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锦(双重生)——落日蔷薇
时间:2020-09-13 09:55:24

  收到消息时, 韩青湖是他怀疑的第一对象,他也在第一时间派人往韩青湖处打探, 然而回来的消息皆是宋星遥白天确实去过她的寝宫, 但天黑前就离开。入宫之后, 他也亲自探过韩青湖并其他几处宫殿, 均无所获。
  大明宫这么大,半天之内很难全部搜索一遍,如果宋星遥真的被人掳藏在宫中,又会在什么地方?
  林宴人在此地,心神已散。
  “你冷静些,当务之急是眼前正事。”赵幼珍目光落到对面坐的三皇子身上。
  赵睿崇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就望向殿外,似乎正在等谁消息。
  林宴没吭声,他冷静不了。那一世的事走马灯在脑中闷过,只稍稍一想,他就如百剑穿心,无法自持。
  对方为什么要抓她?抓她有何好处?宋星遥虽然在长公主身边做女官,也的确手握要职,但在这节骨眼她并不会对谁造成威胁,那么抓她是为了什么?
  为了……威胁他?
  和上一世一样的原因?
  可这辈子他已不是宫变的主角了,要生事的是三皇子,与其相争的是长公主,纵然他林宴再有本事,在其中也只小角色,抓她威胁他,完全不能左右整件事,那么……为了什么?
  林宴没将赵幼珍的安慰听入耳中,心烦意乱地想着,一转眼忽然瞧见赵睿安起身离席,他蹙蹙眉,跟着赵睿安出殿。
  ————
  席上酒翻打湿衣裳,赵睿安只是去更衣。外袍换过一件,他笑着转身,道:“韩兄随我至此,可有要事?”
  回答他的,是锋锐刀刃。
  随着一声铮然,早已出鞘的长剑架上他的脖颈,赵睿安不避不退,看着林宴闪身出现。
  “是不是你?”林宴问他。
  “韩兄在说什么,本王不明。”赵睿安举起双手,一副逆来顺受却又吊儿啷当的模样。
  “是你派人掳走遥遥?”林宴将剑刃一翻,杀气倾泻。
  “怎么?六娘不见了?”赵睿安勾唇笑道,“你的娘子,却来问本王要人?你可笑吗?”
  林宴将剑往里一送,剑刃已然压在他咽喉之上。
  “别说本王没做过,就是本王做了你如今又能如何?没本事护住她,却在这里像只疯狗乱咬人?”
  赵睿安全然无视那柄剑,嘲讽地望着林宴。
  林宴眼神几番沉潜:“真不是你?”
  赵睿安道:“你信便信,不信我也无法。”
  林宴又盯他片刻,只将手中长剑一收,归剑入鞘,转身急步离去。赵睿安整整衣襟,面上笑容已尽数沉冷,在他离后亦很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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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舞还在继续,弦乐悠扬宛如仙音,三皇子赵睿崇却无心多看,已从殿上出来,站在殿外团团直转。
  “三殿下。”赵睿安从暗处走出,脸虽带笑,眼里却藏着杀机。
  赵睿崇先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待转头看到是他后,才有些心虚地撇开目光:“东平王。”
  “本王问你,宋六娘是你掳走的?”赵睿安直截了当问道。
  赵睿崇诧异道:“我没……”可这话没有说完,就被人打断。
  “是我们请六娘子到府中喝茶小住的。”
  有人从旁边的小道款款行来,正是盛装打扮的林晚,艳丽无双的脸庞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
  赵睿安眉头紧锁,一步一步逼向林晚,眼神似淬过毒液的利箭,看得林晚咽喉发紧。
  “本王记得已经拒绝你们了!”及至林晚身上,赵睿安一字一字开口。
  那一夜他们以宋星遥为饵,他回的是——“本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需为了一个女人行此下作手段。”
  “您是拒绝了我们,可是妾身还是想邀六娘子到家中一坐,也许您会回心转意呢?”林晚笑道。
  赵睿安目光渐渐变得阴蛰,盯着她良久方道:“林晚,你用她威胁本王?”
