬间把事儿精安排得服服帖帖,走的时候还笑了。”
他还未来得及勾出个笑,看到秘书发来的耳钉询问,眉头一皱。
“把地毯掀开,一寸寸找,”男人很快给出决策,“找不到明天也不用来上班了。”
他有意进军珠宝业,最佳方式是联姻,但程氏与苏氏结仇已久……
唯一的办法,是让她爱上他。
半小时后,苏礼听说川程没人捡到,心凉了半截,又收到条好友申请,恹恹地点了通过。
男人的消息在瞬间传来,提示音如同最美妙的礼章:
【你耳钉掉我这儿了。】
图片中的宽大掌心内,躺着一枚浅粉色桃花耳钉。
第4章 暧昧
看到耳钉留存完整,苏礼只觉心尖被注入了一股热流,瞬间活了过来。
举个栗栗子:【啊。】
举个栗栗子:【你在哪里找到的?】
程懿想到方才耳钉卡在角落的地砖中,他为了不将其弄坏,命人硬生生将地砖切开,才把耳钉完好地拿了出来。
不难猜出是她改造礼服时掉落的。
然程懿指腹抚上屏幕,却是不动声色换了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