  “我们只是请六娘子喝茶而已,王爷要如何选择仍是王爷的事。”林晚依旧笑道。
  “好……好……”赵睿安忽然也笑起,没有回答,只是连道三个“好”字,看着林晚宛如噬人。
  他弑父夺权,淌过血海的人,不想竟会在这里吃了暗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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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赵睿安一离,三皇子才松口气,拉过林晚到无人处低声急道:“我们根本没有抓到宋星遥,你为何……”
  “我不那么说,他怎会答应帮你?早就让你抓人抓人,你呢?”林晚甩开他的手,嫌恶地盯着他道。
  “我以为他拒绝了我们……”
  “拒绝又如何?软肋始终是软肋。将宋星遥抓在手中,能用便用,不能用除之便是,有什么可犹豫的?殿下来日是要登大宝的人,怎可如此犹豫不决?现在可好,宋星遥无故失踪,我们拿什么牵制赵睿安?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夜里动手,能多一分胜算便多一分。”林晚不想听他多说,断然道。
  赵睿崇便再无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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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宴在宫中打听了一圈仍旧无果,回到殿上时,歌舞还未停歇。
  宋星遥的下落依旧成谜。
  殿中歌舞已到尾声,殿外进来两个宦官,都是在紫宸殿当值的圣人近侍。这两人一人手执拂尘,一人手捧镀金铜托盘,一前一后进来。歌舞暂停,当前一人一甩拂尘,道:“各位大人,陛下赐饼,请诸位大人同尝。”
  说着,他将铜盘上扣的高盖打开,露出盘中所托的小饼来。
  “咦?”看到小饼堆叠的模样,他不由一怔,可到底当着众人之面,不便表露,于是很快收住。
  底下站的林宴却变了神色。
  那小饼堆叠的模样,与二人分开前那日,宋星遥在家中和他闲谈时随手拿点心垒的形状相同,是下小上宽并不规整的形状,并非待客所摆的造型。
  这小饼出自宋星遥之手?
  圣人精力虽有好转,可宴饮到一半又有不适,已经先回紫宸宫休息,这小饼是先送去紫宸宫献给圣人,圣人小尝后才送出来的……
  紫宸宫?!
  难怪他找遍几处地方,都没能发现宋星遥身影。
  若她真在紫宸殿,那就算他把皇宫翻个遍也不可能找到她,谁能想到,她在圣人的寝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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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星遥躲在紫宸殿的小暖阁里昏昏欲睡。
  圣人虽然一早就离开紫宸殿,但紫宸殿的守卫仍比其它宫殿都严,来来去去的除了在殿上当值的宦官和打扫宫娥外,殿下还有有重重守卫,她无法逃离。韩青湖与她说完那番话后就已离开,宋星遥不知她欲行何事,满心焦灼。
  就如韩青湖所言,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但若林宴发现她不见,也不知又要生出何变故事,她越想越急躁,可又无法出去提醒林宴,只好在这里干着急。
  圣人过午就被韩青湖扶回,御厨献上小饼,但圣人也只是看了眼,动也未动就命赏予大臣,那饼放的地方离她很近,她壮着胆子悄悄把饼的摆放做了改变。
  希望……林宴能发现吧。
  她也只能提醒到这一步了。
  时间不知又过去多久,外头似乎已经掌灯,暖阁里面却还是昏昏暗暗,宋星遥已经饿了很久,有些脱力,便随手拣起桌上的点心胡乱填肚子,正吃了个半饱,暖阁的门却被人悄悄推开,一道人影闪进。
  她吓了一跳,手中点心砸在地上碎成渣渣,想叫又不敢叫,只能睁大眼看着那人,无处可藏。
  进来的人看打扮是个宦官,鬼鬼祟祟地进来,再轻轻掩上门,这才转身,可一转身,迎面而来就是森冷刀刃,直划他喉咙。他偏身闪过,没发出一丁点声响,飞快拿住攻击者的手腕,反手扣了她的腰将人扯进怀中。
  “是我!”林宴的声音低低响起,“你要谋杀亲夫啊?”
  宋星遥刚想挣扎,听到这声音一下子停了动作,转头一看,果然见到林宴的脸。
  “你……你怎么成太监了?”
  这话不太中听,林宴狠狠抱着她:“还不是因为你!我若不扮作太监,怎么进来找你?”
  宋星遥反手回抱他,她发现自己从没如此思念过他,也从没如现这般看到他会如此欢喜,连身处危险都抛到脑后。
  她应该怕死才对,可忽然间,她却觉得安心了。
  “你怎会在此?”林宴捧起她的脸问道。
  “是青湖。”时间紧迫,宋星遥来不及把前因后果全部解释,只简单将事情一说。
  林宴何许人,稍经点拨就已知道来龙去脉。
  “圣人的情况不大妙。午后回来就已卧床不起,我听外面的响动,御医已经来了几批,正在内殿会诊,青湖也在里头,外面的人换过一轮,守得越发紧了,你进得来很难出去。”说完缘由,宋星遥又说起另一事来。
  她躲在这里却将外面的动静听得明明白白,圣人的身体很可能撑不住了。
  “没事,我们就在这里,外边有长公主他们。”林宴道,“这回,我陪着你。”
  宋星遥凝望他的眼:“若是咱们都出不去呢?”
  “我陪你,生同衾死同椁。”
 
 
第119章 尘埃落定 结局上
  天越发暗了, 宫中的宴席已经散场,大臣们归家。夜里是后宫家宴,妃嫔并诸皇子女已齐候于太『液』池畔, 等待皇帝与贵妃驾临, 今日恰是晴天,天上一轮圆月倒映水中,惹得众人诗兴大发, 正围在一起赋诗玩耍。团圆的诗做过几轮, 仲秋气氛渐浓, 可圣人与贵妃却迟迟未来。
  外边是过节的热闹,紫宸宫中却是另一番景致。太医们进进出出了一下午, 似乎是将圣人的病势暂时控制住,但压低后传来的声音仍旧隐隐透『露』着不详的意思。殿内不知几时安静下来,宫人都被遣退到殿外守着,浓郁的香味再度弥漫, 透过缝隙传进暖阁。
  宋星遥又想打喷嚏, 只好用手紧紧捂住口鼻以免坏事,过了片刻香味稍淡,她才小声道:“这味道太浓了,青湖下了猛『药』, 圣人恐怕不行了。”
  『药』玉枕中的『药』,除了镇定安眠外,还能麻痹痛苦, 让人在短时间内伉奋造成精力充沛的假相。这么浓的味道, 韩青湖必定已经把『药』用到极致,才能缓解圣人的病痛,让他暂时恢复。
  这也是回光返照的征兆。
  林宴蹙眉, 他也察觉了,但眼下二人均脱身不得,只能猫在这里看着。两个人的心都悬在半空,可味道减淡之后,外头又没了声音,圣人未转醒。宋星遥紧张得满手是汗,让林宴攥进掌中。
  “林宴,你这衣裳不合身。”借着微弱光芒,她瞧着他这身小宦官的衣裳道,试图以说笑缓解心中焦虑。
  林宴看看自己这身打扮,临时找来的衣裳,肯定不合身。衣裳小了,袖子短了半截卡在手肘上,袍裾不及脚踝,『露』着鞋面,梳着个小髻戴着冠帽,着实好笑。
  “一会要是动起手来,你动作别太大,小心绷裂衣裳。”宋星遥笑他。别看他瘦,脱了衣服却是皮紧肉实的,再想想他舞剑时的英姿,冷不丁“斯拉”一声绷裂了布帛,那画面必定够她笑一辈子。
  “这节骨眼了还笑?”林宴大掌按在她头上,又正『色』道,“一会若有合适时机,我会先出去引开他们,你再伺机逃离此地,往太『液』池方向去,长公主在那边。”
  宋星遥拧眉刚想表达不同意,却见他做个噤声手式,外面已有新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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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声沉缓的脚步声响过,韩青湖温柔的声音传来:“陛下,拜月的时辰快到了,大伙都在太『液』池畔等着您,妾身为您更衣吧。”
  圣人浑浊的带着痰音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几声咳嗽,已被韩青湖从床上扶下,似要强撑去太『液』湖赴家宴。
  林宴将门打开一角朝外张望,殿上烛火祟祟,没有第三人,殿门上却倒映无数人影,门外守着很多人。
  韩青湖扶着圣人在偌大的铜镜前坐下,手里拿着篦梳替圣人绾发,灰白黑三『色』掺杂的发已被梳松,可一梳到底就是满手落发,他佝偻着背,毫无朝堂上挺拔的模样,与身边正值韶龄的韩青湖一比,更是老态毕『露』。
  “青湖,朕老了。”他抚着她光滑的手背道,浑浊且泛黄的眼睛里是『迷』恋的神『色』,又仿佛是贪婪,“可你还这般年轻,陪在朕身边委屈你了。”
  韩青湖放下篦梳道:“不委屈,陪着陛下是妾身荣幸。今日是仲秋,阖该全家团圆才对。”她说着轻轻俯身,趴在圣人肩头,轻轻道,“不论天上地下,都该团圆。陛下,韩贵妃托梦给我,她在地下等你多时了。”
  圣人手一颤,不可思议地转头:“爱妃,你在说什么?”
  “我说,他们在等你。”韩青湖按着他的双肩,阻止他站起。
  他老了,被『药』毒废,身上已无气力,挣脱不开韩青湖的手,只将已然凹陷的双眼瞪得要脱离眼眶:“你……你……”
  “是不是觉得奇怪,你的身体反反复复,起起伏伏,总不见安?”韩青湖抓一把他的发,用力一扯,又扯下无数断发来,“是我下的毒,不是废后李氏。”
  圣人大惊,突然发力挣开她的手,自己却也不稳,朝前跌去,撞上铜镜倒在地上,韩青湖的鞋出现在他面前。
  “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你这一生庸碌无为,不过靠着卑鄙手段登上帝位,残杀手足,谋害忠良,宠幸『奸』侫,又睚眦必报,这江山你不配坐。你这帝位如何夺来,你的儿子们也会如何来抢,我会让你无子可继。当初你屠我满门,今日我便悉数奉还。”
  语毕,韩青湖一脚踩在他肩头,『逼』着他伏倒在地,笑了两声,有着报复的痛快。
  她真是受够了,呆在他的身边,每一天都是生不如死的煎熬。
  “来人……来人……”圣人趴在地上,朝着殿门处爬去,手徒然在空中『乱』挥,嘶哑的声音却传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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